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总经理,」此时却有个戴着墨色镜片的男记者,忽然举手发问——
「我是XX报社的记者,对于您的热心公益,本人由衷感到很佩服,但是想请问您,对于您五年前曾经辅导过一个患有忧郁症的问题少女,最后却发生让她走上自杀一路的结果,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戴着墨镜的记者,嘴角噙着一抹邪恶的笑容。
这番话一说出来,全场立刻一阵骚动。
小凡也吓了一跳,她是听爸爸说过他过去曾经有辅导失败的案例,但没想到……是那样的结果……
但,再严重,也不能把问题都归咎于他的身上啊!
「对于一个如此失败的心理辅导员,大家认为,他有什么资格成立这个基金会?」从这记者不怀好意的目光,不难发现他的居心叵测。
果然,大家纷纷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着,现场的气氛变得诡谲不安,主持人站在一旁也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凡把目光移到杜隽人的身上,想知道他怎么回应,没想到他却异常的沉默,完全不作任何辩解和危机处理,静静地仿佛承受一切指控。
小凡眼神定定看着他,不禁替他着急了起来。
说话啊……你不是公关专家吗?怎么不替自己辩护呢?
「杜总经理,」记者冷笑了一声。「您该不是以为成立一个基金会,就能把过去那段阴暗和罪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吧?」
「喂!」小凡再也忍不住地从楼梯上冲了下来。「你说够了没有?」
她怒指着那名记者。「就算辅导失败,也不能把问题怪到人家身上吧?那癌症的病人是不是都要来指控医生没办法把他们救活啊?」
她不顾别人眼光地大声吼着。没办法,她就是不由自主地着急起来,看着他沉默的表情,她忍不住想为他说句话。
「对啊!就像我们这些学生一天到晚跷课,不喜欢念书是我们自己的问题,难道都要怪在老师身上吗?这什么道理嘛!」阿龙也站了出来,帮小凡呛声。
站在台上的那个男人真的很有种,那天为了保护小凡姊一口气喝了整瓶酒,阿龙相信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就是说嘛,自己不学好干么怪老师!」其他年轻人也不约而同站起来表示意见,会场里终于出现一些相反的声音。
那名来找碴的记者才脸色难看地坐下,既然连问题青少年们都这么说了,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这时,原本在一旁的楼教授也站了起来。「心理辅导是一条辛苦而漫长的道路,从事这份工作,需要无比的热诚与耐心,杜先生今天成立这个基金会,希望能够帮助更多迷失的年轻人,这是值得大家给予肯定与鼓励的。」
这么一说,现场众人立刻纷纷用掌声表示赞同与肯定,让活动顺利地进行下去,主持人也赶紧出来带动气氛,宣布派对正式开始。
热闹的乐团演奏响起,大家纷纷跳进舞池热舞,没有人再注意刚才那段小插曲。但小凡却注意到了,站在一旁沉默无语的杜隽人,仿佛沉入了一个无人的世界,独自坐在黑暗之中。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深沉,仿佛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
舞会进行没多久,他就默默起身离开了。
远远看着他的背影,那沉重的双肩,仿佛负载着太多的伤痛与自责……
小凡怔怔望着他,双脚,竟不自觉地随着他移动,她好想,进入他的世界,想替他分担一点伤痛,想告诉他,别那么寂寞的样子……
她看了,会心痛。
独自离开PUB,杜隽人像一具空空的躯壳似的,在人行道上走着,此时的他,仿佛毫无意识,只能一直走着。最后,他颓然坐在街道旁长长的木椅上。
他双肩微微垂下,整个人落入了那沉痛的回忆……
那女孩,不是别人,是他的学妹,那个叫香凌的女孩,曾经在黑暗中向他伸出手,但他却救不了她,他就是无法将她从那黑暗之中拯救出来……
「嘿,在想什么啊?」小凡站在他身后已经很久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隽人听到她的声音,却没有回过头。
小凡压抑住内心澎湃的情感,故作轻松自然地在他身旁坐下。「你该不会还在意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吧?」她想安慰他,又想做得不露痕迹。
「大家都说了,那不能怪在你身上啊,即使你有心想帮助别人,别人也不一定能接受,何况,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你又不是超人或救世主,没有必要那么自责吧?」
说真的,她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这种事对她来说总是有点别扭,但她还是试着努力地,用她的力式来表达关心。
「妳不会懂……」隽人双手抱着头,把脸埋入那双手掌之中,手臂上浮现的青筋,看得出他是多么用力地压抑和忍耐。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感受得到那痛苦的气氛。
「你不要这样……成立基金会是件好事,你也是想帮助那些年轻人嘛,你看,阿龙他们也很支持你,你别管那个人说的话了……」
「不,他说得一点也没错,我根本没有资格成立这个基金会。」隽人沙哑的声音从指缝间迸出,声音里充满着压抑和痛苦。「香凌是个好女孩,是我害了她,一切都是我不好……」他就是推她沉入黑暗的那双手。
小凡的心忽地往下一沉,香凌?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个不好的预感……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他要那么自责呢?小凡的心不安地跳着,难道像娜塔莎说的,她根本不了解他吗?小凡心里有一千个问号,她却知道,现在并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
「我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不能因为过去而放弃现在啊——」
「不要再说了!妳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懂——!」隽人霍地站起身,脸上的表情愤怒,眼神却是那么的孤独而折磨。
小凡抬着脸,愣愣地看着他,微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真是的,她实在是不会安慰人,他的心情怎么好像更槽了……
「我没事,妳进去吧。」他漠然地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等一下!」小凡在他身后喊着。「你不是说要我在后门等你,我们不是说好……要吃烛光晚餐的吗?」
隽人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对不起,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说完,他又举步向前走去。
小凡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当作」?他们之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啊!为什么要「当作」呢?
如果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她不懂,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不懂他的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沉痛?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