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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求安心 第五章

  天空信息的老板一大早进公司时,就吩咐总机小姐如果看到任放歌进公司,就马上请他进老板的办公室,脸色之凝重,让人不禁怀疑前一阵子大家私底下在传的小道消息是不是真的。

  这几个月来,有一些投标案常以些微的差距被别家公司标走;也有一些谈好的合作案被别家公司抢走,虽然还不至于影响到公司生计,但听说老板暗自怀疑公司出了间谍,不然这种事怎会发生得如此频繁?心存怀疑之下,好像有找人在调查。

  如果真是公司重要机密被间谍外泄,那最有嫌疑的人莫过于那些参与决策的人了,所以最近企画部、开发部的行事都非常低调,若有人问起什么新案子,马上闪得远远的,一个字也不会提。

  天空信息的规模不太,员工上上下下加起来大约有三十几个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细分了许多部门。这间公司最大的当然就是老板兼总经理,总经理以下,有部门经理、秘书、主任、组长、专员等职称。不过他们这里比较不一样的是,有一个因为不明的原因所以深受老板倚重的「任主任」。

  因为深受倚重,所以虽然只是主任却身分超然,每一场重要的机密会议都必然有他列席,他的意见向来是老板的参考重心;他被默许迟到早退,他的直属上司就是老板,他被赋与的权限比部门经理更多,几乎可以说是这间公司的第二号人物了,但他却一直就只是个主任,没升过。多么吊诡的一件事不是?

  这一两年来,大家都在猜老板跟任主任是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亲戚的话,那就要猜测这任主任是什么来头了,居然可以让严厉的大老板如此纵容他!可是不管他们怎么猜,也不会有人热心为他们提供正确解答的,唉……

  不过,这种没有解答的小八卦比之于这些日子来的草木皆兵,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从老板凝重的表情来看,这次问题肯定很大,才会一大早进来就急巴巴地找任主任,都忘了那任主任很少准时上班的,要找他,打手机还比较快。

  中原标准时间,十点整。

  在老板进门一个半小时之后,任主任终于来到。他的最忠实追随者马上冲到他面前大声报告着:

  「任大哥!老板找你,已经等你很久了!你快去他办公室!」

  「喔,我知道了。」任放歌微微一笑,比之于全公司奇特的凝重气氛,他的一派轻松实在很状况外。

  「快去呀!老板打了好几通内线找你了耶!口气很不好,你快点去!」叶家小弟看不过去偶像的慢吞吞动作,非常阿信地主动帮他把脱下来的外套接过来,顺手更要拿过他的手提包,不过——

  「小心点,里面有重要文件。」任放歌吩咐着。

  老大难得严肃的口气,让叶小弟马上立正站好,把公文包抱得紧紧的。

  「我会小心!我马上拿回你的办公室,锁进抽屉里。」

  任放歌拍拍他,推着他往前走,无视所有人正在偷觑,轻声交代着:

  「不必锁进抽屉,这是马上要呈交给老板的企画案。等一下你帮我把里头的文件按照编号排好,订在一个档案夹里,不要让别人经手,做完后送到总经理那边去,知道吗?」

  「是!是!我知道!」好像很重要的样子,因为他从来没见过潇洒随性的老大脸上出现这么慎重的表情,可见这个企画案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好!他叶扬洋一定会拼命来完成这个神圣的工作——把文件排好,送到老板那里,不会让任何闪失发生!

  「快去吧。」将叶小弟推入自己的办公室后,他才转身往老板的办公室走去。没有理会身后扬起的窃窃私语,以及某些别有深意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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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老板,你的表情不太优呀。」

  「少说废话了。昨天林鑫文跟他的上司提出要离职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很聪明的做法。」

  「就这样放过他?」已经确定这人是公司的间谍,但苦无确切证据可以举发他,近来设了几个陷阱想套住他,他却非常机警的毫无动静,不再有动作。

  「你不会愿意这样便宜他的,老板,即使他对公司造成的伤害并不大。」

  「不能以危害的程度大小来看待这件事。如果真是你猜想的那样,他们是有组织的职业间谍,那么今天就不是一个林鑫文的问题了。走了一个林鑫文,总会再来一个不知名的间谍,不是危害我们公司,也会危害别人,必须彻底拔除他们才行。」

