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茱敏答应协助伍昭元时便已知会面对这样的情形,可真遇到时,一些状况还是远超过原先所预期的。
好不容易结束伍昭元的竞选讨论会议,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室后,便往床上倒了下去。
住上铺的秀绮把头探出来。“妳还好吧?”
“嗯……”声音有气无力的,答案不言而喻。
“净文没跟妳一起回来吗?”秀绮问道,净文知道茱敏要帮忙伍昭元选会长,立刻跃跃欲试,主动表明加入,理由是想提前知道社会的黑暗面……
茱敏勉强坐起身,斜倚在抱枕上。“她比我还忙,他们美工组今天要熬夜赶做海报,她叫我先回来。”原本清丽的声音已变得沙哑,脸上的黑眼圈证明了这几天都没睡好。
秀绮摇摇头。“真不懂妳们干么玩这个玩意?惹这种麻烦作啥?”
茱敏苦笑,她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可以说是为了多增加经验吗?但有些负面经验不增加也罢。
“妳今天怎么没去约会?月华还没回来吗?”她哑着声音问道。
升上二年级后,四人外务变得很多,她多半的时间是花在社团与课业上,如今又多了一个竞选的工作;而月华晚上多半都是跟云丞风在一起,直到门禁时间前才回来;至于净文和秀绮也没闲着,有不少男生追求,行程也排得颇满,四人几乎是到了睡觉时间才会碰头。
“哼!别提了!”秀绮想起今晚不欢而散的约会,口气变得不悦。
感觉到了秀绮的心情不好,茱敏睁开眼看了头上的床板一眼。“妳今天是跟谁--出去?”
“就是--”秀绮蓦地住了嘴,因为忆起茱敏对今晚与她约会的家伙印象不好,甚至还曾警告过她们少跟他往来。
但愈是充满禁忌,就愈是吸引人,教人忍不住想尝试……思及此,秀绮脸微红,咬着下唇,不想对茱敏实说,暗暗思索该如何转移这个话题?
此时,有人敲了一下门后,径自进来,首先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大片木板。
“妳们在呀?快来帮我!”被木板挡在后面的月华出声道。
茱敏忙起身帮她把木板接过,哇!还真不轻。“这是什么?”她帮月华将之放在床上,因为书桌堆满书,一时放不下。
月华露出掩不住幸福的甜笑。“丞风送我的生日礼物。”
秀绮爬下床铺,惊讶问道:“妳的生日不是下个月才到?”
“是呀!不过他说在我生日前的一个月,每个礼拜都会送我礼物,我叫他不要这样做,可他坚持。”甜蜜欢欣溢于言表。
云丞风送了月华的是一幅长约一公尺、宽约五十公分的立体图幅,中间是用数量少说也有一百朵以上的玫瑰干燥花拼成的心型,中间则有白色玫瑰点缀成MOON等英文字母。
一颗爱心中有“月”字缩写,图形意义不言而喻,而光是为数不少的干燥花价值就不菲了,再加上这装核的框架和工资少说也要数千元……
茱敏看到月华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硬是把到口的话吞了下去,如果“那个风”能够永远都对月华保持如此热烈的追求就好了。
“他还真是有心呀!”秀绮羡慕地说道。
“嗯,”月华喜孜孜地看着自己的礼物,这些年收过了许多心型的爱心礼物,可唯独云丞风送的会让她感到心满意足和喜悦。
“妳打算放哪?家里还是宿舍?”已爬回床上趴躺着的茱敏支着肘问道。
“这里喽!我要把它挂在墙壁上,每天睁开眼都可以看到。”月华爬上自己的床铺,秀绮帮忙她把东西抬上去。
月华一边安置一边问道:“净文还没回来吗?”
“没!留在我学长那儿帮忙做美工。”茱敏疲倦地闭上眼睛。
月华停下动作,转过头看着茱敏。“对了!妳不说我都忘了!妳现在跟妳学长--”
“嗯!还不错!大家都满看好我学长的,支持度挺高的,应该可以顺利当选。”
月华对天花板翻个白眼。“不是在说这个啦!我是问妳跟妳学长交往的进展如何了?”
“交往?”茱敏立刻睁开眼睛,困惑地瞪着月华。“什么交往?。
“就是妳学长有没有机会成为妳的男朋友?”
“伍昭元?”
“对!”
“不可能!”
见她回答得那么干脆,月华不由得更加好奇了。“为什么?他不错呀!”
茱敏打个哈欠,重新眼睛闭上。“他是不错,但……哎唷!反正就是不可能啦!”这要怎么解释?
