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卡失敢了。」放下电话,索尔淡淡地禀报。
「什么?」格鲁脸色陡变。
「有人从中阻挠,东西已不在那个女人身上。」
「这该怎么办?要是那东西落到警察手上……」格鲁焦急地道,他不能让自己一手建立起的事业就此毁于一旦。
「看来只有我亲自跑一趟了。」他开口说道。
「你?」
「我一定会拿回来的。」索尔眼中深藏着难以理解的算计。我是逼不得已的,你千万别怪我……小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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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亚航A214班机即将于五分钟后起飞,请尚未登机的旅客,尽速至三号登机门登机。」
平板机械化的语调透过扩音器回荡在整个机场大厅内,掩盖了穿梭人群的喧哗笑语,加速了过往旅客的匆忙脚步。
候机室内,一名清丽的女子站在玻璃窗前,望着起降不辍的飞机,怔忡出神。
「唉!」幽幽的叹息,缥缥缈缈,缠绕在她略显落寞的丽颜,也揪住了她若有所失的一颗心。「不该是这样的。」女子低喃,仿佛在说服自己。
俏脸上惯有的甜笑渺渺无迹,闪闪生辉的猫眼儿亦难掩忧情,只因心中停驻了一个不该存在的落拓身影。
「唉!」又是一声轻叹。
「英亚航A214班机即将起飞,请尚未登机的旅客尽快登机。」恼人的催促魔音再度响起。
「算了吧!」女子似下定了决心,坚定地一甩头,黑缎般的丝发在空中画成一个圆弧,挥落无数愁绪。她,走向了登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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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别按了。」玫瑰丛中传来的吆喝声,制止了按铃者的蠢蠢欲动。
大宅院的女管家田嫂从花丛中探出身子,将花剪摆到一旁,拖着蹒跚的步履前来应门,「是谁啊?你?」隔着镶花铁门看清来访者,欲说的话语全塞在喉中,不得出声。怎么是个外国人?完蛋了!她又不会讲英文,怎么办?田嫂不知所措地烦恼着,思索该如何与外国访客沟通。
仪表非凡,鬓角斑白的外国男人一开口,登时解决了她的问题。「我找你家小姐。」老人操着挑不出毛病的中文说道。
田嫂松了一口气,原来会讲国语啊!那就好,嗯?可是不对啊!她转念一想,找我家小姐?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小姐,小姐和小小姐全不在这,这位老先生看来也不像是找她们的,他不会是找错了吧?
田嫂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家没有什么小姐,老先生,你可能找错家了哦!」她从来没对一个外人这么和颜悦色过,以往来的那些人全都是一些不入流的角色,嘴上说着好听是来采访夫人,其实根本就是来挖夫人隐私,打扰夫人清修的。
那些人只要一来,全被她二话不说,疾言厉色地扫地出门,可是这个外国人不同,他身上流露出的威仪与气度,让人自然而然即心存敬意,不敢对他有丝毫冒犯。
「我找应若绫。」老人淡淡地开口,脸部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变化。
「应若绫?」田嫂愣了一会,这是夫人的闺名啊,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你找夫人?你跟她是……」
「老朋友。」
「老朋友?」夫人有这样的朋友吗?怎么自己跟了她二十多年从没听她提起过?田嫂犹豫着是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她审慎地打量着眼前年近古稀的老人。
「不信我?」老人扬起一道浓眉。
「不,我……」田嫂在老人锐利的眼神注视下,心头陡地一阵猛跳,她被老人的气势吓到了,急急忙忙地开了门,将老人迎进来,「我带你去找夫人,她在……」
「我知道她在哪里。」老人丢下一句,即迈开大步,抛下田嫂往后院走去,熟稔得犹如在自家庭院行走。
「老先生,你别乱闯啊!」这老人到底是谁?他真的认识夫人吗?田嫂带着疑问快步跟上。
不一会,来到了碧草如茵、树影摇曳的庭园,老人急促的脚步倏地停住。
前方不远的紫藤花架下,镂空的藤椅上端坐着一位挽髻的老妇人,正优闲地喝着下午茶。听到后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老妇人优雅地将手中书本翻过一页,恬淡开口,「田嫂,有客人吗?」
