「你是怎么回事?我听大卫说,你明知道那菜有毒,却还大口大口的吞下?」
严景伦甫一睁眼,即遭受到医生好友的猛烈攻击,听得他头晕眼花。
「别吵,我的头很痛,就好象被槌子槌过一般难受。」严景伦虚弱的要他的好友闭嘴,别打扰他这个可怜的病人。
「活该!」白君豪一点都不同情他,照骂。「谁要你就这么『砰』一声倒下,不撞到头,还能撞到哪里?」
「我撞到头了?」难怪会这么痛。
「不然你怎么会头痛?」白君豪还在生气。「不过你的一条小命倒是保住了,幸好你的保镳够机警,懂得事先帮你催吐,不然现在可是性命垂危。」
原来如此。看来他是秀过头,差一点真的没命。
「她人呢?」严景伦四处寻找江水悠的影于。
「在外面。」白君豪指指门外。「要我把她叫进来吗?」
「嗯,麻烦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白君豪的眉头挑得老高,差点降不下来。他已经多久没听过他说麻烦了?看来江水悠真的让景伦这天之骄子吃足了苦头,可喜可贺。
「我们的老板说要见你,请你进去。」白君豪打开门,用极为尊敬的语气恭送江水悠入内,自己则识相地闪一边凉快,不打扰他们情话绵绵。
江水悠尴尬的看着房门关上,在门口前站了好久,就是不肯接近病床。
「我听君豪说,是你救了我的命,谢谢你。」即使她不愿主动靠到严景伦的身边,他低沉且充满谅解的声音还是飘过来了,让她的身体忍不住摇晃了一下。
「你不需要向我道谢。」她的声音怪怪的。「是我不对,身为你的保镳,却不在你身边,才会让敌人有机会下毒。」
「你哭了?」严景伦并未错过她眼底的红丝。
「没有,眼睛过敏。」江水悠很快地否认,连忙把头撇往另一个方向。
「不,你真的哭了。」还说谎。
「那只是过敏。」江水悠还是下肯承认,她是真的哭过——为他而哭。
「过来。」懒得再和她争辩谁对谁错,严景伦直接用低醇的嗓音,要江水悠接近他的床。
这回江水悠没再多做抗拒,像中了蛊似的走近严景伦的病床,红着眼眶看他。
「你真的哭了,为我掉泪。」伸长手,抚碰她细致的面颊,严景伦的音调中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
江水悠未曾躲开他的抚慰。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过去她从不曾如此亲近雇主,或许是因为从未发生过像这样的意外。当她亲眼目睹严景伦从她的眼前倒下,她的眼泪,竟不知不觉的夺眶而出。甚至到了医院,她仍无法抑制,仍像眼
前这般脆弱。
「我不是一个好保镳。」红着眼,凝视仰卧在病床上的严景伦,江水悠的语气中有着深深的自责。
「胡说,你很好,是我自己大意。」他用拇指挑掉她眼角上的泪水,多少有些心虚。
她摇摇头。
「不,我真的不够格当你的保镳。」她的笑容有些凄凉。「现在的我连情绪都无法控制好,难怪会害你出事。」
江水悠总是冰艳的容颜,这一刻恍若融化了的冰块,欲滴落,却又极力维持原有的冶度,教人看了奸心疼。
「你总是这样,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他叹气,转为握住她冰凉的双手。
「我必须,因为我是保镳。」只是她已渐渐失去这份资格,沉溺在他太过温柔的眼神中。
「或许吧!但你不累吗?」他直觉的反问。「我是过来人,所以我能体会那种时时刻刻小心谨慎的痛苦。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如此,我希望你能尽情发泄情绪,最好是嚎啕大哭,不能的话,也不要老是憋着,迟早有一天会闷出毛病。」
直到这一刻,严景伦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多情的。过去他交往过无数女友,但从没像这次一样,希望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让她不至于推开他。
