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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情天使 第九章

  在往台北的车上,阿腾相当的沉默。

  他死忠兼换帖的兄弟何明屯权充司机,将他和何旖旎送到医院见他父亲。

  沿途,他详尽的向阿腾报告他父亲的现况。

  原来,何明屯是从一个弟兄那里得知阿腾父亲病危的消息,肝癌末期,从发病到现在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叶老大最后的心愿,是见儿子一面。」何明屯转述邵位道上兄弟的话。

  赶到台北时,阿腾果然只夹得及见他父亲最后一面。

  这一生只见识过一次死亡--母亲病故的何旖旎,再次窥见一个牛命如流星般瞬间逝去。

  「阿腾,爸爸很高兴你愿意来送我这一程……」形容枯槁、气若游丝的老人,紧握着儿子和他以为可能是儿媳妇的何旖旎不放。 「阿腾,爸爸小求你原谅……但 假使你愿意,请记着我死的样子,并试着……试着忘记我生的方式……」

  说出这段话的只是一个缠绵病榻、渴望亲情的父亲,根本不像一个逞凶斗狠的黑社会老大。说完那些话,他颤抖的手再次紧握两人的手,他的力道不大,却是用尽最后的力量,之后,他的手坠落床上,断了气。

  当何旖旎和何明屯看着那些围在床沿的几名黑道人士放声恸哭时,阿腾脸上竟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是瞎了,但没有聋、没有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是表情近乎忧郁的捏紧拐杖站着。

  也许他忘记该怎么哭泣了!何旖旎甚至有点气愤他的冷静绝情,直到她看见他额上猛暴的青筋,她才晓得他正在极力克制哀伤。

  何旖旎原期待他会因悲伤而狂乱,因愤怒而咆哮,但他冷漠的平静更教人心痛,更令人不安,她不晓得他为何要如此冷酷的压抑所有的感情?  

  葬礼和火化仪式雨天后便举行了,如阿腾父亲的遗愿,来如尘、归似土,他不要铺张,只要简单。  

  而葬礼也真的出乎她意料之外,没有一大唯身穿黑西装的黑道人物出现,葬礼隆重却朴实。

  丧礼现场,一名律师转交了一些东西给阿腾,其中包括一个牛皮纸袋。何旖旎相当好奇信的内容,但阿腾用手拿着,并没有拆开的意愿。

  丧礼过后的那个下午,一直很义气的陪伴阿腾身旁的何明屯决意再权充一次司机,送阿腾回绿屋。

  「腾嫂……对不起,何小姐,你想回去了吗?我顺便送你一程,」老是改不掉对何旖旎的称呼,何明屯略显尴尬。  

  何旖旎侧头凝视两三天来一直呆滞得像个木头人的阿腾,突然浮上了悬心的感觉。他需要放松,可是他却像只想紧紧抓住这扭曲的命运与突来的遗憾,直到蜡炬成灰心成石。

  这一刻,何旖旎再次迈不开步伐了。

  屈指一算,距她和常茵、钟珍约定的时间大约还有二十四小时,她决定自己对阿腾还有另一项义务,即使不能伴他走过漫漫一生,但至少必须说服他走出命运的阴影。

  「河豚,我陪阿腾回绿屋,他这样子,我不放心。」她没有惊扰阿腾正沉溺的思绪,她小小声的对何明屯说。

  何明屯失是错愕,继之眼眶泛红的朝她直点头,无声道谢。何明屯对阿腾那份挚然的关切,也今何旖旎红起了眼眶。其实,有时候仔细想想,老天爷是公平的。她今阿腾在亲情上有所欠缺,但却在友情上获得弥补。

  回绿屋的沿途,阿腾还是不言不语,甚至不吃不喝。

  送他们回到绿屋后,何明屯借口有事先走了,何旖旎看着扬尘而去的汽车,明知道何明屯想多留一些时间让阿腾和她独处,可是她又有点畏缩了,她恐怕光凭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助他走出阴霾。

  糟糕的是,也许不到二十四小时,她又将带给他另一个更深的打击--她的离去。

  她突然又觉得自己陪阿腾回绿屋的决定太草率,只是,常绿屋里静得只听见他们两人的呼吸时,后悔也来不及了。而更糟糕的是,她厌恶他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