秀绮往下探头。“你怎么那么笃定,很多事你越以为不可能,它就越可能发生。”
“是呀!而且我看妳那么拚命帮他搞竞选,敢说妳对他没什么?”月华走到她身边坐下,一双星眸直盯着她。
同寝室以来,贴心话题交换不少,但一提到男女感情之事时,其它三人讨论得兴高采烈,茱敏却总像是个闻葫芦,多听少说,难得有机会可以让她开口。
茱敏静了一会儿。“真的不可能……”慢慢坐起身,倚靠着床头。“那种感觉已经过去了……”
“什么感觉?”秀绮爬下来,斜倚在另一头,三个人就挤在同一张小床上。
“就是--”茱敏偏头想了一下。“那种想一直跟他在一起,觉得可以跟他分享所有的感觉,希望可以与他手牵着手,还有,可以抱住他或被他紧紧抱住……”
她环抱着膝盖轻轻地说道。
月华和秀绮面露惊讶,这可是头一回听到茱敏说出这么感性的话语,没想到她还有这么柔性的一面。
“为什么没有?还是--你们已经交往过?”
茱敏苦笑。“谈不上交往,但我暗恋过学长一阵子,曾心仪他的领袖风范和不俗的谈吐,只是呀!随着相处时间愈长,对他的迷恋也就愈来愈缩水。”
“为什么?”秀绮问道。
茱敏耸耸肩。“不知道,就是……感觉嘛!”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几乎快忘了有这回事了,连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薄情了一点,如今想来,这应当称得上是她一生中第一回暗恋。
好模糊的回答,但她也没说错,“感觉”的确很重要!
“难道,你不想再把那个感觉抓回来吗?我记得他没女朋友呀!”月华继续劝道。
茱敏摇摇头。“我没想那么多,不过我很满意现在跟学长相处的感觉。”当学长的工作伙伴比当他的情人更好吧!
咦?这么说,不是没有发展的可能性喽?
月华轻轻推她一下。“是好朋友我才这样跟你说,你老是把自己装扮成绝缘体,很多男生看到你这个样子,都不敢靠近妳,而妳那个学长,说不定也喜欢你,但却被妳拒人于千里的模样给吓退。”
“对呀!”秀绮完全赞同。当同龄的女生全都在想办法让自己蜕变城美丽的花蝴蝶,好吸引异性时,茱敏却像贴个牌子--“异性勿近”。
茱敏好一会儿没吭声。“我有这样子吗?”她真的像绝缘体?
“有!”其它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但她现在那么忙,而且“恋爱”这门学分她还没打算那么快修呀!再说,她跟学长……
茱敏立刻摇头,光是想到那画面,就有说不出的古怪。
“别随便把我跟学长配对,倒是--”她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他跟净文比较有可能!”
“什么?”秀绮和月华不约而同叫出来。
“净文她……”
“真的还假的?”
茱敏微微一笑。“可以拭目以待喔。”
“厚!别卖关于,赶快说清楚啦!”
“对!快讲!他们是怎么开始的?然后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一场属于女人的八卦之夜于焉展开!
茱敏睁大眼睛望着窗外,半轮明月高挂天际。
躺在床上快三个小时,却了无睡意,脑中思绪翻腾不休,想起了好多、好多过去的事,仿佛一切都只是在昨天发生。
以前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与那些人相会?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故事?
现在呢?走不回从前,未来却又即将波涛汹涌,她不知究竟该转向何方?
无来由感到怯懦,同时也为这份怯懦感到羞耻,她曾拥有的那份大无畏、勇往直前的冲劲去哪了?为什么会害怕这份“变”呢?难道是过于安逸的生活,磨钝了她挑战命运的锐角?
门上传来轻敲,她微微一动,睁大了眼,没回声,但门外的人没死心,径自推开未锁的门。
“茱敏,妳睡了吗?”丞风站在门口看她。
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视线,但仍旧没有吭声,只是动也不动地躺着。
丞风没有离开,他知道她没睡着--如他一样,在思绪如此纷乱的夜晚,睡神是不可能来造访的。
他该离开,转身回房但他走不了。今晚的他是如此地感到孤寂,他想要有个人陪伴,而这个人除了她,他谁也不要!
或许会被她厉声拒绝,或许又要撞墙……但他顾不了那么多。
他把门轻轻关上,然后走到床边。
“茱敏,我今晚可以抱着妳睡吗?”
