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杜皓天和龙依已经两年没见了,在完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要一下子就了解彼此的心思,那也未免太神了。
有时候,争执反而是一种沟通了。
因此,当朱世绅走后两个小时,杜皓天就悄悄摸出手机,准备给龙依拨电话道歉。之所以要悄悄地,当然是因为他的大男人脸皮拉不下来。
丢脸只要丢给心爱的亲亲甜心看就好了,至于其他人,想都别想。
杜皓天哪里想得到,他才拨完号码,那铃声居然在身边响了起来。
「喝!」他吓了一跳。不知几时,龙依居然又从窗户翻进他房间了。
她就站在洞开的落地窗边,不过是背对着他,赌气似地不愿见他一面。
杜皓天苦笑一声,正想挂断电话,至少让铃声停丁,他才好跟她说话嘛!
想不到她居然接了电话。「干什么?」
「龙依……」他叹笑。「我道歉嘛!妳就原谅我吧!」
「你有做错什么吗?我怎么不知道?」话虽如此,她的声音却好冷。
「我太大男人主义,没有考虑到妳的心情,对不起,妳就别再生我的气了。」
「我怎么会生气?你又没说错,我是无法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嘛!」
「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能理解我,也只有妳了。我刚才是一时口不择言,不是故意的。」
「这点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你心里一直怪我没将你保护好,没尽到我应尽的责任,所以你才会落得这样狼狈。」
「真是天地良心。」他突然觉得好荒谬,明明他们就共处一室,为什么要一直用手机沟通呢?「不管是事发之前、还是事发之后,我完全没有起过怪妳的念头。」
「用嘴巴说很简单,可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那要不要我发誓啊?如果我有一丝怪妳的念头,就叫我的腿一辈子都好不了。」
「喂!」她终于扔了电话,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你有病啊?什么誓不好发,发这种势。」
「谁让妳不信我?」他也挂断手机,对她伸出双手。
她怒哼了声,脸上虽然怨气未消,双脚却自有主张地迈向他。
「说实话,你就算怪我,我也无话可说。毕竟,对于你这件任务,我算是完全地失职。」
「失职的定义在哪里?保护的定义又在哪里?」他伸手拉住她的手。「龙依,妳知道吗?打从我双腿瘫痪后,就一直在想,我应该感谢妳的。我才躺了两年就快发疯了,那周问添瘫了六、七十年,空有千万家财,又能怎么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说得颠三倒四的,她听得都糊涂了。
他叹了口气,说:「也许我该老实告诉妳了,其实……我父母帮周问添做的是有关复制人体器官的实验。」
「这个我早就知道啦!」这两年她也没白混好吗?
「妳知道?」他吃了一大惊。「妳不觉得……嗯,这么做有违道德?」
「刚发现的时候是吓了一大跳啦!我……」要这样说自己爱人的父母是很不好,不过那才是她真正的心底话。「我真的很讶异,你父母看起来那么文弱,一副慈祥老公公、老婆婆的样子……」
他插嘴。「我爸妈没那么老啦!他们只是不懂得修饰外表,平时工作又太忙,才显得有些憔悴,哪里称得上老公公、老婆婆?」
可杜氏夫妻的外表真的很「臭老」嘛!她实话实说也错啦?真是……不过,算啦!