  「阿腾!」走近他习惯呆呆坐着,轻轻晃动的那张藤制摇椅,何旖旎单刀直入的说: 「假使你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如果你想叫,就大声吼出来,不要憋着好吗?你不也说过,无论记忆的好坏,眼泪和笑声都一样,是人类压抑不了的天性。」

  他侧耳倾听,像刚回魂。他听进她的声音,却没有听进她的话意。「你,来,帮我看看这个牛皮纸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他的神情俨然不像刚去参加过自己父亲的葬礼,他--太过平静了。

  何旖旎拿出牛皮纸袋里的所有东西看了看。 

  「是一些动产和人动产的证明文件,你爸留了一些东西给你,包括一栋房子和……」

  「那些不重要。」阿腾打断她。

  而事实上,她十分明内他在乎的是什么。 

  「有一封信,应该是你父亲的亲笔信,上面指明给你,要我拆开来读给你听吗?」她征询他的意见。

  阿腾点头,表情还是一贯的冷静,堆有芒摇椅扶手边上紧握的只手,显示出他对这封信是有所冀望的。


  腾儿:

  有许多许多年不曾如此唤你,午夜梦回,竟每每为此潸然落泪。更教人遗憾的是--我无缘参与你之前的人生,竟也等不及参与你之后的人生,你我父子一场,竟缘浅到这种程度?

  从来,我不想为自己糊涂的一生多做解释,若有解,大概也只能说是太过愤慨这个有钱判生,无钱判死的世界,所以才偏激的走上这条再也不能回头的路。

  但到最后,我仍不得不感谢这「杀千刀」的老天,感谢他让你因为这些年的伤痛与挫折,而对生命抱持着严酷的态度。当你的兄弟何明屯这么告诉我时,我终于放下心来。

  或许,我终究可以无憾的去见你九泉之下的母亲!

  还记得你母亲出殡的那天,我曾对你问起你母亲最后说过什么,你冷淡的回答着:她叫我不要怨恨,要我记得她生的方式,忘记她死的样子……

  当时,我确实看到你眼底的怨恨。我晓得你无法不怨恨我,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日我不求你不怨不恨,和你母亲不同的是,我想请你忘记我生的方式,记得我死的样子。  

  这几年我走得有点累,可以这么平静从容的去见你母亲,我反而觉得庆幸。有时回头想想,也觉得好笑,「爱」如此小小的一个问题,我和你的母亲却得用尽一生来回答!

  无论如何,我走了,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我也带走了。而我不希望你步上我的后尘,可堪告慰的是,你绝不可能步上我的后尘了!

  平实且坚强的走下去吧!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期许,想必也是你母亲对你的期许!

  最后 愿老天赐福给你

  父遗笔


  她迷蒙的看向阿腾,他却依旧一脸的平静。她真的看不下去了,她冲上前摇撼他。 「你叫呀!你吼啊!你哭嘛!阿腾,把你内心的痛苦与不平发泄出来嘛!人生有那么多一旦发生了地便再也无法挽回的遭遇,可是,至少我们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发泄情绪嘛……」何旖旎边哭边吼,好像该作情绪泄洪的人是她,而不是阿腾。

  阿腾静静的从摇椅起立。 「我想去好好洗个澡了,这三天,像一场噩梦。」

  表情阴沉的说完,他像以往一样,摸索着回房。

  何旖旎愤愤的挥去眼泪,瞪视他合上的门。那感觉,就像她对他的关心是多余的,多余到他恨不得摒弃门外。难道他对他父亲的骤逝真的无动于衷?

  假如是后者,那她真的是白来了这一趟。

  她从沙发上拿起背包,边告诉自己:管他伤不伤心、管他难不难过,反正,她马上要离开了!

