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倒是能清楚察觉被单下的自己一丝不挂,欢爱过的记忆虽然不存在于脑子里,身体的感觉倒是还残存着,看来昨晚他又醉得不省人事,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女人过了一夜,这里要不是汽车旅馆,就是那女人的家吧?
呵,居然一而再地学人家玩起一夜情?苏亦耘,看来你真的是完全堕落了……
他伸出右臂遮住双眼,从心底冷笑自嘲。
想用酒麻痹自己,藉由别的女人的拥抱获得温暖,结果他的心仍旧隐隐作痛,一次比一次来得更加空虚。
难道他这辈子都要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够了,别再继续糟蹋自己身体,每晚醉得不省人事,每天在陌生地方醒来,不觉得很可怕?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自我放弃?亦耘,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忽然想起来,昨晚丹菱似乎有找到他,劝自己和她离开酒店,印象中,自己明明有跟着她离开——
苏亦耘倏地放下右臂,惊愕地弹身坐起,瞠目面对眼前一切。
右侧白墙上的企鹅造型大钟,是他陪丹菱逛街时买的;靠墙的红色按摩坐垫,则是他去年送的圣诞礼物;墙角插着干燥花的半人高大陶瓶,是自己和一群朋友去莺歌玩,临时起意辛苦为她亲自扛回的礼物。
木地板是两个多月前两人一起拼的,因为他说喜欢踏在实木上的感觉,丹菱也想要既能做客厅又能当卧室的无隔间宽敞空间,不能在别人的房子大兴土木,所以两个人自己买来材料DIY拼装,完工后还请来一群朋友开火锅派对,将不到七坪的空间塞满满,当时的笑闹声仿佛还回荡在这个空间里……
“完了!”
他喃喃念着,心纠结成团。
不必向好友求证,也不必察看“案发现场”事迹,昨晚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他心里有数。
他和丹菱上床了!
“苏亦耘,你真是浑蛋!”
他用掌心不断拍打着自己眉心,试着努力回忆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可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记忆就是中止在他踏进这道门、灌进几瓶酒之后,其余的什么也记不得。
不对,现在重点不在于事情如何发生、他记得多少?而是丹菱人呢?
“丹菱?”
他一眼就瞧见显然是丹菱帮他收拾、折叠好的衣物,边喊边起身穿上。
“丹菱?”
他敲敲厕所门,没有回应,打开看果然也空无一人,再转去只有两坪大的小厨房,依然没有半个人影。
“人呢?”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昨晚发生那种事,像她这样的好女孩就算哭哭啼啼地等着他清醒,也该含冤带怨静默地等着他给个交代,怎么会一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她不会想不开吧?!”
想到这个可能,苏亦耘背脊立刻窜起一股寒意,管不了自己挂着眼屎,发丝凌乱的狼狈模样,立刻要出门寻人。
不过他手还没碰到门把,门已先一步被人由外打开,门外人似乎也没预料到会如此近距离的目光接触,和他一样瞬间愣住。
“早。”
邹丹菱先回神,淡笑和他打声招呼,随即脱鞋进门。
苏亦耘想张口回应,嘴巴却像被人用针线缝了一样,吐不出半个字。
应该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和朋友上床这种事,在他生命里从来没有发生过,换作是其他也就算了,再尴尬大不了不做朋友,从此疏远就是了,偏偏眼前这个却是他最珍惜的红粉知己,就连遇上情人变大嫂这件事,从头到尾给他最大鼓励,比家人更了解他、支持、爱护他的,也就只有她了。
他不希望失去这个朋友,更不愿主动疏离,可是比起这,还有另一件更令他不得不担心的事。
倘若她要他负起责任,和她结婚呢?
昨晚是一场失误,他喜欢她,但纯粹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爱,他可以基于道义给她婚姻,但爱情,他没把握,日子久了会不会埋怨她绑住自己,甚至连喜欢都不再喜欢,让彼此痛苦?老实说,他更没把握。
唉,酒能误事,果然没错!他怎么会放纵自己犯下这样的小错?
