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坐在他身前的她,腰打得好直,对一掌便能毁去桌几的男人,金梓畏惧极了,不敢跟他有接触。
钱府在京城东,将军府在京城西,得走上点路,金梓腰挺得好酸,屁股也好疼,冷风打在脸上,刺疼感令她秀丽的小脸一皱。
包有他气息的大氅再次罩上她,阻挡了迎面而来的寒意。
「不舒服,就靠着我。」顶上落下的声音依然简短。
在她犹豫的当口,一条强健的胳膊替她做了决定,将她按向自己。「靠着我,妳就不会这么累了。」
他在关心她?金梓不敢反抗,小脸正贴着他的胸口,耳边的咚咚声不知是他还是自己的心跳。
她相公的胸膛,真暖和呀!
心里的忌惮暂时扔到一边去,金梓偎近他的胸前,汲取他身上阵阵暖意,将重量往他身上搁的感觉的确是让她舒适多了,腰得以休息,屁股就……忍忍吧!
将军爷只要不动怒,人还满好的嘛!
不过,她没忘记方才他在大厅里说要「聊」的事情。「将军爷,我跟你道歉,就是……那时的情况,我太害怕了,所以才会扔下你逃跑。」
讲扔下太客气了,她明明是推他过去!
金梓也察觉自己解释得不够好,又补充道:「我推你……只是情急下的……一种自然反应,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将军爷,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男人驾着马,完全不理她。
「其实你要生气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你是受害者,但求求将军爷,再怎么生气都好,就是别砍了我的脑袋……」
李默寒忍受不住开口,「不想摔下马,就安静点!」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好半晌,金梓真的不再出声,安分的做个听话的妻子。
这下她的相公、夫婿、将军爷该满意了吧?
岂料,半刻后,换他大爷掀了掀口。「在军营里,弃同盟战友而逃亡者,依军法当判处死刑!」
「死刑!」会意过来的金梓忙不迭惶恐的尖叫着。
就见圆鼓鼓的氅衣下,有个东西不断抖呀抖,金梓吓坏了。
「妳不是我手下,不在此法令规范下。」
惊吓过度,金梓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
「不过……」
听见他的声一凛,她的心又提高,「不过,不过什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吗?
好半晌,就在金梓以为她的心要跳出胸膛时,李默寒才掀了口。「下次不准再这么做!」
「不会了、不会了。」要死了,他话为什么不一次说完,非得让她提心吊胆好几回吗?
跟随在侧边的石无拓,听见两人的对谈,他托腮细想,不懂反常的李默寒是吃错什么药,这么恶意捉弄一个弱女子。
而且……怪怪,那家伙又笑了耶!
再眨眼,笑容瞬间不见,石无拓拍拍脸,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将军府就在眼前,李默寒勒紧缰绳,快速一跳马,脚跟已落地。
失去挡风的遮蔽,冷不防地,金梓打了个冷颤,好冷。
「下马,我们到了。」
金梓胆怯又无助的看着他,「下马?」
夫子是教过她很多东西,但……没人教过她如何下马呀!上马是他拉自己上来;这下马,他不帮她吗?
眼前他毫无「出手」的打算,金梓咬紧牙,就掀裙往下一跳吧!