「我的意思是,你父母不像那么没心肝的人,怎么肯帮周问添做那种人体实验?我知道周问添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眼看着就快不行了。他急着想要恢复自己的身体机能,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去复制一个人,再给他打催生激素,然后夺取对方身上的器官吧?」
「慢着慢着。」这会儿连他都听得脸色发白了。「妳是说,那研究所里做的是……人体实验?」
「根据我近两年的调查,确实如此啊!」
「不可能!」他大喊。「那间研究所小时候爸妈带我进去过,完全没有人体实验这回事,除非……」他不说话了。
两个人、四只眼彼此对视着,足足五分钟,她才恨恨地说:「我们早应该谈谈的,那就能更早发现你父母要逃亡的原因了。」
「妳相信我爸妈没有参与人体实验这回事?」
「如果他们参与了,那还需要跑吗?更何况我调查到,那间研究所积极在做人体实验的时间是在三年前,大概就是你父母要逃走的时候。而这期间,研究所多次发生意外,造成十几名研究人员死亡,并且死状凄惨,好像被野兽撕裂一般。我猜……只是猜啦!当年你父母所谓的突破,应该是指他们找出催生细胞增长的方法了。不过你父母当时是以动物做实验,但周问添却等不及了,托人私下大量地做人体实验,而这也才引起你父母的注意,进而心生恐惧,连夜带着你逃跑。」
这推论很有道理,杜皓天点点头。「所以那些研究所意外,极可能是他们随意对人体使用催生药剂,因而造出恐怖的怪物导致的喽?」好可怕的实验。科学的确是两面刃,用之得宜便是为人类造福,反之,灭亡之祸就在眼前。
「八九不离十了。」
杜皓天突然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更有理由感谢妳了。如果当年妳平安顺利地将我们一家人都送到台南,周问添绝不会死心,毕竟,我父母才是催生药剂的发现者,他们一走,那实验该怎么做下去?周问添一定会想尽办法打击我外公,直到将我父母抓回去为止。而那时,妳早完成任务走人了。单凭我外公家的势力跟周问添周旋,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赢?」
应该是不行的。龙依心想,朱家的势力或许稳坐台湾政商两界的龙头宝座,但周问添的春芳集团却是世界性的大财团,现在是还有龙门在旁边牵制着,所以周问添不敢分神一连得罪两大势力,否则……朱家一定会输。
「所以说喽!」杜皓天拍拍她的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因为我父母被抓,我又瘫了,外公和妳都很生气,朱家和龙门才会合力对付周问添,维持住一个暂时平稳的局面。要不然,现在我和爸妈恐怕已被整得生死不明。妳说,我该不该感谢妳?」
人生的事真的很难说。以为是坏事,它又变好事,以为是好事,它突然又转坏了。
「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让你更感谢我好了。」她突然调皮地笑了。
「妳又有了吗?不可能吧!昨夜才做的好事,这么快就有结果?」
「你要死啦!」龙依巴了他的脑袋瓜子一下。「我是要告诉你,我有你父母的线索了。因为周问添的研究所近年来意外频传,所以守备也出了漏洞,我的人探听到每回发生意外后,周问添都会带着一对男女去研究所勘察,我怀疑那对男女就是你父母。」
「周问添这一招够狠。」杜皓天咬牙道。「我老爸最心软了,看他们这样乱搞,就算不是他的错,他也一定会认为自己摆脱不了责任,最后只好帮周问添改良那些药剂,这样周问添的目的就达到了。」
「看来我要加快脚步救出你父母才行。」绝不能让周问添再这样残害生命下去。龙依说着说着,就想离开。
「喂!」杜皓天一时没拉住她,眼看她就要走了,忙大喊:「妳千万别冲动啊!周问添那只老狐狸很可怕的,在没有十成把握之前,妳一定要先顾好自己。」
「我不会乱来的。」娇声落下时,她的身影已消失在落地窗外。
房里只留下杜皓天,怅然若失地搔着头。「真是的,明明就有大门,她不走,就爱爬窗。」言语间藏着深深的留恋,想起当年一起逃命时,那窗户他也没少爬过啊!
可惜他现在爬不动了。
唉,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到她?虽说不想绑住她,但思念真的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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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佳节倍思亲。
好快,杜皓天又有一年没见到龙依了。
从他俩相识到现在,已足足十年。
最初的前半年他们几乎是每天每夜都在一起,后来她怀孕、他瘫痪.他们还是在一起,可惜就是中间隔了一个药柜子。
然后又有两年的时间,他忙着学业和研究;她则奔走各地为她的夜逃屋大业奋斗,并且义务帮忙搜救他下落不明的父母。
如果不是外公的一场安排,他们可能就这样各自忙下去,直到他的研究有了结果,或者她找到他父母。
而那不知得耗上几年才能成功?
