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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才子 第八章

  “你在找什么?”陆沄坐在床上,看着小梅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

  “啊,找到了!”小梅从斗柜里找到一只小锦盒,一脸开心。

  她快步走向床榻,兴奋的将小锦盒秀给陆沄看。

  “你看,这是前几天辛小姐送我的,说是凉州最有名的香料。你要不要闻闻看?”

  陆沄伸手取过小锦盒,一打开,一阵异样芳香扑鼻。

  “是麝香。”他说。这香料在长安,可是豪门巨贾孜孜以求的东西。

  “嗯,真的好香喔。”小梅倾身,凑上鼻闻了闻。

  “这香料保香力很强,薰上香,许久不散。”黑瞳倏地暗沉,低道。“要不要薰薰看?”

  “嗯。”小梅雀跃的点头。旋即转身从小厅拿来一具小香炉,置于床旁小几上。

  陆沄下床,撤了点香料粉在香炉里,里头早先使用的余热仍在,片刻后,袅袅轻烟氲起,浓郁的香味渐散开来。

  他侧身朝坐在床榻上的小梅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嗯?”小梅略偏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陆沄回到床上,抱着她半倚躺在床头,说:“这不像你的个性。”

  她很少对事情会有这么雀跃的反应,即便遇上开心的事,也总是在无形中带着一抹羞意。

  素手揽上他的颈项,胸脯若有似无的摩挲着他,抬起柔媚脸庞,轻叹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天好想碰你……”软软腻腻的嗓音,具十足的催情效果。一手正不安分的滑下他的胸膛。

  他一翻身,让她躺于身下。

  “你很不对劲。”陆沄开始起疑,他知道小梅在床第间的反应,即便这几日欢爱的次数频繁,但她的羞意却未曾减却。所以,她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突然变得大胆起来了?像是特地练习了许久似的?

  “抱我。”她捧着他的脸,哀求道,主动献上唇。

  唇齿交缠间,他强迫自己移开唇,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语气很肯定。

  小梅心慌了,不明白少爷为什么会察觉到?辛继宗找了辛如儿来帮她,每天趁陆沄没留意的时候,多半也是辛继宗找他的时候,到房里做她练习的对象。小梅觉得自己表现得很自然啊?

  她惟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怎么不说话了?”陆沄微眯眼,思索着小梅的异常举动。

  糟了,她知道以的聪颖,说不定会在一切还没发生时,便猜出她的意图。于是,她赶紧开口说道:

  “我、我是想告诉你……”

  “我喜欢少爷的心,这辈子都不会改变。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很死心眼的。”一旦认定了,说什么也不会变了。对他的情、对老爷的恩,都是如此!

  “我很清楚你的心意。”他说。

  “可是,我怕万一有一天我们之间有误会……你、你会生气,不谅解我,所以、所以……”她微哽咽说道,眼睛已起雾了。

  “那我是不是也该告诉你,我之所以喜欢你……”陆沄甩了甩头,觉得头怎么忽然间沉重起来。

  “是因为……”现下连眼皮都重了起来。“因为你……”

  失去意识前,陆沄才察觉自己中了迷药。但来不及了,整个人已毫无意识的瘫在小梅身旁。

  泪水在他昏迷的那一刻,夺眶而出。她侧过头,不断地亲吻他的唇,喃喃自语着:

  “原谅我、原谅我……”

  暗夜。

  马场外停了辆已备多时的马车。车旁的人似乎等了许久。

  看到远处娇小的身影,他忙不迭地朝她招手。

  看她走近了,才说道:

  “快上车吧。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连夜将你送回长安。”

  “辛公子,少爷不会有事吧。”小梅还是很担心,用迷药迷昏他,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而她,是因辛公子事先让她服了解药才没事。

  “那麝香里头放的是七日醉,就跟喝醉酒时,昏迷不省人事一样,不碍事的。”

