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珊,怎幺一回来就拼命地工作?”张素云感觉到她的不对劲。
度假回来理应是神采飞扬的,可培珊却是一睑苍白无血色。
“没什幺,我只是想把堆积如山的工作早点赶完。”培珊疲惫地勉强扯扯嘴角。
不对!她的眼神深陷,宛如久病不愈的人;疲惫又带点悲哀的嘴角,不若以前那般开朗。
“你有心事?”张素云在她旁边坐下。
“我…怎幺会有心事?”她回避张素云探测的目光。
“你刚度假回来,可是你的脸色倒像是刚生完一场大病似的,你说,我会不怀疑吗?’张素云看着那张微锁的眉山、满含阴郁的精致脸蛋。
“素云,我——’
“说出来呀”张素云鼓励她。
“我去度假时刚好遇上唐伟明。”霎时,培珊眼里的泪水如滂泪大雨般直落。
“天!怎幺会这幺巧?”张素云愕然地说;“你告诉他事实了吗?"
‘我后来说了。”他垂下沉重的头。
“他是不是一看见你就对你有兴趣?”张素云对唐伟明了若指掌。
培珊点点头,然后再把所有发生的事,娓娓道出。
听完她的叙述,张素云也久久不能言语,只因她不知该如何帮她。据她所知,唐伟明生长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可是他的父母极为不和睦,时常当着幼小的唐伟明面前恶言相向,甚至大打出手,后来竟在前往律师事务所办理离婚时的路途中双双遭大货车辗毙。
不过,唐伟明虽在尚需人扶持时失去双亲,但是他仍旧把父亲遗留下来的事业做得更有声有色。
然而,他的父母却不知自己无心的做法,在他的心中镌刻出一道深不可测的痕迹,一道永难磨灭的烙印。
“他会那样于不是没有原因的。”张素云掏出一张面纸递给她。
“你知道?’培珊猛然抬起泪痕斑斑的灰白面容。
“我是他的同学,当然知道。”张素云柔柔地微笑着。
“告诉我!"她急迫地捉住张素云的手,哀伤的眼神门着渴望。
接下来,张素云像一个说故事的人,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
“培珊,他是一个致命的吸引力,也是一支伤人的剑,别靠近他。长久以来,没有人能突破他的心防。”张素云给她善心的建议。
“难怪他害怕谈感情,害怕谈婚姻!"培珊明白自己已无力去跨越那道如铜墙铁壁的心障。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他一人!"张素云能了解爱上唐伟明的痛苦,也只能以这句话安慰她了。
“或许我也只有这条路可选择了。”她含泪的眼凝视在张素云美丽高雅的脸上,“我害怕和他相见!"
“放心,我们和唐氏企业的工作已告一段落。”张素云鼓励地向她笑着。
“我想他也一定不想再看到我,因为我把他骗得团团转!"提起此事,培珊几乎要流下泪来。
“培珊,忘了他吧!”张素云在内心赞同培珊的话、就她所认识的唐伟明,他的确痛恨欺骗。
“最好如此,不然我真会精神崩溃!”培珊强打起精神,自嘲地说。
当张素云想走进办公室时,她突然想起什幺事似的。
“噢,对了,培珊,你有没有想过,试着走模特儿这条路?”
“我?’培珊错愕地指着自己,“我行吗?’
张素云微笑着打量她白衬衫、黑窄裙下匀称动人的完美娇躯,“你若不行,那还有谁够资格呢?"
“可是——”她犹豫着。
张素云温柔地望着她小巧挺直的鼻子,‘不要犹豫,也不要浪费你的天生丽质。”
“‘但是,我是一只几经蜕变的蝴蝶!"她仍没有信心。
“经过蜕变的蝴蝶才是最美的。”张素云和善地走向她,“我不是要你将全部的时间用在展示台上,而是要你拿出少部分的时间。”
“少部分?是兼职吗?”
“对。你依旧是我的秘书,只兼差为几家公司拍些美丽的广告海报!”
“好吧,我试试。”培珊怀着姑且一试的心态答应。
“你一定可以的。”张素云朝她鼓励地一笑。
谈完了,张素云便急步回办公室。
目送她离去,培珊的思绪又像回转的漩涡般转回唐伟明那张俊美耀眼、充满毁灭性的脸庞。
他想念她吗?他会不会到公司来找她?会不会打电话来问候她?
她呆坐着,脑子里净是他的影子。
经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后,她杂乱的脑海里突生一抹失落感和渐回的理智。天啊,你在自寻毁灭,把自己推向漫无边际的痛苦!
上苍啊,她真的忘不了他!
☆★☆
今天,张素云突然要她为一家进口香水公司拍一个宣传广告。而这个广告的内容,有某些较暴露的镜头,但张素云笑着对她表示,这只是要展现香水对男土的诱惑力而已,要她不要太在意。
“但——这真的太煽情了!"培珊犹豫不决,“如果我妈知道我拍了这种广告,会气得从坟里跳出来的。”
“瞧你说得多夸张!”张素云好笑地睨她一眼:“有时候我们也要为完美的广告做一点牺牲、”
“素云,我——”
“别担心了,只要努力把自己融人广告中,一定会是香水的最佳代言人!”
“好吧!"培珊勉强的答应了,“什幺时候开拍?’
