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申屠致的门铃几乎是个摆设,他对门铃的声音不敏感,更何况他在洗澡。终于洗完澡意识到发出声音的是他的门铃,连忙冲过来打开大门,没想到竟然是困扰了他一整天的女人。
上午时,那些股东在申屠凌风的煽动下来到了元盛,说要开什么究责会议,一群人围着他问东问西,凶恶的样子比控诉申屠凌风性骚扰的场面火爆多了,他冷静地回答股东的质疑,一点都不怕申屠凌风将事情闹大。
应付那些老家伙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但会议结束后,元盛的院长也就是他的父亲申屠解聘处分。
他生气了,在申屠家生活了三十三年,做父母的儿子三十三年,他以为他已经习惯并接受父母的蛮横与武断,可当父亲用最难听的字眼骂着莫悦缇,并要开除她时,他真的火了。
他们执意反对他娶许芸芸进门,他们不断挑拨他和许芸芸的关系,许芸芸自杀死在申屠家时,他也曾悲痛、难过、气愤地和他们争吵过,可是他们从来都听不进任何他的想法和意见。
“莫悦缇是我在哈佛医学院的导师Victor教授的得意弟子,如果你们觉得为了一些无稽之谈,舍弃可能为元盛带来无限荣耀的医生,我尊重你们的决定。”他已经三十三岁了,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年轻人,在面对父母时,他多了几分保留和心机,现在的他更懂得抓住他们的弱点。
听到这里,申屠凌云夫妇犹豫了,现在元盛缺少的除了扩建的资金,就是优秀的医生,Victor教授是医学界的泰斗,得意门生肯定不弱。
申屠致知道父母被名利改变了主意,他离开了院长办公室,拖着比做一整天手术还要疲惫地身躯回了公寓。
他瘫在床上好久好久,没睡着也不想起来,脑袋里空空的,有时候想起许芸芸,有时候想起莫悦缇,有时候又想起这些年遇到的一切,越想越乱。
直到莫悦缇出现。
“我……”莫悦缇的目光落在申屠致滴着水珠的胸膛上,像个色女一样吞咽口水,脸颊烧红了。
意识到莫悦缇的目光落在哪里,申屠致拉紧了浴袍,莫悦缇竟然露出“好可惜”的表情,让他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你来做什么?”
“你今天去参加会议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莫悦缇终于想到她来的目的,急切地抓住申屠致的浴袍,如果不是她的表情太过紧张,申屠致会以为她是故意拉开他的衣襟,吃他的豆腐。
“我没事,会议上只是提问和回答,他们不会殴打我的。”申屠致抓住莫悦缇在他身上作乱的小手,出声解释。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莫悦缇的双手被禁锢住,但是眼睛是自由的,还是不放弃寻找申屠致身上有没有伤痕。
“我保证。”申屠致差点举双手投降,她不会真以为他被殴打了吧?