  这一切的安排,就是那天小梅在马厩拜托辛继宗帮她忙,他为她想出来的办法。陆沄骑术之佳,若不用会让他昏迷七天的七日醉,怕是在一、二天之内,他就策马追上小梅了。

  小梅无论如何都必须回长安一趟,至少必须跟老爷交代一声。然后,就永远离开陆沄家……想到这儿,眼眶又再度泛红。

  “若你愿意,辛家马场永远欢迎你。”辛继宗对她再次说道。那天在马厩,他就对她表示心意,结果当然也就如他所预想的被拒绝了。

  “多谢辛公子。有机会,我会再来凉州探望您和辛小姐。”她婉转地说。

  “好吧,你赶快上路吧,迟了可不好。”辛继宗催促她上车。

  终须一别。

  辛继宗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七日后。

  陆沄怒气冲冲的到辛家找辛继宗。仆从一带他入大厅,便看到辛继宗、辛如儿,好整以暇的端坐大厅上,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会在这时候出现。

  “她人呢?”陆沄劈头就问。他隐隐知道小梅可能去哪儿,但不想莽撞行动,万一和她错过了,可能必须花更多的时间寻她。

  “什么人?”辛如儿装傻,一脸笑意地说:“今天马场没什么事,来,一起坐嘛,我和哥哥正在喝茶聊天呢!”

  陆沄怒视辛如儿一眼,咬着牙说:“别跟我打官腔,你们知道我在问谁!”

  他真不敢相信那小女人竟然会迷昏他,然后不告而别!她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的情意难道都是做假的!?

  “岳姑娘有她的苦衷,难怪你不明白吗?”辛继宗也开口了。但就是不明说她去哪儿!

  “我不明白,你就明白?!”陆沄心急如焚,顾不得客气。

  “少爷您是率性惯了,无法了解有些人的个性就是会顾及旁人。岳姑娘是想得多、顾虑得多,也许这些事少爷您一点也不在意、不放在心上,但岳姑娘她办不到,她必须顾及照顾了她七年的人的颜面!甚至是——您的颜面,您明白吗?”向来好脾气的辛继宗,也不禁重了口气。

  “她回长安了?”陆沄反应极快,直接问道,口气已经缓了许多。

  “走了七天,就看您能不能追得上。”辛继宗也不想为难他。

  “多谢辛兄,方才得罪,请包涵。陆沄先行告辞了。”知道小梅的下落,他毫不犹豫想立即追上。

  辛继宗轻摇首,不以为意。

  临走前,陆沄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

  “为什么你们都帮着她?”

  辛继宗本想说明小梅找他的经过,以及他已经知道小梅就是“岳先生”一事,却见辛如儿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好淡然一笑,止住了欲脱口的话。

  辛如儿噘嘴哼一声,下巴抬得老高,说道:“还不是为了报复你?因为就是你,害得我们辛家两兄妹都丢了心上人!”就是要让你陆沄也尝尝失去心上人的滋味!

  哎,女人心呐——

  “老爷、老爷——”大老远的,就听到陆沄千的大嗓门。等他愈走愈近时,似乎还隐隐感觉得到地面微微震动。

  但怪的是,只要他一入室内,嗓门就自动关小了起来。

  “老爷,小梅回来了!”字正腔圆,正常音量。

  陆沄老爷从案前抬起头,本想睨他一眼,一听他报来的消息,收住了眼神,很快地,看到他说的人走了进来。

  “老爷。”小梅微欠身。

  “就你一个人回来?少爷呢?”他是明知故问。

  “我先回来。少爷他……应该也快到了。”她垂眸说道,娇容映出一份难掩的柔媚。

  陆沄老爷历练深,明白女人的那份柔媚来自何处。

  “怎么不和少爷一起回来?”陆沄老爷平静、不着痕迹的问。

  “……”小梅咬了咬唇,她一心想先回长安,却没考虑好,回来要如何答复老爷的问话,她明知道这种情况老爷一定会问的呀!

  “陆沄千,你先去忙,我待会儿再找你。”陆沄老爷想支开陆沄千,也许比较好说话。

  陆沄千却一脸茫然,老爷处理任何事他几乎都是跟在一旁的,若说要支开他,也只曾经发生在一种状况下啊?

