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进入八月,天气晴朗、气候宜人,玄纶在扬州逛了一圈后,这会儿正舒服的坐在行宫的凉亭里吃些糕点,配点茶香,俊脸上尽是满足之情。
不过,看看坐在他对面的凯瑟琳,绷著一张粉脸,沉眉锁眼的瞅著他看,对桌上的东西碰都不碰。
他当然明白她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那件下毒事件已过了十天,当日潜伏在厨房里的另一名黑衣刺客已被击毙,不过,为了不引起宫中骚动,也为了他的江南行能够继续,他已命令所有人闭嘴,也不准扬州府尹将事情回赛到京城去。
此后,他的日子是过得逍遥自在,但凯瑟琳却是提心吊胆,因为她仍欠他“一样东西”,不得不天天陪著他游山玩水,但熬了十天了,她现在看来是憋不住一肚子的火,想骂人了!
他发现这样的她很吸引人,她不像兰格格老缠著人,也不像她多话,他随便逗弄她,她总会气炸了粉脸,而他很喜欢她生气的模样,所以他也已经决定,结束江南行回宫后,他要将她一起带回去。
凯瑟琳交缠著十指,瞪著一脸愉悦的玄纶,“可以了吧?
你说等你心情够好,你就会将‘那一样东西’讨回去,可我看你最近几天的心情都很好,你却什么也不说,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再这样拖下去,我不就得跟你一辈子了?”
“这建议挺好的。”他发现自己竞认真的思索起这个问题。
她难以置信的瞪著还煞有其事的点头称好的玄纶,她摇摇头,再咬咬牙道:“就当我刚说的是废话吧,我告诉你,我还要回俄国去呢,不过,在那之前,我得找到叶霜才行。”
“叶霜?”
她抿抿唇,“那是我私人的事,不过,我不管了,你今天再不跟我要回那个东西,我就欠著,然后我就离开这个行宫,反正你是阿哥,有通天的本领,要找到我偿还欠你的东西应该易如反掌。”
是挺聪明的!他点点头,拿起茶杯又啜了一口茶,在身后伺候的小安子随即上前又帮主子倒了一杯。
他瞥他一眼,“小安子,你先退到前厅去,我想跟凯瑟琳独处一下。”
“是!”
小安子退到前厅,这整个亭台里只有他们两人,微风徐徐,绿柳轻摇,这个午后还挺惬意的。
凯瑟琳看著玄纶又优雅的尝起甜点,虽然明白在那个下毒事件后,玄纶吃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小安子在监视新来的御厨完成后亲自端上桌的,但只要一想到十天前在这个凉亭发生的事,她能不吃就不吃了。
可说起来,这个蛮子阿哥还挺有警觉性的,他觉得那名假厨师的眼神不定,而且有他这个阿哥在座,那名假厨师还有胆子将眼神定在她胸前的春光上,这更离谱,再看他颀硕的体形,也不似个厨师……思绪百转的凯瑟琳突地瞥见由丫环陪同前来的兰格格,看来有人要加入他们了。
由于这段时间她被迫住在行宫的客房里,连带地,她跟她碰面的机会也多了,不过,就如上次在苏州的镇亲王府里的情形一样,她看到她总是冷冰冰的,连话都不肯说上一句。
一身紫苏雪纺的兰格格运自在玄纶的身旁坐下,冷冷的瞪了坐在对面的凯瑟琳一眼。
她很识相,而且,还很感激她呢,每每她到来,她才有机会一个人到处逛逛,暂时松口气。
“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找个人,晚上会回来看你决定了没有?这是最后期限,不然我就走了。”凯瑟琳这一席话的后半段自然是说给玄纶听的,而她打算去见德林,虽然玄纶先前要她在行宫住下时曾说过他已差小安子帮德林找好住处,要她不必担心,但连著几天,她跟著玄纶进进出出的,却从不曾在哪个景点或哪条街见过他,这一点很奇怪……玄纶先是瞥了坐在一旁的兰格格一眼,就跟著凯瑟琳起身,“我也跟你去。”
“你——”兰格格气得眼眶泛红,她倏地也从椅上起身,“玄纶,这段时间你有了她,忽略了我那么久,我都忍下来了,这时才想在你的身边坐一会儿,你也不肯?”
