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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只眼闭只眼 第九章

  皮肉痛并没有持续太久,花漾早上睡醒後——严格说来是下午一点,两手的红痕已经消失的乾乾净净,连半点留下来让她当纪念的血丝也没见到半条。

  她当然不是被虐狂,也不认为手心留下藤条痕迹有啥好看的,只是她还是觉得有点小小失落,好像她能拥有的纪念品不见了一般。

  这是她头一次因为被人关心而挨板子,不是因为成绩不好、不是因为答错老师认为简单到不容犯错的题目,只是因为他,他关心她,也气她的不爱惜自己。

  花漾蜷著身子,脑袋深陷在软呼呼的墨绿色枕头里,端详著自己半搁在同色系被单里的右手心,上头只剩下自己清晰的掌纹,这些生命线、事业线,全是她的父母赐给她的,一辈子就这么跟著她了,可是她真正想要的关心,却只能让她握在拳心里一个晚上……

  她昨天真的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连唯一一次被大雄他们硬塞了一颗摇头丸到嘴里都没这么努力——向他求爱,她以为只要能成为他的人,他一定会对她很不一样,也许就像电视上演的,一张床,一个裸著上身的叼烟男人和一个蒙在棉被里抽泣的女人,男人千篇一律的台词:「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的负责,会是娶了她吧?那么他和她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另一半」,像一个对切的圆,他一半她也一半,那么,他就可以继续对她这么好、这么关心,她也可以继续无耻地贪求他对她这么好、这么关心,而不会有任何罪恶感。

  可是他鄙视她的身材,一定是的,不然她已经尽力引诱他,还率先送上没人采撷过的鲜嫩嫩红唇到他嘴边任他啃咬,却只换来藤条伺候,一定是因为她的胸围不够大,太容易让他「一手掌握」了,才不能激起他的兽性。

  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发育的可能性?

  不过他的手那么大,要发育到让他无法一手掌握也太难了吧?

  花漾将右手伸到被单底下的睡衣里,捏捏自己没穿胸衣的小酥胸,只能重重一叹。

  唉,放弃,下辈子等看看好了。

  到底是哪个臭家伙说男人是禽兽?禽兽也有分自制力强和自制力弱的好不好,偏偏她遇到的,好像是自制力好的那一只。

  门外有著简家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音,有他的、有简品蕴的,也有他家那位来匆匆去匆匆的忙碌简爸和电视里MTV台的流行音乐声,隔了一个门板,还是听的很清楚、听的很热闹,也听的让她很想冲出去和他们一块谈天论地。

  但她一出去,会吓坏简家其他两名成员吧?看到一个女孩子从哥哥兼儿子的房里跨出,那不摆明了她在这里过夜,一个男人带女人回家过夜还能做什么?诚实说他是带她回来挨板子的?会信才有鬼。

  转念一想,要是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奔出去,让简家人误会自家儿子对人家小女孩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坏事,不知道全家人会不会逼他隔天就娶她过门呀?嗯……好想试看看噢。

  前提是……她要先将昨天那根「凶器」从窗户丢到外面去,不然他一定会再教训她的使坏。

  还没来得及去料理藤条和挤出眼泪去演一场被害人陈情记,简家大门开了又关,厅里的声音变得单薄,像是有人出门去了,然後换简品惇房里的门被打开,他走了进来。

  花漾继续假睡,因为她没有这么早准备离开这张充满了他味道的软床,谁也不敢保证她离开了这张床,还有没有机会再躺一次。

  感觉到他的重量上了床铺,她背後的床垫陷了一部分下去,让她的背脊碰到了他的腿,他略略拉下抵在她鼻前的棉被,掏出她的手掌,查看她掌心有没有淤伤或什么的。

  幸好恢复了她原本粉粉嫩嫩的肤色,没留下任何丑痕,否则他大概也会拿菜刀在自己掌心剖三刀来补偿她。

  收回大手之前,滑过她的短发,挑开几绺顽皮卷翘的发丝拨回她耳後,藉著拉合的窗帘透进的浅浅日光,将她红扑扑的脸颜照得清楚。

  真可爱的表情,这虽然不是第一次她在他身旁沉沉睡去,但却是他头一次用眼睛看著这副模样的她,很新奇的感觉,像看著一个蜷侧在摇蓝里的初生婴儿,让人每看一眼都不住赞叹「可爱」之类的形容词,也舍不得将手从她的发上脸上移开。

