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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勒的宠儿 第二章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伊澪终于向现实投降,接受自己必须在清朝开始新的生活。

  她给了自己三十次的机会,试图在每次睡醒后,看看自己会不会又回到廿一世纪,可惜每一次都令她失望。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她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样让时间给丢到这里来。不过她已经认了,不再终日偷偷的哭,因为在这孤独无助的环境中,任凭她怎么哭也是浪费眼泪,反正她也不能回廿一世纪!

  其实她也挺庆幸能落在清朝的,起码她对这个时代充满了好奇和兴趣,也从小说和电视上多少知道一些有关清朝的知识;不像其它更久远的年代,她真的几乎一无所知,假如她不小心掉到清代以前,她一定早就完蛋了吧?

  基于无法改变事实,她开始接受现实,开始尝试乐在其中,积极学习古人的生活,跟上这个时代的步伐。

  在这座佟王府,她名义上是客人,实则只是被捡回来的流浪者,一点价值都没有,所以聪明又势利的下人不会接近她,因为一点好处也捞不到,又何必白费功夫讨好她?不过凡事都有例外,那就是秦嬷嬷和珠儿了。

  在她昏迷的那几天,就是秦嬷嬷和珠儿照顾她的,而这一个月来也只有她们会理睬她。送饭、送药、教她如何适应古代的生活、陪她聊天……都是她们两人一手包办。

  可是自从那天后,她就再也没见到那个捡了她、顺便收留她的贝勒爷了!真奇怪,她只不过见他一回罢了,怎么心里老是在想他?莫非就因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今天,好不容易积雪终于完全融化了,秦嬷嬷终于准许风寒刚愈的她,出屋子外四处走走;珠儿则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套合身的丫鬟衣服让她穿,说这样在府内走动,比较不会那么显眼。

  「王府果然是王府,连丫鬟的衣服也那么漂亮!」伊澪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她独自在卧房附近「参观』,不自觉的就走进一座美丽的园子,那个景致,使她兴奋得不得了!

  这里就是真正的中国古典园林,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够拥有的园景!虽然冬季刚过,但这儿的奇花异草已开始萌芽了;在这景致秀美的亭台楼阁中,有假山流水,淙淙的水声与阵阵的鸟鸣声,衬托着一座立于水中央的别致凉亭,亭里还有石雕的桌椅,真是美不胜收!

  看来这王府在四季均有不同的景色吧,真想看看!所谓天人合一的园艺,大概就是如此吧?

  「如果爸爸和澄颜姐也能来这里看看,肯定乐翻了!」伊父和带着儿子小悟寄住在她家的澄颜姐,都是园艺设计师,最喜欢的就是研究这些花花草草、亭台楼阁了!

  喜孜孜的伊澪走过木桥,来到一个似是用作分隔院落的拱门,上面有个匾额,写着「映日阁」。

  她不疑有他的步进阁内,却听见远处传来一个男子充满不悦的声音。

  「行了,妳回去告诉老福晋,我等下就过去跟她老人家请安,妳们别老是来映日阁请人!」

  伊澪抬眼一望,心中一惊!天啊,她还以为这样安静的角落没有半个人在,谁知竟有个男人!秦嬷嬷和珠儿交代过她,不能让人认出自己不是府内的丫鬟,否则光是一个乱闯王府重地的罪名,就够她受了!

  她深深的呼吸几下,决定掉头就走。可惜她的气息已触动了声音的主人,他转身瞧见这丫鬟打扮的背影,竟冒失的想跑开,就冷冷地低斥道:「大胆奴才,竟敢在我园内没规没矩,连跪安也不会?」

  跪安?那要怎么做?伊澪心虚地马上趴下,头也不敢抬起,深怕他一个不爽,就要杀她!

  惟经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命令她:「把头抬高,我倒要瞧瞧是哪房的丫鬟这么不懂规矩!」

  伊澪在无可选择之下,便依言抬头。

  「是妳?」他错愕万分』没料到竟是多日未见的她。

  「是你?」她随即跟着叫道。

  惟经漆黑的双瞳,把她的装扮全映入眼底。今天的她,似乎比前两次见面时,更整洁标致。简单的发束、翠绿色的粗布衣裳和绣花鞋,使远远的他误以为她是府中的丫鬟;可仔细一看,她虽穿丫鬟的衣服,但气质却一点也不像。秀雅的她,配上红红的俏脸、大而灵活的眼睛,令人难以忽略。

  「谁教妳上这儿来的?」惟经的神情,始终保持一贯的冷漠警戒。

  「我自己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来到这里了!」她扭着自己的手,原来的好心情被他的冷淡给浇熄。

  他幽黑的剑眉挑起。「妳一个人?」她怎会在府中四处游荡?