  任放歌点头,没有反对。老板最大喽。

  「这件事就是你一大早找我的原因?」

  「当然不是,会先说这个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不希望你因为他走人了,就懒得追索下去。」

  任放歌笑了笑,没有反驳。老实说,要不是这件事有可能牵扯到安安的话,他是不会管太多的,林鑫文跑到别的公司作乱,他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意见。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还有什么事值得大老板您这么急着找小的?」

  「我接到一通电话,汤姆·狄克森打来的。」

  那间跨国大企业?了解,请继续。

  「你很清楚我们好不容易争取到他们的订单,也即将在这个月二十五号正式签约。」

  「嗯哼,然后?」

  「原本我们该在月中动身,到狄克森总部与他们签约,但现在发生变量,我们有了一点麻烦。」

  「这样哦。」

  「你反应可不可以热络一点7  」大老板卑微的恳求。

  没问题。「喔?是怎样的麻烦呢?有没有很严重?要不要紧?莫非是他们打算说话不算话不跟我们签了?我们花了两年所努力出来的成果被别人抢走了?是吗?是吗?是这样吗?天啊!这该怎么办才好哇!」

  算了,对这家伙有所期待是他笨。老板反躬自省,决定振作起来,把要说的话说完——

  「狄克森先生把合约交给了他的女儿,让她代表狄克森前来台湾跟我们签约,也就是说,我们月中不必去美国了。」完全不期待这小子的反应,老板马上接着说:「狄克森小姐前阵子已经独自来到台湾,带着重要的合约以及……跟你相亲的任务,可是却在没有多久后便与家族失去联络。昨天狄克森总裁的机要秘书特地来电,要求我们在最快的时间内帮他们找到狄克森小姐,如若没有在签约日之前找到她,那我们这份合约大概也就不保了。」

  天空信息是一间很有潜力的中小型公司,从以前纯粹的帮一些电子件厂商在各国找寻客户、买主,一卡手提箱走遍全世界代为中介,到如今朝行销整合方面迈进,规画出更辽阔的事业版图,更投资了一些展望良好的电子厂。一直以来获利都很可观,但老板并不满足于只是中介上的丰厚抽佣,而日益激烈的同业竞争,让利润逐渐淡薄,这情况也不允许他苟安于现状,何况老板是个很有雄心的开创者,从来就不是一个守成的角色,不然他大可不必出来创业,家里的祖产在不挥霍的情况下,够他花一辈子了。

  两年前老板开始去找电子厂谈新产品代销权,进行他整合行销的第一步,但这并不顺利,小工厂因获利良好而壮大后,他们便不再需要天空信息替他们开发客户,他们会成立国外业务部门取代之,所以很早以前老板便拟定了转型的计划,这两年除了辛苦地争取到很多新产品的代销权外,也在国外各大公司间开发大客户,层层打通关上去,其辛苦更是一言难尽。

  好不容易,他们争取到狄克森的青睐,狄克森先生相当欣赏这两位出色的年轻人,而,在一个意外的情况下发现任放歌竟与美国华人界首富李家有亲戚关系后,他开始动起脑筋——想要藉联姻之便,与李家做生意上的结盟,好顺利进军中国大陆市场。

  「你知道,这份采购合约有很多公司想要得到。而那些公司都大有来头。」

  「所以你决定找到狄克森小姐,然后自荐为她的相亲对象?」任放歌好期待地问。

  「当然不是。」老板的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点,但也只是好那么一点而已,因为接下来他说出的讯息并不那么让人愉悦:「早上,我的电话不少,其中一通来自于令堂。」

  任放歌收起笑,脸色一片疏离,又像是无聊得想起身走人了,问也不问,像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过老板还是善尽传话责任道:

  「她要你找到狄克森小姐,跟她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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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对我都不好奇吗?」在叶安安没有反对的情况下,康茱丽每天买一大堆零食来陪她上班,把小小的办公室弄得更像喝茶聊天打混的地方。

  「不好奇。」叶安安专心打文件。

  「为什么?我对妳的每一件事都很好奇耶。」康茱丽非常不满。

  「安安干嘛好奇?反正妳什么都会说。」叶媚媚在一边说着。

  也对,相较于叶安安冷冷淡淡不多话的个性,她康茱丽通常是嘴巴停不下来的一方。

  「我活泼、安安沉静,爱情是两个半圆的互补,我们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康茱丽非常肯定地说着。

