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为人知的复仇计谋,却是在此院一一成形、上路。
今日,长年驻守异邦,潜伏敌营查探魏国怀与异邦君王交涉情形的子潇前来禀告消息,所有的举动都是一种机密。
“他们开始联手了?”慕桢显得特别兴奋,只要见到子潇,就表示计划即将进入最高潮。
“只待他们彼此签定契约,已经快了。”子潇费了九牛二虎的功夫伪装成异邦子民,好不容易取得异邦君王的信任,拔擢为心腹大臣,他的存在对于这项复仇计画是绝对必要的!
子潇曾受助于慕桢,为了报恩,他不惜赌上性命!幸好上天宠命,让他终于走到这一步,总算不负慕桢的深许。
“等他们完成联合仪式,我会立刻窃回契约,希望能成为最有力的证据。”子潇早将他的整条命献给慕桢!
“这当然是最有力的证据,等了这么久,就等这一刻!”他可以感觉到心底沸腾的情绪,是因为迫不及待想达到目的而迸发!“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不!请王爷别这么说!”子潇对于慕桢永远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忠心耿耿。
“你确实功不可没,有什么不能说?”他绝不会亏欠对他奉献心力、卖命奔波的忠士。
“这是卑职应该的,若不是王爷浩恩,卑职早已成了路旁一具冻死骨,报效王爷,卑职与有荣焉。”
没什么耐心和他争论功苦,慕桢思绪一转,再道:“总之,行事一切小心,千万不可操之过急,这么多年都忍过去了,应该步步为营,否则功亏一篑,就着实白费心机了。”
“卑职明白,谨遵王爷训示。”
“离开时,别被任何人发现了。”他提醒着。
“是。”答完了话,子潇立即从暗道离开,步履轻巧如魍魉鬼魅,不着半点声音。
待了一会儿,沉寂了狂躁的思绪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出阴幽的别院。
经过了石径,迎面跑来康亲王府的大总管曲富,瞧他跑得气喘如牛,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王、王爷!”曲富一见到主子,慢慢停下奔跑的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王爷万福!”
“什么事这么慌张?”他的语气平淡,如风一般轻。
“君、君姑娘自从被王爷关进地牢,就不吃不喝,已经三天了!刚才有人告诉奴才,君姑娘非但绝食,还病得不轻,现在她人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了!”曲富照实禀告着。
慕桢不禁深锁眉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为她挂念什么心,他烦恶地道:“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曲富以为王爷对这位君姑娘是有特殊感情的,没想到他急来禀告君姑娘病危,得到的却是王爷这样冷酷的回答,曲富实在不懂王爷的心思,只能悄悄在心底感叹了。
可怜了君姑娘,虽然王府中大家都对她存有臆测,但是曲富也算是位阅人无数的老总管了,他看得出来,君姑娘是出身于大户人家、生具修养礼节的大姑娘。
王爷怎么舍得将一位漂亮、标致的姑娘打进大牢呢?
曲富摇了摇头,还是不明白。
她可以感觉出自己就快死了……
视线逐渐模糊的双眼,已经无法清楚看见周围的一景一物,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受这些罪?
地牢的气味恶腐难闻,虽然几日不曾进食,但是她并没有任何食欲,反而忙着反胃、忙着想吐
明明应该憎恨那个囚禁她的男人……可是此时此刻在面临死亡之际,她却恨不下心。
为什么?
在心底问了自己不下百回,但是仍然问不出个答案,也许,她是鬼迷心窍了。
为他这般浪费精神值得么?计较着他的可恶和冷漠,她又能得到什么呢?是空啊!
老天……她竟然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东西……
究竟是什么……她究竟想得到什么呢?
昏昏沉沉中,她听见地窖的铁门被推开的声音,锈铁的撞击,在密闭的空间闯荡出不绝的回音,一遍一遍旋绕在她耳际,接近的瞬间,却又忽地飘远!很远、很远……
远得令她无法捉摸、无法确定……会不会只是她的错觉……
全身失去力气的她,仅能窝在墙角颤抖,或许再忍耐一会儿,她便可以完全忘记心中的害怕,只要再忍耐一会儿就好——
“醒醒!”
