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巫绮欢,他这两天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办公,工作效率有够差。
他终于报了当年被她用过即丢,伤透男性尊严的老鼠冤,但他却一点也不痛快。他已经连续失眠两天,情绪濒临失控的临界点。
他如果够理智,从现在起就该不要再想她,不要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专访不该交给她,他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从此形同陌路。
但,他做不到!
点燃一根烟,他推开办公室的落地门走出私人露台,他一口一口抽着烟,看着烟雾枭袅,试图让尼古丁将内心的焦躁愤怒平复下来。
“报告执行长。”梁海宁去而复返。“我已经跟顾总编取得联系。”她站在门内,恭敬的禀报。
央东承问“敲定了?”显然尼古丁没发挥多少效用,他依旧焦躁不已,口气掩不住烦躁。
梁海宁不得不佩服巫绮欢。那看起来像只纯真小猫、跟她说话会小小发抖,偶尔还会因为紧张而词不达意的女生,竟然能如此巨大的影响着央东承的情绪。
“执行长,我方才跟顾总编取得联络,顾总编对于能获得专访机会自然相当高兴,不过顾总编要求能不能换其他记者来访问您,他推荐风向最资深的记者王梅。”
“你去告诉顾亚牧,巫绮欢不肯接这专访,那专访就取消。”他只要巫绮欢,霸道得不可一世。
肯定是巫绮欢不肯接受这个工作,顾亚牧存心护短才会替她婉拒了这个专访。
他央东承决定好的事不会有所改变,顾亚牧想跟他唱反调,那就别怪他不念学长学弟情谊,取消这个让他求之不得的专访。
“执行长,事实上我跟顾总编提过了,更换人选不是好主意。顾总编也明白,一旦换人选可能会搞砸这次的专访……”
“顾亚牧既然清楚,为何还坚持换人?他心疼巫绮欢吗?”
是巫绮欢跟顾亚牧哭诉了?哭诉他如何欺负她,害她落水,让她哭成泪人儿,她的告状激起了顾亚牧的怜惜之心?
胸口扬起莫名的怒气,光是莫须有的揣测就让他嫉妒得快要抓狂,他脸色越加紧绷。
梁海宁心里发噱,这被嫉妒蒙蔽心智的上司,联想力还真是丰富呐。
果然,再冷静的人一旦碰上爱情,都会失控。
这个难题目前也存在她身上,一碰上顾亚牧,她的人生全乱了套,唉!
“报告执行长,根据顾总编的回复是这样的——巫绮欢小姐重感冒有转肺炎之虞,目前人还在第一医院里住院观察,根据医师指示,巫小姐因为情况不好,至少得住院一周以上,所以巫小姐这个周六是确定无法赴约,顾总编这才会希望能改换其他记者配合。”
梁海宁才刚把顾亚牧的话传达完毕,央东承已像一阵风卷走了。
住院这两天,持续发烧的巫绮欢睡睡醒醒,睡到整颗脑袋都混沌不清,眼神涣散,神情呆滞。
当她用力睁大沉重的眼皮时,一个模糊却熟悉的脸孔蓦地映入眼帘,让她惊了下。
“是烧坏脑袋了我?”她一手揉着眼睛,那高大身影、那张化成灰也不会错认的俊容,竟在她眼前模糊飘移。
她确定,自己烧到头昏眼花的地步了。
她闭上眼睛小手揪着棉被,歪着胀痛的头喃喃自语,“央东承,你这爱记恨的家伙,拜托别这么阴魂不散好不好,我都被你恶整得只剩半条命了还不放过我……”
她自言自语着,声音近乎呢喃,若不凝神专注倾听,几乎听不真切。
央东承没遗落她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她语气中的抱怨和委屈让他心头一堵,情绪纷乱纠结。
“你不肯谅解我,恨着我,可我也很委屈好不好,说什么我残忍践踏你的心,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有我的难题……”
俊容下沉,他眯着眼看着她苍白的脸蛋,他有一股冲动想上前摇醒她,告诉她自己才是委屈的那个人,他掏出真心却换来她的绝情对待,把他的自尊踩在地上,将他的真心拧碎。
“豆浆……还是豆浆最好了,我这辈子谁也不要爱了,只要对我死心塌地的豆浆……豆浆,你肚子一定饿扁了,你忍着点,等我出院一定给你吃好料……”
听巫绮欢喃喃地提起豆浆,央东承赫然想起多年前一个片段。
她从小就是头好壮壮的健康宝宝一枚,别说感冒,就连喷嚏也很少打一个。
印象中她唯一病倒的一次,就是领养豆浆那一天。
某日放学,一个下着雨的黄昏,她在路上发现一只浑身湿透脚上流血的可怜小花猫,她坚持把小花猫带回家,帮它洗澡把毛吹干,可是小花猫不肯理她,见她靠近就跑走。
她跑来跟他求救,他正赶着去补习懒得理她,随口要她赶快回家,别理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谁知,那晚她竟然自己去营救小花猫,当他补习回家时,看见赵家和央家全员出动找她,却遍寻不着。
他焦急的返回校园里寻人,才在溜滑梯下方的空间发现了她,当时她怀里抱着小花猫,她跟小花猫一样浑身湿透,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睡着了,一边发着抖,怀里的小花猫也不断打着哆嗦,一人一猫状况看起来都很惨。
那一回,她重感冒差点转为肺炎,两家人快被她给吓死。
她住院半个月才痊愈,那段时间整整痩了一圏,甩掉了一直被他取笑的婴儿肥身材。
眯起黑眸,看着巫绮欢明显消痩的苍白脸蛋,央东承脸上浮现一丝懊侮。他忘了她有淋雨重感冒的纪录,他却还将她推落泳池……
“豆浆,你肚子饿坏了对不对……豆浆要忍着点,要乖乖喔……”她心心念念着都是豆浆。
央东承的目光移向一旁的皮包,信步走过去打开皮包找出钥匙。
他无声的离开病房,从手机叫出某个上了密码锁的档案,那里头有着关于巫绮欢所有的调查资料报告。
找到她住所的地址,他立即驱车前往。
他登堂入室,见到了久违的肥猫豆浆,豆浆很快认出他,一看见他立刻挨过来磨蹭撒娇讨抱抱。
这么肥的猫要饿死恐怕很难吧?!