  叶安安没有意见,也没搭理,还是在忙自己的工作。而一边正在吃精致茶点的叶媚媚就很有嗑牙的意愿,毕竟她平常能哈啦的人不多,每天面对的不是少话的侄女,就是手帕交美心的唉声叹气,有时还真是闷煞她了。

  「茱丽,妳一直说跟我家安安是一对,可是我家安安好像对同性恋的兴趣不大,妳会不会太一厢情愿了?」

  「哪会,安安对人都是这样的,她对那个任放歌也是冷冷淡淡的呀!那是不是可以说她其实对异性恋也没兴趣呢?」

  「任放歌?」咦?这名字好熟,在哪里听过呢?这个疑惑暂且捺下,比较重要的是——「他在追安安吗?」

  「对呀,真是个不自量力的家伙!人家安安又没怎么理会他,他居然还当街强吻她,没看过这样坏的人!」康茱丽说到这个就忿忿不平,想要找人跟她一起唾弃任放歌猪哥的行为。

  「安安!有人在追妳?这真是太好了!」叶媚媚只差没跳起来欢呼。「呀!妳远在巴拿马农耕队的爸爸、妳远在天国的妈妈、妳那个每天以哭哭啼啼为乐趣的后妈,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我们家安安有人追了耶!天啊,这真是太好了。」

  「叶姑姑!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人家我也在追安安呀,就没见妳这么兴奋。」康茱丽抗议。

  不理她,叶家姑姑围在叶安安身边,不让她置身事外于工作中,迭声问着:

  「他长得怎样?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会想追妳?妳这张冷脸居然没有吓走他吗?果真是当世奇男子呀,我一定要见见他,改天约出来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叶安安淡瞥姑姑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桌上那支向来是装饰用的手机正好响起,她接起——

  「喂?」

  「安安,今天好吗?」那头,是任放歌带笑的声音。

  「还不错。」怎么会这个时间打来?

  「我想妳现在应该正在吃下午茶吧?」他当然知道自从打听到安安的上班地点后,那个没事忙的康茱丽根本是天天赖在人家公司开茶会,没人赶得走她。

  「是谁?是不是那个讨人厌的任放歌?安安,不要理他,把电话挂掉啦!」不必叶安安回答,这些叫嚣就是答案。

  叶安安沉默了下,停下手边的工作,只问电话彼端的人一句:

  「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车上,跷班中。怎么,妳也想共襄盛举吗?」

  「有何不可?」

  那头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一时无语。

  「来接我。」她接着这么说,让他无言得更彻底。

  第一次,她主动说出要求,而不是以往那样因着别人的要求,不置可否地被动。

  「安安……」许久之后,任放歌终于有了响应,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然后道:「我四十分钟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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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到山上去,寻了条人迹罕至的的小径走,通向一片没有开发的丛林,车子开到没有路的尽头,就下车。但这里不是任放歌想停下的地方,他还要往上走。

  「小心点,石阶很滑,上面青苔很多。」他一手牵住她,一手拿着一篮东西,里头大概是食物;肘弯上挂着厚呢大衣,想来是为了应变山上冷热不定的气温。

  打一上车,她就没有问他要去哪里,随便他开车带她去哪里。两人相处时,他向来是多话的那一个,上车后他自然善尽多话的义务,说说笑笑的,在她反应不甚热烈的情况下,他停止说话,专心开车,让音乐塞满所有空间。

  上车好一会儿后,手机声却一次没也没有响起,才发现他若不是没带手机就是没有开机,应该不是没电,只是不想开机让人找到。

  她想,他今天的心情一定很不好,非常不好。

  她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也不自认口才有多好,更不是个解语花,她不知道此刻的他需不需要她的相陪,因为他并没有开口,可是她还是来了,来到他身边,一同当起跷班的公司米虫。

  「这个地方是我当兵时发现的,以前做野地求生训练时,在这附近待过一个月。分给我们几包口粮、一壶水,然后丢下来,一星期里随我们自生自灭。」他步履稳健,每一步都踩稳了,才让她跟着踩上来。