一双金线绣花鞋在扯裙的动作下露了出来,李默寒眼一凝。
落在湿滑的薄冰上,铁定打滑。「把手给我,我抓着妳下来。」他朝她探出大掌。
金梓把手递过去,他一扯,她一叫,以为自己就要摔下去,结果却是跌进他的怀中。
顺势抱起她,李默寒不让她的双脚有沾地的机会。
他胸前的温暖让她轻轻一叹,像只猫儿般,两手攀紧在李默寒颈间,任她相公步履轻松的抱她走进将军府。
看来,她的相公体格真是很强壮呢!差点被他的外表给骗了说。
「将军回府了,还不快去准备姜茶,膳食呢!都准备妥当了吗?」尽责的武总管一见着主子回来,扯着嗓提醒下人。
「武总管,先替我打热水,其他晚些再弄。」
「是,将军。」应声的武总管视线落在主子披风内伸出的纤纤玉指,一惊。
一张娇柔的面貌接着出现。「原来我们已经进来了,将军爷,你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武总管瞪着这个对自己微笑的姑娘,这……这将军怎么带了个姑娘回来。
「武总管,好久不见了,我是夫人呀!你不记得了吗?」不常回将军府,难怪人家都忘了她的长相。
武总管想了老半天,这才「啊」了一声,尴尬地搔着脑袋,「是是,原来夫人也一起回来呀!小的马上去叫小彤丫头过来服侍夫人……」
「不必了,先把热水送到我房里。」李默寒仍抱着金梓,步入他的寝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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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中,若能泡在热烫的水中是件多么享受的事,但如果一桶热水摆在你面前,却不能碰,享受就成了痛苦和折磨。
金梓忧怨瞅着那屏风后,正在宽衣解带准备入桶的男人。
经历一天的奔波,她也好想舒服的泡在热水里,可她的相公命人打热水来,却只是给他自己享用。
讨厌的男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疼惜妻子。
「妳想泡热水?」感受到她渴望的目光,屏风内的李默寒轻声一问,却没停止卸下衣物的动作。
闻言,金梓马上露出微笑。
「也成,这浴桶容得下妳我。」
笑容僵住,「也成」她听得懂,但后面的话……
「我不介意和妳共浴。」
金梓倒抽一口气,朝屏风用力瞪去,她没有脱光光和人一起沐浴的习惯。
「快点决定。」
「免了……将军爷先请吧!」
「确定不要?这水温适中,泡了一定能洗去疲劳寒霜、舒缓筋骨。」
金梓似乎听见了他的轻笑声,是她听错了吧?她甩头,抓紧身上的毛袄道:
「不用,谢谢将军爷的好意。」
水花溅起的声音传人她的耳里,她甚至听见他逸出舒服的叹息声,现下她明白他是故意的了,可她能怎样?对着他大吼?
罢了,只要他别先吼她,这就够了。
小手摩擦着取暖,也许房内空太久了,虽有盆炉火,仍然让她感到寒意,身上纵有保暖的宝贝在,可她的手脚就是畏冷。
小姐总会在她的房里各个角落放置小火炉,对她最好的人,还是只有小姐呀!
才闪神,里头的大爷便开口了。「过来帮我擦背。」
金梓瞠眼,缓缓开口,「帮将军爷擦背?」
「妳是我的妻子,我吩咐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需要我说第二遍?」
金梓哪敢多说什么,急忙穿过屏风,见到男人裸露的宽阔背项,轰一声,两颊爆红起来。要她帮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擦背……
好啦!凡事都有第一次,咬牙闭眼,很快就过去了。
「动作快点!」
他一喝,金梓跪在桶边,抓起湿布,看也没看,直往他背上抹去。
一抹,二抹,三抹……
「妳是猫吗?一点力道都没有,使点力!」
金梓扁嘴,改抹为刷,要人帮忙不好好讲就算了,还嫌轻,最好刷下他一层皮来。
一刷,二刷,三刷……
「妳不会刷背吗?不会换个位置?」口气不耐。
又凶她!
金梓忍下气,手臂往右移了几吋,继续上上下下刷个够。
「用力点,再用力点!」李默寒沉着嗓道,嘴角却不自觉上扬几分。
啪啪啪的水声自他身后响起,金梓用力的挥动手臂,水花被她溅了出来,淋湿她的脸和衣袖,模样狼狈。
终于,她小姐脖子酸了,将脸扳正,却猛地被一条条交错纵横的伤疤吓得停下动作,脱口而叫,「你……你的背上好多伤痕和刀疤!」
有的是粗大横跨背脊,有的是细长却从肩颈划下,留下深浅下一的丑陋痕迹。
「行军打仗,受伤难免,妳以为我能保有无损的躯体吗?」
「一定很痛,对不对?」带着微微冰凉的玉指顺着那道肩颈的伤迹,往下触摸,她想都不敢想自己身上若有这么大的刀口子,她一定会哭天喊地,说不定根本不用哀呼,小命就没了。
数不清的新旧伤痕却听他说得一点都不在乎,他是不是常常在生死鬼门关前徘徊?
