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坐在厅上的是一脸无表情起伏的庄主纪无名,而坐在他身侧的则是他的独生女纪丽君。
纪丽君纤手握着茶杯,眼底飞掠过种种复杂思潮,最后仍按捺不住的开口,“爹,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提议吗?”纪无名握着茶杯,轻啜一口,脸上神情依旧淡漠。
“没有。”她懊恼的别开眼,“只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太妥当。”他的话一落下,一名仆役匆促的来到内厅。
“老爷、小姐,客人来了。”他小心的退开脚步,一位身形昂藏的男子随之出现在纪家父女眼前。
“你就是庄主纪无名吗?”来者往内厅一跨,一袭黑色劲装将他孤傲气息更加托显出来。
“你就是近年来在江湖上崛起的‘绝命杀手’原无恨?”纪丽君美丽的眼眸一瞥,瞧见他脸上所挂的半个银面具,“怎么,你是没脸见人吗?”
“小姐说的是,原某的确是没脸见人。”面对纪丽君的讥讽,原无恨只是淡淡的扯唇回应。
“丽君,不得无礼。”纪无名轻斥一声,自椅中起身走向原无恨,“原大侠,此次特地把你请到奇剑山庄,不瞒你说,是有一事相求。”
原无恨的薄唇噙着一丝冷嘲,“纪庄主,你言重了,原某只是一个赖以夺命为生的小杀手,大侠这个称呼实在不敢当。”
“原大侠,此言差矣,现在放眼整个武林,有谁不知道‘绝命杀手’是个重然诺的君子,而这次老夫请大侠你到奇剑山庄一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君子?”原无恨哂然一笑,“纪庄主,你太抬举原某了。”
纪无名大手往旁边的座位一扬,“原公子,请坐。”
“谢座。”原无恨朝他一拱手,在一旁的椅中落坐,眼角余光瞥见纪丽君不屑的瞪视。
“阿忠!”纪无名面向厅外喝声。
听见叫唤的仆役立即匆忙的进入内厅,“老爷有何吩咐。”
“帮原公子沏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纪庄主,不用麻烦了。”原无恨抬手喝止,“我今天来是来谈生意不是来喝茶的。”
“哼,爹,这位鼎鼎大名的绝命杀手压根就没把你放在眼里,这样你还要请他帮你做事吗?”坐在一旁的纪丽君忍不住发出讽刺嗤声。
“纪庄主,既然纪小姐并不欢迎原某,那原某……”
纪无名赶紧差下人退下,一双犀利冷然的眼扫过女儿,“丽君,你太放肆了!”
“爹?!”纪丽君不满的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爹亲竟站在外人那一边。
“不想离开就乖乖的不要开口说话。”纪无名斥责一声,又将注意力放回原无恨身上,“原公子,不瞒你说,此次将你请到奇剑山庄是想聘请你帮纪某杀一个人。”
“敢问庄主想要原某杀谁?”原无恨一双黑炯的眼毫无波动起伏。
“聂磐石。”
他平静的黑瞳激出一丝波浪,“纪庄主口中的聂磐石,该不会就是天大第一富庄的少主人吧?”
纪无名点头,小心翼翼地察看他的反应,“正是他,这个委托你接不接?”
“这生意是没有不接的道理,只是……”他顿了一下,“纪庄主打算出多少价码来取聂磐石的命?”