  「有趣吗?」她问。虽然已随着他走好长一段路了。气息却不紊乱。

  「当兵?称不上有趣,妳好奇?」回头看她一眼。

  她摇头。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还好,不必停下来。走到你想停下的地方再休息吧。」

  他笑。「如果我想一直走,不打算停下来呢?」

  「你走得出台湾?」有本事就走吧。

  她的话总是让他绝倒。

  「我想,就算走到腿断,我们今天也不可能走到出海口。」他故作正经地道。

  「也是。所以我们会停在这山上的某处?」

  「妳认为我要带妳去看什么?」

  她摇头。「我没想过。」

  「可能走到顶端,还是现在这样的风景。」他摆了下手:「没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没有流水鸟鸣,没有百花竞放,也没有昂望天上人间的瞭望台,依然只是幽深荒芜的丛林,景色贫脊无奇得就跟现在一样。」

  「那又怎样?」很重要吗?

  「又怎样吗?妳可能白花了力气走这一条长路,却一无所获。」

  他在笑,但笑意没有进到他眼底。

  「我并不期待走完它之后会得到什么。」

  「但是妳走得很累。」

  「这种累,对身体健康上来说还不错。」

  任放歌颓然一叹,原本敛聚在眉梢那丝隐隐的戾气也随着这声叹而消逝得无影无踪。他看着她,眼底有什么在涌动,但并不宣之于口,只是看她,任心思起起伏伏地由动荡直至平复,再无波澜,如她眼底的平静相同。

  「为什么出来?安安。我并没有要求妳。」今天在打电话给她时,他车子已经开到山脚下,就要进深山里去了。

  他打算关机,却在关机之前想到了她,这个他所有认得的人里,唯一不会打电话给他的人,他的女朋友,也是唯一能让他不由自主想拨出电话去找的人。

  她很被动,因为从不主动,所以常被说成冷情无感,对别人毫不关心;而对他人倾来的关心,并不感激,显得忍耐。

  他想听听她的声音,即使非常明白就算听到了她的声音,也对自己烂透的心情于事无补。可他还是打了,以他最擅长的轻快声音,一副吊儿啷当的口气,没什么营养话题,纯粹为了无聊的哈啦……

  然后,她要他来接她,不问他要带她去哪里。

  他没想到她会对他做出要求,没想到会是在现在。

  在他人生之中,从未真切感觉到求诸于外的需要,尤其当他脆弱时,他向来深信他只需要自己。但……当她那么说时,他才发现他渴盼有她在身边。

  不必理解,不必剖心相倾,就只在他身边就好了。

  「安安……」他转身,牢牢牵好她的手,又开步走了起来。「老实告诉妳,我从来没有想过追求一个喜欢的女孩,成为她的男朋友后,生活从此会有什么不同。」

  原来他跟她有着相同的想法?叶安安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点点头。这曾经也是她的疑惑。

  他没听到她应答,但感觉到交握的手上传来她轻施的力道。

  「我很喜欢妳。觉得妳让入耳目一新,妳的反应不在我的预料之内,妳对外在事物的冷淡无感不是因为妳感受力与智能比别人迟钝,其实妳比任何人都敏锐,也聪明得多。」

  「这样就值得你追求了吗?与众不同。」

  「也许并不只是这样,可是当时我想要妳当我的女朋友,给自己的解释是妳非常特别、非常有趣,没看过有人可以这么冰冷又这么爆笑的。我当然有许多与众不同的朋友,我认识的人很多,有男有女,他们都很有趣,可是却从来没有人能让我兴起想当她最亲密友人的念头。我想追妳,但妳没有被人追求的自觉,我想妳并不讨厌我,也不反对有我在妳身边做伴……我的朋友都喜欢我跟他们在一起玩乐,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很讨人喜欢。」

  「看得出来,因为你一向很忙。每个朋友都在找你,你相当乐于助人。」

  「我没有那么伟大,有些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你这是在谦虚吗?」

  「不,我说的是实话。」

  「那表示你对自己还不太了解。」

  他停住脚步,忍不住回头看她的表情,不太确定地笑问:

  「我被称赞了吗?」

  「你不值得被称赞?」

  「倒不是,只是对象是妳,不免受宠若惊。」

  他看来是轻松一点了,所以又有些吊儿啷当起来。

  「安安,我想,会追求妳,一定不只是我告诉自己的那些理由。而追求,肯定也不是我最初所想的那样,多了一个有趣、且可以亲吻的朋友……」他话没说完,像在沉思什么地停住了。