小手还欲往下探,倏地被大掌擒住,他转了身,黑瞳异常炯亮,口气变得极怒。「妳在做什么?」
「我……我只是在看你的旧伤……」
「我要妳替我擦背,没要妳擅自做其他的事情。」挥开她的手,他继续以背面对她。
「哦」了一声,金梓不敢抱怨不满,继续听话的「服侍」他,可眼角就是不经意瞄向那条特别明显的刀痕,直直从他右肩背划落到整条手臂。
「妳又在做什么?」
让人一吼,金梓才反应过来,「嘿嘿」两声,好奇怪,她的手指怎么又跑到人家肩颈处摸着。
「够了!我不需要妳擦背了。」她有意无意的触摸,激起他不该有的反应。
「唰」一声,李默寒从桶里站起了身,金梓吓得忙遮住双眼。「将军爷,你……吓死了,做啥要起身也不说一声。」
没理她,他径自弄干身子,取来挂好的衣物换上,当他锐利的黑眸转到闭紧眼、浑身被打湿的金梓身上,怒火转瞬熄灭。
因为湿冷,她自然把小手小脚缩着……
「我去命人换桶热水来,妳把自己整理好,再到外厅来用膳。」撂下一句话,他便往外走。
听见关门声,她才睁开那双泛着不悦的双眸。「真是个脾气怪异的家伙。」她相信他绝对是在报下午之仇。
她的相公,这个威震四方的将军爷,根本是个爱记仇又爱捉弄她的讨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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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到了重头戏。
金梓明白一定会面临这个场面,但就是克服不了那一晚的害怕,恐惧,记忆犹新,就在眼前这张床上,他压着她……
「妳还不上来歇息,在那边蘑菇些什么?」李默寒瞇起眼,瞪着那个左摸摸、右碰踫,迟迟不肯踏上床榻的女人。
「我……还不累,将军爷先歇息,我……晚些再睡。」
不累?那是谁在用膳时频频打呵欠,她明明累得半死……却不肯和他同床……
蓦然,李默寒懂了她不安的来源,也瞧见那眸子里明显的惧意。「妳是我的妻,无论我多生气,我都不会要摘妳的脑袋、要妳的命。」给了她半年,她却依然怕他。
是他错了,不该给她空白的半年,没他在身边,如何让她适应?
「明儿个我们还要去睿王爷府祝贺,妳以为我今晚还有多少力气强迫妳?快点,上来睡觉。」
「将军爷,我真的不累……」
「金梓,妳要是再不听话过来躺好,惹恼了我,我保证妳害怕的事情会马上发生。」自知再等半天,那个胆小的女人依旧不会上前,他索性抓起她丢上床,咚咚踢掉鞋,一只手臂便压得她起不了身。
手一勾,金梓轻易的滚入他的怀里。「将军爷!」
「闭嘴,快睡觉。」他率先闭上眼。
金梓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被男人抱着,她怎么睡得着?
只是,他的胸膛会不会太暖了些,害她不由自主想更贴近些,甚至觉得他揽着她的力道刚刚好,一点都不紧。
注视着他平静的睡容,规律的呼吸,她不再紧张,放软了身,枕着他比火炉还暖和的胸膛入睡了。
她的微鼾令男人睁眸,闪动熠熠光芒的眼睛注视着她娇柔安适的面容,只凭一个呼喊,他便认出他的妻子,半年没见,她依然如此娇美动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竟是当年的那个女孩--那个害他负伤半年的女孩。
他该怎么回报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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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府的婚礼隆重而热闹。
随同李默寒而来的金梓拜会了新郎倌,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使睿王爷浑身充满了不可亵渎的威仪。
比起将军爷,金梓觉得睿王爷更有做将军的气势,真怪,明明是个武人,怎么不黑也不壮?