一只大掌覆在她的肩胛,不怎么用力地摇晃她动也不动的身子,似乎抱着怜香惜玉的态度。
“喂!”
这声音……她听过的!
君清妍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发现她以前从来没听过的声音,却在此时变得异常熟悉!
是他——毫无理由囚禁她的自由的男子!
连她临死之际,他也不忘成为她人生路途中最后的恶鬼么?
她真的怕他……老天,别让他再靠近她了!倘若要以下地府、过油锅为交换条件,她也答应!只求他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君清妍不晓得在心里呼喊过几次,只是她疯狂的求救声,到了嘴边却出不了声音,一切只是徒劳无功。
“再不醒来,我可要使出手段了。”
从来没听过有人会威胁一个昏迷的人,他是她见过、听过的第一位!
君清妍眨动沉重的眼皮,不想让他使出什么手段,因为她直觉那将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所以不再贪恋临死的快意,她努力地从昏眩感中拉回所有神智。
“唔……”她不舒服地嘤咛出声。
慕桢委屈着硕长的身高蹲在她身边,将浑身是脏的她揽进自己的怀中,尊贵如他,不应该与低贱的她接触,但是见她脸色如此苍白,似乎非常痛苦地挣扎着,他忍不住就将她揽进怀中了。
“为什么要绝食?你不晓得用这种方式和我斗,是一种很愚蠢的作法么?”他根本不会在意。
但是如果他真的不在意,为什么他现在会来这里探视她的情况呢?在乎她是死是活的人,正是他啊!
慕桢心里有万般复杂的情绪,可是他不会表现出来,不管是怎么样的疑惑,总有一天他会自己找到答案。
“……不是的……”她并非要和他斗,她知道她没那本事,与他为敌,只是死路一条罢了。
绝食,是因为她已经活不下去,从被他关进这地牢的那一刻起,她便深深地觉悟,认为自己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逃离此地了!所以她选择一死了之,永远不再受他禁锢。
可以说她勇敢,也可以说她懦弱,但是千万别再让她莫名其妙地为他感到心痛心碎!
她承受不起那种负荷……
“听好,我不准你死,如果你一再想要逃离我,甚至不惜一死,那……我会让你彻底的后悔!”他冷冷地威吓她。“别忘了,你还有三个妹妹,既然我能掳你回府,自然有其他办法捉来你妹子,若是你想以死逃避一切,我就拿她们开罪!”
君清妍的确吓了一跳!她不敢相信他会这样折磨她——她究竟作错了什么?冒犯了他什么?
为何他要抓住她不放呢?!
她只是个奉旨出番和亲的代罪羔羊,她的妹妹们也是如此,他何苦一再相逼,甚至对她说出这席威胁的话。
“你……”她气犹浮丝,藉由最后一点力气开口问他:“你……为什么要囚禁我?我……我有影响你任何利害之处么?”
她一直不明白,既不杀她、也不放过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们之间真有深仇大恨?!
君清妍觉得自己的神智又要模糊了……
仿佛作了一段十分冗长的恶梦,她几乎像没命似地从梦境中逃了出来,忽然惊醒、整个人从床炕上弹了起来!
“呼……呼……”她猛喘着气,没有任何动作地呆愣在床榻上,却已是满头大汗。
久久,她终于注意到周围的一切,是她原本居住的寝房——
怎么,她不是在地牢里?
当她将双眸的视线一抬,慕桢阴邪的俊颜立即映入她的眼帘,当然免不了又是一吓!
还是见到他了!
显见老天是不肯和她交换条件了,非要她在他的威势下残喘着!
君清妍怔怔地望着他许久,直到他不客气地轻咳了几声,硬是打断她呆愣的思绪,她才找到一点声音。
“你怎么……肯释放我?”她心里竟然升起一丝奇异的欣喜。
他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反而说道:“这算释放么?对你而言,只要待在康亲王府一天,就是折磨你一天,是不?所以我放你出来,只不过是从一个小地牢将你推进另一个无边的地狱罢了。”
她不否认,因为他说的是一种事实。
见她不语,慕桢心里不悦极了!“你是哑了?不会说些什么话么?”
令人感到意外,他竟然会要求她回话,难道他是在允许她对他光明正大地顶撞么?