对门的邻居在莫悦缇狂按门铃时就开门看过,她老公是元盛的骨科医生,她也看了那本周刊,虽然良好的教养提醒她不该偷看或偷听,但是忍耐了许久,还是又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偷看,正巧看到申屠致握住莫悦缇的手的样子,看起来浓情蜜意,亲密得不得了。
申屠致也看到了隔壁的太太,他叹了一口气,对太太点了点头打招呼,然后将莫悦缇拉进了屋里。他想,他是没办法轻易打发这个麻烦的女人,那就让她进门吧,他怕等一下整栋大厦的邻居都要出来围观。
莫悦缇误以为申屠致的叹息是因为她,心里好难过,“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莫悦缇俯身鞠躬,“如果不是为了帮我,就没有那些难听的流言了,你也不会被股东为难。”
莫悦缇垂着头、弯着腰,努力忏悔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怜,申屠致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更何况也不是她的错,而且这件事伤害最大的是她。
“流言很快就会过去的,你不要放在心上。”申屠致斟酌着字眼,“那些八卦杂志为了冲销量什么鬼话都编得出来,饶是再精彩的八卦都会很快被遗忘,你不要在意,更不要将同事的耳语放在心上,好好工作,Victor教授说你是他的骄傲,别让他失望。”
莫悦缇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申屠致被她那样连累,首先想到的不是责怪她,而是劝慰她,怕那些八卦伤害到她,这样的温柔让莫悦缇好感动,“我什么流书都不怕,我喜欢的男人就在面前,只要你了解我、相信我就足够了。”
莫悦缇说得顺口,申屠致听起来却有几分不自在,他不习惯被人这样大胆直接的告白,更没有准备开始新的感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逃避,“总之,流言会过去的。”
搬开了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莫悦缇的眼睛四处扫描,眼尖地看到了放在沙发上的资料标题。
“你还在帮小紫想办法吗?”莫悦缇走过去拿起那迭资料翻看。
“是,我相信医学科技日新月异的发展,一定会有办法救小紫的,我做不到,元盛做不到,但是总有人、总有医院会做到的。”申屠致坚定地回答。
病人最需要的就是医生这样坚定的安慰,莫悦缇拿着数据坐了下来,“申屠致,我仔细研究看了小紫的病历、用药记录和手术记录,发觉小紫的病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莫悦缇露出一个充满希望和信心的笑容,“我将我的想法和Victor教授沟通了一下,他也很赞成。”
“哦?”申屠致的兴趣被引了出来,急切地问:“你有什么想法?”
莫悦缇那紫葡萄一样温润晶亮的眼珠一转,没有直接回答申屠致的问题,“我们打个商量,我可以将想法告诉你,但是在元盛以外,我叫你的名字,你也要叫我的名字。”
申屠致一愣,没想到莫悦缇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他从莫悦缇含笑的眼睛里看到了坚持,“好,我答应你。”
莫悦缇本想打蛇随棍上让申屠致叫一声听听,但是她懂得见好就收,现在最重要的是讨论小紫的病情,“我昨晚和Victor教授聊天,他提起瑞士皇家医院的心脏外科实验室,一经成功进行了两例手术,教授将病例寄给了我,我昨晚研究过,小紫也可以接受这样的手术。”
“真的吗?是怎样的病例?”莫悦缇的话让申屠致的精神大振,他一直没有放弃帮小紫找到治疗的方法,莫悦缇让他感觉到他不是一个人在努力,第一次觉得身边有人一起讨论努力的感觉是那么美好。
“病例茌我的电子信箱里,现在就可以看。”莫悦缇知道申屠致对小紫特别在意和照顾,她对小紫的病情也非常担心和关注,她透过朋友查阅了最近两年所有的心脏手术,包括一些对外不公开的病例,终于找到了相似的病历。
“书房里有计算机。”一想到能救小紫,申屠致没有办法控制地脑袋发热。
他起身领着莫悦缇进了书房打开计算机,莫悦缇下载了病例,申屠致立即忘了莫悦缇在身边,认真地阅读起来。
莫悦缇站在书桌边,一点都没有因为被遗忘而感到不悦,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专注、认真、投入,视病人为亲人。她一直都知道申屠致有一张英俊的脸庞,可当他投入工作时,散发的致命吸引力让她毫无抵抗之力。
怕自己再看下去会狼性大发扑倒他,莫悦缇连忙抽回视线打量书房,比起空荡荡的卧室和简单的客厅,书房显得热闹了许多。书架遍布书房的三面墙壁,满满的藏书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其中不乏一些绝版的珍贵医学书籍。
莫悦缇抽出一本,发现书本被翻得几乎散开,要经过仔细的拿才能继续成册,莫悦缇看着书本上整齐的笔记,靠着书架一页一页地阅读起来。
申屠致看完了所有的病例,正巧Victor教授在在线,他和教授深入沟通了一些关于手术的细节,等他回过神来,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而莫悦缇正盘腿坐在地板上,就着书桌上的鹅黄灯光,认真地读着摊开在膝上的厚重书本。