感谢朱世绅的巧牵线,自那年的沟通后,从此每年中秋,不论她身在何处,都会想办法飞来台湾与他见面。
虽然只是一起聊聊天、看看月亮,不过也够他开心的了。
唯一可惜的是,最近七年。她不再与他有丝毫的亲密行为,弄得他很烦躁,害怕她是对他这个残废已经死心,另结新欢去了。
但要他开口问,他又说不出来。他现在这种情形,两人要在一起都得靠她出力,说不定她还嫌累呢!他主动要求,那有多丢人?
他是绝对不做这种窝囊事的,只好每年跟她盖棉被纯聊天喽!
想想真是呕,漂亮的爱人就在身旁,偏偏他却抱不得、碰不得,苦苦憋了这些年,再这样下去,他真要吐血了。
唉!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呢?再请外公下一次药?不行,那太丢脸了,他办不到。
不过今年她也太晚了吧?看看手表,都半夜十一点了,中秋快过啦!她怎么还不来?
难道她真的另结新欢了?
不可能,想想天底下有几个像他这样的好男人,能忍受她像只风筝似地全世界四处乱飘?
还是她工作遇到危险了?
这更不可能了,根据外公的说法,他的亲亲龙依近两年来可是声名大噪,几次周间添要对朱家的产业下手,还好她出手相救,否则朱家起码要垮一半。
「那她为什么还不来呢?」他忍不住大叫。
「少爷。」一个保镖敲门走了进来。
「不是告诉过你们,每年的中秋节都不准来骚扰我吗?天塌下来都不准,出去。」这是他与龙依一年一度相会的大日子,他不准人家打扰!
越想越呕,他干脆跟龙依改约七夕算了,凑成牛郎织女会,多贴切。男人做到他这等地步,也算孬了。
「可是送信来的人说,这是有关龙小姐的消息,一定要立刻让你知道。」保镖说。
杜皓天一听,脸色大变。「快拿过来。」
保镖递上一封信。
杜皓天抽出一看,差点心脏都停了。
那是一张照片,上头是龙依被抓的影像,照片后简单写了几个字——想见龙依,明日八时,101顶楼见。周问添。
这个疯子!杜皓天气得脸都歪了。「什么地方不好约,约101顶楼,那里还没完全对外开放呢!」又要找人买关系了,可恶。
保镖真没想到,杜皓天生气的不是龙依被抓,而是周问添的约会地点。
他怀疑他家少爷是不是气疯了?