“苏亦耘,你再不过来吃早餐,继续待在门边盯着我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邹丹菱像是背后长了眼,一边走到桌边放下手上拎的早餐,一边大声警告身后男子。
“我没有乱看。”他终于拾回语言能力,心虚地踏着沉重脚步来到桌旁。
“昨晚……欸,我对不起你,真的很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我,还算你有良心。”邹丹菱跟着叹了口气。
“不过一切到此为止,待会儿出了这道门,谁都不准再提起昨晚的事,就当一切从来没发生,我们还是朋友。”
“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
苏亦耘十分诧异,他所认识的邹丹菱可不是对男女之事如此洒脱的新女性,何况他刚刚早从现场迹证发现,昨晚应该是她的初夜没错,她不慌不乱的镇定表现实在有违常理。
“丹菱,你不必为了让我好过勉强自己那么说。”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歉意更深。
“我知道你不是个随便的女人,昨晚肯定是我强迫你,如果你希望,无论家人如何反对,我都愿意负起责任娶你。”
“娶我?千万不要!”
邹丹菱忙摇手,皱眉露出敬谢不敏的表情。
“你不爱我、我不爱你,结婚不过是让世上多对怨偶,你放心,为了避免奉子成婚的惨事发生,刚刚我已经在药房买了事后避孕丸吞下,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别记住昨晚的事,拜托维持平常心就好。”
“昨晚我喝多了,什么也记不得……”他摸着脑袋,真的毫无印象。
“你真的不介意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愿意轻易原谅我,什么责任都不要我负?”
“怎么可能不介意?我早上醒来吓呆了,不晓得哭了多久才稍稍冷静一点,下回你再敢碰我,小心我阉了你!”
她不是说说而已,还毫不客气地出拳往他胸口槌下。
“只不过后来我想了又想,会发生这种事也不能全怪你,因为心情不好,昨晚我跟着你喝多了,事情怎么发生的,我和你一样没有半点记忆,到底是你强迫我,还是我把你当成了别人,所以没有反抗?事实已经无从查考,怪谁都不是,又不想因为这样失去你这个好朋友,只好认了。”
“抱歉,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看她神太自若,像是真的在他醒来之前已经自行想通,和他一样不想因为一夜失误无爱而婚,苏亦耘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把我当成别人是什么意思?”他可没漏听了这个重点。
“你有喜欢的对象?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暗恋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暗恋?是谁?”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身影,脸色顿时大变。
“不会真的是我大哥吧?!”
他觉得很有可能,毕竟他和大哥是亲兄弟,模样多少有些神似,醉酒误认的可能性比旁人多得多。
“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
“不要敷衍我!”苏亦耘将她扳向自己,盯着她双眸追问。
“你身边的同事和男性友人哪个我不认识?配得上你的也就只有我们兄弟俩,你别那么傻,偏偏看中我哥——”
“谭景闳。”邹丹菱打断他的话。
“什么?”他皱眉,不懂她干么突然提起她上司。
“我说,我暗恋的人是谭景闳,不是你哥。”
邹丹菱边说边在心中忏悔,她是逼不得已才借用一下老板的大名,千千万万别传进他耳里,不然她一定会被那男人的杀人视线千刀万剐,死得很难看。
“谭景闳?”苏亦耘想都没想到他。
“你不是老说他是工作狂、操不死的机器人,生平唯一的兴趣就是赚钱数钞票,还说他的性幻想对象肯定不是人,而是铺满整床的大钞?”
“呵,我说过这种话吗?”她干笑,肯定是加班加到抓狂时的胡言乱语,没想到他倒记得真清楚。
“因为他老是看钱不看我,所以我才会呕气那么说。”
“你还说过没见过他和女人交往,搞不好是同性恋。”所以他根本没将谭景闳列为可能人选。
“我胡扯的,其实我一直觉得他上进又肯拼,白手起家的男人我更加佩服,何况摸着良心说,他长得真的很帅,绝对不比你差,又向来洁身自爱,连女人自动扑过来他都会自己闪开,除了冷了一点、酷了一点、爱赚钱一点,真的没有其他缺点,身为他秘书的我对这些再清楚不过。”
“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狐疑地打量她。“你真的没骗我?”
“就像你说的,我身边除了你们两兄弟和他,还有什么人是我看得上的?你也知道,要不是眼光高,我会到现在还没有男友?”
“这倒是真的。”他想想也是。
“那你知道他小时候曾经遭遇过什么事吗?”
“什么事?”
“他曾经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绑架勒赎,差点死于非命,所以他对女人的戒心特别重。”
因为两家早年有些交情,上一辈偶尔还有些联络,所以他还记得这个早已被众人遗忘的陈年旧事。
“其实当初在法国刚认训,我就决定交你这个朋友,另一个原因就是你有办法担任谭景闳的秘书,这表示他早已经将你的身家调查得清清楚楚,保证清清白白,甚至还用你未察觉的方法试探过你几回,证明你值得信赖,才让你熬过试用期,成为他的秘书,疑心那么重的他都能信任你,我当然更不必担心你来历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