“一万两纹银。”纪无名简洁有力的撂下一个数字。
原无恨有些讶异,“一万两纹银只买聂磐石的命?纪庄主出手真是大方。好,我接。”
生意一谈成,原无恨正打算转身离开,却被纪无名给唤住,“原公子,请留步。”
“纪庄主还有其他吩咐?”他转过脸,声调清冷。
“老夫还有一事相求,在你杀了聂磐石之后,烦请你替纪某搜他的身,若是搜到一本观音心经,请原公子转交给纪某。”
“观音心经?是天下人急于争夺的那本经书?”他轻哼,眼底有藏不住的嘲弄,“没想到违纪庄主也与天下人一般,都相信这个荒谬绝伦的传说。”
“原公子,你误会了,老夫之所以想得到观音心经,全是因为那本心经的主人正是老夫的师尊,如今师尊已经仙逝多年,老夫不愿见到本派之物流落在小人手中,所以才委托原公子替老夫夺回。”他说话的语气铿锵有力,将聂磐石列为小人之流。
“纪庄主如此信任无恨,难道不怕无恨将心经据为己有?”他语气平淡的反问。
纪无名漾开了笑脸,“不怕,天底下可以勘破这本心经的人惟有无名,而且,原公子若是将心经据为己有,只怕天下人会群起而攻,到时候原公子只怕会觉得这本心经是个麻烦。”
“没错,原某行事向来干净利落,最怕麻烦,庄主倒是抓住原某的性情。”他深吸口气,“好吧!原某若是从聂磐石身上找到心经,到时必定双手奉上。”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跨步离开。
“爹,你就这么相信他?”原无恨一离开,纪丽君立即追问。
纪无名淡然的瞥她一眼,“现在我们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他了。”
纪丽君不服气的倏地起身,“爹,夺心经这事你为何不肯交给女儿去办?就我看来,聂磐石只是一介文弱书生,想从他身上夺取心经是轻而易举之事。”
“既然聂磐石只是一介书生,那么你怎么会败在他的手下狼狈而回?”纪无名眼一眯,犀利的指出重点。
“我……”她一时语塞,慌乱的急找借口,“那是因为聂磐石是个卑鄙小人,躲在暗处暗箭伤人,我只是一时不察才会……”
“练武之人最忌自大,丽君,聂磐石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一介文弱书生,否则你也不会吃了暗亏,武林各派派出的夺经人马也不会一次次都锻羽而归,而且我怀疑,聂磐石可能是师兄柳飞雪的最后入室弟子。”
纪丽君不快的扬起眉,“爹,我想聂磐石所拥有的柳叶飞刀应该是冷知砚转送给他的。”
“是吗?”他虚应一声,眉间仍萦着无法挥去的疑心。
“爹,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绝对不会输给聂磐石那个奸诈小人。”她小心翼翼地察看爹亲的神色,暗自发誓定要向聂磐石回报上次在他手中所受的屈辱之仇。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让原无恨出马,你不用再费心机,安心的等候佳音吧!”他三两句便驳回女儿的提议。
“爹,你就这么信任原无恨?相信他一定可以杀得了聂磐石,会把观音心经带回来给你?”她无法信服地提出尖锐疑问。
“原无恨是个以重然诺出名的杀手,只要他答应的事,没有一件办不成的,再加上我是奇剑山庄的庄主,不好与天下第一富庄正面冲突,若要得到心经也只能利用第三者,而原无恨就是最佳的人选。”
“万一他拿到心经据为己有呢?”她冷声细哼,无法相信以杀人为生的原无恨可以顺利完成任务。
“那么,”纪无名深沉的眼中杀意乍现,“到时候我会出手夺经,毕竟一个小小的杀手我纪无名还不放在眼里。”
“可是爹……”
“好了,别说了,放弃你的报仇大计,我是不会允许你私自找聂磐石寻仇。”他知道心高气傲的女儿到现在仍对当初败在聂磐石手下而耿耿于怀。
纪丽君负气的一跺脚,旋身奔出内厅。
不!她不甘心败在聂磐石那个暗箭伤人的书生手上,她无法忘记他所加诸于她身上的屈辱,她才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一路奔回所居院落,她气恼的踢开房门,愤然取下悬挂于床头的红色佩剑,双瞳并射出愤恨红光,“聂磐石,你等着瞧,我纪丽君不会就此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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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颤没来由地自脚底板蔓延而上,让聂磐石打了个哆嗦外加一个喷嚏。
他伸手揉揉鼻,满脸的疑窦,“怎么回事?难道我受寒了吗?”