  「没人可以陪我啊……」除了他、阿泰戈、秦嬷嬷和珠儿外,她根本一个人都不认识。

  「妳似乎没事了。」

  伊澪愣住,想了一会才知道他是指她上次突然哭起来的事。「我没事,这个月来我想清楚了,所以也不会再胡说八道些什么。总是要继续向前走,努力生活下去,对不对?」

  惟经沉默不语,只是默默望住她,不知道他心中在深思什么。

  他俊得令人屏息的容颜和那双似能洞察人心、深不可测的眼眸,瞧得伊澪脸红耳赤、羞怯低头,然后急急的想找个话题聊,以打破这种沉默相视的尴尬局面。

  「这个月来,为什么不见你来探望我?」

  他瞇起黑眸。「妳以为我会去看妳?」她真是天真得不容置疑。假如不是她意外在映日阁出现,恐怕他早就忘却有这么一个人,被他安置在王府的一角;即使他未忘,她也没有资格左右他,甚至要求他做什么。

  「嗯!」

  他见她如此笃信,也没刺破小女孩天真的心思,还觉得越看她越有趣可爱!

  她羞涩的微笑,那形状优美的菱唇,红润得教人想一亲芳泽,尝尝到底是什么滋味。「我没去探视妳,妳却自个儿上门来找我,现下真被妳见着了,妳应该满意了吧?」

  被他这么一说,伊澪的脸更红了,她眼眸低垂地看着地上,结巴地问:「那这里……这里是……」

  「我居住的院落。」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擅闯你私人的地方,我……」她忙着解释,不想让他以为她是另有「企图」。

  「这回就算了吧!」

  她内心窜过一抹喜悦。看来他不生气啰?「下次你有空,我们可以再一起吃饭吗?我很想尝尝你吃的那些菜式,因为真的比其它菜好吃太多了,上回我只顾着慌乱,没仔细尝呢!」

  这样道地美味的丰富菜肴,她从来都没吃过,的确想再尝尝;再说……虽然她是没什么资格与尊贵的他一起吃饭,但她只不过想有多一点和他相处的机会,看看这个老使她脸红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妳现在吃的不好?」他低间。

  「也不是啦,可是和你吃的可不能比啦!」如阿泰戈所言,他是贝勒爷嘛,吃的当然香很多。

  惟经一声不吭,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使伊澪心中有些小小的挫折感。

  「奴婢向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一名老嬷嬷无声走进映日阁,向惟经福身跪安。

  「又是老福晋差妳来的?」惟经瞥眼冷问。

  「回贝勒爷,奴婢是奉老福晋之命,请您过去听戏的。」

  「得了,我这就去。」见着这些人,真使他烦透了,他宁可和这小女孩闲聊,也总比去应酬好,可是他偏不得不去。

  惟经应了老嬷嬷后,便问伊澪:「妳认识哪个下人?」

  「秦嬷嬷和珠儿。」她乖乖的回答。

  「赵嬷嬷,去叫珠儿来这儿带她小姐回房间去,还有吩咐下去,让人将伊姑娘的伙食和衣履打点得好一些,别失礼了。」

  赵嬷嬷瞄了瞄丫鬟模样的伊澪一眼,道:「奴婢遵命。」

  面对惟经潇洒的离开,和他突来的「恩泽」,伊澪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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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澪万般无聊地在黑夜的庭园中,脱掉精美的绣花鞋,赤脚在木桥上一边徐徐来回走动着,一边叹气。

  为什么古代的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为什么古代的日子会那么无聊?整天无所事事,生活也没半点重心,时间对她来说好像根本不存在,而她对这个时空也没半点意义。

  秦嬷嬷和珠儿平日除了照顾她,还有一大堆王府的杂务要做,大部分时间都不能陪她。她曾提议帮她们一下,跑腿也好,做些粗活也好,最少她有事可做,可是她们听到后吓得脸色都变了,说她是贝勒爷的客人,千万不能做这些下人的活儿,否则让贝勒爷知道了,别说要处罚她们,她若抢着要做,就是要折她们的寿!