「这位想必就是夫人了。」一脸喜气的睿王爷面带浅笑对金梓行礼。
「李大哥成亲当天,我因人不在京城,赶不回来向你们道贺,望丈人见谅,」
「王爷别多礼,今天是您大喜之日,金梓恭祝您与王妃百年偕好,比翼齐飞。」金梓诚心的祝福。
「多谢夫人。李大哥,难得你来我这一趟,咱们这一整年没见面的朋友,终于有机会畅谈了。」
「畅谈?今儿个是王爷大婚,下次吧!」李默寒意有所指道。
睿王爷想到了王妃,柔化了脸部高傲表情,笑开了。「也是,两位入座吧!就算今儿个我没空,过几天,我还是会登门拜访李大哥。」
金梓乖巧的跟随夫君入席。
席间,七嘴八舌的声音,就算金梓不愿听,也都传入她的耳里。
「睿王爷疼极了王妃,为了王妃,还公然抗旨拒娶公主呢!」
「我知道这王妃出身平民,还是个当铺老板娘,身分上根本配不上王爷,但爱惨了就是爱惨了,睿王爷就只要王妃一人。」
「听说王爷买了好多奇珍异宝给王妃,还帮王妃在京城里开铺子,疼王妃疼到骨子里了,让人羡慕呀!」
「妳们瞧,睿王爷多不舍放新娘在新房里等待,此刻已经等不及离席了呢!」妇人掩嘴偷笑,「小俩口真是浓情密意,挺恩爱的嘛!」
金梓先觑了眼早早离席的新郎倌,再瞥了下紧捱在身边的夫君,成婚那晚,不知等了多久,她的夫君才回新房;反观别人,却是不忍让新娘等待。
差好多呀!
心里真不舒坦,什么叫恩爱?她不懂,只知道不惹他生气就该偷笑了,但如果……
她的夫君也能像睿王爷一样,或者像银妹妹的相公也好,对她好一点,疼她多一点,她就不会这么不舒服了。
谁不想要有个对自己温柔的相公呢!要教会脾气忽冷忽热的男人温柔,还是想想怎么找他的优点,让自己不怕他比较快。
「在想什么?」李默寒察觉到她的分神,凑近她问道。
「没有……」在他的逼视下,金梓只好改口,「我……我想吃水晶鸳鸯饺,可是离我太远了,我在想要怎么……」
言犹未了,她想要的鸳鸯饺,突地从天而降,进了她的碗。
「还要不要?」
金梓目瞪口呆,傻傻的点头。
又一个鸳鸯饺出现在她的碗里。
天!她的相公……正为她夹菜呢!
「还有要其他的东西?」
又听见他的声音,金梓随口念了一个菜名,果不其然,碗内又多了她要的食物。
「还有不方便拿的再告诉我,快吃吧!」
金梓乖乖的点了头,眼角、嘴角不自觉露了抹浅笑。
将军爷其实也不是没有优点啦!他很体贴。「那……你也吃!」金梓夹起碗里的鸳鸯饺,送到他面前。
他帮她,她也帮他,这很合乎你来我往的常理,不是吗?
但为何她夫君的黑瞳牢牢的凝睇着她,眼中甚至闪过瞬息万变的光芒?
金梓想要缩手了,是不是她这么做不妥?「你不要的话,我自己吃就是……」
言犹未完,李默寒却张口含住筷柱上的鸳鸯饺,缓缓送入嘴里,火热的视线仍盯着她看,他嚼了几下后吞入。
金梓的心忽然怦怦乱跳,双耳发烫、热血沸腾。
怎么搞的?不过吃个东西嘛,她竟然觉得将军爷咽食的动作好好看,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八成自己饿坏了,才有这种感觉。
掩饰窘态,金梓连忙把头扭向桌前美食。「将军爷还想吃什么?我也可以帮你拿。」
声方落,金梓眼前突然一暗,整个人被罩在充斥阳刚味的轻氅里,看不见外人,别人也看不到她。
「将军爷?好端端的,你做什么……」迎上他愈来愈近的注视,她莫名紧张起来。
「我想尝这个。」
「什么……」她话没说完,冷不防地,声音就被堵住了。
他低下头,毫无预警地吻了她,那热如烙铁的唇瓣紧缠住她的不放,窃取她的甜蜜,大掌将她的螓首牢牢捧紧,好让他可以恣意倾泄积压的渴望。
好像过了许久许久,在金梓以为自己的心就要跳出胸膛时,他离开了她。
小心翼翼以指摸了摸她粉嫩陀红的颊,氅衣一掀,露出两人的脸,恍若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般,继续面对一屋子的吵闹声。
他可以当作没事,可她满脸通红的表情却骗不了人。
将军爷刚刚……
她是问他要吃什么,不是要他吃她的……嘴呀!