  「还有,多了一个固定聚餐地点。」她轻道。

  「嗯。」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对他的追求,只当餐叙。「可是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他承认。

  她看他,好奇问着:

  「你以前怎么跟人交往?」

  任放歌看了她一眼,又转身带路。

  他不想说吗?叶安安猜着,想着以后不再问了,既然这对他而言不好启口的话。

  可是任放歌说了:

  「我并没有太多经验,她们告白时,我通常想办法让她成为我的朋友,其中当然有一两个试着交往,可是最后她们都会抱怨我给她们的关注没有朋友多,她们讨厌我总是在接电话,不喜欢我把她们的重要性看得比朋友一样多。」

  「你不可能与一个人有感情上的亲密,又同时要求她站在你的世界之外。」

  「妳说的对。」他在一阵沉默后同意。

  可是,他那扇别人走不进去的心门,是他自愿关闭起来的吗?还是他根本一直是在敞开,但没有人找得到路走进去?她不得不承认,任放歌十分外放,从不刻意隐藏他自己,或许只是那些渴切了解他的人却没有办法从他的敞开里解读他,于是抱怨他摊开的不够,抱怨自己被一视同仁,没被赋与更重要些的地位。

  「安安……」前头的阶梯就要走到尽头,再往上就没路了,一片荒堙蔓草横挡,足有半人高,显而易见这里从未有人来过,除了他。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他以为开口会很困难,但起了个头之后,整句话便说完整了。

  「你想说吗?」

  「不想。」

  「那就别说。」

  「那妳要安慰我吗?」

  「不想。」安慰的话语大多无济于事,她不认为那是他真正需要的。

  他们踏进草里,地势高高低低,土质有软有硬的不一,前一脚踩得差点落陷,后一脚却可能被硬石拐到扭伤,他小心地探路,没让她受伤。

  「妳知道我要带妳去哪里吗?」他回头给她一个邪恶的微笑。

  她笑笑,双眼从他忙着为他拨开杂草藤蔓的手上移开,往天空看去。这里的林木生长得较稀,可以看到一片晴朗的蓝天。

  「这里就很不错了。」她拉了拉他,不让他往前走去,指着左侧边一块约有两公尺高的巨岩道。「我们爬上这块石头,你看怎样?」

  他没反对,以身为垫让她爬上去,他也很快地攀上来。巨石上面还算平坦,用来当作野餐地点也十分便利,所以他们就在上面吃起他辛苦带上来的食物。

  「这里很原始。」她看了下四周,说道。

  「往前走下去的话,风景还是这样,不会突然出现什么美丽的东西。可是我还是想带妳来走一走。」

  她笑,双手高举往后躺平在岩石上。

  「我很想取悦妳,可是当妳笑时,我却不知道妳是为了哪件事笑。」他也躺了下来,把餐盒放到一边,两人靠得很近,让他可以好好地看她。

  「明知道妳不可能会打电话给我,但偶尔我会希望下一通响起的铃声是来自妳。」

  「我没事找你。」

  「反正我会自己出现,对不对?」他口气有点危险,就跟他瞇起的双眼一样,显然对她的笃定非常不满意。

  她抬起手,迟疑了下,但也只有一下下,便抚上他的脸,教他震惊得瞠大眼。

  「我没有那种笃定。」

  「那妳就是不在乎有一天我可能不会再出现。」

  「你生我的气?」另一手也抬起,抚向他另一边脸颊,此刻他整个人已撑起在她的上方。

  「我只是在埋怨。」他喃喃道。在她的轻抚下,开始心不在焉。

  「埋怨什么?」她不解。

  「如果……有一天,我没再找妳,妳一定会……直接忘了我……」就像她忘掉她的初吻学姐那样的轻易。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支零破碎的来由是……她勾下他的头,吻了他。

  很快地,他不满足于这样的青涩,只是唇与唇相抵吸吮,他想教她更多,也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

  也许是火热的舌吻,也许是比喜欢更甚的、那难以控制的爱,更或许是那不必言传就能意会的知心。

  想要的那么多,已经不是喜欢两字可以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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