他冷哼一声,“我是忽略你,但也不见你闲著。”
“什么意思?”
“你派人送信去给我额娘,一封又一封,我虽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不过,我想内容都脱离不了我跟凯瑟琳,是吗?”他冷凝著俊脸瞠视著她,引来她心虚的低头。
没错,天天看著他陪著洋婆子,自己就像个没人理睬的怨妇,而这儿又没有皇后当她的靠山,玄纶也不理她,她满腹委屈无人可诉,天天一封信差快马送入宫中,字里行间全是自己的委屈与玄纶被洋婆子迷惑勾引,对她淡漠的情景……“我们走吧。”他拥著凯瑟琳就要离开,但一直没有说话的凯瑟琳却突地拉掉他的手,“十二阿哥,我觉得你对兰格格真的太忽略了,你就陪她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她长得很美啊。”
他蹙眉不解的看著她。
兰格格则错愕的抬起头来,看著俏丽的洋婆子。
“本来就是,我一看就知道她很喜欢你,也很喜欢跟你在一起,但我不一样,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也讨厌我的衣著,但我就是不明白你干么自虐的硬要将我们拉在一起?你不累,我可累死了!”她大剌剌的发表言论,再指指兰格格,“你跟她凑在一块,不是皆大欢喜吗?”
他半眯起黑眸怒视著这个人在福中不知福的该死女人,能让他这个阿哥看上眼可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气,而她现在居然说他自虐?说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凯瑟琳这时候的眼神全定在兰格格身上,没瞧见旁边的男人已经满脸怒火了。
但一股莫名的战栗感突地从她的脚底窜了上来,她直觉的将眼神移到玄纶的脸上,没想到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她错愕的微张樱唇,毫无预警的,他的两片热唇突然覆盖了她的樱唇,她随即感到他滑溜的舌头直驱而人,肆无忌惮的索取她唇中的甜蜜。
在这样蛮横、专制的吻下,她的脑中是一片空白,但身体却有一股欲火往四肢百骸蔓延,令她全身燥热……不知时间的流逝,她被他强制的吻吻到瘫软在他怀中已无力抵抗了……而脸色发白的兰格格则以一双怨毒的眸光射向瘫软在玄纶怀中的凯瑟琳,她恨她、她恨她,她恨不得啃她的骨、喝她的血!
这个女人大阴险了,她说那些表面上听来像是帮忙她的好话,实则是在刻意激怒玄纶!
她在吊他胃口,她在欲擒敌纵,她一定是个情场高手,玄纶的心一定会被她这个狡诈的洋婆子抢走的,不!她不能留下她,她不能让她活著!
其实纶给对凯瑟琳的这一吻一开始是带著惩罚性的,只是后来的甜美与沉醉让这个吻变味了,所以在结束这一记火辣辣的热吻,看她气喘吁吁的瘫软在自己的怀中时,他依然记得他刚刚的怒意。
因此,虽然全身火烫心已跳如擂鼓,甚至还有一股想要完全拥有她的生理渴望,但他硬是将它压抑下来,冷酷的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看著她踉跄的跌坐在地上,仰头困惑的看著他。
“来人。”
闻言,小安子立刻赶了过来,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他冷他晚著坐在地上的凯瑟琳,也以同样寒冷的嗓音说:“这个洋女人说本阿哥自虐,将她这么一个看不顺眼的女人摆在身边,本阿哥心有同感,所以本阿哥想起几天前在护城河游湖时,扬州知府不是告知在较偏僻的沿岸山峦一带正在开垦道路,而为了节省人力,遂将那些杀人放火鸡鸣狗盗等类的受刑人,上了脚镣手铐在那儿开垦搬运石块?”
小安子眉毛一皱,忧心的看了还一脸茫然的凯瑟琳一眼,这才低头回主子的话,“是的,主子,扬州知府的确是这么说的。”
“带她去,跟那儿的工头说是本阿哥提供的人力,要他‘好好的照顾’。”
“是!”
