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楼南尉正坐在办公室内,看着桌上被退回来的订单,头痛不已。
而报章杂志纷纷大篇幅报导和他相关的消息,绘声绘影,更让他眉头紧紧的纠成一团死结。
秦颉不顾形象的把自己性喜渔色之事全数提供出来,当然也抖出了楼南尉和他那件秘密交易。
看着狗仔队登在杂志上的偷拍照片,那只是他和唐羽葳一次饭局后,一起回到阳明山别墅,可旁边的大标题却刺目的写着
企业家楼南尉性丑闻,经本社记者数度调查得知,他最近与一名人妖在阳明山共筑爱巢……
刹时,唐羽葳身影在脑海飞闪而过,一阵电流倏地通过心脏。
这么久以来,他忍耐着不去看她、不去想她,却变成了最难做的事。
她自己明明说,是为了钱才回来履行合约的,这可是他最鄙视也最痛恨的,但是,为什么对她的思念,是与日俱增?!
他几乎不能克制自己不去想她,日复一日……
此时,脑海里满是唐羽葳身影的他,极力镇定狂跳的心,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调匀急促的呼吸。
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可是个人妖啊……
实在是太可笑了!
再过几天,她就即将回到泰国,可如今她人还在台湾,竟已掏空了他的心……
他甚至不解,向来的精明条理现在竟全派不上用场?!
就在这时恨,秘书的声音透过内线电话响起——
“董事长,有您的电话。”她怯怯的报告。
“不是说了告诉所有人我不在,留言我再打给他们吗?”他忍不住低吼。
“可是,他已经打了好几次……”秘书的声音微颤,冷静的老板从未向她吼过,这令她的心又是一震。
“谁?”
“是您的朋友关先生,从泰国打来的,说有非常要紧的事。”
在得到应允后,终于松了口气的秘书,连忙把电话转到南尉的办公室。
“嘿!你还真难我呢,电话也不接,我差点要搭飞机冲到你家去了;”电话那头的关骏奕不改以往直率的口吻。
“找我啥事?”楼南尉没好气的问。
“关心一下老朋友的近况啊,在报纸上看见你的新闻,现在你可是大红人呢!”关骏奕笑着说。
“别挖苦我了,现在已经一个头两个大,都快烦死了。”
近日来所接到的电话,不是骂他狼心狗肺,就是致歉不能再合作之类的话,难得现在有一通电话是真心为了关心而来。
“为公事?还是为感情?”
他想到报纸上写了一大堆,还说楼南尉爱上唐羽葳这人妖,是“变态恋人妖癖”,可话说回来,如果真爱上了,也算好事一桩呢!
“当然是公司的事,哪有什么感情的事会困扰我?!”楼南尉说。
“先别想那么多,事情一定会解决的。对了,绢绢要我问问唐羽葳的近况,绢绢怕她会被那些流言蜚语给弄疯了。”
“绢绢长、绢绢短的,你什么时候和她那么好?”
“自从你被她骂混蛋和败类那天以后,我偶尔会去秀场坐坐,感情就这样培养出来喽。”
关骏奕说得甜蜜,听得楼南尉直摇头。
“重色亲友,才拍拖没多久,就替她跑腿来质问我!”
“唉,绢绢和唐羽葳交情就像我和你一样深厚,我当然能了解她的挂心啊,而且,总是关心你所以才会问的啊。”
“唐羽葳二十二日就会飞回泰国了,这里的一切就与她无关,她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告诉你的绢绢,叫她不必担心。”
“你可真呵护她呀!不舍得她受到一丁点的干扰,绢绢听到了一定会很高兴。”关骏奕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什么呵护?!对一个人妖不要用‘呵护’这种字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南尉以为关骏奕又在捉弄他。
“看样子,你是真的还不知道真相。”关骏奕在彼端摇摇头。
“知道什么?”楼南尉听不懂他打的哑谜。
“唐羽葳啊!她是个女人。”关骏奕说。
“怎么可能?她自己都亲口承认全身上下都是做出来的。”想到这里,楼南尉陷人混乱。
“是真的,绢绢亲口告诉我的,她不会拿自己的好朋友开这个玩笑吧!而你居然还真的像绢绢说的少根筋,枉费唐羽葳对你一片真心。”
“什么真心假心?说清楚。”楼南尉一听,每条神经都苏醒了过来。
可随即想,会不会是关骏奕在玩什么把戏?看他心情不好,故意逗他?!