君清妍先是沉默,而后才大胆地开口道:“我当然想说些话,不过,只怕说了王爷并不会想听。”
“哦?”慕桢挑高一道俊眉,打算洗耳恭听她的不满和意见。“你说,我偏偏想听。”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凭他总是阴晴不定的个性,君清妍还真的有点担心他会一怒打死她!
但是她原本就没有打算活下去,若不是他阻止,她早魂归西天了!所以其实她根本不必忧虑。
“好,我就直言不讳了。”她定定地望着他,决定不再退缩,想离开这里的最后办法,就是和他晓以大义!“如果王爷不清楚,我可以明白告诉王爷,我,君清妍,并不属于康亲王府的一份子,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待在王府里,不晓得王爷将我软禁在王府中,有何贵干?”
没料到她会如此大胆地说,慕桢有瞬间的怔愣。
“王爷该还我自由,让我奉旨和亲,若王爷再软禁我,一旦耽误大局,就算逆旨,难道王爷不怕皇上降罪?”她相信现在皇宫里已经是一团乱,至少她代替格格出番和亲,也算是朝中一件大事,如今她被掳来康亲王府,自然没有和亲的人马前往西藏,这邦国之间的情谊有待考验了。
可是她心里却有另一层隐忧——劫亲的人是他,表示逆旨的人也是他,若皇上当真追究起来,他肯定会被杀头,
她又莫名其妙地为他费精神了。
他是个恶人,被定罪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何必替他担心?就唯恐祸害遗千年了,她竟然还反过来顾虑他的性命?!
荒唐!
君清妍忍不住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句。
“你认为我无能抗旨?”他劫亲的原因,就是为了挑战天威,而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将他看成畏惧皇威之徒!怎么不教他恼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我心里的话,王爷不是偏偏想听么?”她是得到他的应允和一半逼迫,才大胆说出这些话来。
没想到他真的生气了!
好没信用的一个男人——不对,他只说他偏偏想听,并没有言明他听了之后不会动怒。
是她将自己推向火口!
君清妍发觉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他朝她步步逼近,突然伸过手——
她害怕地闭起双眼,本以为他要动手打她,没想到他却掐住她的下颚,将她的小脸扳高,狠狠堵住她的嘴!
这……老天!他竟然吻她?!
君清妍的脑子有一阵子是完全无法思考的状态!
她简直要崩溃了,
不……他怎么能吻她呢?!
他的舌尖灵活地撬开她的贝齿,绵绵缠绕她的舌,未感受过的湿软滑腻在她嘴中翻搅着,她居然觉得有股甜蜜的酥麻感贯穿她的四肢百骸,直达全身每一寸肌肤
热火高张,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意乱情迷。
是什么时候不小心着了他的魔?她居然一点记忆也没有,只觉得接受他的占有是一种幸福……
她愿意被他侵犯么?
多可怕的念头和决定——
她竟然甘心被他强索和占有?!
君清妍怀疑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脑子!才会产生这么惊世骇俗的想法,没错!那已经不是她的脑袋了!
她一定是被他控制住了!因为他是个邪魅的男人,所以他想控制她的思想,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君清妍完全乱了方寸,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与他保持距离,因为他的手段实在太厉害了!她甚至不想离开他的唇……
当他放开她,同时也带给她一阵落寞,涨红的双颊,飞霞流转,唇际还残留他的气味。
却听见他气冲冲地道:“从此,不准在我面前提起那昏君!”
君清妍自然是不明白一切原因,但是从来不好奇任何事情的她,却对他的愤怒感到不可思议。
有什么事值得他这么怨恨皇上呢?
他一直是个冷漠如冰的男子,在他身上,可以嗅出森幽的气息,但是也可以了解他过人的镇定和冷静,为什么她的一番肺腑之言,却惹来他如此波涛汹涌的怒气呢?
君清妍真的好想知道!
“你对皇上——”
“住口!”他低吼道:“我已经告诫过你,别以为我有十足的好脾气可以容忍你的挑衅!”