  走到绿屋的铁门边,用甩头,她又折回客厅放下背包,考虑着至少该向阿腾道别一声。突然放软的思绪令她不由自主的轻敲阿腾的房门,在得不到回应时,她推开并没有关紧的门。

  阿腾没有在里面。她倚着门四处张望了一下,心想阿腾一定进了潄洗间,她这才放胆走入他的房内。

  这是滞留绿屋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采访他的房间,令她讶异的是,即使他是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房间还是保持得十分整洁。

  他房里的色调是类似菩提子般的粉绿色,搭配深绿的窗棂与一些小爬藤植物,表现出清淡的田园情调。 

  整个房里唯一较醒目的是那张床,橘与玄黑色调,突然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这提醒她下该擅闯他的房间,尤其等阿腾出浴,那一定又免不了一阵尴尬。正想退出房外,浴室里却响起了一阵庞大的碰撞声,接着是一阵竭力压抑的饮泣。  

  何旖旎以为是阿腾跌倒或受伤了,她急忙敲着浴室的门,没想到门却应声而开,她也在莽之中冲进了浴室。

  阿腾从来没有关门的习惯。眼前的这一幕,让何旖旎旁徨在进与退之间。

  不用说,阿腾正浑身赤裸的沐浴在莲蓬头下,湍急的水花打湿他的长发、他的背……

  正因为阿腾背对着她,何旖旎原该来得及在阿腾发现她之前退出浴室的,可是室内亮澄澄灯光映射出来的景像,令她动弹不得。  

  阿腾将头抵靠在磁砖上,他一耸一耸的肩膀,告诉她他正以他的方式独自的在哀悼他的父亲,甚至他所失去的一切!

  但阻碍何旖旎离开的理主并不只因为阿腾不能自己的哭泣,还有他背上那一道道的疤痕,它们破坏了他背部的光洁完美。

  「阿腾!」一阵突来的心痛,令她突兀的出声唤他。

  他从磁砖上微微侧头,因为惊讶同旖旎走进浴室里,他的肩膀僵硬的弓起。

  「阿腾!」不顾可能溅湿她衣裳的水花,她徐徐的走近他,伸手去抚摸那些看来极为可怖的伤痕。

  她才触着他,他便豁的转身。

  「不要!」他怒吼!

  她僵住了!他一直压抑的悲伤和愤怒终于爆发。

  但何旖旎是何等的倔强,她或许会屈服于阿腾的软言软语,却从不顺从他的警告。 「不要拒绝我,阿腾!」

  连她自己都还没有弄懂她究竟要求他不要拒绝什么?口头的安慰吗?或者、不仅于此?

  她愣了一下,在还来不及深思熟虑之前、不顾一切的走向他,关掉水花四溅的莲蓬头,从背后拥抱他。

  「阿腾,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饶过你自己吧!」她激动的喊,早分不清楚自己脸上的是泪或是水了。

  他甩甩头,发出毫无欢乐的悲惨笑声。 「我是人,不是神,他们却一个要求我记得她生的方式,忘记她死的样子;一个要求我记得他死的样子,忘记他生的方式。说真的,我真希望我能全部都忘掉,可糟糕的是,不论他们是生是死,全都在我脑海里生了根。」

  泪水自他眼中逸出,点滴掉落何旖旎圈在他腰际的手背上。或许他仍然有点无法相信父母逝去的事实,也因此他的悲伤之口夹着许多苦涩。他的嘴里仍留有一生未说出的话的余灰,如今父亲猝逝,他除了吞下,竟别无选择。

  她应该是最贴近,也是唯一能领略他痛苦的人吧!

  「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上她拥紧他,好像这样能将他的一些伤痛转移到她身上。

  阿腾几乎宁愿她没有这么做!他的伤痛的祷需要转移,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她身上穿着衣服,她贴着他的曲线仍足以教他在骤失至亲的伤痛中浮沉于记忆的欲海……  

  那一年,两个情窦初开的孩子在一间老旧的四楼公寓里初尝禁果。当时两个人都不算成熟,只因为冲动的情欲突破了层层束缚。他曾经用嘴细纽描摩过她艳红欲滴的唇瓣,她玫瑰色的乳尖也曾在他指间绽放,她迎向他时,美丽的双眼迷蒙的闪着……自解情事以来,何旖旎是他的初恋,也是唯一的爱:孤苦伶仃的这些年,他也是怀抱着与她共织的那些美好回忆一路走来。  