不过,央东承还是先喂饱豆浆,趁豆浆吃饭时,他迅速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绕了一圈。
屋内没有任何男性用品,猫玩具倒是一堆。
他翻箱倒柜找出一个行李袋,装了几件换洗衣物,离去时顺手捞起豆浆,并带走一些猫粮猫玩具和豆浆的睡窝。
将豆浆带回自己的住处之后,央东承再度驱车前往医院,他先到护理站了解巫绮欢的病情之后再转往病房。巫绮欢这时已经醒来,她神色呆滞的瞪着天花板,听见开门声眼睛眨了一下,但并没有转头看看来人。
央东承走近,颀长高大的身躯站在床边,一双锐目落在她苍白樵悴的小脸上,她形单影只没人照顾的身影,让他心口那堵堵的感觉又漫了上来。
“护士小姐,我可不可以不要吃药,药好苦喔,每次吃完药我就会昏睡过去,整个人昏昏沉沉好难受……”
“药再苦也得吞下去。”
咦?护士小姐的声音怎么变这么低沉?
她迟缓的扭动脖子,映入眼帘的是穿着深色西裤的笔直双腿。
她心里打了个突,讶异的将视线慢慢往上移,富有质感的同色系西装,白色衬衫搭上蓝色斜纹领带,她感觉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当视线落在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时,她惊了下,目光不敢再往上移动——就此定格住!
一只急躁的大手朝她伸过来,托住她的下颚往上抬高一寸,她被迫对上一双深如黑潭、莫测高深的瞳眸。
她倒抽一口凉气,脸色更惨白了。“我真烧昏头了我?”巫绮欢呆住半晌,小手突然乱挥起来。“央东承退散,快退散,你的老鼠冤已经报了,快、快放过我!”
央东承面皮抽了抽,置在她下颚的手劲加深了些。“巫绮欢,你就这么不愿看到我?”薄唇吐出严厉的不满,他弯身趋近她,眼里盛满浓浓的不悦。
她惊愕的睁大眸子。“你、你——不是幻影?”
他松开她的下颚,带着一丝坏心的捏捏她的脸颊。
“好痛好痛。”
他如假包换,货真价实!
“你、你来做什么?央东承,做人不要太过分喔,我已经被你害到剩半条命,看我这么惨,你心里有再多的怨也该甘心了吧?”
甘心?!那可不!
觑着他阴沉的脸色,巫绮欢心想不妙。“你究竟想怎样才肯放过我?”反正也只剩半条命了,她也没力气反抗,想逃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想为所欲为她铁定没辙,只能认命任他宰割了。
如果她的逆来顺受能够消他心里残存的火气,那她愿意配合到底。
“等你有力气出院,我会告诉你我打算怎么做。”
因为担心她的状况,他贸然跑来探视,看到她的惨况,他心里怀着一丝内疚和无法忽视的心疼。
他仍旧爱着她,这一点无庸置疑,才会一直恨着她当年的不告而别。
但骄傲的他绝不会承认这一点。
“这么神秘,你不会又想苦整我吧?”她好无辜,开口为自己辩驳,看能不能免于一死。“央东承,其实当年我——”
第二次被打断了!
就在她打算吐露心声之际,病房门被打开来,护士小姐拿来一个小杯子,里头是晚上的药。
护士替她量体温,做例行性的检查后,叮咛药一定要准时吃,然后很快走掉。
在护士关上门离开之后,巫绮欢呐响的吞回刚刚想说的话。
说了又有何用?反正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回不去了。
他身边已经有能力强又漂亮的梁秘书,出色聪明的梁海宁才是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而她注定只是个没没无闻的小记者,注定庸庸碌碌悲摧过一生。
“舌头被猫晈走了?”
她怎么不说下去?他等着呢!
只要她肯承认当年的落跑是错误的决定,只要她告诉他,她心里有他,他会宽宏大量原谅她的不告而别,原谅她曾经的伤害。
“没事。”她小手揪着被单,黯然的闭下眼眸。
央东承为之气结,想对她大吼要她吐实,却又碍于自尊开不了口。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得以平复胸口那张扬的怒火。
“在你住院这段期间,豆浆我带回家养着,你不用担心豆浆会饿死,那么肥的家伙命没那么薄。”说完,他转身走掉,带着无法平复的一丝怒气离开。
病房门开了又关上,他消失在紧闭的门后。
巫绮欢怔然的张开眼睛。她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他说豆浆他带回家养着,要她别担心?
他怎么带走豆浆的?他不是恨她气她,怎么还肯关心豆浆,百忙之中抽空肯来探望她?
一颗心热热的,她躺在病床上,头一回感觉到自己其实并不孤单,在离开赵家自力更生之后,第一次还有人肯在身边关心她。
这感觉很好,但关心她的人是央东承,又让她感觉不大妙。
好矛盾的感觉,说不上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她心里虽感动却也有着强大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