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冷漠的态度正是对龙天承最大的惩罚,他宁可她像以前一样,和他针锋相对、处处挑衅,又或是怒骂他一顿,发泄心中的怒火,都比像现在将一切压抑在心底好。
她需要发泄,要不她早晚会崩溃。
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她的改变,温煦的笑容不复展现,换上不苟言笑的冰冷,很多人拿她和冰山美人纪凝相比,有更多的人猜测她失落的原因。
谣言满天飞,有人传出纪凝的出现令杨沛浠地位不保,也有人说龙天承、龙天宏已看清楚杨沛浠的真面目,她顿成弃妇;更有人说是她和龙天承的旧爱相争,可惜龙天承心系旧爱,让她飞上枝头的美梦顿成泡影,所以她才迫不及待地抓住那个痴心警察,生怕人财两空。
一切的流言都对她不利,除了两名一直跟随她的助理和他们几名高层主管外,她可以说被全公司孤立,就连清洁的欧巴桑对她的态度也极度轻蔑。
之前因为对手是弟弟,龙天承才裹足不前,这下子换了对手,他是说什么也不会放手的。
可偏偏杨沛浠避他如蛇蝎,每每到了午餐时间和下班的时候,她人溜得比谁都快,碍于公司上下千百双等着看戏的眼睛,他什么也不能做。
最令他气愤的是她紧绷的情绪只有在和周仲邦一起的时候才会放松,久违的真挚笑容也只有在他面前出现。
究竟要怎样才能挽回她的心呢?
“总裁,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杨沛浠突然主动走向沉思中的他。
仿佛过了了半世纪龙天承才反应过来,“什么事?”
“我决定搬回自己的住处,在府上打扰始终不便。”
“怎么可以?袭击你的人还未找到。”若她走了,他们之间的误会要如何化解?
“若一辈子找不到凶手呢?”
“那你就在龙家住一辈子。”
先是一愣,不到两秒她就压下那不可能的想法。“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莫名其妙!”
“仲邦也是警察,有他保护我就可以了。”决意和他争取到底,她实在不想再留在龙家。
“若他的本领有这么高,当日冬儿就不会被人抓了。”他没有看不起他的专业的意思,但他实在气不过,急欲打消她要离开的念头。
“你……”
“别说了,总之在抓到凶手以前,别想搬出龙宅。”他漠视她眼中的激愤与鄙夷,独裁地为此事下了定论。杨沛浠不语,突然觉得再和他说下去也是白说,龙天承这种人只知道向人下命令,以为全世界非听他的命令不可。
她真笨,她坚持要走,他又能怎样?
见她不语,他才发现自己的口吻似乎过于专制,但不是他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是只要从她口中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他内心的怒火就无法抑制。
越想越不甘心,杨沛浠含怒的双眼瞪着努力想令自己降温的龙天承,一肚子气地迈开脚步离开。
“你要去哪里?”
“总裁,现在是午休时间,我和朋友吃饭没必要向你报备吧!”面对他的霸道,她的忍耐力彻底被摧毁了。“你又要和周仲邦出去?”他移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力道不强,却令她惟恐避之不及的摆脱。
“我只是你公司的员工,我和什么人在一起没需要得到你的颔首吧!”她几乎是背着他说的,一被他碰到,她的心又是止不住的狂跳。
“你……”她说的没错,他发现自己找不到一句话可以反驳。
* * *
和周仲邦在一起比想像中要轻松愉快,每天下班的时候他都会到她的办公室接她,接着和她一起吃晚餐,有时候还会去看电影,直到午夜才送她回龙宅。
留在龙宅并非她所愿,和龙天承在同一屋檐下更令她心如刀割,惟有远离他的身边,她才有被释放的感觉。
周仲邦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她不想说话的时候,他会带起话题,逗她高兴;她失落的时候,他会静静地听她诉说,加以安慰。想到以前自己对他总是有礼而生疏,她就庆幸自己现在能和他做朋友。
和他一起她没有压力,最少没有人会认为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出院后,她觉得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便和龙天宏提出将先前的打赌作罢。他没有反对,而就算他不说,她也察觉到龙天宏越来越明显的改变。
“又是公司的流言惹你不高兴吗?”见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东西,周仲邦就知道她有心事了。
相处过后,他才发觉之前他一直被她的伪装蒙骗了,原来她并不是一个面面俱到、心思细密的女人,真正的她有时候也挺糊涂的。
虽然找到她不少缺点,但他反而更能感受到她的人性,之前把她想成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实在有点可笑,距离拉近了,他也更喜欢她,只是这种喜欢已经由类似偶像崇拜的感觉升华成好朋友之间的情谊,他不再迷恋,反而希望能帮她一把。
“才没有!”口中始终不肯承认,但语气已泄露了她的心声,在真正的朋友面前,她是不懂伪装的。
以往,她不会把这些流言听进耳内,但自从她见过夏美媚之后,她的想法就变了,每一句流言都仿佛提醒她要和龙天承保持距离。
“看你气鼓鼓的样子就知道,别逞强了。”他笑意不减地切着碟中的羊扒,他越来越清楚这心口不一的小妮子了。“今天晚上我会和朋友去参加观星活动,你有兴趣一道来吗?”见她嘟着小嘴,知道她真的不高兴,他也不再闹她。
“观星?好像很有趣,但是我对天文学一点常识也没有,怕会令你们扫兴。”
“就是不懂才要学,整天只知道赚钱,人生变得多枯燥。”
“那好吧!”