江水悠噙着泪,注视他专注的表情,感觉上自己好象逐渐迷失方向,渐渐不想逃开。
「我该走了,让你好好休息。」收拾好残余的泪水,她又要离去。
「不!」这次他的手握得好紧。「多陪我一会儿,我还很虚弱。」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演技十足。
「可是你的双手很有力气。」她没好气的挑眉,一眼就看穿他的诡计。
「只有手而已。」他胡乱扯谎。「除此之外,我全身上下都失去力气,虚弱得像个初生婴儿。」接着,他双手滑向她的手肘将她渐渐往下拉,直至与他面对面。
「初生婴儿?」她面露怀疑之色。「我从没看过哪一个初生儿像你这么壮,一
直抓住大人的手。」
「我比较渴望母爱。」尤其渴望她的。「你能不能别再怀疑东、怀疑西,让我好好吻你?」
这不是命令,而是请求,存在于一对互相吸引的男女之间。
江水悠发现她很难拒绝雇主这项称不上合理的要求,尤其他正倾注所有热情,扫住她的眼眸与她对视,引诱她点头说好。
她不知道自己说YES了没有。当她方能从他炙人的眼神中脱困,蓦然发觉,他极富热度的嘴唇已经覆盖上来,又一次带给她温暖。
教她惊讶的不只是他嘴唇的热度,而是他全面进攻的企图。在他强力索求下她张开嘴,他趁势窜进她芳醇的口腔内,夺走她的呼吸,攀住她的舌根,锁住她的喉头,将她的理智推向千里之外,脑中只记得他的面孔,细胞只认得他的名字。
他们极为热情的拥吻,激烈的程度,连病床都在抗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严景伦连声诅咒,他不记得他投资购买的病床有这么脆弱,江水悠则是已经喘到呼吸都乱掉,只有一丝身为保镳的责任感还勉强维持着。
她懊恼的起身,恨自己居然公私不分,轻易倾倒在雇主的怀里。严景伦却是连忙压住她的背不许她动,强迫她倾听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
两人的心跳频率几乎是相同的,无是一样疯狂,后才渐渐恢复正常。下过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奸长一段时间,才由严景伦先打破沉默。
「我那位没良心的管家呢?」他试着让气氛轻松些。「她在我饭菜里下毒了以后,有没有被逮到?」
他的说法很轻松,却令江水悠冉起眉头。
「对不起,我让她跑掉了。」她真是无能。「当时我忙着帮你催吐,她就趁那个机会逃走。等我回头时,已经太晚,所以……」
「没关系。」他柔声阻止她责怪自己。「知道你比追踪杀手更看重我的命,真令我高兴。」那代表他在她心中有一定分量。
就是这份天大的力量,使得她险些停止了心跳。江水悠永远也忘不了,当他白着睑,倒在她臂弯时的惊慌。曾经,她以为自己再不可能流泪,未料泪水竟然就当
着他的面滴下;滴在他毫无知觉的脸上。
至今,那股惊慌感依然留在她的心上,且伴随着他温柔的眼神,越加越深。
「你有没有概念,是谁想杀你?」第一次打破绝不过问雇主私事的惯例,江水悠对严景伦的关心日益加深,忍不住想帮他。
「不太清楚。」严景伦闪烁其词。「过去我在商场上树敌很多,任何人都有可能。」
「是吗?」闻言,江水悠蹙眉,不知道从何帮起。
「是疋啊,我自己也猜不到。」他赶紧转移话题。「反正我是见招拆招,你最好有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他开玩笑。
「可是……」
「只是这么一来,我又得找新的管家,实在麻烦。」严景伦哀声叹气的抱怨,一双贼眼偷偷的瞄她。
她的表情果然立刻变得很下自然。
「你又要找管家?」她僵着脸问。
「对。」他沉痛的点头。「家里的清洁工作,可以找临时工来做。可是我一定要吃到热腾腾的饭菜,这点绝不让步。」
