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以为,这就是下半辈子要过的生活时,耶律炜的脸孔出现了……
希砚开始对她不理不睬,只是镇日笑拥着耶律炜,不顾敌人攻城,只晓得醉倒温柔乡……
“不!”真爱大声喊叫,从梦境里惊醒。
一双手臂弯适时抱住她,她欣喜的抓住臂弯的主人,以为那是莫希砚。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作噩梦了?”
原来是小青!
真爱朝幽暗的屋内搜寻一番。
“姑爷呢?”
“姑爷说,他今晚睡书房,叫人没事别去烦他。”
又回到刚进将军府时一样的景况了,看来莫希砚是打定主意要冷落她。
好吧!既然要成全耶律炜,那就彻底断了对他的情意吧!
“我知道了。”真爱垂下眼睫,神情落寞。
“小姐,要不要沐浴更衣,你睡了一整天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
“我睡了这么久!?真爱吓了一跳。
“嗯,我还以为小姐病了呢!”
“好吧,叫人抬热水进来。”
“是。”小青立刻退下,替主子张罗去。
真爱踱到窗边,看着皎洁的月儿郁郁苦思。
既然希砚爱耶律炜,那么她得快快实现对耶律炜的承诺才是。
现在就等机会离开了!
此刻的真爱,心底已经有了计划。
书房里,灯火通明。
莫希砚眼睛瞧着手中的书卷,心神却早已飘到真爱身上去了。
她睡下了吗?会不会等着他?近日的温存相依,更让他确定,他爱她、离不开她。
昨晨对她的狠心相待,全是让妒意冲昏了头,现在他后悔了,却又放不下身段。
忍下因思念而想妥协的冲动,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不回房算是对她小小的惩罚。
等她来找他吧!如果她爱他的话。
放下书卷,踱至窗前,他朝月儿叹了口气。
她是否也和他的心境一般,是否也和他看着同样的月光?
“想我堂堂征战沙场的勇将,竟冲不出儿女情关,恐怕连月儿都要取笑我了。”莫希砚苦笑。
他想起今儿个晌午时,耶律炀告诉他,确定蛮人集结起兵攻城的消息,为了保住城池,往城外扎营驻军是势在必行了。
明日,他将下令军队移防城郊,先做好防御准备。
至于真爱……只好让她待在府里,惟有她平平安安的,他才能安心的在前线奋战杀敌。
“真爱,快证明你爱我吧!”他对月儿吐露心中的企盼。
黎明鸡啼,真爱从泪湿的枕头边醒来,朦胧中,她听见有人进了屋里的声音。
“小姐,快起来,小青有事向你禀报。”
不是希砚的声音,真爱有些失望。她坐起身。
“什么事?”真爱瞧见小青慌慌张张的样子,疑惑的皱起眉。
“姑爷一大早,便召集了几位将军和耶律兄妹,在大厅商讨军情,下令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喔?难道敌军有什么蠢动吗?”真爱沉思起来。
“我想大概是,小姐,姑爷有没有跟你提起,是不是我们也要跟着去?那要不要小青替小姐准备什么?”
“别想太多了,等姑爷决定后再说吧。”真爱感激小青对她费心的照顾。
“也对,我太操心了。”小青吐舌笑笑。
真爱顿时陷入一阵沉默。若是决定离开希砚,带走小青是必然的,那……是不是应该先同她说明白?
看小姐许久不说话,小青不免又担心起来。
“小姐,你最近是不是和姑爷吵嘴了?”她小心翼翼的问。
昨天,小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而姑爷也不回房,又寒着一张脸的;而今儿个,姑爷商讨大事的慎重态度,小姐又说毫不知情,那……她家小姐是不是又被打入冷宫了?
“小青别乱猜,我告诉你实情吧。”
真爱将事情始末告诉小青,听得她是涕泪纵横。
“小姐,既然姑爷爱的人是耶律姑娘,那你决定离开莫家,小青绝对支持你。”
“那么……你得配合说些谎。”
“只要是小姐的事,就算舍去性命,小青都愿意。”小青拭去眼角的泪珠,为真爱坎坷的情路心疼不已。
“我怎么舍得你用生命来保护我呢!我只要你在姑爷问起我的时候,说我已经落水溺死就可以了。”
小青睁圆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地问:“小姐,你不带我一起走吗?”