田嫂正要应声,身旁的老人已先开口唤道:「绫儿!」略带颤抖的语音引来田嫂的惊讶。
近似耳语的轻唤随风飘送,老妇人恍若触电似地一震,手中的书啪地掉落,她颤巍巍地转过头来,昔日熟悉的人儿映照在不敢置信的瞳眸中,「伊梵诺!」她发亮的脸孔粲然一笑,满布鱼尾的眼角却已不觉濡湿。
老人原本强硬的脸部线条霎时柔了三分,一抹宠溺的微笑出现在唇边,他走上前去。
他们两人真的认识?夫人那少女般的灿笑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纵使满腹疑问,田嫂还是识趣地悄悄退下,下人是不该窥视主人隐私的。
伊梵诺轻轻拥住魂牵梦萦的人儿,颤抖地伸出手,近乎虔诚地细抚她的睑,这眉、这眼、这唇,都曾是让他心神迷醉的,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这眼不复明亮、这唇娇艳不再,他还是为能再度碰触到它们而忍不住感谢上苍。
久别重逢的两人犹如停格般地凝望对方,过了许久,伊梵诺才开口道:「这些年,你好吗?」
应若绫微微一笑,「好,倒是你……」
听到那声好,伊梵诺压在心头多年的担子突然卸下。她过得好,他早就知道了,但由她口中亲自说出,他才算是真正地得到解脱。他用手指点住应若绫的唇,「只要你好,那就好了。」
「你还是那么会说好听话。」应若绫拉着他在藤椅上坐下。伊梵诺会在这么多年后来找自己,应该是为了那件事吧?
「只说给你一个人听而已。」
「年纪都这么一大把了,还说这些,你不会觉得丢脸吗?」应若绫糗他,记忆中似乎不曾看他脸红过。
伊梵诺不置可否,只是将灰眉挑起。
又来了。应若绫看着他习惯性的动作,忍不住摇头轻笑。怎么过了这么久,这坏习惯还是没改掉,可是不可否认的,她就是爱看他这挑眉的模样。「你啊!羞羞脸。」她拿指尖轻刮他的脸,这是当年她取笑他时最常做的动作。
伊梵诺拉下她的手放在掌中握着。他的绫儿还是老样子啊!「我见过然丫头了。」
「怎么?」果然,她的猜测并没有错。「有何批评指教?」
「我以为当年的小魔头又重出江湖了。」伊梵诺讪笑道。
「哼哼!」应若绫抽回手,「然丫头继承了我的骨血,她的一切都是我调教出来的,若是不像我,那就有问题了。」她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只在某人面前展现。
「是啊!看着她,就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伊梵诺意有所指。
「我说过,那件事的前提是要然丫头本人的同意。」原已尽付云烟的前尘往事又同时兜上两人心头。
「我知道。」
「那你……」
「她心底已经同意了,只是嘴上还不肯承认而已。」
「你怎么知道?」应若绫心念一动,「她见过蓝斯了?」
「是的。」
「在你的安排之下?」应若绫的眼中有微微的怒气,如果是的话,她绝不会承认。他们曾约法三章,映然和蓝斯的初次会面必须是偶遇,若是刻意安排,约定就算无效。
「不,你知道我不会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
应若绫的怒火因这句话而得到安抚。是啊!伊梵诺不会轻易打破他的承诺。「那他们是如何见面的?」她有一丝好奇。
「这是命运之神的决定。」
「伊梵诺?」应若绫蹙起眉头,非常不满意这样的答案。
「叫然丫头自己说吧!由本人亲口说,想必会更加精采。」他原本以为这个约定今生今世是没办法达成了,怎知宿命难逃,终究还是让他等到了。「我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是吗?」应若绫不再追问,只轻喃一句,「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一晃眼,五十年就这么过了。」
伊梵诺点头应和,「我只希望在我阖眼之前,能看到我们当年的约定实现。」他能强撑到现在,无非就是这一桩心愿未了。
「伊梵诺……」应若绫似有话要说,末了还是归于无言。
「一个孩儿,有我的眉、你的眸,我的狂放、你的慧黠……」伊梵诺娓娓道出亘古的誓言。
「而不要有你的固执,我的倔强。」应若绫接道,眸光迷离闪烁。
「是的,眼看着这梦想就要实现了,偏那两个小孩儿,偏那两个小孩儿……」伊梵诺的身体微微发颤。
应若绫伸手按了按他的肩头,平抚他的情绪。
「偏那两个小孩儿就跟我们以前一样固执和倔强,甚至更愚蠢。」当年要不是那该死的自尊,两个有情人怎会落得现在执手相看,无语凝咽,绫儿该陪着他白首到老的。
「当年的悲剧要重演了吗?」应若绫从他的话中已猜出几分。
「我不会让它发生的!」伊梵诺坚定地大喊。他绝不会让他这些年来的努力化为乌有,「所以我才来找你。」
「我?我能做什么?」她知道伊梵诺的感受,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苦果,她一直承受至今。
「然丫头现在正面临抉择的当口,我需要你推她一把。」