也就是说,他难得明理的好日子即将过去,摆在她眼前的,又是当初那个一心一意刁难她的大少爷。
她冷下脸,在原则与责任之间摆荡不定,最后终于叹口气,宣布投降。
「好吧,我帮你做饭。」
江水悠这个决定使得严景伦喜出望外。
「从明天开始,你的三餐由我亲自料理。不过我要先说好,我只管打理你的三餐,不做其它的事。」
这已是她最大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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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景伦家的厨房,经常都是呈空空荡荡的状态。以前他非常忙碌,多半不在家里头开伙,直到枪击事件发生后,才有空欣赏他花了几百万装潢的餐厅,感觉上特
别舒爽,教人流连忘返。
「麻烦你让一让,别老是挡在冰箱面前,妨碍我拿东西。」正在做事前准备功夫的江水悠蹙起秀眉,不客气的赶她的雇主。
严景伦笑笑的推着轮椅走开,等她拿完了食材,又将轮椅推回原位,继续盯梢。
其实,真正教他流连忘返的不是媲美五星级饭店的厨房,而是厨房内来来回回穿梭的身影,那才是吸引他在此的主因。
「你在干什么?」他好奇的看她拿起马铃薯削皮,觉得她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好看,都很优雅。
「削皮。」她看都不看他。「每次我削皮时你都问我这句话,真奇怪。」上回是苹果,这回是马铃薯,他还真有耐心。
「我好奇嘛!」他咧齿一笑。「从来没有人当着我的面做过菜,我当然得把握机会问清楚。」谁教他这么好学,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没看过人做菜?」她停下削皮的动作,掉头看了他一眼。
「是呀!」他答。「我母亲从不下厨,也不许我下厨。」
真奇特的教育方法,难怪他对烹饪这么有兴趣。
「你家佣人呢?」她转过头继续削马铃薯皮。「别告诉我你家佣人也不煮饭,只管打扫洗衣。」
「你猜对了,我家佣人真的不必煮饭。」
他笑嘻嘻的欣赏她愕然的表情。
「当我家的佣人再轻松不过,因为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三餐都是由五星级饭店包办,就连上学吃的便当,也是请人每天从饭店送过来,根本不晓得厨房内是什么情形。」
严景伦的童年说幸福也幸福,若硬要说不幸也说得通。他有个长相绝艳的母亲,可却高贵得连手沾上一点灰尘,都要立刻叫人帮她洗掉。至于他的父亲,那就更绝了。除了纵容他母亲的任性外,就只会对他这个独生子施压,搞得他的童年像在地狱里度过,而且还不幸地一直延续到他长大以后,直到他创造出自己的王国为止。
「所以说,你这一辈子都没有走进厨房,用过厨房?」江水悠不可思议的看着严景伦,很难想象有人这样过活。
「开冰箱算不算?」他幽自己一默。「算了,我必须老实承认,我连厨房冰箱的门都没开过。通常我的房里会另外摆一台冰箱,客厅里也会摆一台,浴室也有台小的,甚至连阳台都……」
他的奢侈是出了名的,端看他根本不会做菜,也不走进厨房,却把厨房装潢得连五星级饭店大厨都会爱上这里,就看得出来他有多浪费。
「你还真爱买冰箱。」她半是羡慕,半是责怪的讽刺他这种无意义的行为。
严景伦耸耸肩,多少习惯这类谴责。这是他犒赏自己的方式,也是他认真工作的代价。
遑论是她无权干涉他对金钱的态度,就算是有,她也不想管。只是她在继续削马铃薯的同时,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的三餐都是五星级饭店料理,而她做的菜都是一些民间小吃,他吃得惯吗?