  轻轻抚摸著,怕吵醒她,却又不甘心如此收手,像恋上了她肤上的温度、发间的柔软,甚至是唇畔的酣弧。

  事实上,自己算是某种类型的伪君子。简品惇苦苦一笑。

  昨晚——不,该说是今天凌晨,他与她总是在介於昨与今的交界点,是一天的结束,也是一天的开始,让他每次都弄错了今夕是何夕,但这无关於他心里被突来之念给打断的忏悔,昨晚也好,「今早」也罢,在中原标准的同一时间点上——他,动了念。

  蠢蠢欲动的「念」,是欲念,也是杂念。

  他被她涩滞的吻所吸引,不满她哺喂给他的浅尝即止,几乎就要更贪心地伸手压按著她的後脑杓凑近他,方便他一口一口啃尽她,连半点渣也不剩下来。

  若不是她嘴里那杯甫下肚的牛奶味作祟,使他猛想起她仍是个乳臭未乾的未成年少女,即时踩了煞车,否则那时他在抽屉里寻找的,不会是理智的藤条,而是兽性的保险套了。

  都是蕴蕴的「睁只眼闭只眼」的怪论点,让他也跟著怪起来了,似乎……有些坚持,像被遮蔽的左眼,再也看不见丝毫,而独剩的右眼所能看到的,又太过偏颇。

  睁眼,看见属於她的优点。

  闭眼,看不见一项项该数落的缺点,或是他最在意的年龄问题。

  实在是无法分辨这种论点到底是自欺欺人还是自我安慰。

  在他掌下装睡的花漾等了很久很久,只感觉到简品惇的手停留在她的发上,很轻很轻的用指腹梳顺著每一根发丝,害她还以为自己的头发到底乱翘到什么天杀的程度,非得要他花这么多的时间才能弄平,早知道这样,睡觉前她应该要将头发给擦到全乾再睡,才不至於落到睡醒後毛躁乱翘的惨境。

  即使闭著眼睛,她就是知道他一直在看她,这不是什么特殊能力,而是一种直觉,一种……可以轻易想像出来现在他的一举一动,呀,糟了,刚刚装睡前忘了把嘴巴合上,被他看到她嘴巴半张又一副口水快淌下的蠢样,一定让她最後仅存的一分淑女气质也给抹杀殆尽,虽然她自己也相当怀疑自己身上还有「气质」二字可言吗?

  掀动一排长睫,本想偷偷窥伺,没料到正巧和简品惇三目相对,被抓包抓得正著。

  「我吵醒你了?」收回搁在她发上的手,他的表情转为歉然。

  「没有。」她装睡罢了。揉揉眼,是故作刚刚清醒的假象,也是想验证一下方才是不是她眼花看错,她怎么可能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

  不可能,一定是看错了,不然就是奢想过度进而产生幻觉。

  「有睡饱吗?没有的话继续睡。」

  「睡是睡饱了,可是肚子饿了。」花漾坐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快摸摸自己的头发,还好呀,头发没翘的太严重,还算听话地服贴在耳畔和颊边,那他做什么一直摸她的头?