“听你的口气,似乎也不知道她对你的感情吧?”
“快说。”
“上次她来泰国的时候曾经对绢绢说,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坏男人,而那坏男人就叫楼南尉。”
“我怎么都不知道?”
“因为你被金钱冲昏了头,当然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
她会喜欢他?
一时,唐羽葳的脸浮现在他脑海。
回想与她相处的口子,她的确对他很好,可他以为那是人妖特有的交际手段,所以潜意识里也一直拒她于千里之外,根本没有机会去体会她的柔情。
每次他回到家,都会看到她开心的用那鸭子的声音,报告一整天的心情。
她的背影也在厨房里穿梭,只为替他煮蛋蛋大餐,然后看他吃完,手艺一点都没进步,后来还是只有煮蛋。
以他的个性,是誓死不会委屈自己吃不喜欢的食物,但他还是会全部吃完,然后死要面子的说:“是为了不浪费食物。”
她的影子充满他生活的每个角落,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可既然自己是那么在乎她伤不伤心,为什么还会和秦颉签下那纸合约?!
真是鬼迷心窍!
是的,看来自己真是个没良心的人,是个在商场上为了得到更多财富,不择手段的冷血动物。
望着桌上的报纸,上头用“衣冠禽兽”、“郎心狼心”来形容他,外界是这样解读自己,那唐羽葳呢?
她又是怎么看待自己?
他这才意识到,几年来的尔虞我诈,虚浮不实的人际互动,早已扭曲了他的人格,险恶可怕的心态,连自己都感到心惊。
那说到底,根本不能完全怪秦颉,他若没有出现,还是会有其他人替代他,来终结自己多年来的罪行。
秦颉事件,不知让她有多伤心,而自己竟然残忍的伤了她好几次……
他这时才终于意识到,心中对她的感情——
原来就是爱。
他早就爱上她了,就像她爱自己的那样。
只是,碍于传统的观念,那时的他不能接受她的性别,可身体的反应却已经抢先一步通知他,而他不愿相信它所传达的讯息罢了。
任谁都很难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坦然接受异于常态的恋情吧。
那需要很大的勇气。
天哪!自己竟然一开始就不自觉的爱上了她。
只因为,她就是她!
是他不敢承认自己也会爱人,更因为没受过,所以不知道那种感觉就是爱。
此时该庆幸的,是老天让他遇上她,才得以借此认清自己的丑陋。
还有什么事,会比认清自己更值得庆祝呢?
心中升起一股重生的喜悦,纵使桌上散放着混乱的退货单和刊载不堪内容的报纸,他的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他终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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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明山别墅里,唐羽葳在房里整理行李。
明天,她终于就要离开这里了。
其实什么也不必收拾,除了那只破皮箱,其他东西都是楼南尉买的,名牌衣服、手饰、鞋子、皮包,都是“辅助工具”,用来帮助她展现高贵一面的美丽,以便更顺利谈妥生意。
现在任务结束,理所当然要物归原主。
看看四周,唐羽葳不愿对自己承认,事实上,愈是接近离开的时刻,对他的思念愈发强烈。
感情,真的很难啊……
此刻,别墅外传来了熟悉的汽车引擎声,是他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忍不住惊呼:“妈,家里的摆设怎么都变了样?”