“明天。”张素云柔美地咧唇一笑。
于是在张素云的鼓励之下,她踏进了如银色世界般的模特儿生涯。☆★☆
由南台湾回台北已有数周。唐伟明仍按捺不住心中那股坚如钢铁般的情感,思绪中依然充斥着她的一切。
“唐先生,美国有一个大客户正等着和您讨论明年的生产计划。”他的秘书涂美季用公事化的声音向他报告行事历。
“取消它!”他威严。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
“可是——”
“没有可是!”他犀利如死光的眼神投向他的秘书身卜。
“不过,我们可能会失去这个客户。”涂美季略畏惧地告诉他。
‘那就失去它吧!"他断然说出这句令涂美季张口愕然的话,全然不像往常注重工作的他。
涂美季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唐先生,您…您确定要我取消这个重要的会议?”
这会儿,唐伟明的心中突生一股连他自己都难以明白的无名火,“我说取消就取消,别在这里烦我!”
工作一向效率高,不曾有过错误的涂美季,对于他宛如吃了10吨炸药的怒气难以接受。不过,她也知道,有“亚洲暴君”之称的他,绝非浪得虚名,只是她不曾领教过罢了。
“好吧,我去取消它。”他的秘书不再提醒他事情的严重后果,头也不回地走出他的办公室。
唐伟明知道自己过分的坏脾气伤害了他的秘书,可是这也是他不能控制的。
随后,他听见门外的助理秘书在问他的秘书。
“怎幺了?”
“他的脾气发得好大。”涂美季叹着气说。
“奇怪,自从他由南台湾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涂美季放下手中的文件,“他是我跟过的老板中,最冷酷、严格,也是最让我折服的一位。平常我还能应付他的难缠,他的火爆脾气,可是最近他爆裂似的脾气,令我感到提心吊胆的。”
聆听了属下的对白,处于狂怒沸点的唐伟明突然降下怒火,内疚地继续听下去。
‘他本来就像一个不可一世的君王。”助理秘书敬畏地说。
“让我感到不解的是,他一向对工作很热忱,无论他多花心,他总是以工作第一。”涂美季沉思地说“更教人讶异的是,他居然要我取消美国大客户的会议,这是他最重视的客户耶!"
“什幺?他放弃了美国最大的客户?”助理只差没把眼珠子瞪掉。
“是啊,你说他是不是吃错药了?”涂美季莫可奈何地摊摊手。
“助理也无奈地摇摇头不发一语。
唐伟明听着,苦苦一笑,原来他在属下的心目中是如此可怕。
以前他就以冷峻闻名,现在再加上最近因恼人的心烦,使他变得更加阴晴不定。
这些突变的怪异脾气全都要归咎于培珊的欺骗,以及她对他的影响力。
其实,她的欺骗使他的男性自尊受创,但最重要的是,他至今仍挥不开她的一颦一笑,以及他思念她所引发的痛苦和困惑。
他的心思因想她、爱她和自己内心那股滞留不去的抗拒,而忧伤得无以复加;还有那一段与她相拥相吻的甜蜜回忆似浪潮般席卷了他隐隐作疼的心口。
在她离他而去之前,在她未变成他心中永远的痛之前,他从来也不知道她在他心中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
此刻,坐在井然有序、设备完善,充满艺术气息的办公室里,他霍然发现,他竟静不下心专注审视自己视为精神支柱的工作,却任由思绪漫游在她的回眸浅笑间。
天!再这样下去他的事业必会一败涂地的!
唐伟明站起身来,踱向铺满阳光的水泥丛林。这时,他拉起稍早秘书为他放下的百叶窗,,凝视闪闪发光的拥挤城市。
当他把目光飘向对街,发现对面的大楼有几个工人正在搭一座巨型的墙上广告海报时,但他并不在意,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
倏地,他的身体好似冻在这一刻——
就在他阴沉着眼直视那一大张尚未组合完成的海报,他一直告诉自己她已经和自己毫无瓜葛了。
可是,当工人把最后一片海报组合完成,整个醒目的画面一瞬间跳进他眼里时,他发觉自己的心潮竟随着海报上美艳的模特儿半赤裸、仪态万千、引人遐思的娇艳姿态出现,掀起了如海啸般的可怖怒潮——
天!是她?
她是他的,怎幺可以让全世界的男人看着这属于他一人的美丽躯体?
但是,认真分析起来,这张海报真的展现了她的美,摄影师的技巧也真正捕捉到她的优雅,以及无人能及的气质,而在无形中显现的那丝若有似无、欲拒还羞的诱惑,足以逼疯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
陷人愤怒的心绪中,他突被一个清脆的折断声唤回心神,低下头,他发觉手中坚韧无比的笔,竟被他充满无言怒气的手劲折成两半。
只因当那张海报挂好时,几乎使路过的每一个陌生男人,用一种贪婪的流着口水的爱慕眼神,看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天啊!他愤怒、痛苦地扯下百叶窗,好似扯下的是那家标着“只要擦上艳姬,世界为你倒转”广告词的进口香水公司负责人的脖子。
好一会儿,他终于稳住自己狂怒的情绪,他想他是该开始反抗父母亲遗留给他梦魇的时候了!不能任由自己被恐惧打倒,他决定找回她眼里对他的爱!
但他也要确定她是否真爱他,能爱他到死而无憾的程度。
当然,他要演这部戏前,必须要有道具,而这个道具也必须要有催化她、刺激她的强烈作用。
所以这个道具必是——张爱珍!
想到这里,他笑了,真正地笑了。不是像以往一样为签下了大客户而笑,而是为他真的能钟情于一人而笑,为了自己有勇气排拒父母亲死去缠住他的悲惨记忆,而真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