开启新的话题,她终于不再淹没在紧绷的情绪中。
* * *
龙天承在大厅裹不断踱步,每隔几分钟就望向挂钟看着指针滴滴答答地跑。
到了午夜,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始有动静。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未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龙天承劈头就问。
纪凝冷冷的瞪他一眼,“不用等了,Fion留在周仲邦家今晚不会来。”
“她告诉你的?”他怀疑地瞪着她。
“不行吗?”没理会急欲追问的他,她越过他身边走向房间。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来,背着他轻轻地说:“若不争取,她就会从你身边溜走。误会可以化解,但仇恨就难以忘怀。”
最后的一句她说得很轻,但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夜晚,龙天承一夜无眠,不单想着他和杨沛浠之间的事,纪凝的话也在他心底盘旋。
纪凝,天宏的女人。
自从她出现,天宏的目光便变得不一样了,虽然他说不出是怎么样的改变,只知道天宏的神经一天比一天紧绷,就像被紧迫着,纵使他极力掩饰,一直留意他情绪起伏的他仍能看得出端倪。
透过Brian在美国调查到的资料,他清楚知道纪凝的底细,然而详情却更令他担心。
Cpmmoe Eve,纪凝,有比普通人更清白的过去,有这种过去的人,若不是真的清清白白,就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而显然她是后者,她的资料全是有人刻意编造的。
有权利和本领删改FBI电脑纪录的人寥寥无几,认识这些人的人也一定不是普通人,看得出来天宏心里对她的关怀之情,却努力克制,不展露于外,究竟她和天宏有什么关系?
原本,只要是天宏喜欢,他不会过问他爱上谁,但看来这女子复杂的背景关系沛浠和天宏的安危,两个他最重视的人,他不能不管。
这个女人太不简单,好几次他从她不带半点情感的眼眸里感到杀机,她可能会伤害沛浠,伤害他的兄弟,对所有会伤害到他所爱的人,他绝不轻恕,他要在她有所行动前制止她,惟有这样才能确保他们的安全。
但在处理这件事的同时,他有一个更大的难题要解决。
* * *
今天由吃早餐到此刻,五小时二十三分钟又十七秒,杨沛浠对他说过的话就只有“早安”、“请过目”、“有问题请告诉我的助理”,他都快以为自己是隐形的了。
是他伤了她的心,她冷淡以对也是无可厚非,但最少该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
除了略显憔悴,基本上她的伪装很完美,没有人发觉到她的改变,只有他没有忽略。每当她忙完一件工作,她的热衷就全然退却,像迷失了心魂,直到再开始另一项工作,她才披上神采奕奕的假面具,继续逼自己全心投入,不再胡思乱想。
他知道他的可恶不值得原谅,他不单想向她道歉,他更想补救,想向她剖白心意,但她刻意的疏离总令他无法开口,甚至连走近一步的机会也没有。
每当他一走近,她立即和身边两名助理讨论工作细节,他想加入,她就会找各种借口暂时离席,到了没法避开他的时候,她就端出一张木然无表情的脸,冷冰冰的解释她的计划书,好像纯粹是工作需要的应付着他,他却连生气的权利也没有。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个早上来到总裁办公室的人特别多,天宏也像暗地里嘲笑他的狼狈,偏偏他又不能把他们统统赶出去。
忍了一个上午,他终于忍无可忍,午饭时间,他把所有碍手碍脚的人全部赶走,宽大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和杨沛浠两人。
“你要做什么?”见她收拾桌上的东西,他立即开口制止。
“总裁不是要我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吗?”没有停止动作,更没有抬头看他,她的心就像她的话一样冷。
是解脱吗?不须再和他相对她该感到高兴,可为什么她却更加失落!