  「刷牙洗脸,我带你去吃午餐。」筒品惇从床上下去,「我到蕴蕴房间找几件合适你穿的衣服。」

  「我穿昨天那件皮质小可爱就好了呀,又没拿去洗……」呀呀,被瞪了,还是闭上嘴乖乖去刷牙好了。花漾弹跳下床,跑进他房里侧门那间小浴室。

  见浴室门关上,简品惇这才从自己衣柜里拿出一个纸袋,嘴里说著要去拿自家妹妹的衣服给她穿,实际上……他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在途经一家少女服饰店时看见橱窗一袭连身的天蓝色娃娃装,直觉认为会合适她,当下便付钱买了下来。

  虽然没问过她喜欢什么衣服款式和颜色,但至少这套衣服会比她所谓的皮质小可爱更适合她,那件皮质小可爱,不,他觉得那不过是一件没有肩带的内衣型胸罩,露出来的皮肉比挡住的部分还要多八成,即使她身材匀称,十足的衣架子,但穿那种火辣型的小布料似乎过早了五年。

  他一直没忘记先前心底暗暗承诺,要将那时她拒收的现金支票逐步采买些衣服鞋子书籍什么的回赠给她。

  「你衣服拿好了没?」浴门拉开一小条缝隙,探出她45度的小脑袋,会用这种角度躲在门後,表示藏起来的身体近乎一丝不挂。

  他拎起衣服,递出。

  花漾伸出乳白色的小臂膀,难免露出小小一截肩胛,因为她和大雄那群拜月飙车族只在夜晚出没,所以少了日晒的健康肤色,换就一身凝脂色泽,所谓一白遮三丑,她几乎占尽了优势。

  花漾努力想勾到那袭看起来完全不可能出现在她家衣橱里的暖色衣服,可惜简品惇站的有些小远,除非她探出半截身躯,否则要构著那件衣服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瞟了瞟简品惇的表情,她发现他只是出了神地看著她那截停在半空中挥舞的手臂。她几乎清一色的衣服都会露出两条细白小臂膀,早就习惯成自然,现在也不见她的手突然变肿还是变黑,他怎么会看到失神?

  翻翻自己的手臂,粗细没变、颜色也没变呀,又不是没在他面前袒臂露肩的,他怎么看起来……好害羞噢!

  「简先生,你看傻了噢?」她是不反对他动手将她拉出浴室,不过拉出浴室的後果请自行负责噢。

  她的玩笑问句让简品惇尴尬清醒,撇开头,让阳光照不到的角度挡去他此时的羞窘,跨进一步,将衣服塞到她手上,接著快步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他抡握的拳头缠得死紧,若非如此,他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要伸手去握住那条白玉色的纤臂,要是真这么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会握住她的手,将衣服塞给她了事,还是将她从浴间门後给扯出来「完事」。

  他真的印证了男人等於禽兽的论点了,是吗?

  「这种衣服……好怪噢……」

  在他努力灌水浇熄心里窜起的野兽时,花漾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并且一脸不自在地猛拉衣裙下摆,好似身上轻软的衣服挂在身上若有似无,半点安全感也没有,不习惯,好不习惯!

  如果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叫怪,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叫正常。

  简品惇深深吸纳收口气,拨开她正在蹂躏衣摆的十指,拉整皱摺。「一点也不怪,很合身。」

  「我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有穿衣服,凉飕飕的……」尤其是一直感觉到脚底有冷风透上来,让她很想试试玛丽莲梦露的招牌遮裙小动作,可是她做起来恐怕会不伦不类。

  「这件衣服从脖子到膝盖包的密实,你的皮质小内衣从脖子到膝盖只包了两块布,要比凉快,它还比不上你的皮质小内衣。」

  「至少我的皮质小可爱是紧紧包住我的身体,感觉比较有存在感。」忍不住又拉拉娃娃装的领子。

  「青少年穿太紧的衣服会妨碍发育。」

  「真的假的?!」反射性摸摸自己的小酥胸,她发出惊叫。

  「你没听过胸部会越缠越小?」

  呀呀,花漾低下头对自己的酥胸小小忏悔了十秒钟,全怪她没知识又不看电视,才让她错失了发育成波霸美人的机会,现在才改变穿衣习惯会不会太晚了一点?好像会耶……

  对不起,胸部,是我的错,我在这里向你致上最高歉意……

  「现在改掉穿皮质小内衣还来得及。」虽然没有医学根据,也没有明确的理由说出穿皮质小可爱的坏处,但是简品惇对那种露的比遮的还多的衣服实在很难有什么好感,尤其穿在她身上——只是暴露出她的长腿、俏臀、盈胸,种种优点,但是……那些优点,还是遮住比较好,露太多只会招蜂引蝶。