「是要把她推向天堂还是地狱?」应若绫俏皮地眨眨眼,伊梵诺的话她并不是不信,而是她想听听映然怎么说。
伊梵诺笑道:「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他知道应若绫需要再次的确定,无妨,然丫头会给她肯定的答案的。
应若绫只是给他温柔的一笑,没有说什么。
伊梵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那朵只为他绽放的笑容收藏在心底,「我必须走了。」他站起身来。
「这么快?」分离来得如此措手不及,应若绫有些无法接受,她也跟着站起。
「你的答案快来了,我想,她还没有那个心理准备要与我碰面。」
「然丫头?」
伊梵诺不答,只是将应若绫再拥入怀里,纵使怀中的人儿已不若往日娇艳如花,但对她的爱依旧五十年来如一日,未曾有丝毫稍减。「绫儿,我的绫儿,别让我失望。」
应若绫轻抚他的背,许下无言的承诺。
伊梵诺依依不舍地放开她,说道:「我走了。」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转身离去。
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应若绫以轻到不能再轻的耳语低唤,「伊恩。」她唤出当年叫他的名。
伊梵诺离去的脚步一顿,停下身来,「再见。」停顿的身影愀然静默,再度举步往前,隐没在灰暗的水泥墙后。
应若绫一动也不动地伫立着,过了许久,才恍如大梦初醒般地在藤椅上颓然坐下。平静无波的心湖,因伊梵诺的闯入又掀起惊涛骇浪。
「修行得还是不够啊!」她苦笑。心是骗不了人的,此刻它的奔腾跃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已然鸡皮鹤发却还是逃不过过往的牵绊,这几十年修身养性的工夫是白费了。
「夫人?」田嫂迟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然丫头来了是吗?带她来见我吧!」应若绫的神色已恢复如常。
「呃……是。」夫人是怎么知道的?她还没说啊!田嫂苦涩地发现,二十多年了,她还是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个优雅高贵的妇人。
应若绫静静等着,心下已有了决定。
「姥姥!」
随着一声叫唤,一个身影扑入她张开的双臂中。「这么久都没见个人影来请安,你心底还有我这个姥姥存在吗?」应若绫笑骂道。
「我这不是来了吗?」映然自应若绫怀中抬起一张如花笑靥,对她最挚爱的亲人嫣然笑道。
「怕是闯了什么祸,来找姥姥讨救兵了。」
「才不呢!我是专程来向姥姥请安的。」
应若绫细看犹如自己翻版的孙女儿,一双爱笑的猫眼中有遮掩不住的烦忧,「别诓我,你心眼儿里在想些什么,姥姥还会有不知道的吗?」她拍拍映然的粉颊,「说吧!你是又做了什么好事?」
映然笑笑地不说一句话,她离开应若绫的怀抱,慢慢踱到离紫藤花架不远的白杨树底,悠悠荡荡地晃起秋千来。
这庭园的设计跟映蓝小筑是一模一样的,映然当初设计映蓝小筑时,就是以这个庭园为蓝图,不论是种植的花草树木,还是花架吊床,摆放的位置都无丝毫差误,只除了这个秋千之外。
她的童年就是在这个庭园度过,对它自然有一种不同的情感存在。她最爱在这个秋千上晃荡了,许多纷乱的思绪都因此而得到沉淀。
应若绫由不得映然去沉思整理,她啜了一口杯中早已冷掉的奶茶,毫无预警地说出一句,「为情所困?」
映然讶异地一抬眼,嗫嚅了半天才说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应若绫故作惊讶,「我的乖孙女儿不是一向自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吗?现在竟然会说我不知道?」
「姥姥,您就别糗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不依地嘟起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一个义大利男人。」映然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全盘托出,她跟姥姥一向是无话不谈的,她不想为蓝斯破例。
「义大利男人你不是认识很多个吗?那有什么好稀奇的。」应若绫表面上漫不经心,暗地里却是把耳朵竖得老高,就怕听漏了一字一句。义大利男人?应该就是他了。
「这一个不一样,他傲慢无礼、自以为是……」映然一项项数落着蓝斯的不是。
听来这孩子跟伊梵诺也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是遗传了十成十。
「还有,他挑眉的模样讨厌极了。」
应若绫口中的茶差点喷出来。挑眉?伊梵诺把这个要不得的坏习惯也遗传给孙子了?