脑子里倏地浮现出过去一个月所吃过的菜色,尽是些鲍鱼、龙虾等高级料理,江水悠对自己将要做的菜色突然变得很没自信,削着马铃薯皮的手,也不禁犹豫起来。
「怎么了,干么这个表情?」一副做下下去的样子。
「没什么。」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我只是担心你吃不惯我做的菜。」
「不会,我很好养的。」他朗声保证。「只要你肯煮,我什么都吃,胃口好得跟猪没两样。」
江水悠根本懒得跟他解释,现代的猪只都吃饲料、吹冷气,没他想象中好伺候,而他这只猪中之王,更是挑剔。
不过呢?基于不能浪费食材的原则之下,江水悠还是硬着头皮把手中马铃薯的皮给削完了。然后再将削好的马铃薯切成细丝,浸泡在水里。之后又把原先准备好的三个鸡蛋打破,倒人一个大型钵碗中,加入一些佐料。
严景伦睁大眼,看着她把水啊、绍兴酒、盐、胡椒粉之类的东西,统统倒进三个鸡蛋中,一面拿起打蛋器打蛋,一面启动瓦斯炉烧热水,把原先泡在冷水中的马
铃薯捞起来稍微川烫,并撕下一片厨房用纸,将附着于马铃薯上的水分吸干。
这几道复杂的手续,江水悠没花几分钟即完成,充分展现出她专业厨师的本事。
「这些程序看起来真复杂,做菜真是困难。」当了一辈子大少爷,严景伦这回总算大开眼界。
「还好吧!」她瞄了他一眼。「不会比经营公司困难,我看你做得很好。」
就是因为做得太好了,才会被人追杀。
「没有的事。」他意指困难程度。「经营公司,就像是玩线上游戏,抢夺的人虽多,一旦玩上手,立刻懂得如何规避和反咬对方一口。可做菜就难多了,食物不会咬你,可想要掠夺它可得有两把刷子,不然就等着被它嘲笑。」
奇怪的理论。
看着严景伦得意洋洋的表情,江水悠只能说个人见解不同。以她来说,她就从来不觉得线上游戏有什么奸玩的,也玩不上手。
不再和他鬼扯淡,她继续她看在颜景伦眼里的「伟大工作」。在和他谈话的同时把锅子弄热、倒油,然后快速将打好的蛋倒入锅子内加入青葱,趁蛋还软软的时候快速搅打,大约两分钟的时间,就盛好盘子端上桌。
「哇!」被色香味俱全的料理吸引,严景伦像个兴奋的小孩般大喊。「你做的这道菜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害他肚子叽哩咕噜叫,想吃极了。
「马铃薯炒蛋。」她奇怪地瞄他兴奋的表情。
「是吗?」他真想偷吃。「这道菜的菜名听起来真陌生,我之前接触过的菜单中好象没有这一道。」
基本上,他不怎么关心吃的事,反正饭店会料理,不需要他操心,却也同时失去亲自点选的乐趣。
江水悠耸耸肩,转身清洗锅子,不对他的话做任何评论。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总是渴望自己所没有的,包括看起来很寻常的料理。
接下来,一些严景伦没看过的东西陆续端上桌,引发他更宽阔的食欲。
蚝油韭菜鸡肝、油豆腐肉片、沙拉式棒棒鸡,最后还有炒米粉。尤其是炒米粉,这道菜最吸引他。
「好香。」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尝一口。「这是炒米粉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是炒米粉没错,我店里最受欢迎的菜色。」她面无表情的把最后一道菜摆在餐桌上,解下做菜用的围裙。
「你不是说你的餐厅只卖一些看起来不新鲜的鱼,和咬不动的青菜?」他瞄她一眼,提醒她很久以前说过的话。
「我偶尔也会变换些菜色。」她挑眉坐下。「当我那些不新鲜的鱼排卖完时,我就换这个。」她用下巴点点炒米粉。
「但还是附上冷掉的海带汤?」
「基本上,是的。」面对他的调侃,她坦然接受。「还是附上冷掉的海带汤,那是我唯一会做的汤。」
鬼扯。
再也忍不住高涨的笑意,严景伦当场笑出来。
「哈哈哈……」
若说他这个保镳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之处,首推她独特的幽默感。想当初他还以为她不会笑呢!谁知道她竟是个冷面笑匠。
等他笑得差不多了,坐在他右手边的江水悠眉头也高得不能再高了,他才尴尬的咳了两声,拿起筷子开始尝味道。
他先挟了一把炒米粉放入嘴中嚼了几下,未几,表情突然变得很愉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感动。
「没错,就是这个味道。」他极为怀念的说道。「我小时候吃过一次,当时我就觉得很好吃,现在还是同样感觉。」尤其这又是出自她之手,感觉更是不同。
「饭店也做炒米粉?」江水悠有些惊讶的问,也随手挟了一把放进自己的碗里。
「怎么可能。」他摇头微笑。「是同学的妈妈偷偷拿来给我吃的,后来被我母亲知道,还特地打电话到同学家找他妈妈,指责她怎么可以给我吃这么粗俗又脏的食物?吓得从此没有人敢再拿他们家煮的东西给我,那盘炒米粉也成为我记忆中的唯一 ,所以我对它印象特别深刻,经常想念它的味道。」只是成年后过于忙碌,没