“我并没有挑衅王爷的意思。”这和他作对、争斗是一样的,她也没有这项本领。
她想了解他——
或许在他眼中,是一件极可笑的事,因为在她心底,这也是一种非常荒谬的想法,但是她就是不由自主地想了解他!想剖开他冷漠的皮囊,探查他最真实的内在
即使是满心的狂吼,她也会倾听!
只要是他不满、憎恨的,她都愿意试着去了解。
由厌恶他、畏惧他,转变成想了解他、关心他,只不过是短短一段时间而已,但是她却觉得历经了漫漫长年。
原来她并不适合怨恨他。
“如果王爷心里有难平之事,不妨说出来,别伤害别人又伤害自己。”她虽然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但是她希望他爱惜他自己。
慕桢冷惊的眸光射向她,像是恨不得将她掐死一般地盯着她!
她心里当然害怕,但是此时她却有莫大的勇气,犹如上天赐予,只想解下他的武装。
“你会这么生气,一定有原因,但是我想知道,你和皇上有什么——”
啪地一声!
火辣猛烈的巴掌甩上她的脸颊!
君清妍瞠大双眼,直直瞅视焰火熊烧的他。
“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过问本王的私事!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才,也想攀龙附凤?”
不……
他误会了!
无奈她根本没有勇气去辩解。
他说得一针见血,但是她不觉得他说错——她的确太自以为是了!现在的她和一个囚犯没什么两样,在他眼中更是一个下等的奴才,她凭什么去过问他的一切?她没资格啊,
在她惊愣之余,唐紫屏身旁伴着书儿走了进来,依然是丰姿绰约,宛如天仙般地迷人。
与自己的狼狈比起来,君清妍不禁感到相形惭秽。
“紫屏向王爷请安。”唐紫屏朝慕桢福了身,书儿也随着请礼。
她们的来到,恰巧可以撞见一场好戏,但是抱着看戏的心情的人似乎只有书儿,唐紫屏仍是保持一贯的气质。
“怎么来了?”
见到唐紫屏,慕桢的火气一下子消灭不少,并非是因为唐紫屏使他心情大悦,而是在看到第三人介入后,他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他竟然会在君清妍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其性情这一点倒是让他既惊讶又耿耿于怀!
“听说王爷将君姑娘打入地牢,因君姑娘闹绝食,王爷又将君姑娘释放,为了替君姑娘调养身子,更是大费周章请来不少药师,王爷对君姑娘这么尽心尽力,真教紫屏吃味。”她坦言道。
慕桢未瞬变神色,反而是原先愣在一旁的君清妍闻言,更是一脸呆若木鸡!
他为她费心思?!这有可能么?
“王爷对待君姑娘的心情,是否愈来愈不同了?”唐紫屏有别于一般宠妾,她不好奢华,但是却工心计。
她可以舍弃荣华富贵,但是她不能失去他的宠爱,如果有谁敢同她一起分享他的心,她会让那人不得善终!
本来,她不当君清妍是一回事,因为她自信慕桢不会见异思迁,更何况君清妍骨瘦如柴,不及她一半娇媚,不足媲美,照理说,她是不可能受君清妍威胁。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有点危险,她必须开始提防,否则慕桢当真变了心,她要挽回也来不及了。
“你别乱想,对自己没信心了么?”
唐紫屏唇角扫过淡淡一笑,心底的另一抹笑容却是既可怕又狰狞!“信心当然有。”
她瞧了君清妍红肿的脸颊一眼,向慕桢要求道:“王爷,紫屏有个请求,请王爷答应。”
“你说。”
当唐紫屏再度看向君清妍时,眼神突然变得阴幽恐怖。“我想要这个女人当我的丫环。”
当场震惊的人,除了书儿和君清妍之外,还有慕桢!
他看着君清妍充满不肯的神情,心里竟然也同样产生不愿的心情,于是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这不行。”
唐紫屏呼吸了一口气,神态优雅,脸上恢复了浅笑。“王爷为何说不行呢?”
一时找不到借口,他只好随便搪塞道:“刚才,我已经决定要她服侍我,所以她现在是我的奴才。”
奴才……他只当她是奴才!
君清妍似乎可以听到另一个心碎的声音。
“那便作罢。”唐紫屏的唇角依然挂着淡笑,但心底狰狞的笑容却已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