  她是他的初恋,也是唯一的爱恋,可是在自己表现得像个弱者的这一刻,他并不想利用自己的脆弱与她的心软构筑出欲望。 」不要!「他重复一次,但语气平和多了。 」你靠我这么近,难道不怕又发生什么你不乐意的事?「

  」不要拒绝我!「她将他抱得更紧更紧。」也不要赋予我任何拒绝你的机会。「

  终此一生,她都在渴望真挚的爱,而在这一刹那、 她却十分肯定了,她爱叶腾,那是一种经历内在的挣扎、恐惧和疑虑,才烙入灵魂深处的事实。

  她爱阿腾,远远胜过大陶或任何人!这种烙入灵魂深处的事实,使她整个生命产生焦距,但也瞬间让她失去了焦距。  

  再过三天,她即将成为陶健方的新娘,她怀疑自己能否原谅自己的堕落?但她之前的人生如果撕了开来,也并不见得光彩。反正早晚要下地狱,何不好好把握和阿腾在一起的时光,不要苛责阿腾和自己曾经的堕落,反正,嫁给陶健方之后,她还有剩下的一生来懊悔。

  含泪拨开他贴左背上的湿发,她轻吻那些被火烙印上去的丑陋图腾。 」我晓得,你不会勉强我做我不乐意的事,但是,这一刻我是心忖情愿的!「

  他浑身紧绷。 」心甘情愿是同情最低劣的借口,小旖。「

  」这不是同情。「她双手滑到他肩上,抚摸他纠结的肌肉。 」如果你要逼我说……我会承认,这是爱情,始终是爱情。「

  她的坦白今阿腾震惊,也令他的情绪从谷底倏地升至顶点。他侧头亲吻她的指尖,将她拉向胸口--再次体会爱与被爱,且屈服于欲望之下。

  他以一手轻轻勾勒她美丽的五官,轻轻刷过她的柔唇,粗糙的指尖令她亢奋。

  她抬起身体,只想挨紧他,情不自禁的抵着他磨蹭,他坚硬的身体给她一种失落许久却又原始强烈的满足感。

  阿腾的表现是狂野而危险的,伤痛与欢悦同时激起他纯然男性的占有欲。在她热情的挑逗下,她身上的衣物很快的卸下。

  他让她抵靠在磁砖墙上,以手臂托任她的臀部,她则像猫般的弓起了背脊。他一再的需索她的吻,一再的在她体内冲刺,而她只能紧紧的拥住他。

  她能听见他的喘息、呻吟,能感觉他在她的体内迸放。

  这并不是何旖旎第一次体验阿腾的热力,而他的热力是容易教人不知不觉上瘾的药。爱也是,欲望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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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在那张橘与玄黑相间的床上。

  阿腾唇边紧若岩石的线条松懈了下来,他朝蜷缩在他臂弯里的何旖旎压上唇,轻触她的唇缘。

  像急于弥补这些年的失落,刚刚在床上,他又占有了她一回,热情不减,他在她需要吻时吻她,在她需要慰藉时抚弄她,他温柔款语着: 」我一直好奇你有什么改变?既然我看不见,我只好用触摸来替代眼睛。「

  他做得很好,淋漓尽致。他的手像一条流经她身上的河,抚触所到之处立刻点燃热情,阿腾向来是最慷慨的情人,这点并未改变。

  而何旖旎反而好奇,他是否发现了她的任何改变?

  像能读出她的思绪,他的干揉捏了一下她的左乳,并深沉的低语: 」你比以前热情许多,我想,一定是有人把你调教得很好。「

  然而,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解释的必要。

  她的缄默让他误以为她默认了,于是他悻悻然的放开她,嘴角蜷起。一个嘲弄的笑。 」对了,有一件事……刚才,我并没有使用安全措施,抱歉、不是我不想使用,而是绿屋里没有那些东西。不过,我以为我应该可以不必太担心,因为你一向谨慎,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我相信你一定有所防备。「