有空穿梭于大街小巷,寻找昔日痕迹。
江水悠扒饭的动作,因他这一番突来的告白而暂时凝结,足足看了他好几秒钟才放下碗筷,站起来假装要倒水,其实是想掩饰内心的激动。
她一向平静的心湖,竞因他不经意泄漏的往事而掀起涟漪。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小男孩的影子,手中的食物被自己的母亲夺走,只因为她嫌它脏,和他的身分不配。
「你母亲现在在哪里?」手紧握住水杯,背对严景伦,江水悠突然产生一股想掐死他母亲的冲动。
「美国。」他不察有异,继续低头猛吃。「感谢老天,从我接手集团后,她就和我父亲移民去了美国,省得再看她的嘴脸。」
显然他对他母亲的看法和她相去无几,只是手段比较温和,甚至还懂得感谢上帝。
江水悠转身面对严景伦,对于他自嘲的功力深感佩服。在那种母亲的教育下,还能发展出自己一套独立的人格,并不简单。
「本来我还担心我用的食材太便宜,你吃不习惯。」如今看来是多虑。
「怎么会?」他惊讶的抬头。「你做的菜都好吃极了,像这道……」
「蚝油韭菜鸡肝。」她连忙解释菜名。
他耸肩。「像这道菜就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鸡肝……」
「鸡肝很便宜,生的三个十块钱,还可以杀价。」她忍不住又说。
他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赞美下一道菜。
「还有这盘……」
「油豆腐肉片。」
「对,这油豆腐卤得就很入味,香菇也很好吃……」
「油豆腐也是很便宜,一样三个十元。」她还是抢着说明。
「最后再说这道……」
「沙拉式棒棒鸡。」
这回,他看她的方式好象她是怪物。
「这鸡肉很嫩,垫底的吐司烤得非常脆……」
「这道菜是用鸡胸肉做的,一片只要四十元。」
江水悠最后一次抢白才刚落下,严景伦即放下手中的筷子,怀疑的看着她。
「你干么这么急着解释材料的价钱?」
严景伦突来的询问,让江水悠当场愣住,吞吞吐吐了半天也说不出答案。
「我发现你很会用最便宜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料理,为什么?」若依她的解释,他们今天吃的每一道菜,本钱大概都不会超过一百元。
江水悠苗条的身体,再一次因这个问题而僵住,一样答不出话。
「我是开餐厅的,当然懂得怎么节约。」过了半晌,她终于找到借口。
「很好的理由。」他很快的反驳。「我也开公司,怎么还是一样浪费?」这根本说不通。
「那是因为你钱多,负担得起。」她不自在的规避,颇有道理的说词让他很不甘心,只得再接再厉。
「算你说得有理。」谁教这是他的弱点。「让我们再换个话题,你曾说过不为人单独做菜,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说到底,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问题,亦是他百转千回,故意让自己中毒的目的。他相信她会这么坚持,—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他要抓出来。
「没什么特殊原因,我就是不想单独帮人做。」他越是逼她,她越是逃避。
「说谎。」他为之气结。「当初你还不是说不为我做菜,现在还不是帮我做了?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他恼怒的打断她。「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责任那类的鬼话,我随时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管家。」
严景伦过于着急的说法,深深剌痛了江水悠的自尊。她沉下脸,瞪了他好一会儿,才冷冷的说。
「既然如此,从现在起,我不做饭了,你可以去找更高明的管家,我不在乎。」
极为不悦地丢下筷子,江水悠当场便要拂袖离去,严景伦连忙圈住她的腰,拦住她的去向。
「原谅我不经大脑的说词,我只是太心急了。」他把头靠在她的腰际痛苦地呢喃。「我急于了解你的所有想法,即使是再微不足道的事,都能满足我。可是你从不告诉我任何事,从不与我分享你的喜怒哀乐,使我感到非常挫折。」
就是这份挫折,使他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因为他下意识也想伤害她,想让她尝试他所承受的苦。
他的表白是如此赤裸,毫无防备,完全呈现在江水悠的眼前。她低头看着严景伦痛苦的表情,问自己,这和两个月前对她颐指气使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为何她的心逐渐感到融化,想抱住他,对他倾吐所有心事?