她没有响应。
“除了抱着妳以外,我不会蹈矩的。”她还是没说话--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他闭上眼睛,放下自尊。“今夜我不想一个人独处。”他低声说道。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终于动了,伸手把被子掀开。他轻轻吐口气,像怕她反悔一般,动作迅速地把睡袍脱下,放在床边的椅子上,然后钻进被窝中,与她躺在一起。
一进被窝,就被她烘出的暖意给包裹住,他翻身侧躺,让胸膛贴近她的背部,而她在迟疑了一下后,便放松身体,软软地向后偎靠进他的怀中,他没有碰她,只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任由她清淡的发香钻入他的鼻息。
这样就够了!他告诉自己,不敢放任双手去触摸她柔软的身体,深怕这一下去,欲火便会燎原,无法控制。
“谢谢妳。”他轻轻说道。
过了一会儿,她打破沉静,虽然声音轻若蚊鸣,却仍十分清晰。“我也谢谢你……”
这话让他明白,今夜不想独处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明白这一点,让他既安心,又有些恼怒,她就是那样不肯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尊严吗?
但如果她不是那么倔、那么顽固,她就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柳茱敏了。
月光从窗外透进,柔柔地照在相倚偎的两人身上。
今夜或许会很漫长,可至少不会是孤单的。
一九九四年 “冤家路窄”大概就是指现在的状况。
云丞风瞪着右前方,正倚着墙壁,专心听音乐的娇小身影,心中情绪万般复杂。
难得一个连假日,原本计划跟月华游山玩水,偏偏她家里临时冒出事情,她被父母带到宜兰去参加家族聚会,而他不宜跟去。
假日没有女朋友作陪.那回家陪父母做孝子总成吧?哪知他爸妈早就安排好跟旅行团到南部玩。
好!再退而求其次,找朋友总行了吧?结果打电话给以前的老同学,想约出来聊天,孰料,全都与女友有约,没人理他,而现在的同学罗大威和陈斯文等更是找不着人,总之,所有亲朋好友统统有假期计划,唯独他泡汤……
在家里闷得发慌,不愿再爬枕头山、看电视,索性出来逛街,没想到会那么巧,居然在距离学校十万八千里远的这间唱片行中遇到了柳茱敏!
当然,这边东西便宜出了名,会专程跑来逛也不稀奇,只是他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日子碰到最不想见的人,这不是邪门,是什么?
据他所知,柳茱敏每逢假日必会回台南的家里去,怎么这回难得的连假日,她会留在这个地方?
虽然纳闷,可他没兴趣探究原因,也不想打招呼,转过身,选看新进的CD,若多看她几眼,怕会让原本就很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
找了许久没看到想要的便准备离开,走之前,忍不住瞥了一眼,她依旧杵在那专心听着音乐,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到他。
他耸耸肩,转过身走下楼。
三十分钟后,当他从唱片行隔壁的书局出来时,却看到柳茱敏就在他前方三公尺处走着,他放慢脚步,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只是,她走走停停,时时被橱窗中的事物给吸引而停下脚步,让他也不得不跟着停。
见到路旁有个小巷弄,他不假思索地便弯进去,虽然他对这里不熟,不过只要能远离她,哪里都可以。
谁知,绕了好几圈、逛了好几家小店后,觉得累了想回家,遂从另一个巷口钻出来,打算去停车场开车时,居然又见到了柳茱敏。
皱着眉头瞪着她的背影,两人此刻又再度同路,其实他大可掉头就走,但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要躲开?又没做亏心事,何况这路又不是专属她的,就算她看到他也不会怎样?大不了冷眼相对,反正也习惯啦!
打定主意后,便跟在她身后慢慢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打量起她来。
这是头一次在校园以外的地方碰到她(除了那回令人生气的联谊之旅外),一头削薄的短发,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腰间绑了一条天蓝色的针织衫,背着黑色布包,戴着随身听……装扮跟在这边逛街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娇小的她很轻易地就会被人群给淹没。
突然,她停住脚,他不禁屏息,以为她会回身然后发现他的存在,孰料,她只是抬头望向左边的天空,并且维持同样的姿势有一分钟之久。
她在看什么?为什么脸上的神情,好象看到了什么稀奇有趣之物人他也好奇了起来,直想走过去探个究竟,只是他硬生生忍住,直到她再度往前走时,他才快步来到同一个地方伫足,朝同个方向看过去,可是,放眼所见,只有蓝色的天空,还有一片很厚、很白的云层,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瞅了她背影一眼,这不是很平常的吗?有必要看那么久吗?害他也跟着期待,可当他再看天空一眼,却发现云层的形状又改变了,刚刚看起来就像一团团棉花,再仔细看,棉花出现了形状和表情,彷佛有个神祇驾着马车在天空奔腾……
他感到惊讶,这就是她停下来的理由吗?观看云的变化?