  他的语气活像在向她褒扬自己的洁身自爱与挑衅她的不够自爱。

  原本,何旖旎大可不必满足他的男性虚荣、反正他爱怎么想就随他怎么想。可是他那一脸伪装的疏离,又令她的心莫名的痛着。终于,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向他吐露。 」不,这些年,除了你,我没有和其他人有过亲密关系,至于我的未婚夫,他是个正人君子,不到新婚之夜,他不会强迫我。「

  阿腾没有明显的表现出男性的虚荣,但他一度萧索的眼睛却再度聚起了星辉。 」听起来他像个圣人,我这个凡夫俗子实在是自叹弗如!「

  乍听,阿腾似乎在表现谦虚,其实,他是另有目的。他俯首准确的含住了她的乳尖,以左手捧住她的臀固定,右手滑入她的双膝间,往更深处探寻。

  欲望已然成了血管中的麻药,这是两人都不能否认的事实。她像个上了瘾的人,狂喜的接受他的润泽;而他的反应是灼热、急切且蓄势待发的。

  而当他的每一次冲刺都能引出她欢愉的呻吟时,阿腾开始感到乐观。

  他深信他和何旖旎的感情有了转机,深信一切事情终将有个--完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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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谁又能保证结局会如何?

  夜里的八、九点,两个不速之客粉碎了阿腾和何旖旎之间的温馨及亲昵。

  那时,阿腾和何旖旎正倦极的相拥而眠。先是一个手持木棍的男子冲进门来,夸张的叫嚣同时惊起阿腾和何旖旎,接着另一个女人也冲了进来。

  那男人是个原住民,他喝醉了,眼中布满血丝,抡起木棍便往床上的阿腾和何旖旎打来,幸好他身后那个长发女子及时抓住那只木棍。

  她喝叱道: 那达,你冷静一点。」

  「不要阻止我!」那个名叫那达的男人疯了般的咒骂。 「我要痛揍答挪这贱女人一顿。」

  侧且专注的倾听了一下,阿腾先拉了一条被单护住何旖旎,自己则迅速的套上长裤,再摸索着拈亮台灯。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屋里撒野?」

  「你才撒野,答娜是我的未婚妻,你竟敢诱拐她!」  

  答娜?阿腾和何旖旎同时一阵错愕。

  「你是答娜的未婚天!我经常听她提起你,可是我已经三天没儿到答娜了!」瞪大茫然的双眼,阿腾据实回应。

  「少骗人!答娜开口闭口都是你这个瞎眼雇主,她亲口告诉我,她喜欢你,昨晚她就没回去部落,怎么可能不来找你?!」原住民男子眼中添了份暴戾之气。 「叫你身后那个女人出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答娜?」

  眼看着那男子又举起木棍,直朝阿腾劈来,何旖旎慌忙露脸,抱住阿腾。即使只里了条被单,她晶亮的眼神及高昂的小下巴,仍十分迫人。 「我不是答娜,我叫向旖旎,是叶先生的朋友!」

  叫那达的原住民男子突然静了下来,他乏力的垂下木棍,像一个做错事的小男孩,一脸的茫然与畏缩。

  那达残暴的气焰消失了,何旖旎不再提防他,反倒是他身后那个长发女子惊讶的低喊,引起她的注意。

  「何旖旎?!」

  那声音不算熟悉,却也不能说陌生。抬头看清邵长发垂肩、皮肤略呈麦色、有双澄澈明眸的女子之后,她先是疑惑,继之跌坐在床上。

  天啊!是唐依娜!

  就算唐依娜如今的穿着、打扮和以往截然不同,但何旖旎仍不会错认眼前这个明媚的女子,就是受陶健方器重的唐秘书,当然,也是那天在她的订婚宴上对她投以莫名的憎恨眼神的唐秘书。

  天将毁灭她了!唐依娜不是随陶健方去香港出差了吗?啊!常茵说过,为了她的腿伤,陶健方已经赶回台湾,那应该是她陪阿腾去见他父亲最后一面之前的事了,也就是说,是三天以前的事?

  只是,为什么唐依娜竟出现在这个山间小镇?且在这个时间出现在绿屋。

  何旖旎的心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三天之后,她就要和陶健方订婚,很难解释为何自己会躺在未婚夫以外的男人床上!