  「可是我家全是皮质类的紧身衣服呀。」继续拉扯著娃娃装的袖子,仔细一看,上头有只颜色较深的蓝蝴蝶,绣的还满漂亮的耶,低头再看,裙摆的右下角也有一块同样的图案,搭配的好可爱。

  她适合这么可爱的衣服吗?花漾新奇地想著。

  「等会吃完饭,顺便去买一些正常的衣服。」他打开桌上的鞋子盒,取出和衣服颜色一套的圆头娃娃鞋,搁在她脚边。连配件都替她准备好了。

  花漾突然转过身,弯肘指指自己的背,「等等啦,价钱标签还没剪掉啦。」

  美背後还悬著一张小小的卡片在那边晃呀晃的,晃成一道笑弧——嘲笑著他说要从简品蕴的衣柜找适合她穿的衣服,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衣服和鞋子,都是特别买的全新货。

  男人,真不诚实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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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挽著他的手,今天不做导盲犬,而是她与他的「约会」噢。

  闹区在星期假日人潮聚集,泰半是逛街压马路的年青学子,店家前的骑楼夹杂一摊摊的小贩,卖衣物、卖发饰首饰、卖冷饮、卖鞋子,将原本就不宽大的骑楼塞的近乎饱和,逛街的人群自动在剩余的走道间兵分两路,一路来一路回,乱中有序,花漾和简品惇也成为人挤人中的两条沙丁鱼。

  吃完饭,他本来打算带她上百货公司专柜选衣服,既宽敞又舒服,有清爽的空调和悦耳的音乐,但她坚持逛街就是得到这种热闹的闹区闯闯才有乐趣,硬挽著他一块钻进巷子,他才知道巷子之中,别有洞天。

  巷内一整条街全是服饰批发店,店外的模特儿身上展示著当季最流行的款式,价钱几乎不到百货公司专柜的十分之一,而且选择性又高,才逛了五分钟,简品惇就抓到了采购绝窍,并且开始大肆购买。

  花漾真的很想和简品惇结拜,因为她发现他买东西的狠劲和她有的拚。

  虽说六件衣服一千块,但他也别直接掏出五万块,然後将柜上的衣服一件件扫进纸袋里好不好?那种眼神已经足以和一旁是来批发大量衣服的路边摊老板媲美,既精明又快狠准。

  花漾没敢再带他逛另一条衣服巷子,怕他散尽家产。技巧性地拐了个小弯,两人踏进另一条专卖咖啡冷饮的众多红茶店巷子,总算可以坐下来小歇片刻。

  两杯澄黄的柳橙原汁送上来,花漾先急忙吸了一大口,才满足吁叹一声,双手在桌子下不停按拧自己发疼的双腿。

  「你的形象太不符合了呀,穿西装戴墨镜,还有『扫』衣服的凶狠,看起来很像抢服饰店的土匪。」一想到那时管区小员警在店外看到简品惇塞衣服的狠劲,还以为是哪个好狗胆的贼人,光天化日之下大肆开抢,忙不迭冲进来喝令他将双手举起来的画面,花漾就忍不住哈哈大笑,颊上粉中带红的色泽是因为一路舍命陪君子的奔波压马路而热红的,也更因为高兴著两人的首次「约会」而羞红的。

  「我也觉得形象似乎被自己破坏光了……」简品惇此时才痛定思痛,回隐起方才那个像是被某种诡异生物给附身的自己,连他都觉得脱序。他应该是那种让女伴自己挑选衣服,最後再亮出一张金卡刷刷刷的男人,曾几何时,他改了习惯,加入了采购的混仗,而且还冲锋陷阵地一马当先。