「少爷,你……还好吧?」
「当然不好啦!」杜皓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先叫人去医院的研究所拿我办公室保险柜里的文件,用皮箱装好,顺便请外公跟上头打声招呼,让我可以上101顶楼一趟。另外再叫司机把车子准备好,我要立刻上台北。」
「是。」保镖正准备出去。
杜皓天冷冷地又说:「记住,我是要一个人去。所谓『一个人』的意思你懂吧?这是去处理一点私事,你们如果再给我弄一堆车队阵仗、交通管制的,招摇得像三月妈祖出巡,小心我翻脸。」他就搞不懂,怎么一堆政要人物喜欢搞那一套。他凭着朱家的势力尝过一次,感觉噁心到毙。
而且这回他急着将这些事了结掉……想一想,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都十年了,他已不再是当年的大学生,儿子都进小学了。
托龙依的福,这几年他陆陆续续从她口中听到一些当年的辛秘,也已径猜出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家人无法团聚了。
那种有关长生不老的神秘力量,弄得好是宝,出一个差错,可能就后患无穷了。
十年前,很明显大家都走岔了路,所以才会搞到今天这种局面。既然已经知道出错,那条岔路就该被截断,可惜周问添和他父母都没能了结这件事,那就由他动手吧!让掌握了另一层力量的他来为这场闹剧写下终章。
他紧握起拳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腿在剧烈抖动,那原本被判断不会再发生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绝对不会。」保镖赶紧退走,内心却是忐忑不安,要不要告诉老爷子少爷的命令呢?不说,事发后老爷子非找他算帐不可。
说了,悄悄吐句实话,别以为这位少爷瘫痪在床就看轻他,他气势之强、手段之厉害,丝毫不逊于老爷子,可能还更胜几筹呢!真惹到他,保证教人生不如死。
这年头做人下属也真是可怜,两个主人,谁也得罪不得,唉!为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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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顶楼,太阳很大,但因为风太强了,反而让人感觉下到阳光的热度,有的只是风的冷意。
狂风中,两台轮椅上坐着的两个人互相对望。
杜皓天已经十年没见过周问添了,回想当年,两方关系还好的时候,他还常常跟在周问添身后,周爷爷长、周爷爷短地问着他各式各样的问题。
曾经,周问添还把他抱在膝盖上,用轮椅载着他在研究所里逛来逛去,诉说他那堪称奇迹的生平,以及一生最大的梦想。
那时候,杜皓天真的很佩服周问添,暗自下定决心,长大后也要进春芳集团旗下的生技研究所,为周问添效命。
只是世事难料,再好的感情也抵不过现实。言语上的爷孙如今已成了仇人。
十年的岁月让年轻人成长,迎让老人更显衰微。
杜皓天看着周问添,枯瘦如柴的身子,脸部、颈项、双手布满老人斑,眼睛已经浑浊,再也没有过去的气势了。
时光啊!这是世界上最可怕、也是最伟大的东西。
「周爷爷。」他轻叹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随即,他双手扶着轮椅,吃力、又带着些微痛苦地站了起来。
周问添灰黄的眼蓦然睁大。「你……怎么可能……我研究那么久都没有成功……」
「脐带血。」杜皓天抖着腿,辛苦地走了两步,将一只皮箱扔到周问添脚边。然后,他又像力气用尽般,往后一仰,堪堪坐入身后的轮椅。
周问添抖颤着双手,正想拾起皮箱。
「慢着。」被周问添绑架的龙依出现了。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截走皮箱,奔到杜皓天身边。「你被老家伙骗了,他的春芳集团因为牵扯上恶劣的人体实验,已经完蛋,你父母也被我送回朱家,他现在只剩一个架子,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我知道。妳的本事我还不清楚吗?哪里有这么容易被绑架?他会使出这招,一定是已经山穷水尽了,才会试着想唬我。说不定他还打着主意想绑架我,要胁我父母再为他卖命呢!」杜皓天说。
「你都晓得了,还来自投罗网?」龙依不解。「你知不知道,我一路上来解决了多少埋伏,足足四十一处,每一个都可以让你死上一百遍的。」
「我不来,怎么把这一段恩怨做个了解呢?」杜皓天指着她手里的皮箱。「把它给周问添吧!」