  令她错愕的是,在双方一阵震惊过后,唐依娜只是微微掠过一抹很难形容的飘忽笑容,便当做不认识她一般的拉着那个茫然失措的原住民青年,叠声道歉,退出绿屋。

  绿屋终于又恢复平静了!可是何旖旎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唐依娜离去前的那个诡异的微笑,令她既心虚又懊恼。

  「你没有受到伤害吧!小旖?」阿腾严肃的问着,仿佛也感受她那不寻常的安静。

  「不,没有!」她淡淡的回答。事实上,伤害一定是有的,只是伤害程度的轻重。

  「小旖,你在想些什么?」过分的安静今阿腾变得神经紧张。

  「阿腾,我在想,今后漫长的人生,你必须独自走了,而如果有责心待你的女孩,不要忘了把风筝的线头交给她!毕竟你并不适合做-只断线的风筝。」

  「什么意思?」她话里的暗示狠狠击中了他。

  「明天我必须回台北进行我婚礼的准备工作,我的结婚照还没拍,甚至连礼服我都没试穿!」即使知道这些话十分残酷,她还是不得不说。

  「小旖,不要跟我开玩笑!」阿腾急切的拥近她,满脸的真挚。 「现在,我拥有太多,舍不得失去,我想,你一定也是抱持着这样的心态。」

  「我是!」她仰望着他,希望不会伤害到他,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大陶能给我的太多了,正因为舍不得失去,所以我必须回去!」

  「我不相信!」他蹙起眉头。 「那我们先前发生的事又算什么?」

  「只是情欲!」她抑住心中的痛,努力掩藏感情,「男女之间自然的情欲。」

  「可是你曾提到爱情!」阿腾道,神情严肃到近乎神圣。

  「不能否认,我对你还有爱,可是,我更贪恋不必劳心劳力的日子,贪恋被娇宠、呵护的日子,和你在一起,我无法拥有那样的安稳……」说这段话的时候,何旖旎感觉到强烈的哀伤。

  而阿腾也如她所愿,在沉默片刻之后,开始恶意的贬低自己, 「你叫以直说--就因为我是个一无是处的瞎子。」

  不!他不是,她在心里呐喊,可是她必须制止自己的心软。

  阿腾和陶健方两相权衡--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沉默是最狠毒的惩罚。

  阿腾的神色由悲伤变成了愤怒。 「我已经不太明白,不明白这份爱带给我的痛苦是什么,我的过分热情?或者是你的过分无心?」  

  她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爱得越深,伤得越重。  

  如今,只有激情能够短暂弥补这道痛极的伤痕。  

  何旖旎解开身上的床单,将阿腾压倒在床上,她柔软的双峰贴上了他宽阔的胸膛,敏感的地带直贴向他刚强的男性。

  他并没有拒绝。  

  阿腾翻身到她上方。他的吻变得凶暴,野蛮的渴望驱策着他;他急切的拉下长裤,急切的移动,直到接触到她神秘的部位,再以狂野、原始的动作在她的腿间制造更撼人的动力,直到他自己也到达决堤边缘。

  当他得到满足、扑倒在她身上时,阿腾也绝望的明白,他的人生再也不可能圆满了,因为他再次被自己的梦想狠狠的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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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声响起,陶健方从卧室走向起居室,不疾不徐的拿起手机。 

  「喂!」

  短暂的无声之后,一个轻柔混合着迟疑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 

  「大陶--」

  「依娜?」

  「是我!」

  「我说过最近别打电话来的!」他语气中有强烈的不耐。

  话筒另一端沉寂了片刻,之后,唐依娜的语气也透露些许不满「我不会再打了,这是最后一通,而这通电话是在提醒你,别太信任你那纯洁的小新娘,就如同你不信任我的忠贞、我不信任你的忠诚一样。」

  可以听得出来,她的话里充满愤懑。 「什么意思?请你说清楚!」陶健方的声音变得十分严厉。

  对方似乎正犹豫着该怎么说明!可事实上,她更明 白这样的一笔感情烂帐,永远也没有明朗的一日。

  「我给你一个地址吧!」她轻嘘口气,仿佛不得不这么做,「你的小旖现正滞留在这个山间小镇,和一个双目失明的男人在一起,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连夜赶过去看吧!我累了,不多说了!」说完,电话迅速切断!

