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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疫 第7章(2)

  赫斯缇亚校庆于三个礼拜之后的星期五晚间,盛大展开,宿舍举办名为“赫斯堤亚蓝”的舞会,住宿生和非住宿生都在,受邀男士拿的不是请帖,而是一条一条的发带——这赫斯缇亚的传统,淑女们将学校分发的制式蓝发带解下,送给心仪的男士,待校庆来临,男士们携发带参加舞会,与淑女共舞。

  拾心不知道学校的这项传统,她的发带已经遗失,学校并无补发,她们的发带上都是绣着名字的,听说苹果花屿人人知道“赫斯缇亚蓝”,也许谁捡了她的发带会送回学校来。

  这个传统缘由为何,拾心没心思探究,宿舍的舞会与她无关,有没有人将她的发带送回学校来都无所谓,反正,她从未绑好头发。

  好几个星期了,自从欣赏完梦幻的人鱼舞,拾心困在一种难以言明的忧愁里,她食不下咽,胃口差,睡眠不好,总是太晚起床,上课迟到。但她并没有缺席,即使感到身体不适,她仍乖乖听课、勤做笔记。她的法学学得不错,评量测验拿了高分,不是蓝获教的,他持续请着出差假,代课教授蓝卓特此他更受同学们爱戴,有人因此想转法大,不当赫斯缇亚淑女——

  像陆彤云一样。

  拾心脑海盘旋着表姊妹,她的母亲希望她嫁给蓝获,他们同为法律人,是真正的身分相配!

  眼帘晃映宿舍大厅优雅跳华尔滋的学姊妹,拾心摸着楼梯扶手,慢慢往楼上走,到了楼厅包厢,她找个位子坐,喝了点饮料,几个带着“赫斯缇亚蓝”刚来的男士对她颔首致意,离开包厢。他们都是淑女们准备缔结合约的对象,忠诚已是他们行为举止中无形的特征。

  蓝获身上,没有这种特征。

  拾心饮完微酸的饮料,胸口的闷堵好了些,她才站起身,靠向包厢围墙,像观剧一样,看着下方跳舞的赫斯缇亚淑女与左胸别着蓝色发带的男士们。

  除非有要嫁人的心,否则别随便赠与发带,隔壁寝室的学姊说,赫斯缇亚是一所保守的“圣女、修女”学校,小环节出包,流言会传很久。她们的杰出校友,名声良好,各个以身为赫斯缇亚淑女而骄傲。每年校庆,昔日马术社团的校友还会返校指导学妹。

  拾心是马术社团一员,等会儿得到马场参加夜骑仪式。她看看楼下与她无关的舞会,提前上楼换骑马装。

  疯马骑士俱乐部日前增加了一名令人意外的成员。

  陆奇云度完蜜月返回苹果花屿,傍晚到俱乐部骑了几圈,正考虑要不要越界,去欣赏赫斯缇亚校庆特别节目——淑女夜骑的马上英姿,就在树林里遇上那名新会员。

  蓝获一向知道疯马的成员如何嚣张,在不该出现的地方,遇上他们任何之一或整团人,也就没什么好奇怪。

  “这里可不是疯马的场地范围。”他看着出现在眼前,差点和他马匹相撞的人马。

  陆奇云扯着缰绳,稳下拱背扬蹄的马。“这句话应该是我送你,比较恰当吧,新人——”

  蓝获掉转马头,挥鞭,骑上崎岖陡坡,技巧高超,仿佛,他胯下的动物,是敏捷的豹、剽悍的鹰,不是匹马,就算是马,也是长翅膀的马!

  “你这家伙,骑了怪物!”陆奇云咧嘴。该说蓝获是怪物本身才对!他策马追去。

  今晚的月光像水,泼亮整座林子,天气其实不错,清辉晃朗,偶尔一片彤云飘过,夜空不是那么墨黑,爬至高处,两匹马停下了竞争似的奔驰。

  “你跟上来干什么?”蓝获眼睛看着固定方位。

  “那儿是赫斯缇亚的跑马场。”陆奇云哼笑。很多男人加入疯马骑士俱乐部图的就是马场邻近赫斯缇亚练习场,风光棒!“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食指朝着蓝获看得入神的方向,竖起拇指,他低“砰”一声,笑说:“瞄准目标,才加入疯马的吧?”

  “正是。”蓝获双腿夹踢马腹,奔往树林外亮如白昼的女校跑马场。

  好个不隐藏欲望的蓝律师!陆奇云撇唇。“喂!人家女校在进行夜骑,不要去乱!律师乱来要付出重大代价的!破坏男人间的默契,让俱乐部会员没法再来这儿,你可是会成为公敌!喂——蓝获律师!别忘你是骆以文女士看上的女婿人选,像发情种马往女校禁区冲,会让骆以文女士对你失望的——”哈哈乱笑乱喊,他疯马会员之首,再次与蓝律师竞速。

  马蹄声清脆地扬着,每一下都是一个优雅节奏,那些淑女——即使毕业了二十年、三十年!!骑马仍不忘高贵矜持。

  年轻的赫斯缇亚马术社成员,跟在校友们后头,进行着绕场小跑。

  障碍场摆设好了,绕完三圈,年轻的一辈将在聚光灯打照下,表演骑术。拾心也在其中,可她有些力不从心,绕场第二圈,她渐渐脱离队伍,马匹小跑的节奏乱了,身体的起伏也不对。