“你有没有受寒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要到哪时候才给我滚?”犹如十二月天的寒霜之语自莫千离口中逸出。
“哎呀,千离娘子,你何必这么见外嘛!”聂磐石一听见身畔的冷言讽语,脸上不禁堆满暧昧的笑意,朝她靠过去,“我知道你是太舍不得我离开,所以才故意说这种反话,没关系,我了解你的心意。”
莫千离脸色发青,一双美目直瞅着他的俊颜看,凌厉的瞪着他贴上身侧的健躯,不由得产生一股想丈量他脸皮有多厚的冲动。
“聂磐石,你这个人还当真是不要脸到家!”她用力推开他,火气在美丽的双瞳闪烁跳跃。
天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她可悲的命运呢?她懊恼的一闭眼,双拳紧紧握起,大有朝他俊脸挥去的打算。
她双眼瞪视扯着无赖笑脸的聂磐石,多期盼一切的错误可以回到那一夜,好让她把错误修订过来,彻底摆脱掉死皮赖脸的他。
打从那夜让他窥见她真面貌之后,从第二天起,她的日子就再也无法恢复原先的平静,恢复健康的聂磐石带着威胁似的笑意向她要求,他决定多住一段日子,好好的与她培养感情。
见鬼了!她才不屑与他培养感情,只是可恨的他硬是抓住她下巴豆在饭菜中害他狂泻肚子一事做把柄,硬是强留下来,之后的日子里他便像个黏人虫似的,任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甩也甩不掉。
“不要脸?”聂磐石一脸吃惊的摸着自己的脸皮,“千离娘子,你说错了,你瞧瞧,我的脸皮还在,所以我要脸。”
“你!”她双眼冒出阵阵火花,想要用严厉的眸光将他凌迟至死,只可惜她愤恨的眼光却砍不掉他的厚脸皮。
“我怎么样?”他故意将脸凑到她脸前,就爱看她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气恼模样。
他万万也没想到他极欲逃离的未婚妻竟生得明眸皓齿、清灵柔美,更没想到她就是那日在林子所巧遇的采药女,想起之前她种种的不友善态度,他的疑虑终于获得解释。
一切都是因为——她讨厌他、她怨恨他、她气死他了。
嘿嘿,看来上天待他还是不薄,在他误解了自己的未婚妻是个人见人怕的大丑女足足四年后,终究还是让他发现她的美好。
也难怪她一见到他就没好脸色相待,她怨他、恼他都源自于他的以貌取人、借机拖延成亲,但是这又有何错呢?一对素不相识的男女,惟一可取之处就是第一眼的印象啊!
所以她也别老是怪他以貌取人,他只是彻底展现人性最深沉的一面,诚实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及意念呀。
“你……”她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千万别被这个痞子无赖给气掉命了,“总之你离我这一点!”
“不行、不行!”聂磐石摇了下头,咧嘴展出璀璨的笑靥,“我明明已经说过了,要跟你寸步不离的培养感情,我怎么可以违背我自己的誓言呢?”
一记凶恶眼刀朝他砍去,莫千离忍无可忍的自椅中站起,扯着喉咙叫嚷,“小喜,小喜!”
“小姐,什么事?”正端着两杯热茶踏进书房的小喜立即应答。
“小喜,去跟对门武馆借猎犬过来。”
“小姐,为什么要借猎犬?”真是奇了,小姐一向都不屑与对门武馆打交道的,怎么今天……
愤怒的纤指指向聂磐石,她盘旋于心头的火气随之倾出,“因为我要把这个畜生赶出莫家大门!”
“小姐……”小喜一脸为难,求救似的眸光投向聂磐石。
“千离娘子,你又何必为难小喜呢?”聂磐石好整以暇的摇头轻叹。
“你闭嘴!”凶恶的目光扫向他,她的纤手直往他的脑袋戳去,“谁允许你叫我娘子的?你不要脸!”
“娘子呀,你这样戳我,你的心都不痛吗?”他反握住她的纤手,指腹徐缓的搓揉着她细嫩的肌肤。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莫千离气岔的猛吐火息,“我为什么要心痛?你握着我的手做什么,还不赶快放开!”
“因为戳在夫身,痛在妻心啊!”聂磐石露出无赖的灿笑,大手硬是包裹住她的小手不放,“娘子,你的小手好嫩、好滑喔!”
赧红在眨眼间袭上莫千离姣美的脸蛋,羞涩地直拍打他的手背,不懂这个没半点正经的家伙为何总能激出她不欲人知的另一面。
“聂磐石,你是耳聋了吗?我叫你放开我的手!”她泼辣的扯着喉咙叫嚷。
“千离娘子,为夫的摸摸娘子的小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为何非要一再地毒打为夫呢?”
“呸!谁是你娘子!”她的小脸如同着火似的涨红着,最后索性以手肘顶了下他的腹部,这才让她的手得以脱困。
“哎唷喂呀!”聂磐石皱起俊脸,大大的发出哀叫声,“娘子呀,你三天两头对为夫的下毒手,为夫的迟早有一天会英年早逝,到时候可就没有人给你幸福了。”
“聂磐石!”她又气又羞又恼的嘶声叫喊。
“娘子,我在这儿。”他露出皮皮的笑颜,大手倏地伸出紧抓住她的小手。
见到这情形,莫千离只能瞠大双眼瞪视着他,胸前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好半晌都无语问苍天。
噗哧一声,站在一旁看戏的小喜脱口笑了出来,“小姐,你们……真的好有趣喔!”
“小喜!”莫千离怒目一瞪,使劲将手自他掌握中抽出,故意忽略他宽大的掌心所带给她的温暖及安心,气呼呼的将连日来的恼火倾巢泄出,“你还不快给我到对门去把那两只猎犬借来!”