“小青,我要让你姑爷断了寻我的念头,所以你不能和我一起走。”
“为什么不能?”小青不解的问。
“因为你要留下来证明我已经不在人世,然后请求姑爷让你带着我的遗物回萧家。”
小青听完猛点头。“我懂了!”
“现在就只等时机到了。”真爱眉心又拢上哀愁。“希望一切顺利,我和他也可早日脱离苦海。”
议事结束,莫希砚直接去找真爱。
推开门,真爱正在绣着那幅未完成的战士图手绢,她想将希砚的形貌随身带着,随时把对他的爱取出来温习。
空气凝结了片刻,两人互视许久,最后是真爱嘴角牵动了下,微微含笑问:“相公有事?”
她将前一日痛苦的情绪藏在心底,不让他看出一丝痕迹。
“嗯。”莫希砚突然觉得,要忘记曾经不悦,而若无其事地回答她有些困难,喉头顿时生涩。“我和军队要到城郊去,女眷必须留下。”
“耶律姑娘呢?”她知道女人家会碍事,也知道耶律炜会武功,但她还是问出口了。
“耶律兄妹是来帮忙的,自然得一道去。”他故意加强语气,要妻子明白耶律炀和他一样,得把命交给上苍。
真爱当然明白女人得留在家里,但她更明白,让爱人在沙场上与敌人厮杀,会让希砚有后顾之忧,这样他能专心杀敌吗?
罢了,既然不要和他再有瓜葛,又何必替他操心?
“真爱祝相公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他定定看着她的眼神,仿佛依恋不舍一般,但真爱却在心底告诉自己,那个感觉不是真的。
“如果情况许可,我会派人来接你过去,我不在的日子,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将军的身份让莫希砚的语调不够柔软,明明是关心,说起来却像是道命令。
这句话听在真爱耳里,却将它当成他在讽刺她的不安分,她脸上闪过一抹落寞。她想起希砚的冷落,不就是因为和耶律炀在花园里说笑?
“我会安分守己,你请放心。”
真爱淡漠的语调和毫无不舍的应答,勾起了莫希砚不悦。
“丈夫就要出征了,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莫希砚微拧怒眉。
见他涌上怒意,真爱退缩了几步。她好怕他又会像前日一样待她。
“我……”真爱垂下头,轻轻说道:“请相公保重。”
这么不情愿!为什么她总要在他想示好时惹恼他!
“别以为嘴上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莫希砚大步一迈,跨到她面前,逼视着她,要她诚实面对自己。
真爱惊恐的向后退步,眼泪浮上眼眸。
“好。”他生气的喘着气。“不如今天就说清楚,你对我这个丈夫有什么不满的!”
真爱咬咬唇,任他霸气的手在肩头上使劲。
“没有不满。”她只怨自己的命运多舛。
“既然对我没有不满,那就用你的眼看着我!”
和他四眼相对,她发现在他深邃的黑瞳中,她看不见情爱,只觉得陌生。
原来,年少时爱上的男人,竟只是她梦境中的依恋。现实生活里,她根本触不及他的心事、他的想法,她甚至当愚蠢的以为,只要全心奉献、真诚付出,就能获得等值的对待。
但,她错了!
她的以为,害他痛苦地娶了她;她的以为,害他被婚姻绑住,她的以为,害他不能拥有心爱的女人,只能在无奈中将感情敛下。
如果,当初她就彻然醒悟,拒绝皇上赐婚的好意,即使要佛门青灯,才能使萧家逃过圣怒,她都愿意。
真爱的目光因远去的思绪而显得茫然。
他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猛地用口覆盖住真爱的樱唇,强制性的挑开她的嘴,想要夺回她的专注。
他的吻,极尽霸气与挑逗,在她稍稍放松的唇隙间,探入滚烫的舌,长驱而入的热烈,让真爱不由自主的回应。
一阵热吻后,莫希砚霸道地宣布:“你是我的,不管你爱不爱我,你都是我的。”
“那你呢?如果你不爱我,我还是你的吗?你爱我吗?”