  陆沄千瞄了瞄小梅,心里大抵有谱,隐约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应嗯一声之后,很识相的退下。

  见陆沄千离开了,陆沄老爷才开口问道:

  “在凉州一切可好?”

  “一切都很好。”

  “我收到你的信了。”他叹口气,说:“哎,马场就这么卖了——记得那时候你才十几岁出头,小小的个头跑来跟我说要去接凉州马场,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回忆涌上心头,胸口不禁闷窒起来。“那时候老爷怕马场太棘手我做不来,还跟我说,事情难易与否、做的结果好不好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用‘心’;只要用‘心’,就会让人感同身受,能做到这样就够了。”

  “你的记性真好,那么多年了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殊不知,陆沄老爷暗指的何止是凉州陆沄家马场而已?这个待在陆沄家这么多年的小丫头,心里的那一点心思哪瞒得过他?

  “和少爷在凉州处得如何?”他像寻常问话般直接问道。

  小梅缩了下肩,脸庞不自觉潮红起来。

  “很好。”她简单回答。

  “老爷……小梅想先回乡去。”这是陆沄老爷早先答应她的,只要凉州马场的事办完,她就可以提早回乡。

  “不等少爷回来?”他锐利却不见严厉的眼直视着小梅。

  一双水眸却惊讶的回望着他,老爷知道了什么吗?

  小梅犹豫着要不要坦白一切。

  “去凉州前,老爷交代我的话,小梅没忘。”她说。

  “是吗?”陆沄老爷温声说,却教人分不清语气间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老爷要小梅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少爷他……要是……”小梅哽咽了,因为老爷交代她的话都被说中!少爷待她极好、还喜欢上她,甚至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老爷说的每一件都有!

  老爷还特地告诉她,以少爷的个性,只要她严厉回绝,少爷绝对不会强人所难,可是,她从头到尾没拒绝过他!

  因为那是她惟一可以和少爷相处的机会啊!

  “你不必说了,我懂。”

  “小梅从小就明白,老爷待小梅极好,我在陆沄家这么多年,是知道分寸的,不会让老爷丢了颜面。”她半坦白地说,却哽着嗓子,终究是忍不住泄露出自己的情绪。

  “你真知道?”陆沄老爷一副饶富兴味的模样。

  小梅点下头。“我知道老爷想替少爷物色什么样的女子,更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少爷。”

  陆沄老爷勾起嘴角,眼底流露出一抹狡诈。“你知道就好。那你知道少爷曾经钟意过哪一个?”

  小梅略蹙眉,她想不起来,因为好像没有……而且想着想着,心口好疼呐!

  她只轻说:“我不知道,好像没有吧。”

  “是没有。”

  陆沄老爷没说的是:“就是因为都没有,所以才决定试试‘你’!”只要能“收服”儿子,什么方法都好!

  “总之,我很高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就算你和陆沄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你很明理,绝对不会让我难堪。”陆沄老爷简单的一语带过,他话中真正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要是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那就是真叫我难堪!

  小梅再点头,却只是明白陆沄老爷“字面”上的意思。

  “回乡前帮我做一件事。”

  “老爷请吩咐。”总算要走了。

  她待了将近八年的地方。

  “你替我跑一趟洛阳。”陆沄老爷仔细地交代着:“城东有一间‘琼方客栈’,是城里最大的一家,很好认。到了那里,说你是陆沄家的人,自是有人会帮你安排客房,你就先住个三天。第三天,会有人去找你,交给你一份很重要的东西,你就帮我送去他说的那个地方。”

  “好。”

  “还有,要是人没到就不用等了,你就直接回乡去吧。”

  “好。”小梅只是依顺的回应陆沄老爷的吩咐,心却像是慢慢被掏空般。

  “老爷、老爷——”大老远的,同样的大嗓门直嚷着。

  一进门,陆沄千便道:“老爷,少爷回来了。”这次他真是气喘如牛,因为要赶在陆沄快步进门之前!那真是得用跑的、而且要跑很快才行!