这才叫做吻吗?就是那种人家形容唇齿交融、震撼人心的感觉吗?
太大胆了,他们身边还坐着许多客人,她的相公就不怕让人见着……是啦!他一直都是这么恣意妄为,可自己对他这样的行为竟然生不起气来。
心里头全是他摸着她脸时的轻柔动作,也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
碗里又多了她夫君夹给她的其他东西,金梓觑了他一下,其实,她的将军相公……人还不错的啦!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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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什么关怀,滚边去!
什么体贴,靠边闪!
要是她有那个胆的话,她一定会扑上前去,把手里的东西用力的扔在他脸上,给这个讨厌鬼知道她金梓也是有脾气,不是任人欺负的!
问题是,她就是没胆,才落得在三更半夜里,瞇眼做个可怜的缝补妇。
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他走太快,自己为了追上他,才会被门槛绊了跤,在他袖上扯了个开口。
将军爷人前没反应,一回府便面无表情扔给她扯坏的外袍,要她在日出前缝补完,还得缝合得看不出破口。
她的针线功早在十岁后就无长进,没出现一堆缠绕的线头就很了不起了,想缝得完美,哈!作梦倒有可能。
疲倦的打了个呵欠,金梓揉揉酸涩的双眼,用力瞪着眼下朦胧的细针和衣布,一针下去,没个准头,扎中自己的指头。「好痛!」她瞪着指尖的小血珠,心里忍不住偷骂她的夫君。
「夫人,让小彤帮您吧!」这是夫人第六次喊疼了,一旁的小彤看了心惊。
「妳也听见将军爷的吩咐了,他要我『亲自』缝补好,不得转由他人之手帮忙,还交代我天明前要完成,不然走着瞧。」
「可是夫人,您的手……」小彤不放心。
「不要紧,妳先去歇息吧!明早妳还得早起不是吗?我一个人行的。」
「矢人!」
「我也当过丫鬟,知道当丫鬟的辛苦,妳别陪我了,早早休息吧!」她是命好,遇见疼她的小姐,不然……
脑内一阵搅疼,为什么一想起遇见小姐前的自己,她的胸口和脑袋就会犯疼?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到底是什么身分……
眼前跳出阵阵红色的火光,她惊诧的闭眼再睁眼,只见着掌上缝合一半不到的裂口,哪来的火光?
她竟然累得都产生幻觉了,可恶的将军爷,都是他害的!
「夫人,奴婢求您,让奴婢来……」
「我的话妳不听是吗?」金梓摆出威仪。
小彤只好乖乖的退下,却在走到偏厅外,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吓得差点尖叫,在来人示意下,她才没有通报里头与针线奋战的夫人。
金梓缝了多久,那道身影就守着她有多久。
拆拆缝缝了好几回还是失败,在又累又想睡的情况下,指尖上的战果累积得愈来愈多。
「可恶鬼,小气鬼,我最讨厌你了,你以为我喜欢嫁给你任你差遣吗?」好痛,又扎中手了,金梓忍痛,继续低骂,「嫁给你有什么好?你又不懂温柔,又不懂呵护我,你为什么不干脆永远待在边关不回来算了!」
愈讲愈有哭音,她吸了吸鼻,「动不动就绷着脸吓我,你明明知道我怕你生气怕得要命,我怎么这么惨,还要任你欺负十几天……」
伤痕累累的指头看起来真是凄惨无比,金梓不知打哪来的勇气,嘴里低嚷着,「缝合是吗?好,我就缝得让你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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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话可说!