闻言,凯瑟琳的心凉了半截,沌饨的脑袋也马上从刚刚那一记热吻后的空白全恢复了运转,“不,你没有权利,我是外国人,你不可以……”
“不可以?等到了那里,你就知道我可不可以了!”他一脸冷硬。
“为什么?你刚刚还吻了我…··”她真的无法理解。
“那个吻只是拿回你欠我的‘一样东酉’,至于现在要让你去当苦力,则是回报你刚刚说的那一席话。”他冷冷的睇视著错愕的瞪著他的凯瑟琳,他瞟了小安子一眼,“带走,我不想再被人说自虐。”
凯瑟琳被小安子带走了,她想痛骂他一顿,却发现脑袋一片空白,这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她真不知道该骂他什么?
兰格格也一脸诧异,她压根没想到玄纶会对洋婆子做出这样的惩戒,但她相信这是他冲动下的决定,他不可能让那个洋婆子与那些粗人盗贼处在一起挑砖挑石的,不过这是个大好机会,她可得要好好利用。
“格格,太好了。”何子珊笑咪咪的压低著声音,跟主子眨眨眼,洋婆子惹火了十二阿哥,派去当扛石块的粗活,主子就可以限十二阿哥好好的在一起了。
兰格格心中已有主意,她巧笑情兮的走到玄纶身边,以眼示意要丫环送给她一杯茶,她接过手后,温柔的将杯子端到他薄抿的唇边,温柔的说:“别气了,是那个洋婆子不识抬爱,你喝杯茶消消火。”
他定定的看著她好半晌,唇抿成了一直线,猝然转身,大步的往房间走去。
她气得全身发抖,火冒三丈的将杯子扔到地上去,看来那个洋婆子在玄纶的心中已占有一席之地了!
她咬咬牙,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先跟丫环回房,再拿出数张银票交给何子珊,交代她一些事,满意的看著何子珊出门去办事。
“铲除异己”是她在宫中学会的生存守则,这一次她为了自己的生存,洋婆子自然留不得。
俄国莫斯科温尼伯庄园里,肚子微凸的朱倩在丈夫艾魁克伯爵的陪同下,在后庭院的草地上散步,美丽的东方脸蛋有著一抹满足的笑意。
文魁克凝睇著娇妻,俊脸上尽是满足,经过两、三个月的孕吐害喜,她的胃口开了,食量惊人,脸色也愈见圆润。
虽然他们的小娃儿还在她的肚子里,但她此时看来已有泛著为人母的光采,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美丽,让他的目光凝睇久久,不舍离开。
朱倩在长木椅上坐下,远远的就看著林嬷嬷跟婆婆爱莎提了好多吃的东西走过来。
林嬷嬷是跟著她一起出洋的,传统的中国妇女,天天熬鸡汤给她补身,而婆婆是俄国人,作风就不同,为了让她这个中国媳妇天天快乐,有个笑口常开的好孙儿,总是找些稀奇古怪的食物给她吃,甜的、酸的、辣的都有,而且要文魁克常买礼物送她,或带她四处看山看海,就怕她闷著。
但林嬷嬷却常常阻挡,说什么孕妇上山下海很危险,最好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别吃,万一吃不好,连肚子的宝宝也会不好……“看来两人又在辩了!”文魁克看到两个长辈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走过来,忍不住笑著摇头。
朱清也忍俊不住的想笑,但她的感觉是很温暖的,她知道两人的出发点都是为她好。
“还喝鸡汤?我没喝的人光闻到你在熬煮的味道就腻得快吐了,何况是喝的人呢。”爱莎雍容华贵的脸上满是嫌恶。
“这是补身,你们洋人不懂。”鸡皮鹤发的林嬷嬷马上反唇相讥。
“胡说,这孕妇得注重均衡营养,你那鸡汤油腻得很,对孕妇才不好。”
“我说你找那些乱七八糟的任东西才不好呢……”