  「不过我觉得很开心噢。」花漾咬著吸管,小小声地说著,脸上的红润不减反增,「可以和你一块出来买东西,你又是那么认真替我选衣服,那感觉就像我有几次经过男士服饰店,看到几件合适你的衣服,我都会很认真地在脑子里浮现如果衣服套在你身上的模样好是不好……」当然,剥光他衣服的那段想像纯属个人喜好,上头有几块肌也随她增减,这点自是不能在他面前坦白。「所以你一定在选衣服的时候顺便有想到我,光这样想,我就觉得很开心。」何况他选了那么多件,不也代表他想到她很多回吗?嘻。

  「你真的很容易取悦。」这样小小小小的举动能换来她的笑容,不用散尽千金万两就能博君一笑,却又不因此让她的笑容变得廉价,「我在怀疑如果现在再送你一个礼物,你恐怕会飙泪吧?」

  「你还要送我东西?!」花漾很惊讶,虽然左想右想地猜测他会不会突然掏出什么绒布的戒盒,很浪漫很浪漫的叫她嫁给他——哎呀,想想都不行噢?她也知道他们之前没进展这么快,没听过有梦最美,筑梦踏实吗?

  咦咦?

  简品惇真的从西装口袋取出一个淡紫色的小绒盒!

  「太、太快了啦,我、我还没有心理准备,等一下,我深呼吸、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几个口令几个动作,花漾收拾好紊乱的思绪,双手合拢地伸向他,等他将手上的绒盒「赏赐」给她,然後她再来高呼万岁。「我准备好了。」请打赏。

  简品惇当然不知道她那一长串的心底暗忖,只觉得她某些时候的反应和举动都像是演技极差的跑龙套小配角,生硬的肢体动作却也颇教人玩味。

  「只是个小玩意。」不用这么诚惶诚恐的。他将绒盒放在她嫩白的手上,想起了昨夜她也是这种姿势等著挨打。

  绒盒很轻,轻到甚至会让她误以为绒盒里空无一物,一打开,里面却有一条水晶钻编制成的手工细链,被她顶头的日光灯给照得闪闪发亮。

  「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逛街时看到的。」而她正巧坐在一旁店家的小木椅旁玩别人家的吉娃娃。

  「我没看到……你买。」糟糕,鼻子好酸,视线里的水晶光辉开始被模糊。这条水晶链,她有印象,那是在服饰店一角的小小墙面上所挂著的,她只不过很匆促地瞟了一眼,很随口地说了句「不错看」,然後下一秒钟早将自己曾说过的赞美抛在脑後,天知道她一路上说了多少类似的无心话,只有他,把她的话记了下来。

  她真的很容易被取悦,只要感觉到了真心,她便像是幸福到快要死掉一样。

  「你忙著玩狗。」一路上,她以为他没闲暇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只是忙著采购衣服,殊不知,她的每个眼神所及之处,他也一定会留神,当他发现她投注在这条水晶链上的目光多停留了五秒,他便决定买下它。

  「我要戴起来……」花漾轻颤著手,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想将链子戴在颈上,可是颈後的链扣怎么也不肯听话地扣连起来,还差点害她弄掉水晶链。

  简品惇离开座位,来到她身後,接过水晶链,「我来。」

  她低著头,方便他替她戴上项链,知道自己在笑,笑得好开心,虽然眼角湿湿热热的,但阻碍不了她雀悦飞舞的心。

  好喜欢他这么宠她……好喜欢他这样……好喜欢这样的他……

  不是一味溺宠人,放任她无法无天地腐烂下去,在她犯错时,他会板起脸处罚她、会一改沉默地说教一天、会为了她好而打她手心,但又愿意在这些斥责之後继续宠她——即使这是她自身的认定,也许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个无心之举或是一时心血来潮,可是她却享受著这样的关系。