「偏这人还是我老板的孙子,也就是我未来的顶头上司。」映然忿忿地说道,愈说是愈顺口。
「可是你爱他?」
「我……」映然的数落因这石破天惊的问话突然中断。
应若绫目不转睛地瞅着映然,要她说实话。伊梵诺说得对,命运的丝线是怎么斩也斩不断的,她和伊梵诺、映然和蓝斯,是早就注定好了吧?
「是的,我爱他。」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她无法否认的事实,是她在机场枯坐了四个小时的结论。
应若绫不禁微笑,伊梵诺没骗她。对于映然和蓝斯这两个孩子,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是……」映然还有话说。
「可是什么?他不爱你,不会吧?」应若绫知道这应该不是问题。
「不。」映然摇头,「虽然他没说,可是我知道他也是爱我的。」蓝斯爱她,映然非常确定,不然他也不会不顾自身安危,扑身救她,这也是她好不容易才想通的。
「那还有什么好可是的?你究竟在烦恼什么?」
「这就是我不知道的地方了。」映然低喃,「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能接受另一份感情?」过往的记忆太鲜明、太疼痛,疼得她根本无法思考。
应若绫轻叹,这孩子真的跟她太像了,「丫头,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当迷惘找上你,你要……」
「面对它、打破它。」映然接口道。这是她从小到大的庭训。
「既然知道,那么阿浚背弃你的包袱,你还要背多久?」她帮映然把尘封的记忆翻挖出来。
「我……」
「你真的清楚对阿浚的感情吗?」应若绫一棍子打碎映然的迷思,她以为映然终究会自己想通的,却忘了估上感情蒙蔽心智的能力。
映然一震,哑口无言。
「用心去看,你会找到答案的。」应若绫说完最后一句,便让孙女自己去看清、想通。
映然闭上眼,姥姥的当头棒喝拂开了她心头堆积已久的阴霾,霎时心中一片清明,她竟然让自己的愚蠢禁锢了这么久!
「姥姥,我知道了。」她展开笑靥,方才的忧烦已不复见。
应若绫慈爱地一笑,「那你是不是该给那个爱挑眉的男人一个交代?」
「不急、不急。」映然笑道,「他要思考的时间可能比我还久呢!」要蓝斯承认爱她,那匹狼可得费一番工夫说服自己呢!
「这样肯定?」
「那当然。」她回答得毫不迟疑,「趁他思考的这段时间,不知道姥姥是否愿意收留你这个蠢笨如牛的孙女啊?」
「这个嘛?让我考虑一下……」
「姥姥!」她嗔道。
应若绫忍不住笑开,她捏捏映然小巧的鼻头,「你啊!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把姥姥吃垮了也没关系。」
「嗯。」映然欣喜地点头,扑进应若绫怀里,享受好久不见的天伦之乐。
应若绫轻抚孙女儿的秀发,思绪飘向天际……伊恩!我也算是不负所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