黑皮沙发罩上与淡蓝色窗帘同款的布,茶几上多了布垫,电机、书柜、玄关的脚踏垫,连浴室门口门帘,也都换上同色系的布。
海水蓝天进驻,显得一室清凉。
“喜欢吗?是羽葳选的花色喔。”楼母回答着,声音因为高兴而略微高扬。
“嗯。”
楼南尉顺口一应,眼睛不断地朝唐羽葳的房门张望。
他想看看她,听她说话。
可是母亲在一旁念着来台湾以后所看到的新奇事物,他时而点头,无心应和,一对眼睛却在唐羽葳的门前打转。
“她说蓝色可以舒解紧绷情绪,新婚夫妇最适合。”楼母说得十分忘我。
“什么新婚夫妇?”楼南尉一回神,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
“你就要娶妻生子了,要不是羽葳还在台湾的这段时间帮我准备,到婚礼那天肯定还是手忙脚乱。”
“不……”
“这次可由不得你。”
“妈,可是……”他想说的,是心中早已有了对象。
“别可是了,我说了算。”
楼南尉心想,也罢,反正也该布置新房了,而新娘的最佳人选不是别人,正是房间里的唐羽葳。
“对方年轻可爱,不但温柔、善解人,而且……”
“妈,我是想结婚,只不过……”楼南尉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打断。
“真的?你想结婚?我真是太高兴了。”楼母忍不住轻拭眼角渗出的泪水。
唉,算了,反正他永远不可能娶别人的,因为他的心早已被一条蓝色美人鱼占去了。
此时,在房里听闻一切的唐羽葳,心中很是同情那位即将成为他妻子的人,或许,她又是另一个被用来帮他巩固企业的替代品吧?!
但是,她更羡慕她。
因为她可以每天看到他,而且名正言顺的为他打点生活的一切……
就在她的泪水滑落之时,房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谁?”唐羽葳赶紧抹去泪水,深深吸口气。
“是我。”楼南尉沉稳答道。
她心一惊,同时告诉自己,在离开之前,她得捍卫自己的尊严,留下最好的一面才行。
她打开门,“有事吗?”
看她微红的双眼,他知道她一定哭过。
“怎么了?”楼南尉轻轻地问。
“没事,一想到要回泰国,心里就很高兴。”还是被他看出来了。她揉揉眼睛、强挤出一抹笑。
“只是这样?”楼南尉心疼不已。
“嗯,是啊!”唐羽葳胡乱一应,希望他不会看出自己是为了离开他而伤心不已。
“我……我爱的是女人,不是人妖,你别误会。”他没头没脑的解释起来。
“我都知道,你别再说了。”
她当然知道他想结婚了,刚刚已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新娘不是她。
“你已经知道?”楼南尉顿了顿,语气有着明显的失望挫败。
看着她转身继续整理行李,他无言。
已经知道了,还是坚持要离开?
难道她根本不原谅他?
多想告诉她,他老早就在乎她、关心她、爱上了她,只是心里不愿承认罢了。
可在唐羽葳眼中,他看到了她对自己的不信任和失望。
是啊,她有权拒绝。
是自己负了她。
在女人堆向来无往不利的楼南尉,第一次尝到被击败的滋味。
他涩然开口:“要不要我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和意外的温柔,唐羽葳好不容易筑起的墙几乎快要瓦解。
“回泰国之后,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再回秀场表演,别忘了,我可是个人妖。”说着,唐羽葳不忘摆个妩媚撩人的姿势。
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身分被泄露的事,还在努力演戏,看在楼南尉眼中,想笑却不能笑。
“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去捧你的场吗?”他故意这么说。
“当然,欢迎。”她心下感动,原来他还是会想念她。
“你今天来只是要告诉我这些话?不是要提早一天发薪水?”唐羽葳故意俏皮的问.想借此掩饰即将别离的尴尬心情和满腔的苦涩。
“抱歉,薪水得过两天再给你。”楼南尉如此回答,心中想的是:永远留下来,别回去了。
“利息照算,一分不少。”此刻,她最在乎的不是钱,却因为不知与他谈什么,只好聊自己的薪水。
“薪水我会当面交给你,一分不少。”他苦涩笑道。
“好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