眼见两个嬷嬷婆婆又吵起来,文魁克连忙拉开两人,当起和事佬,这劝了好一会儿才让两人消消气,但两人其实也没恶意,天天吵一回,好像也吵出兴趣踉感情来了。
所以,两人在长椅上坐下来时,一个谈起叶霜,一个谈起儿子跟女儿,两人愈谈愈担心。
“我这眼皮老是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不好的事。”爱莎指指自己好像又在跳的眼皮。
“我也是,眼皮频跳,心也乱。”林嬷嬷也指著自己的眼皮道。
“那你们何不相伴去一趟中国?”朱倩体贴的对著两个长吁短叹的长辈建议。
“不行不行,你还没生呢,你生完,我得帮你坐月子带孩子,怎么能回去呢?再说,杰恩兄妹俩一定会找到叶霜的,我不必太担心。”林嬷嬷马上拒绝。
“我也不去,虽然挺担心杰恩跟凯瑟琳,但想到兄妹俩有伴,其实我也不必烦心,还是在这儿等我孙子出生后再说吧。”
朱倩看著两人,温柔一笑,“我还有四、五个月才生,你们搭乘没有转到其他国家的轮船直接到中国去,航行时间大约是一个月,过去待个两、三个月回来,还是来得及看宝宝出生的。”
“这……”两个长辈迟疑了,或者说有些心动了。
“是啊,母亲,林嬷嬷,当初你们没有跟杰恩他们同行是因为倩儿害喜严重,你们放心不下,但她现在不害喜了,胃口好。
睡得也好,又有我在一旁守著,你们就放心的去吧。”文魁克温柔的握著妻儿的手,朝两个长辈点点头。
两个长辈互祝一眼,在彼此的双眸中都看到那抹心动的眸光,毕竟一个出洋到外地已一年多,思乡情切,另一个更是向往到东方有三、四年了。
“林嬷嬷,爱莎婆婆,就这么决定吧。”朱倩鼓舞的看著两人。
两个人笑了,异口同声的道:“好吧,但我们一定会赶回来看著宝宝出生的。”
几天后,一个中国嬷嬷偕同一个俄国婆婆在汤森总管的随侍下,在家人亲友的送行下,搭上驶往中国的轮船。
烈日炎炎,燥热的空气中只有脚镣手铐拖著重重铁移动摩擦的声音,在这一片国开垦荒道而有半边山壁微凸的坡地上,甫将两担碎石倒入这座碎石形成小山的凯瑟琳,挺立了腰杆子,叹了一声,灰头土脸的看著周遭十几个年纪不一、拖著沉重步伐扛起两担石块的受刑人,再看著另一边,拿著锄头一上一下的敲开坚硬土地的十多名受刑人。
真是讽刺啊,她若有所思的瞪著在前方不远的护城河上,那一个个美丽的船舫及两岸翠柳低垂的景致,前不久她还坐在上面观赏风景,但短短几天,她就被丢来这儿做苦工了!
太可恨了,这儿没有王法的!那个该死的阿哥居然那么狠心的将她扔在这群有罪在身的坏人中,再让她陪著他们一起为大清做工,这简直大没天理了。
凯瑟琳愈想愈气,但能怎么办?这儿又不是俄国。
“喂,谁准你休息的!”一个严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暗呼不妙,正想加快脚步担著两个小担子离开,但脚镣绊住她,她一个不小心,整个人往前一扑,又是满脸灰,但她还来不及起身,“啪啪”两声,她的后背上到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那两鞭肯定将她后背的肌肤打得皮开肉绽了。
“快点起来,装死!”那个声音刚歇,她的背后就又赏了两鞭,她面无血色,感觉后背像被火烧似的,也感到血液沿著背合流下来……她痛得眼冒金星,简直快痛晕过去了。
“还不起来!”负责监工的罗庆年届五十,小眼睛、小鼻子,长相刻薄、个性也苛刻,手上一条长鞭一看哪个受刑人不认真,长鞭一甩,定将那个人打得应开肉绽,再也不敢偷懒。
虽然不知道这个洋女人犯了什么罪,但小安子公公带她来时已吩咐十二阿哥要他“好好的照顾”,一会儿后,自称是皇后侄女兰格格的丫环也拿了一千两银票过来,要他不著痕迹的尽速解决掉她。