「这是什么东西?」
「我这几年研究脐带血的心得。」
「你……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要给他?」
「龙依,科学就像两面刃,怎么选择,就靠个人的良心去判断。有时候有些事情,在某些人眼里是对的,但在其他人眼中,那又是错的。但其实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谁又能真正说得清呢!就像我和周问添,我们一样的伤势,我选择从脐带血这条路去治疗,周问添却走向复制这条路。其实我们最终的目标都是可以量产人体器官、改善人类基因、延长人类的寿命。从最根本来看,我们两个其实是一样的,但我们却得到了完全不同的结局,为什么?」
「你起码不做人体实验这种天理不容的坏事。」
「难道拿动物做实验就不残忍吗?」杜皓天摇摇头。「动物和人类一样都是生命。我和他没有不同。真要说差异,大概只有一点,我运气好,有个有权有势的家族做背景,不必像他一样,凡事得一个人打拚。我生长于和平的年代,而他的岁月却被战争给搅乱了。今日的科技比起三十年前,差异何止千里,所以我幸运地成功了,我又可以站起来了,但他却仍困在那张小小的轮椅里,本来只单纯地渴望着能重新站起来,但随着时光流逝,身体逐渐老迈衰弱,他需要被治疗的地方越来越多,而他却还在摸索,找不出脱困的方法。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互相交流?」
龙依痛苦地按住太阳穴。「我不了解你们这些科学疯子。不过既然你想把研究资料给他,那就给吧!」她纤手一送,皮箱稳稳地飞进了周问添的怀里。「现在没事啦,我们可以走了吧?」
杜皓天没有再看周问添一眼,对他而言,那只皮箱已经将他与过去三十年的恩怨彻底划一个段落。自此而后,他算是重生了,他不想只看着过去,现在和未来比那些更重要。
周问添紧抱着怀里的皮箱,直到杜皓天与龙依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他迫不及待打开皮箱,看那里头可以让他重新站起来的秘密,或许还能找到令他再活久一点的要诀呢!
他认真而仔细地一页一页翻看着。
杜皓天给的资料非常完整,根本就是他多年来,每日每时的实验报告和结论。
杜皓天没有说错,他们渴求的目标是一样的,但有一点他误解了。
「哈哈哈……」周问添仰头大笑,两行泪随着笑声不停滑下。他和杜皓天只有一点不同,杜皓天不执着,勇于求新求变,舍弃复制技术、从干细胞入手,找出了让受损的神经再生的方法。而他却困于催生药剂中整整十年,找不到出口。
是因为年轻人脑子活,老年人太固执吗?
不是的。不过是因为他太迷恋手中的权势,绝对的权力腐蚀人心,不知打何时起,他已经骄傲到认为全世界都得绕着自己转动,他制定了规则,所有人都得遵循。
所以十年前,当他发现自己可能掌握了利用成年者的细胞、复制出一个个体,并且在短时间内催生「他」成长到一定年龄的方法时,他已自比为神。
他不再仅满足于站起来了,他不顾一切地复制自己,渴望得到年轻完美的躯体。如果成功,他会是世界上第一个永生不死的人。因为只要他的意志留存着,身体不好,随时可以换,就像换衣服一样,只是衣服好做,人体却哪里有如此容易催生成功,最后,他只不过是催生出一堆又一堆的怪物。
他错了,他不是神。这宇宙中真正的至尊是天地的法则,不是他,周问添。
如果他不那么贪心就好了,早知道……一念之差,满盘皆输啊!
就在西元两千零五年的六月,一代华侨奇人周问添合眼长逝,一生的成功,却受不了一次失败的打击,心痛而亡,而他过去的罪孽也随着他的死去尽数消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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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喜来登饭店,也就是之前的来来香格里拉大饭店。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地方,却是物非、人也非了。
感叹时光的流逝,杜皓天和龙依再度住进了这间饭店。
客房的摆设已经完全不同,但奇异地,他们入住的心情却同十年前那般兴奋,同样要了牛肉面和啤酒,这牵起了他们一生情缘的东西,已成他们最爱的食物之一。
两人对坐,吃着面、喝着酒。
他看她,岁月涤去了天真,益发妩媚娇艳起来。
她瞧他,再也不是昔日年轻气盛的大少爷,已经蜕变成成熟的大男人了。
四只眼睛就这么对看着,红霞渐渐飞上两张脸。
是因为面太烫,还是酒精醉人?