“我是叫他们回去,没有叫你。”他连忙按着她忙碌的双手,阻止她离去。
“总裁,请自重。”她想缩回被握住的手,但他却怎也不肯放开。
“你的手很冰,是空调太强吗?”他走得更近,抓起她柔软的手,轻轻揉搓,口中尽是甜蜜软语。
“你究竟想怎样?”奋力推开他,她无法克制地狂吼。
抑压多日的不稳情绪,终于激烈地涌出。
“我做错了什么?你就是不放过我。要我死心的是你,要划清界线的还是你,如果你嫌我的存在碍你的眼,你可以开除我,不必用温柔的眼光来折磨我!你不要我爱你,却要我每天伴在身边,否定对我的感觉,却要来关心我的一切!
“我不是你的玩偶,我也有思想、有感觉,我宁可你对我不闻不问,好叫我死心断念,你却为救我受伤,用你受伤的腿无时无刻地提醒我你给我多大的恩惠,要我听你的话,乖乖的到天宏身边,做你用来哄弟弟的木偶娃娃,满足你伟大的爱弟心,你……”
一个霸道的吻终止了她的妄自菲薄。
她的剖白呈献了她的伤痛,他从不知道他带给她这么深的伤害,更不知道她承受了那么多压力,她的控诉每字每句直插进他的心坎,她的眼泪一点一滴蚀进他的骨血内,如果可以将她所有的悲痛转嫁到他身上,就算会腐心蚀骨他也甘愿承受,只求能纾解她的怨愤。
爱她,却又伤了她,他是最失败的男人,连自己爱的女人也没能好好疼惜。
他渴望她,不单是肉体上的需要,更是心灵上的渴求。
从来他抱女人都只为生理需要,身和心永远是分开的,只有对她,一个拥抱,一个深吻,就能给他心灵最深处的满足。
是他错了,是他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他终于清楚明白就算天宏深爱着她,他也不会放手了,沛浠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也会是他以后的惟一
呆在略带粗暴又满载爱怜的深吻中,她脑海一片空白,思考也停滞了,任他强壮的臂弯搂紧她的身躯,直到他不再满足于单纯的一个吻,蠢蠢欲动的双手探进她的衣襟,那分不太陌生却唤起她悲痛记忆的感觉令她骤然苏醒。
“你把我当成什么?任你玩弄的妓女?”大颗大颗的泪滴下,当他的吻落在她的粉颈时,她的泪也滴在他的脸上。
没有推开他,即使到了心碎的这一刻,她对他依然眷恋,依然妄想得到他的垂爱。
笑自己的无能,怨自己的不能自拔,她怎可以爱他爱到这地步,遍体鳞伤仍清醒不了。
爱上他,受伤的早注定是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情不自禁,他对她的渴望早已超出他的控制,没想到忘情的爱抚反而伤到她的自尊,这不是他想要的。
“你让我觉得自己很脏、很下贱,你可以不爱我,但请不要践踏我的尊严。”她已一无所有了,别让她连求一份生存的尊严都是妄想!
龙天承捉紧她的纤手,要她认真地正视着他,双眼坚定地凝视她带泪的倦眼。
“我爱你!”
他爱她!
他说他爱她!
他都是用这种方式去爱一个人吗?
她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这样的爱太残酷!
“你不是要我到天宏身边吗?抑或你要我同时侍奉你们兄弟?”