  他才一说完,陆沄便匆匆进房。

  “小梅呢?”他一进门,出口便问。他知道小梅并不在府里,刚来找他爹之前,该先去的地方,都先去找过了。

  “她是你托管在陆沄家的人吗?”陆沄老爷从案前抬起头,冷冷说道。

  “爹,我找她,是因为我要娶她。”陆沄收了收脾气,开门见山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不打算告诉我这件事。”事实上,还真是被陆沄老爷说中了!

  “既然告诉您,就是要问问您的意思?”要是他爹不答应,就算找到小梅,她也会把这件事一直放在心上。而他是连丝毫的烦恼都不希望她有!

  “你会照我的意思做吗?这多不像你!”陆沄老爷语带轻松说道,却有点不相信的意味。

  他们这对父子,彼此对这种阵式已经很习惯。

  陆沄深吸口气,稳住自己。

  “没错,要不是小梅从凉州不告而别,我是打算娶了她,事后再告诉您。”陆沄最后还是决定坦白说。

  “我们父子是有仇吗?不然,为什么婚姻大事,可以不经父母同意?”

  “以爹的记录来看,难保不会做出什么附带的要求。从我十四岁开始,爹帮我物色了多少女子?一下子是要求人家品貌、一下子又要求人家家世,这些小梅都没有。爹只要说句不,我就非‘求’您不可了。”

  陆沄老爷哼笑一声。“你只说对了一半,儿子。”

  “什么意思?”

  “哪个做父母的不会要求女婿、媳妇儿?难道我要对每个上门来说亲的人,都说‘好’吗?但没错,我是打算拿小梅来做文章!”陆沄老爷亮出底牌了。

  “你陆沄大少爷是率性、是潇洒、是不拘小节、是豪放不羁,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扛着陆沄家的招牌、门面,岂能让你娶个小奴才!”

  “请爹别这样说小梅。”陆沄的脸阴沉下来。

  “要我答应,也可以!不过我不开条件,由你开,我同意才算。”陆沄老爷改变了游戏的规则。

  “爹,真要让咱们父子扯破脸吗?”

  “扯破脸?你让我扯破的脸才多吧?”陆沄老爷反讥他。

  “要不是爹当年做出那件事,我不会在外游荡这么多年,能不回来就尽量不回来。”陆沄总算说出这件疙瘩往事。

  “你让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只像是爹的一颗棋子,而我,根本不可能愿意受人摆!”

  八、九年前,陆沄家事业正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陆沄老爷为了恐固家业,便四处情商关系,这是商场上最需要的。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陆沄老爷积极为陆沄安排亲事,希望能攀上权贵之家,一助当时陆沄家颓然的家业。

  父子俩的导火线,就起源于一桩婚事上,事过境迁,徒留的也就是尴尬而已!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娶一个女人,自己心爱的女人。”陆沄说道。

  “娶她可以。条件?”

  “爹,您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陆沄忍住气愤。

  “多谢夸奖。”陆沄老爷毫不介意。

  “我答应——继承陆沄家的家业。”他知道这就是他爹要的!

  陆沄老爷眼底露出满意的笑。“我想,我并没有逼你吧?”

  陆沄倔强的撇嘴,什么话也不想多说。

  “她人呢?”

  “还好你及时同意继承家业这件事,不然我准备告诉你的消息,恐怕也过了时效。”陆沄老爷的眼角弯成半弧,满脸笑意地说道:

  “那丫头本来急着回乡,是我用了点方法,把她困在洛阳的‘琼方客栈’里。”

  见陆沄转头要走,他急唤道:“等等!我还没说完。”陆沄老爷横睇他一眼,才说道:

  “她只会在哪儿待三天,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你想办法去追吧!”

  “爹,您!?”陆沄没时间恼火,长安到洛阳的路途不算近,一天的时间他如何到得了?

  他怒气冲冲的来,又怒气冲冲的去——

  “陆沄千,你觉得我的计谋怎样?”陆沄老爷问着在一旁完全不肯吭声的他。

  “老爷,我真不明白,您什么事都知道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少爷和那丫头的事,您都猜想得到?”陆沄千终于问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

  “我是爱子心切——当然都知道。”陆沄老爷轻描淡写的说。话里所蕴涵的,是太多太多旁人无从了解、无从体会的父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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