都不是的,不过是因为情太浓,教人情不自禁。
他的目光火热得像要将她吞吃入腹。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轻咳一声道:「什么时候可以站的?」
「一个多月前。」他辛苦地移动双脚,来到她旁边。「本来想在中秋节给妳一个惊喜的,哪知道妳却没来。」
「那时候我正忙着送你父母回去呢!」她伸出手想扶他,又怕伤了他的男性自尊。「周问添大概是老糊涂了,近几年来越来越过分,终于连FBI、CIA也盯上他。年初的时候,春芳集团就已经呈现半崩毁状态了,我本来想联合FBI和CIA一起整垮周问添,却发现他们的搜捕对象从周问添到底下的核心成员一个不漏,而你父母的名字也在里面。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美国的机密档案中清除你父母留下的痕迹,好带着他们回台湾,所以延迟了些时间。谁知道我才回到朱家,就听说你接到一封信上来台北了,吓了我一大跳。」
「跟我猜测的八九不离十。」想不到,这回他竟主动扶住她的手,藉她的力,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他掏出周问添送上来的照片给她瞧。「这相片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我认识的龙依,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露出这样颓丧无助的表情的。」
「那你还来?」
「这些混帐事总要有个了断嘛!」他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这样我们才好步向新生啊!」
她打了个寒颤。「你笑得好噁心。」
「我在跟妳求婚耶!」她的反应真是奸伤人。他瞪眼。
「求婚就求婚,说什么步向新生?」
「我这个人比较害羞,太直的话说不出口,不行吗?」
有人求婚这么恶霸的吗?她皱皱鼻子。「可我还想多做几年夜逃屋的工作。」
「我又不阻止妳做爱做的事。不过是公证一下。就算妳让我安心,好不?」
「可是……」她觉得压力好大呢!「能不能再缓几年?」
「那是要多久?总不能等到我头发都白了吧?」
「你的头发早白啦!」现在才知道他家遗传少年白,难怪一开始她见到他爸妈满头白发,还以为他们年纪多大了咧!
「那妳还要我等?」他捧起她的脸,细碎的吻印上她娇颜。「好啦!反正我又不想约束妳,结了婚,妳照样可以到处跑,我保证就跟现在一样,如何?」
她沉默不语。
他双手探进她的衣服里。「何况我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一直不结婚,也不是办法,是不?」
「嗯?」她酡红着粉颊,扭动身子。「你这样……好卑鄙!」
「那妳就答应嘛!」他卸下她的衣服吻她,另一边,大掌探向她大腿根部。
「唔!」她细细地娇喘。「够了,答应你就是了,你快停手啦!」
「为什么要停?我等了妳这么久,这回才不叫妳跑了咧!」
「你说什么?」她拚命扭着身子,摆脱他的手。「你有力气吗?别事后又来怨我。」
「喂!」他狠狠吻了她一把。「妳这话很伤人心耶!」
「事实嘛!上次……你身体不舒服,我在上头,你气得吼了我一顿,别说你不记得?」这事她可是不敢忘呢!「你亲口说的,不气我没保护好你,却又发那么大火,我想了很久,也只有一个可能。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因为都是由我主动,伤了你的男性自尊,所以你生气。」
「那妳就躲了我七年?」
「不然呢?谁教你的男性自尊那么古怪?」
「喂!」他吐血啊!「我吃饱撑着,去气那个啊?我那时真正恼的是,妳两年来不闻不问,非得外公使计才肯回来……」吼,受不了了。他用力压下她,使劲地吻,不放过她身体的任何一处。
「唔……呃……皓天……」她惊喘,为闯进体内的手指而张大了眼睛。
「不要叫,快点帮忙。我的腿还使不上力,没办法抱妳上床去。」其实闺房中的乐趣哪这么多禁忌,他还巴不得她在他面前越开放越好呢!当然啦!出了房门,他的大男人面子就很要紧了。
她媚眼一瞇。「何必上床?」既然他百无禁忌,她便不拘礼喽!
推着他一起翻下沙发,底下的长毛地毯就是最好的一方有情天地。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