突然一切变得有趣起来,见她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忍不住快步跟了上去,好--
她在前方路口左转,他停下脚步,总算不同路了,因为他的车停在另一头。
挥去浮上心头的莫名失落,反正他本来就不想与她有交集,她往左走,他则往右走。
右转后,他忍不住又回头,正好捕捉到她走上天桥的身影,只见她走到桥中央停住,然后背对着他,趴在栏杆上望向远方。
望着她娇小的背影,陈子昂那首古诗油然跃上--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她真不像是活在现代的人,他想道。
当他将车子掉头驶往回学校的方向时,从后视镜可以看到她依旧站在原处,视线望着下面的车流。虽然她没发现他,但至少他的车子可以在她的视线中逗留一秒以上吧!他有些自嘲地想。
奇异的一天,奇异的相遇,原本对柳茱敏不满的情绪也奇异地消失了许多。
好吧!或许以后他就听月华所言,尽可能与她和平相处,他决定。
连假过后,校园选举更加白热化,口水战愈演愈烈,幸好伍昭元颇为自制,无论别人怎么诋毁、谩骂他,他都没发火,也严禁他旗下的竞选干部跟对方起冲突。他只是拚命利用文宣、海报,并且努力到各班去宣扬理念。
尽管没有激情的演出,使人觉得没看头,但幸好他个人魅力够,说学逗唱样样行,时而幽默时而犀利的演讲,经常赢得满堂喝采,而生动的文字宣传,也让人更加注意了,于是渐渐拔得头筹,甚至让一些对校园选举没兴趣的同学也开始注意了,投票当天,A大出现了难得的高投票率,而伍昭元也顺利当选。
不过庆功宴一举行完,为这场选战熬了好几夜没睡好的茱敏终于不支倒下,那夜整寝的人全被她的呻吟声给吵醒。
“茱敏妳怎么了?”秀绮轻推紧闭着眼的茱敏,可怎样都叫不醒。
月华伸手摸她的额头。“好烫呀!发烧了!!”她惊叫道。
“那怎么办?半夜三更的,宿舍门都关了!”净文着急地说道。
秀绮继续试着叫醒她,可茱敏净是吐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呓语。
“她一定是烧得很严重,不然怎么叫不醒上 月华当机立断。“别叫她了,得立刻送她去医院,净文妳去跟宿舍妈妈讲一下,让她开门,我叫人来帮忙。”
“好!”净文立刻冲出去。
“这么晚妳要找谁帮忙?还是直接叫救护车好了。”秀绮拉住月华说道。
“我们学校在山上,等救护车来还要一段时间,我去打电话叫丞风帮我送茱敏去医院,反正他有车。对了!妳帮茱敏穿上一些衣服,免得她又受凉。”月华说完后,也拿着电话卡冲出去 十五分钟后,云丞风和宿舍妈妈进到她们的寝室,没多话,云丞风将柳茱敏一把抱起,往外走去,月华、秀绮和净文则紧随其后。
“她怎么会病成这样?”丞风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有点讶异她竟如此轻盈,好象会随风飞起似的。
月华叹道:“一定是这几天帮学长竞选忙坏了,她已经好几天都没回寝室睡觉了。”语气有掩不住的担忧,认识茱敏以来,这是她们头一回看到她生这么重的病,之前,她作息正常,早上都会去跑操场运动,体力也是一流的,可这阵子……选举忙完,人也随之阵亡。
为了选举?“真是无聊!”他不屑地轻哼。
其它三个女生面露苦笑,无法反驳。
床为什么会晃动呢?茱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抱着,没戴眼镜的她看不清是谁抱着她,但温暖的怀抱却令她有着莫名的怀念和依恋,她不觉将这个怀抱和记忆中父亲的身影相叠合。
“爸……”她轻轻呼唤这好几年都无法再呼喊的称呼,浑然不觉那个怀抱她的人僵了一下。
“爸,是你吗?”她呢喃地问道。
“呃……不是!我--”
有点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但她已分不清是真还是假?直觉认定这人就是父亲,她伸手搂住“父亲”的脖子,泪水也同时流下。“爸!我好想你!我跟妈都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们?”