哈!李默寒这回是真的无话可说了,他不知道这小女人居然会这么做!
「这什么?」一条条明显的青筋正浮现在他那张斯文的面孔上。
「你的衣呀!」一夜未眠,金梓虽累,脸神却充满着得意。
「我的衣?为什么我觉得它的样子不一样了?」李默寒面色阴沉的喝下几上一杯酒。
「有不一样吗?」金梓故意端详了一会儿,一脸不知所云道:「我是依将军爷的吩咐,把扯坏的部位全缝合起来,达到如新衣般的『完美无缺』。」
她笑咪咪地吐出最后四个字。
「完美无缺?」李默寒嗤鼻,将衣袍扔落金梓脚边,「请问妳,这玩意儿的袖口、领口全让妳缝得死紧,要怎么穿?」
来作客的石无拓好奇的捡起来瞧,然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夫人说得真没错,确实是完美无缺,任何一个「缺口」,全让她缝得死紧扯不开,要说是衣袍,还不如说是块徒有衣型的厚布。
冷睇一眼一早来访,笑得夸张的石无拓,李默寒沉下脸,将总管送来的第二杯酒喝完。
「怎么穿?这我不知道,我是遵照将军爷的话来做,难道将军爷不满意吗?」金梓无辜的脸庞散发着笑意。
是啦!她就是故意的,人骂不得,就拿衣服来出气啰!
一见她夫君接过那件衣袍所露出的片刻呆愣,她积压的闷气全都消了。
「妳好像很开心。」
隐藏住自己乐翻天的心情,金梓忙摇晃着伤痕累累的指头。「将军爷都不满意了,我哪敢开心?」
一时得意不代表会一直得意,照她爱记仇的相公来看,说不定待会儿就会要她把线头全剪开,惩罚她再缝一次。
指间上的红红点点看了刺眼,李默寒知道那是她一晚喊疼的原因,再见那双疲倦眸子的周围浮现出黯沉颜色,当下心里窜起自责感。
如同他昨夜莫名而起的担忧,睡不着地站在偏厅外,守了她一夜。「金梓。」
「是,将军爷。」来了,她的夫君又有新惩罚要交代她做了。
「躺上床歇息去。」
「耶?」天才大亮,歇什么息来着?
「我叫妳回房,妳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喝完第三杯酒,他重重搁下酒杯。
「可是……外头天这么亮,要我回房我会睡不着。」实话。
石无拓不停的对金梓打着暗号,可她就不明白早早闪人之意,仍旧站在三杯酒已入腹的李默寒面前。
老天,保佑将军夫人吧!
「躺久了妳自然会睡着。」李默寒仍凛着声道。
「哪有这种说法!」
「小彤,带着夫人回房休息;还有,拿紫玉金创药来,替夫人的手上药。」
「紫玉金创药哪有我家小姐做的百花露好,百花露的疗肤效果才称得上顶级。」金梓碎碎念着,都怪他那天强行带走她,害自己来不及带些应急物品。
严峻面容上的眉一挑,「一刻后,我会回房查看,妳最好听话擦了药,也躺上床休息去,不然,小心我再找更多事让妳做。」
真霸道!金梓偷偷吐了舌,随着小彤离开。
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她渐渐的不再惧怕和她的夫君顶撞了。
「奇怪,这真是太奇怪、太诡异了!」喃喃声出自于敲着脑袋瓜的石无拓,最近他眼中见到的净是些离奇不合乎常理的景象,李默寒没有动怒,就这样让夫人离开,甚至口出关怀……
难道说将军他终于打破喷火前,先饮三杯下肚的原则吗?
「石无拓!你躲在柱子后做什么?」
石破天惊的一吼,把石无拓的魂都吓飞了,身后传来劈掌裂桌的巨响。
「我命你来不是让你看戏傻笑的,还不快把得来的消息说清楚!」
石无拓怯怯转身,苦笑,原来不是将军没动怒,而是看对象而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