  “背打直!”一个声音低斥。

  拾心闻声转头。

  “直视前方,”那声音又道:“别东张西望——”

  拾心照着做,调整姿势,不再往旁看。刚才的一瞥,使她知道身旁的人是姑妈骆以文。

  骆以文骑着马,在拾心旁边跟了一段,往前回到校友队伍里。她是赫斯缇亚杰出校友,亦是第六届马术社社长,这个晚上出现在这儿,必得维持完美形象。

  拾心看着姑妈直挺挺的背影,过了马场第二弯道,她开始觉得高架照明系统的白炽光芒像一根根箭矢,射得她的眼睛瞎盲看不见前方队伍,等会儿,她有办法在这样的光亮下,顺利表演骑术跳木栏、木栅与板栅?恐怕她会摔进水洼出糗……脑海里这么想,身体下受控制地摇晃起来,马儿颠蹬了几下,她松开缰绳,眼前的花白刺亮骤然漆黑,头一歪,她落马了。

  “拾心!”

  马蹄声乱糟糟,近的、远的都有,踢破了赫斯缇亚的优雅。

  淑女们惊惶失措。

  闯入者——蓝获和陆奇云,翻跳下马,排开一群女人和马,看见躺倒在地的拾心。她的帽子掉了,头发像丝织品在地上摊成一个黑色扇面,白色合身马裤染了血红。

  “怎么会这样……”有人抖着嗓音窃窃私语。

  蓝获一步上前.蹲下身,动作熟练地检视伤者。

  “颈椎有没有受伤——”

  “没有。”蓝获打断陆奇云的嗓音,脱掉外套包住拾心渗血的下身,将她抱起。“叫救护车!”他命令陆奇云。

  “救护车来不及!这里难道没有医护室——”

  蓝获一个眼神,让陆奇云转道:“我去借辆车。”他旋身。

  “你们这是干什么?”骆以文表情僵冷,出现在人群之前。“你们从哪儿闯进来的?”

  “母亲,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陆奇云帮蓝获开路。“让我们先送拾心去医院。”

  蓝获抱着拾心,急步通过人群。

  “蓝获律师!”骆以文喊了一声,语气很不好。

  蓝获没停脚。陆奇云跟着走,一面回头对骆以文说:“母亲,有什么事,等确定拾心没事再说!!”

  “我的座车就在马场外。”骆以文压抑着声线说了一句,脱掉手套,掏出马鞍      袋里的行动电话,拨了组号码,要司机把车开进马场。

  ***

  这阵子,她没有像今天这样睡得身体感到真实的满足。

  拾心睁开眼睛时,房问的摆设都变了——

  床没有雕花床架和帐幔,寝具普通,但,是温馨的暖色,枕被有特别气味。她眨着眼,盯住天花板,微缓转头,视线对上白色大窗,窗外是蓝天连着海洋。

  这个时节,接近岛屿帆船赛赛期,帆船玩家跃跃欲试,在海上锻链操帆技巧。

  拾心小时候听父亲讲过帆船赛的事,她喜欢那些兜满风的帆影,打算画一幅帆船图。她掀被下床,欲往窗边览尽海上景致。

  “骆小姐,你还不能下床。”温和但听得出威严的嗓音传来。

  拾心旋过脸庞。陌生男子从素雅的芥子色屏风后走出来,他穿着白袍,教人不难辨识他的医师身分。

  “小护士,麻烦扶骆小姐回床上。”医师先生命令着跟诊的护士小姐。

  那穿粉色护士服的年轻女性轻巧地走向拾心,尽责地将她安置回床榻,盖妥被子。

  拾心睇着两位医护人员。“请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医师先生写着手上的资料,一面说:“你是不是要请问这个?”

  拾心抿合红唇,敛眸,睡意又涌了上来。

  “你差点流产,我强烈反对孕妇从事骑马活动——”

  拾心张大美眸,睡意都退了。“医师——”

  “谢谢你,伊诗。”另一道声调穿过屏风,接着人影出现。

  蓝获走到床边,先将一把钤兰花插在床畔桌小花瓶里,才看着拾心,沈声低语:“你醒了?”

  拾心静瞅着他。

  “蓝获律师,骆小姐状况还不稳定,我罗列一些不可行事项,请务必遵守。”医师先生将一张长长的单子交给蓝获,又道:“需要我详尽为骆小姐说明吗?”

  “不用。”蓝获回答得很快。“你可以出去了,伊诗。”

  医师先生一笑,弹响手指,带着小护士,离开病房。

  房里,沉默着。

  渐渐地,钤兰的香味隐约可闻。

  “医师说我差点流产……”拾心开口,感觉自己在说一句梦里话。

  “好好休息,”蓝获往床边落坐,伸手摸她苍白的脸。“赫斯缇亚那边,我请奇云帮你办了休学——”

  “我再也回不去那个学校……”她的眸光,闪颤起来。“是吗?”

  “我并不在意我的妻子有没有赫斯缇亚证书——”

  当然。他本来是要娶陆彤云的……

  “嫁给我,拾心——”他说。

  她的眼泪沿着脸庞流下。“是因为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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