“乖……别乱动,妳发烧了,我现在送妳去医院。”男人的声音好轻柔、好舒服,也令她安下心,真的听话不再乱动。
“爸,我好爱你……”她哝语呢喃道,把头重新枕在那令人信赖的肩膀上,就好象自己仍是三、四岁的娃儿,在向父亲撒娇,然后在父亲厚实的抚慰下再度安心沉入睡乡之中。
丞风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张泛着不健康的潮红,却还露出幸福笑容的脸庞,之后又无奈地看向月华。“她真把我当爸爸了!”头一回见到柳茱敏防卫尽卸的模样!没想到竟会如此叫人心疼,有种类似父爱的感觉油然而生,让他忍不住低声呵护。
“她真的是烧昏头了。”月华压抑下一股莫名的烦躁,奇怪?茱敏只不过是因为烧昏头,才会错认丞风为父亲并将他紧搂住,她何必对这一幕感到刺目?
随即她暗骂自己小心眼,茱敏是她的好朋友,现在正发着高烧,何况还是她叫丞风来帮忙的,想那么多干么?
他们很快就来到宿舍门口,一行人上了车前往医院,为这多事的一夜画下休止符。
夏初午后,熏风拂面,令人昏昏欲睡。
“云丞风!”
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可一时没将声音和人搭上,于是边转身边念道:“谁呀?声音那么好听?啊!是妳!!”他惊讶地望着柳茱敏。
茱敏别扭地将手中的一篮水果递向他。“这是送你的,谢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那场病让她住院两天,之后她便回南部家里休养,直到康复后才回学校。
当她知道是云丞风将她抱出寝室送到医院时,差点从病床上摔下来,天呀!怎么会让她欠他这样大的人情?
这下叫一向没给他好脸色的她如何再面对他?
丞风好笑地望着她,这还是头一回见她正眼瞧他,虽然表情有掩不住的窘迫与懊恼。
哈!好玩!好玩!没想到她也有向他低头的日子。
“妳身体好一点了吗?”他笑瞇瞇地说道,呵!这是可以展现他最佳风度的时候,证明他绝对不会跟小女子一般计较,他的心胸广阔,可容群山……
“谢谢!好多了!”茱敏不自在地动了动,在某方面而言,云丞风“施恩”给她,因此已无法再将他视为“无用”之人,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她还在摸索。
“那个……水果是我们家自己种的,我妈说一定要拿来跟月华还有你道谢。”唉!本想请月华代为转交,谁知被拒绝,说什幺道谢要亲自说才有诚意,最后她只好硬着头皮--
“不用客气!”他没有伸手接下水果。“这个妳拿回去,给我女朋友补就好了。”
“她们都有了,这水果虽然是我家里自己种的,外表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但味道还不差,如果你嫌这个礼太薄的话,我可以再送好一点的--”话还没说完,云丞风已一把将水果抢过去。
他瞪着她。“我收下了!”天!这女人三两下就可以将他的怒气撩拨起来,他又不是在嫌弃她家的水果,她怎么可以轻易地曲解他的意思?
她眨眨眼,有点不解他的反应怎会如此激烈?她说错了什么?
沉默半晌。“月华希望我们两个可以和平相处,妳怎么说?”他决定不啰唆,直接说明想法。
“和平相处?”她抬眼看他。“你真想?”
“为了月华我可以做到。”他突然发现同她好声好气说话,并没想象中的困难。
沉吟半晌。“好呀!”她倏地露齿一笑,而这一笑让他有些吃惊,心情也莫名变好了。
“看在你成了我的恩人分上,我答应你,以后你跟月华吵架打冷战时,我绝对不会在旁边努力劝她跟你分手了。”
闻言!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什么?分手!她竟敢?
涌起一股想掐死她的冲动,他咬牙切齿。“妳这个--”
“抱歉!之前我真的不认为你配得上她。”茱敏很诚实地说道。
他开始后悔干么那么多事帮忙送她去医院,让她病死算了!
连连吸气好几回,告诉自己好男不与恶女斗十遍后,他才开口。“我愿意收回那个‘牛排论’,妳可不可以也忘了呢?对月华,我不是那种想法。”
她瞇眼审视他半晌。“好!我也愿意‘暂时’收回偏见。”
他轻吐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成交?”
她注视他的手掌一会儿,才伸手握住。“成交!”
这是他们化敌为友的第一步。
茱敏:
月华昨天回国了,我和她已经见过面了,她人看起来很好,去美国五年,让她变得更美更有自信了。和她谈话中,我发觉她已经不再是我们印象中那个了月华,她比从前更强悍了。
我想,她很快就会去找妳跟丞风,因为……她誓言要把丞风抢回去,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因此我很担心你们,希望妳先做好心理准备,月华不是带着善意去找你们的……
净文 把丞风抢回去!
茱敏表情木然地看着那几个字。
啪啦--
她听到了从远方传来某种东西开始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