  如果一个人在无心之中都愿意这么对待她了,要是他肯再放些心思下去,她一定会高高兴兴的溺死在他宽敞似海的臂弯中。

  他稳重,她稚气;他明理,她无赖,他所没有的缺点,在她身上一览无遗,而她想要的优点,全聚集在他身上了,若他与她是互补的个体,那么一定是他要包容的部分比较多,她也只能无赖地索求再索求了……

  简品惇扣妥了水晶链扣,看著她颈间那截白皙的肤色和水晶链相当契合,虽然水晶链相当便宜,但取悦了她,才是目的。

  他正要走回自己的座位,却突然被她环腰抱住,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就这么将自己塞入他的怀抱中。

  在他还来不及问她做什么之前,她的声音却飘了出来。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点头同意让我变成你的家人?你让我好挣扎,我想要继续这么不要脸的让你宠著,可是又知道自己对你来说只是个陌路人,你没有义务对我好,更何况我还害你差点失去一眼……可是你这种态度,让人误会又让人心生期待……我真的想有一个能大大方方勒索你全盘注意的身分……」她几乎将整张脸都深埋在他的衣间,唇畔贴著他的衬衫,使得她的问句变成零零落落。

  她已经不能只安於现状,都是他不好、都是他的错,为什么要放任她逐步迷恋上他,如果不能对她更好,从一开始就该让她认清事实,让两人的距离离得远远的——

  简品惇双手反握住她的,本来准备扳开她的,却在听到她细碎的喃问时,不忍拨开环扣在他腰间的纤臂。

  沉默片刻。

  「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将你推得远远,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他或许叹息了,也或许是松了一口气,将这句话缓缓道来。

  花漾抬起头,脸颊还是熨贴在他身上,舍不得剥离,眼眸中有著太多太多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求证渴望。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会一直继续用这种态度对你,你要想再贪求,得凭你的本事了。」他也不清楚自己会被她榨取到什么地步,因为一点一滴的付出都已经超过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所能给、所要给的界限,「你还这么年轻,也许再过几年,你才会真的明白什么才是你要的。」

  「不用过几年,我现在就已经知道我要什么了!」她急忙道。

  简品惇只是笑,「过几年你还会这么肯定吗?」

  「会,我会!」她点头如捣蒜。

  「几年後的事情,不需要说得笃定,人心会变,你也好我也好,都会改变。」谁也不敢打包票,这种改变是往好的方面变,还是恰恰相反。

  「我不会的……」

  「……我可以答应,在改变之前,任你予取予求。」

  他用了最宠溺放纵的字眼——予取予求,原先以为自己对这四个字有所迟疑,却没料到说了出口,也不过像是呼吸那么简单及自然而然。

  虽然他允了「予取予求」,但也附了但书,在她找到了另一个她真正想要的人之後,他会全数收回,欲求欲取都不可能。

  花漾低首,没多做回应,只是将他抱得好紧好紧,她明明好感动,却没有任何激动的泪意酝酿。不论他今天替她买了多少东西,都不及这句话来的有价值。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了,有他这句话就够了,太够了。

  红茶店的玻璃门在此时滑开,传来机械化的「欢迎光临」电子女声。

  五个国中女生才走进来,就被座位最醒目的花漾和简品惇给吓到,十只眼睛在一边走往空座位时还不忘一边对两人投以注目。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是怕全天下都不知道他们的奸情吗?——嘀嘀嘟嘟的交头接耳声中,飘出了这句话,然後在接触到简品惇墨镜下的眼神时又急忙闭嘴,快步跑到他们後侧方的座位上坐定。

  简晶惇轻拍花漾的手,要她松开环紧他腰翼的藕臂。

  很不甘不愿的,花漾在松手之前还更加抱紧三秒,这才放开他,让他回自己的座位上。

  「花漾?!」

  一声惊呼,由方才暗暗酸语的五张嘴巴之一里唤了出来。

  花漾和简品惇同时回过头,花漾脸色很明显垮下来,却继续低头装作不认识那个明白叫出她名字的女生,而那个女生也没有热络上前,只是和同伴再次嘀嘀咕咕。

  「你认识?」简品惇问她。

  「我爸爸的女儿。」花漾本来的好心情几乎一瞬间被抽光,怎么也没料到世界这么大,竟然还有聚首的孽缘。

  同父异母的妹妹,婚姻之外的私生子,花婷。

  感觉到那个无亲无切的妹妹投来的探索眼神,花漾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透了,尤其是当她和同伴那种捂嘴窃笑又指指点点的模样,明明让人知道她在说她坏话却又让人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的感受简直是煎熬!