  她们这些古人也真严肃,谨守规矩的程度,让她这个从廿一世纪法治时代来的人,都不禁咋舌。为了让她们安下心来,她也只好当个古代废人,终日吃饭睡觉玩手指,没半点作为可言。她知道下人们暗地里都把不适应古代生活的她,看成是从深山下来的怪人,又或者是个下贱的孤女,打从心里就看不起她,如无必要都对她不理不睬。

  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有时真使她难受极了!她被上天遗弃了吗?上帝是不是忘记了她这个人的存在,所以才不小心把她丢弃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抬头仰望浩瀚穹苍,满天的星星好像钻石,将原本墨黑的天空点缀得如白天般明亮。

  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已经被炸死了,正为我伤心欲绝呢?我没死啊,只是到了一个不是坐飞机、坐船就可以到达的地方,也不是打电话、上网就能联络到的地方!

  伊澪倚着栏杆,看着夜空,不禁落下孤独无助的泪滴,一串串的,刺痛了在不远暗处惟经冷漠的心。

  惟经刚回王府,正要步入映日阁时,见湖中亭内伫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发出模糊的啜泣声,细看之下原来是伊澪!他不禁停住脚步,看看在房外露出脚丫子的她究竟要做什么,谁知竟见到她在哭?!这叫他无法漠视她的存在!

  他忍不住攒眉走进亭内,脚步之轻,连伊澪也没察觉。

  她身穿绣着几朵荷花的淡黄衣裙,长长的秀发编成两串麻花辫,头戴一些简洁的珠花,看来比上次更像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她不刻意妆扮也如此清艳灵动,待在府里又衣食不缺,她还有什么好哀愁的?他宁愿她疯言疯语,也比独自偷哭好!

  「一个人在做什么?」低沉的男声从她身后响起。

  倚在矮栏上的伊澪被吓得差点掉到水中,她慌乱下撞到一个稳健如山的身躯,便急得攀着不放;惟经也双手一收,将她扶好,免得她真的一个绊脚掉下去了。

  「你……你是谁?」不会是鬼吧?老天,古代一到晚上就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不比廿一世纪四处都是灯光,若不依靠灯笼照明,一时之间她什么也看不见。

  「妳还认不出我的声音吗?」迟钝的女人!可是她这温香软玉的小小身子,比任何他抱过的女人更令他眷恋。

  「是……贝勒爷吗?」她把脸贴靠在他的胸膛,倾听对方的心跳声。上回她为了夺回内衣,曾被贝勒爷强行从小桌上抱下来,就听过这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细心想想后,这胸膛的主人,莫过于就是贝勒爷了!她想全府内,能有这种强而有力的生命力的人,应该只有他吧?!

  「难不成妳以为是别人?」他拉起她,让她看清楚他的面庞。

  「有别人就好了。」伊澪落寞地道,不自觉地依恋起他那令人安心的温暖。

  「什么?」他双眸蓦然锐利起来。「妳在等人?」

  「才没有,我一个人闲得发慌,才出来数星星。」她听出他不高兴的语气,以为严肃的他不满她不守规矩,向他投怀送抱,于是挣开了他靠到栏杆上,眸子又渐渐透出一丝雾气。

  「数星星?」他抬眼一望,皱眉道:「今天云厚。」

  「我在想家,不行吗?」他真是个呆板的男人!

  看她一脸憔悴欲哭的模样,惟经强忍住将她拥入怀里轻拍的冲动,只拉过她的身子,不让她再闹情绪。

  「不准哭,别待在这里,回房间去。」他拉住她,走出亭台。

  「回房间不又是要睡觉吗?我睡得够多了,还不想睡!」为了追上他的脚步,她几乎是跑了起来。「你要去哪?要去睡觉了吗?」

  「我还要到书房批阅公文。」他并不是嗜睡之人,而且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说着说着,她已经和他到了映日阁门口。

  「我跟着你好不好?」她跟在他身后,厚着脸皮问:「我陪你批阅完再回去睡好了。」

  他瞥了她一眼。「妳可知现在已届子时?」

  「子时?很晚吗?可是你不也要继续批阅公文吗?」她一脸殷切。「放心,我不会捣蛋的,最多我充当一下丫鬟服侍你,好不好?」

  他深邃的双眼闪过一丝光芒,勾起邪笑说:「既然妳不避嫌,我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要跟就来吧!」

  一个守礼法的女子,绝不会在深夜时分进入男人房间。莫非……她终于认清,他是个握有权贵且充满魅力的男人,所以要努力巴上他,甚至自动爬上他的床,进而得到荣华富贵?

  她要玩,他也无妨,最起码,有趣的她比青楼中任何一个女人都对他的味!