但这名洋女人挺有体力的,在这儿几天了,动作还算灵敏,而且眼睛也够亮,见他靠进,马上勤奋的将石块搬进担子里,害他迟迟无法对她下手。
由于这些受刑人手上、脚上都有镣铐,所以他若是赏罚不分,做的打,不做的也打,那这些人就干脆什么都不做了,反正都要打……所以这会儿逮到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教训教训这个外国娘们,他可不手软,一鞭又一鞭的就是要她站不起身,打算活活的将她打死!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她痛得眼泪直掉,挣扎著想起身,但一鞭鞭的抽在她身上,她根本站不起身。
“不要……不要……我……我想回家了……我想回家了……”凯瑟琳泪如雨下,她好后悔来中国,她好想家人……她想回到家人保护的羽翼……那儿不会这么痛……这么苦……一鞭又一鞭的下,面无血色的凯瑟琳终于还是抵抗不了那剧烈的痛楚昏厥过去趴倒在地上,任由打红了眼的罗庆在她背上抽上一鞭又一鞭……二、三十名犯人对罗庆打不歇手的行为是心惊胆战,因为那个洋女人的背部全被鲜血给染红了,破碎的衣服上已清晰可见模糊的血肉,再打下去准没命了。
但他们都没有胆子上前阻止,罗庆是个残忍的人,以前也有犯人被活活打死,而敢出头劝阻的人,也在他的乱鞭下同赴黄泉……就在众人胆战心惊的听著那不停的鞭笞声一边工作时,一个白色身影突然疾风迅雷的一闪而来。
眨眼间,一个身著白色统罗、头戴冠帽,气质尊贵的俊美男子即站在罗庆的身前,他徒手揪住他抽出的皮鞭,那张貌似潘安的俊脸泛著肃色的铁青,一双冒火的黑眸锐利的怒视在罗庆身上,而他浑身上下似乎都被一团熊熊烈焰包围著,令人看来又惊又慎。
“你……你……是谁?你再不走,我就打你!”罗庆有眼不识泰山,虽然这名男子看来也是个富家公子,但一想到有十二阿哥跟兰格格撑腰,他咽了口口水,朝他咆哮,还想抢回他手中的鞭子。
“放肆,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广小安子也随主子赶到,但在看到昏倒在地,背部血肉模糊的凯瑟琳时,他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罗庆看到他愣了一下,“小安子公公……”他倏地住了口,也抽了口凉气,看著几乎要以眼神将他千刀万剐的俊美男子,“你……你……”
“什么你你你,他是十二阿哥!”小安子连忙斥责他。
罗庆吓得连忙扔掉手中的皮鞭,噗通一下,跪了下来,脸色惨白的道:“十二阿哥吉祥、十二阿哥吉祥!”
“吉祥!”玄纶咬牙冷嗤一声,将鞭子交给小安子,以毫无人性的声音说:“将他杖鞭三百下,就算死了,鞭尸也成。”
罗庆当下一窒,色如死灰的拚命磕头求饶,“十二阿哥饶命啊,是小安子公公说您要我‘好好照顾’,这皇后侄女兰格格的丫环也拿银票要小的解决她,奴才才用力的打、拚命的打,这不是奴才的错,奴才只是听命行事啊……十二阿哥,饶命啊!”
兰格格!玄纶俊脸一沉,咬牙沉喝,“那就鞭打两百下,剩下的一百下我找兰格格要去!”
语毕,他蹲下身子,不舍的将凯瑟琳抱了起来,却见她柳眉一皱,神情痛楚,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压抑那似乎感同身受的痛楚后,飞快的点了她的睡穴,施展轻功将她带回行宫,传来御医为她疗伤。
而小安子在完成主子交代鞭打罗庆两百下鞭子后,也无暇去看他是否死了,匆匆赶回行宫,就怕主子在盛怒下,真的鞭打兰格格,那可会出事的啊,兰格格是皇后的心头肉,虽然她也疼爱十二阿哥,但谁能保证皇后在心疼兰格格的情形下,不会发怒的惩罚主子呢!