  「依娜!喂--」

  关上手机,陶健方瞪着纸上的住址,考虑着该不相信唐依娜?但思及唐依娜一向对他忠心耿耿,他拿起纸条,穿上外套与车钥匙、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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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拎起背包,何旖旎再次走出绿屋。

  一早醒来没有看见阿腾,却在早桌旁看到一个他留下来的纸袋与一封信:


  小旖:

  如果说爱只是石子丢入湖中掀起的那阵涟漪,是风吹过的一阵叹息,那么我宁愿从此断线,也不愿再把线头交付给任何人。

  这里有一副天使手环,买了好长一段时日,曾想用它们再次收回你的心,不过于今看来,大使的心并没有,年轻时容易收买(请原谅我的抱怨!今后,即使有所抱怨,大概也只能说给自己听了!),所以,你我都不必赋与它大多的意义,只当它是落幕之前的一个插曲。

  忘了我对你说过的任何恶言,其实我真的感谢你的出现,你一直是个令我难忘的女人、一个永远活在我心底的女人,现在也是。

  怎能否认你的抽身而退令我怅然若失,但我仍要感谢我们之间仍有悲悯存在,即使是基于往日情怀而残存的一抹余香,在我因父亲的死亡而神伤时,我必须承认我需要你的仁慈与友善,当然,我也感谢你的仁慈与友善。

  请你千万平安幸福的生活着,至少答应我这一件事,好吗?而我也会时常向杀千刀的老天祈求--赐你幸福!

  别了!真的别了!

  阿腾  留


  对这份即将擦身而过的爱情,怅然若失的人应该不只阿腾吧!何旖旎真的有点生气阿腾信里那平淡从容的语气,可是回头想想,她又能怪阿腾什么?离开阿腾,是她的执意,而阿腾一大早便躲得小见人影,恐怕的,无非也是那份离愁别绪。

  打开那个装着天使手环的纸袋,她瞪着数百个纤纰的银白色圈圈,也同时想起背袋内那两个松果珠球,同时想起阿腾被热胶烫满水泡的那双手,以及,他为了救她而擦伤的右脸与右手臂。

  不必相送,也是好的,即使怅然若失,至少不必忍受那种像被一刀剖开的痛苦。

  合上纸袋,她小心翼翼的把天使手环放入背包。人生就是这样子了,尽管有时并不乐意移动,却还是有迈不完的步伐。

  掉头环顾绿屋最后一眼,甩甩头,何旖旎毅然走向通往小镇的路迳。到了那片阿腾教会她「闭着眼睛着夕阳」的斜坡,一阵熟悉的口琴声传来,The  way  we  Were的旋律布满整坡谷。

  何旖旎回头凝锑四望,很快的在斜坡顶端的地方看见阿腾那挺拔且孤单的黑色身影。他依旧带着墨镜,他长长的头丝也照样迎着晨风狂野的翻飞,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并不孤独,在他身后三、四步的地方,有几个小孩一字排开,每个小孩手里都抓着一国线球,线球延伸出一条线、去的地方是天宰,大空上有十只风筝一字排开,每只风筝上各贴上了一个大字,合起来是「小•旖•珍•重•再•见•祝•你•幸•福」。

  多么平淡的几个字,可是却又那么教人心情激荡,愁肠百转。她从来没有想过阿腾会安排这么特别的送别。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流下了她的脸颊。

  The  Way  We  Were的音符仍满山跳跃,她拭去泪水哽咽着拔腿狂奔,仿佛不这么做,她便再也移动不了步伐离开。

  何旖旎一直奔跑到几乎听不见口琴声的地方、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再次回首,风筝仍在天空飞扬,也依稀能见那关于珍重与幸福的几个大字。

  当舍处舍,难舍处亦得舍。咬咬牙,她这么告诉自己;甩甩头,她毅然往镇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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