  记起了那一回到她爸爸家住了一个晚上,爸爸的小老婆脸色歉然却又言语恶意地说:「我们家没有多余的客房,不然你和婷婷挤一间吧。」尔後小老婆转向花婷,也是用著这一副窃语的表情,母女俩用著放肆的眼光在嘲弄她,她知道,她们在说:「她是没人爱的小孩。」

  一阵哆嗦打从心底浮现,那时的寒意又从脚底窜起。

  「我们走了好不好?」饮料还剩八分满,她却没有欲望再喝,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远处的五个女生依旧窃窃私语中——

  「看就知道年龄差那么多,怎么可能会是男女朋友——」

  「不会去搞援助交际吧?」

  「好恶心噢!婷婷,你怎么会有这么姊姊?」

  「谁认她是姊姊呀?我妈说,最好别和她有关系,她遗传到『那个女人』的坏基因,听说飙车打架都有她的份,上回还有警察打电话到我家哩!」

  「真的假的?不过……看她的穿著打扮一点也不坏呀。」

  「那是今天,以前她来过我家几次,身上都是穿那种太妹服,头发还作怪,每次她一走,我爸就会用很不屑的口气说:『这种孩子,当初生下来就掐死她算了!』说不定是她今天钓的凯子偏好清纯少女型的,为了迎合人家的需要,她才打扮成这样。」

  五个女生又笑成一团,而那番话的音量,已经足以让全店里的人听到八分。

  简品惇及时握住花漾想翻桌的手,对她摇摇头,「文明人有文明人的做法。」

  「跟那种嘴贱的家伙讲什么文明?」花漾咬牙闷声道。花婷在她面前都说的这么难听了,谁敢担保她不会回家後又在她爸耳边怎么加油添醋的破坏她的形象!

  虽然她什么都表现得不在乎了,并不代表她内心深处还甘愿被人误会透彻!

  「你现在过去打她一巴掌,只会把事情弄大,你认为你父亲会站在谁那一边?」他开口道出残酷的现实真相。

  「……」她连想都可以不用想,就知道自己300%是被痛斥的一方,反正她就是不受宠,所以活该倒楣被当成皮球踢,说不定赏了花婷一巴掌,她爸爸还会还她两巴掌——

  简品惇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站起身,走向那五个国中女生。花漾只是愕然地看著他和花婷的交谈和递交名片,历时不过十五秒,简品惇又走了回来。

  「走吧,我们回去了。」墨黑的镜片挡不住他正含笑的右眼。

  「你做了什么?」让花婷她们一副「闯祸了」的惶恐,现在连瞟都不敢瞟他们这边一眼。

  「我说,『关於你们的恶意毁谤,我的当事人保留法律追诉权』,再递上一张名片,这不是既封了她们的口,又解释了你的清白吗?」他做事只喜欢快速解决,而且要乾净俐落。

  比起她的鲁莽,他用了快又有效的方式。

  「我看她们不是被你的律师专业给吓到,而是被你的气势。」尤其是那种挺身出来保护她的气势。

  他笑了笑,任她勾挽住自己的右臂,然後很轻很轻地朝他道了声含糊的谢谢。

  走出店门前,花漾没再去理会背後投射来的目光,她依著简品惇的身子,搂得不肯松放,用著行动在对身後的花婷撂下挑衅——

  随你们爱怎么嚼舌根就去嚼舌根吧!

  你看,在世上,还是有人愿意爱我的,我不会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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