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自下厨煮东西……会是什么样的味道呢?她竟忘了,她好想再嗜尝看啊!
可是她不该。她又不是他妹妹,凭什么要求他这样照顾她?
她转过头不敢看他,怕自己眼底泄漏太多渴望。
「啊,有烤香阳!」温彻忽然惊喜地叫。「这个我最爱吃了,妳想吃吗?」
「好啊。」她点头,由着他带着她一摊摊逛下去,吃遍所有简单却美味的小吃。
这些摊贩上卖的食物,材料都用得很普通,卫生也值得怀疑,说到营养更恐怕得七折八扣,她从前根本不会考虑让他吃这些东西。
可是他在吃她精心制作出来那一桌桌媲美宴席的豪华料理时,却从没露出像今天这么愉悦到近乎孩子气的表情,从没这么啧啧有声的,好像永远吃不够似的。
不错,他会将她准备的餐点都努力吃完,一点不剩,但那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只是体贴而已。
「彻,你以前是不是都吃得很勉强?」她幽幽问他,掩不住懊恼。「我做的那些豪华晚餐,其实你很不爱吃吧?」
温彻惊讶地看她,彷佛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问,沈思片刻,才缓缓回应。「不是不爱吃。」他伸出手,抚平她忧伤的眉宇。「只是我宁可妳别花那么多心思在烹饪上。」
「可是我……希望你吃得开心。」她哑声说。
「只要妳做得开心,即使只是一碗面,我也会吃得很开心。」他温柔地微笑。「但是妳做那些料理时,真的很开心吗?」
她惘然。
她只是一股脑儿地追求完美,一股脑儿地想表现出自己是个多么能干的妻子,她从未在烹饪中得到真正的喜悦。
「那还不如不要做。」他轻轻抚摸她发凉的脸颊。「妳不知道吗?妳的心情会透过食物传到我嘴里,妳若不开心,我也会尝得到。」
「……你以为你在演『食神』吗?说得这么夸张。」她涩涩地开玩笑,胸口却泛酸。
他笑了,笑声爽朗,像最清澈的泉水,洗涤她心中郁恼。
「要不要玩那个?」他忽地指向前方,一个长方形的水槽搁在地上,水槽里几十条各色金鱼游来游去。
「那是什么?」她不解。
「妳没玩过吗?捞金鱼。」
「捞什么?」她懊恼地问,很不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金鱼啊!大小姐。」他又好笑又无奈地揉揉她的发。「哪,我捞给妳看。」
他蹲下身,卷起衣袖,很豪迈地想示范给心爱的女人看,什么叫做捞金鱼高手,可惜捞金鱼这玩意儿虽然他小时候很强,久没碰了技术退了一千八百万步,拿着纸网,几乎每捞必破。
他急得额头冒汗,雨桐偏还在一旁嘻嘻直笑。
待他捞破了第五个纸网,她看不下去了,玩心整个被勾起来,坚持自己也要下海。
他跟老板要了一个网子给她,她小心翼翼地顺着水流,慢慢接近一尾动作看来比较迟钝的金鱼,屏住呼吸,居然给她一捞就中。
温彻眼角抽搐。新手果然强运!
雨桐再捞,第二尾又顺利骗到手,她格格笑着再捞第三尾,白纸终于破了。
温彻擦了擦额头的汗。幸好,她的强运若再持续,他这个大男人面子可就下不来了。
捧着装在透明塑胶袋里的金鱼,雨桐显得很满足,得意地对他昂起下颔,脸颊红扑扑的,眼睛莹莹发亮,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温彻看着,胸臆间焦恼尽散,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他好爱她!
「好,这次算妳赢,我们再比那个。」
他将战场拉到BB弹台,比谁的枪法准,射中的玩具多。他枪法明明比她好得多,却为了贪看她的笑,故意摆烂。
这回,又是她赢了。
「要不要比篮球?」她主动挑战。
「呵!妳以为妳比得过我吗?」
开玩笑!他可是从小打篮球打到大的,而她连投篮的姿势都不标准。
「不是这样的。哪,左手托住球,右手手腕用力。」他忘了投篮,忙着指导她。「对,就是这样,很好。」
她一投中的,眉开眼笑。
他也不跟她争,很潇洒地算她赢。
「那是什么?」她指向在地上排排坐的各式玩偶布娃娃。
「套圈圈。」他解释:「妳拿那塑胶圈圈丢,丢中的东西就可以带回家。」
「真的吗?」她眼睛发亮。「那我要那个熊宝宝。」目标,最后一排歪着头调皮笑着的泰迪熊。
很好,人因梦想而伟大。
温彻笑着鼓励她。「好,那妳来丢看看。」
她一个一个抛,对准目标,却怎么也圈不到,不是太近,就是太远,有一个还套到了一辆玩具车上,却不是她想要的。
「为什么都丢不到?我不相信!」她跺跺脚,掏钱继续跟老板买圈圈来丢。
「小姐。」眼见她买了几十个圈圈,套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却偏偏套不中她想要的那一个,温彻忍不住好笑。「妳直接去买一只熊宝宝会不会比较快?」
「不要!我偏要这个。」雨桐倔气一来,可固执得紧。
「哪,让我来吧。」他接过她手中最后两个圈圈。
「一定要套中喔!」她充满期待地瞅着他。
「看我的吧。」他微笑,天知道心里完全没把握。
套圈圈这游戏他小时候也玩过,只是好久没玩了,技巧肯定退步许多,何况雨桐还偏偏选了个高难度的目标。
手上这塑胶圈,几乎跟那只熊宝宝的头一样大,想套中,连一分偏差都不行。