“不是这样!”诚心诚意的告白竟惹来她绝望的自贬,他甚至连她的自信也抹掉,是他毁了她。
“我知道我错了,你和天宏从来没开始过,是我太自作聪明,乱配鸳鸯,以为这样的安排对你、对天宏都是最好的,结果却深深的伤害了你,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他的眼睛雪亮一点,脑筋不在死胡同里打转,他们根本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是天宏告诉你我们只是朋友?”全身一僵,杨沛浠仿佛被雷电击中,心也停摆了。
他不疑有他地点点头,没想到换来的竟是下一秒她含恨的眼光。
“就因为天宏不要我,你才可怜我,施舍你尊贵的爱给我。”伤病变成悲愤,她紧握双拳,指甲陷进光洁无瑕的玉手中,殷红的血不住地滴出,用肉体的痛楚去抵住心灵的创伤。
“不是!你误会……”看着她的血滴在地毯上,他惟一只想到要立刻上前阻止她。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我的尊严?难道给我起码的尊重对你而言会太奢求吗?你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控制别人的喜怒哀乐,不顾别人的感受吗?”
被愤怒之火支配着,她步步进逼,怕她情绪过分激动会加深对自己的伤害,他不住后退,无奈的看着她。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他不再惜言,不再收藏自己的感受,他们之间已有太多的误会,不必再添一笔。“可你的所作所为却令我憎恨自己、讨厌自己,为自己感到羞耻。”她的手滴着血,心也滴着血。
他的诚恳并未能感动她已封闭的心,她的冷凝令他更惶然。
“爱我真的令你如此难堪吗?”如果他是她痛苦的根源,他是不是该放手,让她得到释放呢?
“爱上你不曾令我后悔,爱上一个可以牺牲我以成全自己兄弟之情的男人却足以令我无地自容。”她哭得更凶,泪模糊了她的焦距,眼前的人影在她脑海中却清晰无减,一个令她爱得苦涩、伤得透彻的男人放下自尊向她剖白,然,她早已失去得到他的爱的自信。
“是我瞎了眼睛,才看不清你对我有多重要。”他箭步上前,再度拥她入怀,似要把钳她入体内,不容一丝空间分隔两人。
“我不会再放开你,让我用未来的日子弥补你心中的痛吧!”
她该感动吗?她最想得到的终于等到了,却高兴不起来,心冷了,也静了……
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她抬起头从空洞的眼眸凝视着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人。
“如果天宏说他爱我,不可以失去我,你还会毫不犹豫地说刚才的话吗?”
她的疑问犹如冰水浇在他身上,抱住她的双臂顿时一僵,冷却了他的激情,也浇熄了她心中的星火。
他答不出,他仍是爱她,可他不知道面对天宏他还能不能如此积极争取,丢下兄弟的亲情不顾。
他的犹豫就是最清楚的答案。
泉涌的泪流尽了,是收起悲伤的时候,不再纠缠在解不开的感情结上。
“我只知道我对你的爱,不会因天宏改变。”不想骗她,只要坚决地说声“会”,她一定会相信他,他却说不出违心的话。
“你的爱太沉重,我背负不起。”几秒之间,她收起所有激动的情绪,没有人再能在她身上找到温度,心死的人不再有一丝温暖。
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铃声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回响,然而他的脚怎么也移不开去接听。
“喂?”杨沛浠的声音略显沙哑,却仍保持专业形象代他接过电话。
“夏小姐来了,想问总裁有没有时间一起吃……”
断了线,他着急地想向她解释。
“有多少女人等着被你召唤,我却不懂得抓紧机会,真是愚蠢。”没有幽怨的泪,只有凄冷心碎的笑声。
在门外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夏美媚迳自推门而进。
“天承。”夏美媚细软的嗓音传进两个心情截然不同的人耳中。
“你怎么来了?”龙天承脸上的厌恶表情,就算夏美媚再笨也不可能不明白她不受欢迎。
“不打扰了。”她没有夏美媚的骄艳,没有她的温柔,没有她的八面玲珑,更没有她的“包容”,但她最少还有一点点的自尊。
“沛浠——”他想追过去,偏偏夏美媚就像八爪鱼一样死缠住他。
闻言,杨沛浠脚步稍顿,眼泪又一次如泉涌出。
此际,他的手一定搭在夏美媚身上,他们之间一定有比他与她更多、更亲密的接触。
这样的爱她承受得了吗?
不!
害怕再次面对他,她急忙拔腿往门外狂奔,直至撞上一堵内墙,才被弹开地跌倒在地。
“沛浠,你怎么了?”正在门外等候她的周仲邦望见她脸上的泪,怒不可遏,再望向被夏美媚依偎着的龙天承,只差一点他的拳头就不顾一切地挥出。
“跟我走,和我一起去美国。”他轻拍着她的背,让她伏在自己的肩上恣意洒泪,直至她的轻啜平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