她抬头望向他,心里有着期待,她期待他否认不爱她,她想听他说——我爱你。
莫希砚惊愕一下,真爱突如其来大胆逼问,让他不知如何作答。
他堂堂一位将军,向来以威严治军闻名,从来不懂要如何用甜言蜜语去哄女人,她现下这个问题,要他如何回答?
她难道不懂,他刻意带她来并州,过了十余日独处惬意的生活,是为了用行动表明爱她的心意吗?
那个爱字,不是他能轻松出口的。
不改霸气,他宣示占有权。
“就算我不爱你,你还是我的。”说完,他便有些后悔了。
唉,他对哄女人竟如此愚钝!
最后的求证所获得的答案,令真爱的心彻底破碎。
真爱静静看着他从颈窝一路吻着她,她闭上眼,硬是眨下泛眶的泪水。
这将是他们最后一面,她,不后悔爱过他……
而莫希砚则是想着,这一仗不知要打多久?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拥娇妻,温存共眠?
“给我,现在。”他不停的吻着妻子,卸下刚硬霸气,想用温柔留住回忆,因为他将会很想念她。
她想,最后再爱一次,她会永远记住他。
床上的人儿被激情淹没,但彼此的心意依然无解。
十天后,主将的帐内有名士兵前来禀报急事。
“什么!?”
听下属禀报,府里婢女小青前来求见,莫希砚心头禁不住浮躁了起来。
“快叫她进来!”
会不会是真爱发生了什么事?
小青一进来,便立刻跪在莫希砚面前。
“姑爷……”才喊出两个字,她便掩面号哭起来。
“不要哭!起来说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小青的举动,让莫希砚有着阵阵不安。
“不……小青不敢起来,除非姑爷先答应,不怪罪小青疏于职责。”
“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怪你,快说吧!”他已快失去耐性了。
小青站起来支吾地说道:“小姐她……”有些害怕看到莫希砚的反应,“她……小姐她……”
“真爱到底怎么了?快说!”这次他真的动火了。
“小姐她死了!”被莫希砚一吼,小青双腿发软地又跪了下去。
唉!早知道就不要答应小姐演戏,面对莫希砚发出的怒火,她不知熬不熬得过去。
“你说什么!?”他的惊吼声快把营帐的顶盖给掀了。
“小姐……小姐五天前,全身滚烫难耐,好像火在烧一样,身子也起了红斑,小姐熬不过,痛苦的往莲花池跳下去,溺死了。”
莫希砚整个人僵住了。
他没有发脾气,只是来回审视自己全身露出的肌肤。
他的毒全解,而妻子,却因它而死了。
是他把情毒传给了她!?那个治疗情毒的传说是真的!而他……害死了真爱!
小青看莫希砚木然的呆立着,暗暗地吁了一口气。
还是小姐聪明,知道用这个理由,不然!她今天的下场可能会很惨。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莫希砚立刻恢复了冷静,沉着一张脸问:“真爱现在在哪里?”他强忍住欲崩溃的情绪。
小青丝毫感觉不到姑爷的悲伤,心里替小姐抱不平,但是还是得把戏演完,把谎说个圆满。
“我家少爷正巧到并州,他责怪姑爷不够尽心照顾小姐,于是作主先将小姐火化,现已命人送回京城。”
连真爱最后一眼都无法看到……莫希砚悲痛的跌坐在椅子上。
其实,若不是萧安邦正巧来并州支援莫希砚,在未达营地之前先去看了妹妹,真爱也不会把计划想得如此周全。
当然,萧安邦知道妹妹不受夫君疼爱,怜惜的同意配合,并派人将她送回京城的萧府,现在大概快到了。
另外,真爱还事先将府里的奴仆遣回乡,以免露出破绽,并且叮咛小青,若是希砚问起,就说她的怪病把奴仆们全都吓跑了。
莫希砚一直坐着不发一语,小青便诚惶诚恐的问:
“姑爷,小组已经回京城下葬了,奴婢可不可以求姑爷恩准,让小青也回京城去?奴婢和小姐主仆一场,让奴婢离她近一些,好时时可以悼念她。”小青用充满感情的声调说。
莫希砚大手一挥,“去吧。”
“谢姑爷、谢姑爷。”
小青兴奋的朝帐外走去,在帐门口遇见正要进来的萧安邦,她暗暗伸出大拇指,告诉萧安邦一切顺利。
萧安邦对她微微一笑,走进了帐内。
“希砚。”他已进来好半晌,可莫希砚却一直低头沉思,因此他不得不出声唤醒他。
猛然一震,莫希砚抬起头,见是萧安邦,便立刻迎了上去。
“大哥,”他握住萧安邦的手,眼中有着激动。“是我不好!”