她决定了,就是今天、现在、这一刻,她要把聂磐石这个甩也甩不掉的无赖给驱赶出门。
“小姐,你就别生姑爷的气嘛,他只是逗着你玩的。”她赶紧放下托盘,好声好气的劝慰。
“小喜说得没错。”聂磐石频频点头附和,边往身旁的软玉温香倾近。
“别再靠近我,”莫千离迅速探手推开他,拒绝与他有进一步的亲近行为。
被她以蛮力推开的聂磐石一个不小心,撞上一旁的书柜,当场“叩”的一声,让他皱起苦瓜脸,可怜兮兮的脸向莫千离,“娘子,你好狠的心喔。”
“你活该!”见到他撞着了头,她的心情霎时大好,粉嫩的唇片抿起一抹得意。
“姑爷,你没事吧?”小喜惊讶的掩口,不经意脱口逸出关怀。
莫千离一记凌厉阴光扫向她,“小喜,你喊他什么?”她眯起眼,接着是猛然不快的拍桌,“我不是不准你喊他姑爷吗?他这个不要脸的痞子怎么配得上我莫千离?”
“娘子,你这话刺伤了我幼小的心灵。”他抚胸喊痛,“我怎么会配不上娘子呢?瞧瞧我,生得是一表人材,一投手、一举足之间都散发出贵公子的气息,而家父是天下第一富豪,岳父则是天下第一武馆的创始人,我们简直是门当户对!”
听着他夸大、吹捧的言词,莫千离的嘴角不禁微微抽搐,额际掠过一阵阵疼痛,“老天爷啊,我莫千离到底是造什么孽?所以你要这样对待我?”
再这样跟他相处下去,她没把握自己可以克制那份想杀他为之后快的冲动,不要啊!她才不要因为一个无赖痞子而担上杀人罪呀!
“娘子,你头痛吗?我来帮你揉一揉。”聂磐石立即朝她倾近,厚实的大掌袭上她的额,有力的指尖为她徐徐按摩起来。
“你别碰我!”她激烈的反应却在他有力的指尖按摩推拿下,渐渐失去张牙舞爪之力。
“娘子,现在你觉得怎么样?”瞥见她发红的眼逐渐冷却,聂磐石靠近她的耳畔,低声轻问。
“呼——”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因为他技巧的推拿而渐渐消褪,连带的也将她满身的火气一点一滴摒除,令她感到舒畅地吁出梗在胸臆间的闷气。
乐见两人和乐相处的小喜悄悄地抿唇一笑,小心翼翼的退出书房,让消褪火气的主子跟顽皮心性的未来姑爷好好相处。
“娘子,你的肩头也好僵硬,我来帮你捏捏。”
正当她回神想要开口拒绝,他的指尖已经快一步占上她的肩头,以有力的十指为她舒缓紧绷的肩膀,使她不由自主地放松心情,暂时忘却堆积在眼前由各个分馆送来的帐册、公文。
聂磐石边为她按捏肩膀的同时,目光越过她优美的颈线,瞧见堆放在桌面上的公文,“娘子,你每天都要看这么多公文跟帐册吗?”
“嗯……”她无意识的回答,在他的推捏之下,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困意朝她袭来,让她显得昏昏欲睡,“是呀,这些公文每天看也看不完。对了,那堆帐册我要在明天交回给各个分馆。”
他制止她的续下动作,低醇的嗓音带着催化意志的魔力,徐徐传入她的耳中,“娘子,你累了,还是别看这些公文好不好?”
“是啊,我是很累了……”她无所觉的频打哈欠,完全没发现她最讨厌的聂磐石正一步步的说服她的坚持,“可是帐册……”
“就交给我来处理吧!”越是推拿着她的肩骨,他就发现她竟是如此的娇小纤细。
然而她的身上却背负着莫大的责任与重担,看着她因睡意渐浓而低垂的脸庞,他的心泛起一抹不知名的疼惜怜意,注视她侧颊的眸光也不禁放柔了。
“不行……”她以仅存的一丝理智缓缓摇头回拒,喃喃低语着,“你这个下流痞子哪里懂得看帐,不行不行,不行交给你……”
她的声音消失在唇间,整个人在不知不觉中放松的倚进聂磐石敞开的怀中。
聂磐石凝睇着她安宁的美丽睡颜,情不自禁地在她眉心印下细柔一吻,“睡吧,我的好娘子,接下来就让为夫的为你代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