莫悦缇是个美丽的女人,这是显而易见的一件事,然而,她在医学方面的专注与天分让他惊叹,刚刚教授还将莫悦缇大夸特夸了一番,不厌其烦地交代他,好好照顾、教导莫悦缇,可见教授多么看中她。
从教授口中他才知道,莫悦缇不声不响地为了小紫的病情,默默地付出了许多努力。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呢?申屠致迷惑了,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对这个聪慧、认真又美丽的女人所牵动,她带给他太多的惊吓、惊喜和感动,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像对待其他向他示好的女人一样平静自若。
莫悦缇读完了一个章节,心满意足地抽出视线,抬起手臂伸懒腰,抬眼时正巧对上了申屠致的双眸,他坐在书桌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目光中没有平时的防备与疏离。
莫悦缇的双臂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收回还是伸完这个懒腰。
申屠致慌乱地收回了视线,他自认在防御方面做得很好,这些年来从没有女人能突破,但是莫悦缇让他一次次失神,一次次失态,这真不是好现象。
他率先站起身,“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哦。”莫悦缇小心地捧着书本扶着书架想站起身,但坐久了,腿已经完全麻掉使不上力,身体一软,额头重重撞上了桌角。
申屠致被莫悦缇额头撞上桌角发出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赶忙冲过去扶起她,“没事吧?痛不痛?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莫悦缇望着申屠致写满关心和担心的双眸,眼泪毫无预警地哗哗落下。
“很痛吗?”申屠致将莫悦缇撞到也还是抓在手中的厚重原文书丢到一边,小心地拨开莫悦缇的头发,看到额头上那红肿的大包,只是听声音就知道痛死了,更何况肿了这么大的包。
他扶着手脚发软,默默落泪的莫悦缇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他连忙进厨房拿了冰袋出来。
“我先帮你冰敷,然后去医院检查有没有脑震荡。”申屠致一手抬起莫悦缇的下巴,另一手小心地用冰袋贴住她额上的大包。
冰袋接触皮肤的感觉让莫悦缇哆嗦了一下,申屠致以为是弄痛了她,连忙安慰道:“忍一下,一会儿就不痛了。”
莫悦缇泪眼朦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申屠致,他一定不知道她为什么而哭泣。
他一定太担心了,担心到忘了和她保持距离,担心到显露出了最初的本性,那么温柔、那么善良、那么会关心体贴人,他的手指就贴着她的卜巴,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就拂在她的脸颊上,他的眼里只有她。
努力了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和他如此靠近,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用那种焦急的语气问她痛不痛,她就好想哭好想哭。
莫悦缇哭了好久,申屠致担心了好久,他小心地帮她冰敷,直到那肿包看起来没那么恐怖,直到她停止了哭泣。
申屠致触电般松开莫悦缇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掌从捏着她的下巴变成了托着她的下巴,拇指有自主意识般摩挲着她颊边羊脂般的皮肤。他们离得那么近,他的身体压着她的身体,他可以闻到从莫悦缇身上散发出来的好闻气息。
“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申屠致放下冰袋,尴尬地站起身。
“不用了,已经不痛了。”如果因为撞了一下头就去医院检查,她一定会变成元盛的大笑话。
思索了几秒,申屠致点头同意,“好吧,我送你回去,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打电话给我。”申屠致拿出一张名片,名片是元盛统一制作印刷的,他想了想,写下了没有几个人知道的私人号码递给她。
莫悦缇双手接过申屠致的名片,破涕为笑,能得到这串号码,疼痛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申屠致不明白女人为什么那么容易哭泣和欢笑,他也是在看到莫悦缇的笑容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那个私人号码除了亲人和好友以外,没有人知道,可他却轻易地将它告诉了应该保持距离的她。
申屠致觉得自己病了,不,也许是走火入魔。
“等我一下,我换衣服送你回去。”罢了,已经给了,他总不能再要过来,更何况他知道开口她也不会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