上天保佑!别让他爱的女人失望。
他暗自祈祷,深吸一口气,丢出第一个──
「啊!好可惜!只差一点点。」雨桐惊呼。
最后一个机会了。
拜托拜托,让他抛中吧!他愿意捐出百个千个这样的泰迪熊给孤儿院,但这一个,请务必留给他老婆。
他瞇起眼,扬起手臂,使劲一甩──
「中了中了!」雨桐兴奋得直拍手。「彻,你好厉害!你太强了!」
温彻总算松了一口气,在心底暗暗感谢老天帮忙。
*
回到家后,雨桐一面哼着歌,一面洗净刚买来的玻璃鱼缸,装满水,放两条金鱼快乐悠游。
然后她又抱着熊宝宝,左看右看,到处找适合供奉的地方,终于决定把牠摆在床头。
温彻从厨房泡了两杯茶出来,眼见她愉悦地忙碌着,不禁长叹一声。
「瞧妳高兴的样子,早知道这么简单的事就能让妳开心,我当初真不应该天天只顾着工作。」
她回眸,听出他话中的无限感慨,讶异地看他。
他拉她坐上沙发,将其中一杯茶递给她。
「我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妳。」他低声坦白心情。「现在想想,我以前会那么拚了命地工作,大概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爬到跟妳一样高的地位,好让自己配得上妳吧。」
「配得上我?」她愕然。
「妳大概不知道吧?」他自嘲地牵唇。「其实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暗恋妳了。」
「什么?你暗恋我?」她睁大眼,不敢相信。
他意味深刻地点点头。「妳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
「是在台中?」
「不是,更久以前,在妳家。」
「我家?」她更惊异了。他们什么时候在她家见过面?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
「唉,妳居然忘得干干净净。」他又叹气,很无奈地,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在妳念高中的时候吧──」他啜一口茶,悠悠地开始诉说两人的初遇,他是如何仰望着在二楼窗台的她,她是多么地漠然出尘,像远在云端的女神。
「女神?」他的词汇令她脸红。「你胡说什么啊!」
「在我眼中,妳就跟女神一样,高不可攀,可望而不可及。」他很认真地解释。「很奇怪,我明明就比妳大上几岁的,那时候看着妳,竟会不由自主地心慌意乱,怕妳嘲笑我。」
「嘲笑你?我为什么要嘲笑你?」她不可思议。
「因为我太自不量力。」他涩涩地低语。「因为我明明是个穷小子,却还想跟妳攀交情。」
「你这么想?」雨桐震惊。在她面前,他一向是那么不疾不徐,彷佛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似的气定神闲,她从不晓得他也有如此没自信的一面。
「妳不知道的可多了。」他放下茶杯,把玩她柔软的发绺。「璇璇告诉我,妳以为我是为了报答妳父亲的恩情,才向妳求婚的。妳太傻了,雨桐,妳根本不晓得我把妳带回家那时候,心里有多么高兴,好像中了乐透彩头奖一样。」
「真的吗?」她心悸,怔怔望着他深情的眼。
「我一直就喜欢着妳啊!」他叹息。「妳能来到我的生活,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个奇迹。」
「奇迹?」她傻傻地重复,心吊在半空中,忐忑不安。
他是真的爱着她吗?从那么久以前就偷偷喜欢她了吗?为什么她一点也没发现?为什么她竟不记得高中时曾与他见过?
她好懊恼,又实在不敢相信。
他摇摇头,捧起她的脸,很伤脑筋似的凝望着她。「我这么爱妳,可妳居然会以为我是因为同情才娶妳,看来我之前的做法完全错了。我不应该只想着提升妳的物质生活,应该想的,是该怎么好好爱妳。」
他爱她!是真的吗?喔,老天!
雨桐不知不觉绷紧身子,停住呼吸。
「我太早把妳娶回家了。」他手指爱怜地抚过她眉眼。「我应该做的,是好好追求妳,让妳确确实实地感受到我的爱才对。」
「彻。」她颤声唤他,剎那间竟觉得很慌。
太幸福了,他这么热烈、这么诚挚地对她表白,说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暗恋她,一直爱着她,她不敢轻易相信。
他不是为了报恩,更不是因为同情才娶她,而是因为爱她。
太幸福了。这涨在胸臆间满满的、快爆炸的甜蜜,教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可以相信这样的幸福吗?可以毫不犹豫地收下它吗?
「我决定重新追求妳,雨桐。」他忽地说道。
「重新追求我?」她茫然。
「妳愿意吗?雨桐。」他柔声问她,看着她的眼神,温暖了她的心房。「在当我老婆以前,先当我女朋友?」
「这意思是,你不跟我离婚了吗?」她期盼地仰头问他:「你打算留在我身边,不离开我了?」
「嗯。」
她大喜,眼神灿亮,激动地揪住他衣袖。「那你会搬回来喽?搬回来跟我一起住?」
他凝视她,良久,淡淡一笑──
「我不能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