毕竟主子是因为另一个女子而对兰格格动刑啊。
心急如焚的小安子回到行宫,看到主子守在凯瑟琳的病榻前,悬在心头上的石头才放了下来。
“去请兰格格过来,再到刑房拿条鞭子,还有告诉扬州知府不管听到任何声音,都不准他或任何一人过来这里。”玄纶冷冷的下了指示。
“这……”小安子脸色丕变,他觉得心头那块石头又悬到半空中了,“主子……”
“去!”他的口吻不容驳斥,小安子劝慰的话也不敢出口,只得照办了。
玄纶面无表情的看著趴睡在床上的凯瑟琳,她的背部全裸,但没有一处光滑,而是被打得体无完肤,虽然已上了药,也由他亲口喂食药汁,但到现在,他还没有勇气解开她的睡穴,他怕她醒来后会痛得再昏厥过去,也怕她醒来后会辱骂他冷血残酷,害她遭受鞭刑之苦……可天知道,在他要小安子将她送去做工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但他话已出口,强烈的自尊让他无法收回自己的话,他只想著要让她到那里去尝尝苦头,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对他出言不逊。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才几天工夫,她居然会被折腾成这样。
他的手温柔的轻抚她的脸颊,阵中仍是浓浓的不舍与深情。
他这几天辗转难眠、食不下咽,脑海里全被她的情影占得满满的,他知道他爱上这个异国女子了,可她坦言她根本不喜欢他,所以他才会狠心的让她在那里继续受苦,因为她让他难过……她也不该好过……但此时看她伤得那么重,他真的气得、烦得想一刀杀了自己!
“玄纶,你找我?”
兰格格不知道大难临头,巧笑倩兮的走进玄纶的房问,但在看到躺在他床上那半裸著血肉模糊的背部的凯瑟琳时,她的笑意顿时僵在嘴角,一股不安也急涌上心头。
何子珊看了也吓得猛吞口水,上回苏州镇亲王府的丫环帮凯瑟琳送信被砍了一臂撵出王府,倘若十二阿哥知道是兰格格要她去找监工,以银两收买要他对凯瑟琳痛下杀手,那她……她会不会还有命?
她瑟缩一下,苍白著脸地躲在主子的背后,而兰格格这会儿的表情又怎么会好?看玄纶那一张吓人的铁青脸色,她全身发冷,绷紧的心弦就像要断了。
“主子,鞭子拿来了。”小安子踏进屋内,忐忑的瞥了面无血色的兰格格主仆一眼,即将鞭子交给主子。
一见那条鞭子,兰格格全身有如陷冰窖中,揪著一颗惊骇的心,看著拿下鞭子的玄纶。
“格格!”何子珊已经害怕得哭出来了。
兰格格咽了一口口水,逼自己正视他那双冷酷的黑眸,“你……你……你不会想拿那条鞭子对付我们主仆俩吧?”
玄给没有回答,他直接拿鞭子抽向她们,两人吓得发出尖叫,第一鞭打中兰格格的小腿肚,她痛得马上哭了出来,但玄给冷峻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他抽了第二鞭,打中何子珊的背部,她嚎陶大哭,跟痛哭流涕的兰格格抱成一团,玄纶一想到凯瑟琳那体无完肤的背部,面无表情的,他朝两人再拍第三鞭,兰格格泪如雨下的看著手臂红肿的伤痕,恨恨的瞪著他,“我绝对跟皇后讨回这个公道,我绝对会的!”
“主子,别打了。”小安子斗胆上前劝慰。
“滚开!”玄纶冷冷的瞪他一眼。
他只得揪著一颗心退下去,看著主子抽出第四鞭,第五鞭……终于,他别开脸,不忍心看了,但却无法不听兰格格主仆们凄惨的哭叫声。
而扬州知府及一千侍卫、仆役也都听到那一声声的凄惨叫声,但十二阿哥早有交代,这会儿又不能进去。
而这让人闻之丧胆的惨叫声,一直到夜幕低垂,星月现身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