终究,她还是没有勇气让他知道所有事。这份感情来得太突然,使得她除了逃避之外,就只能给他最基本的答案。
「我只为自己爱的人做菜。」
经过一世纪的缄默,江水悠才缓缓吐出这一句话。
严景伦惊讶的抬头。
「你说什么?」他张大嘴问。
「我说,我只帮我爱的人做菜。」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回答。 「你问我为什么不单独帮人做菜,我本来不想回答你,但是你又——」
「够了!」再次将脸埋入她的纤腰,严景伦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真的够了,不必再解释。」他已经从她那尴尬的表情中,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江水悠困窘的站立着。轮椅上的男人身高只有她的一半,脸上的神情却好象他是个巨人般骄傲。
然后,她手足无措的看着他抬头,把她一寸一寸拉近,坐在他的大腿上。而她竟像中了蛊似的无法反应,一直到两人的唇舌再度交缠,她才猛然想起——
「你的腿伤!」她挣扎着站起。
「没关系,不会痛。」他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动。
「可是,你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至少两个月以前是如此。
「不痛了。」痛的是他的欲望。「已经过了两个月,表面的伤已无大碍,你放心好了。」
「可是——」
江水悠多余的抗议,随着后脑勺逐渐迫近的压力,倏然隐去。
只见他俩化身为欲望的蝴蝶,在舌舞唇弄问找到彼此,又悄然攀住对方的肩头,用双唇轻触敏锐的喉头,是欢愉,也是沉重的呼吸。
他们互相凝视,激动的胸膛起伏不定,就如同散布在彼此眼眸之中,那片星光一样,闪烁着下确定的光芒。
「我们不应该这样。」江水悠有些懊恼的呢哺,这完全违反了她的原则。
「错,这才是应该发生的事。」严景伦用食指捂住她抗议的小嘴,柔声的纠正道。「我们互相吸引,想要碰触对方,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是我是你的保镳。」瞧他说得多简单。「我应该时时刻刻挂念你的安危,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她倏然止住到口的话,尴尬的停住,严景伦却执意要知道。
「像现在一样什么,水悠?」他抓住她的乳臂追问。
「像现在一样……」她实在不习惯敞开自己的心。
「告诉我!」他就是不让她逃避感情。
「像现在一样,脑子里只想着你的吻,完全忘了自己的身分。」她终于把最困难的那一部分吐出,接着就是等待他的反应。
只见严景伦欣喜若狂的抱住她,给她心中想要的吻。
一吻既罢,照例又是吻得头晕眼花、心跳加速,江水悠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你真的不知道是谁想杀你?」她自他的怀抱中起身。「在你中毒之前,有人砸我的店,我怀疑那是对方故意支开我,让管家有机会下毒。」
「真的?」他言辞闪烁的反问。「难怪你那么急着离开,原来是有人砸店。」
「可是等我赶回去,那群小混混已经离开。」她叹气。「所以我才怀疑是敌人搞鬼。」时间太巧合了,怎么想都不对。
「没事就好,你的店损失大不大?」他有些心虚的把话题转开,无法想象她要是知道他是故意让自己中毒,会有多暴怒。
「没什么损失。」她耸肩。「只被砸破了几片玻璃,倒是工读生吓坏了,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说服他们继续上班。」
听见自己居然给她找了这么大的麻烦,严景伦不安的笑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怕敌人会再度袭击,你要小心点,有什么事就马上叫我,知道吗?」虽然一时陷入激情,但她并没有被冲昏头,还是挂念工作上的事。
「我晓得,有事一定叫你。」他干笑回答,掉头望向满桌子饭菜。
「我才吃了几口,肚子还饿得咕噜叫。我们可以回头继续吃饭吗,还是要再像这样坐着?」他挑高眉问她,试着引开她的注意力,别再跟他讨论杀手的事。
「当然。」江水悠立刻就想从他的大腿上挪开,却又被他拉回来。
「你还会继续帮我做菜吗?」他突然问。
「我……」她满脸通红的看着他的嘴越靠越近。
「会吗?」他粘着她的唇边追讨答案。
「会……」
一桌子的饭菜,就在江水悠令人满足的回答中,被置于脑后。一直到许久以后,才又被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