“别说了,只能怪真爱命薄。”看莫希砚激动的神情,让他对真爱的感情体悟有些怀疑。
是不是妹妹误会了?
“我真该死,我会赎罪,让真爱瞑目的。”
“你要如何赎罪?真爱不会乐见的。”萧安邦讶异的问。
“希砚将终生不娶,这辈子只有真爱才是我的妻子。”男儿有泪不轻弹,纵使他已红了眼眶,仍强忍着泪。“我可以体会你现在的心情,但情绪激动时说的话是不准确的,往后不管事情怎么发展,我们萧家都不会介意。”
“我说到做到,除非真爱死而复生,否则我莫希砚决定孤老一生。”他说得坚定。
萧安邦叹口气,“你休息一下吧!”
他反身往外走去,在出营帐后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妹妹是真的误会了,但是……现在骑虎难下,要如何是好?
这事儿,只好留待日后再琢磨了,现下打仗要紧。
夜色正浓,蛙鸣四起。
莫希砚走出营帐,望着满天星斗,让徐徐晚风将他的思绪带远。
“莫大哥。”耶律炜知道萧真爱已实现了对她的承诺,只是……她不知道会是用这个方法。
萧真爱死了,她也很难过,为了不辜负萧真爱成全的美意,今晚她要大胆表白,也许奉上更多的爱给莫希砚,才能减轻罪恶感。
莫希砚背对着耶律炜,没有回答。
耶律炜干脆从莫希砚身后抱住他。“希砚,让我替代真爱的位置,好好照顾你吧。”
莫希砚一怔,惊讶耶律炜有此举动。
他扳开耶律炜的手,旋身面对她。
“你这是做什么?”
他怎么皱着眉显得不耐?许是面对萧家的责难而心烦吧!耶律炜伸手想抚平莫希砚紧蹙的眉心。
“住手,别这样。”他捉住她手腕移开。
“别担心旁人看到,现在已经没有萧真爱了,我们相好不会有人说闲话的。”耶律炼自顾自地说着。
“我和你不会相好,真爱永远是我的妻子。”面对耶律炜大方表白,他想,还是百接明说比较好。
“你不爱我吗?我不相信!”耶律炜受到的打击不小,娇柔的神情褪去。
“我从来没爱过其他女人,只爱真爱一个。”
耶律炜退了两步,情绪激动起来,“不!你对我那么呵护、那么体贴,不是爱我是什么?”
“炜儿,我一直把你当作妹妹看待,是你会错意。”
耶律炜胸口涨满对萧真爱的妒意,死了的人竟还能牵制住莫希砚的感情!而她也痛恨莫希硕的绝情,因此,她残忍地对他说:
“真是个痴情汉,可惜,萧真爱她告诉我,她不爱你。”说完,她便气愤的跑开。
承受不住失去真爱的事实,更难以面对挚爱的女人跟别人说不爱他。莫希砚承受不住打击的抱头痛喊:“为什么?为什么?我这样对你,你心里却想着别人?”
我爱你呀!活过来听我说啊!就算你死了,我也要让你回心转意。
莫希砚朝天空狂喊:“真爱……我爱你呀,真爱……”
已经跑到自己营帐的耶律炜,仍能远远地听见莫希砚的哭嚎,然而她也只能流着泪,认清事实真相——
这个男人永远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