  伊澪兴奋地跟着惟经,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一路上有些守夜的丫鬟和侍卫向他请安,也对她投以讶异的眼光,不过只消他一个眼神,他们就惊得收回视线,装作没看见她。

  这里的雕窗镂刻都很精致典雅,贵族的气派表露无遗,她如刘姥姥人大观园一样,看得目瞪口呆。

  推开书房门那刻,她更「哇」的一声惊叹起来!这儿的布置幽静典雅,和外面的辉煌相得益彰,还有……这根本就是一间图书馆嘛,书籍之多,跟座小型图书馆差不了多少!

  「好多书!」她跑到雕刻精细的书架前,开心地膜拜它们。

  「妳识字?」惟经挑了挑眉,睨着她穿梭于书架间的身影问。

  「当然啦,怎可能不会!」她随意抓起一本书,就一屁股坐在小桌边,神气地道:「除了中文,我还会英文和数学呢!」

  「什么?」那些是什么学问?他怎么听都没听过?

  「喔?应该……是你们这些人说的洋文和算术吧?」她忘了他是早她几百年的古人,不知不觉现代语汇就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妳会洋文?」他瞠圆了眼。「那只有在内务府才学得到,一般人怎可能会?」连他这个从小接受皇室教育,学习汉、满、蒙文及宗学、觉罗学、孔孟儒学等的清室贵冑,对洋文也只略懂一、二而已!

  「嘿嘿,所以别以为我是个疯婆子,好歹我也念过书的!」来到古代那么久,终于有一件事是可以使她抬起头来的了!

  惟经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气模样,知道她应所言非虚,对她不禁另眼相看起来。瞧见她手上拿的是苏轼的词集,他不禁想起她刚才想家的伤感,于是他淡淡地说:「既然识字,妳就吟这《水调歌头》一遍,让我听听。」

  「拜托,你又怀疑我骗你吗?好吧,真金不怕火炼,念就念!」伊澪刻意清清喉咙,便依书上念。

  转朱阁,低绮乍,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睛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还不差。」他淡笑,抛下一句后,便坐到自个儿的桦木案前,开始拿起笔批示公文。

  她向书案挪动了半步,轻问:「这词你特地选给我念的?」世事多变幻,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如果不能避免,要学着不为愁绪所束缚……这是他想对她说的话吗?

  「随便选的。」他头也不抬,径自审阅手上的公文。

  她唇角泛笑。「谢谢!」无论他有心还是无意,她也该谢谢他。不知道为什么念了这《水调歌头》后,原来浓浓的郁闷也舒解不少了!

  他的鹰眸恍惚,一片不着边际的情绪莫名惹他心悸。原来要戏谑教训单纯却大胆的她,谁知听了她吟的《水调歌头》后,他就没那种兴致了!对一个毫不知晓诱惑男人的技俩,充满愁绪的女孩,他没有任何「性趣」;反之,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更对她多了一份怜惜,叫他忍不住想保护她……

  她静下来,任由进来的丫鬟奉上热茶宵夜,眼波不住的朝沉稳的男人瞧。她承认,他的确很英俊,比电视小说所描绘的贵族俊男更好看几十倍!他的轮廓深刻分明,看上去就像混血儿一样。难不成这些满人都长这样吗?

  「贝勒爷,你的名字是不是不可以随便叫?」她突然问。「我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耶,也从来没听府内的人提过!他们开口闭口都只叫你『贝勒爷』。」

  「咱们的名讳自然不许奴才们乱呼,这是大不敬的罪。」他在宣纸上大笔一挥后,便搁下手中的笔,把纸递给她。「这是我的名字,惟经。」

  「惟经,好有气质的名字!」她小心的端详他的亲笔字迹。虽然她不太知道如何才叫好字,但他的书法飘逸中带有豪气,显然出自长年练习之手。

  「妳的名字也不错。」他侧眸,微笑看她。

  被他这样一说,她的俏脸泛起淡淡的红晕,小声道:「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直呼你名字。」

  「妳想叫我名字?」他表情在瞬间变得复杂,眼中闪着难解的光芒。

  「不可以吗?」

  「……我准妳私下直呼我名字。」少顷,他淡悠悠地低语,眼中似不在乎什么忌讳不忌讳的。

  「真的?」她开颜而笑,顿时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一步步拉近了,眼中闪着喜悦,开心地喊:「惟经惟经!」

  他正经的面容浮现一抹笑。「可以了,别再胡闹了。」这单纯的小妮子真的太奇特,一下子哭,一下子笑的。搞不清楚她,却让人难以忽略。

  「你是不是这府邸的主人?」这个疑问,她憋在心中好久了。看别人对他的尊敬模样,她不得不这样猜测。

  「妳说呢?」他觉得她的问题非常可笑,而且无知。「除了我玛法,我便是这里最大的主子。」

  玛法?那就是爷爷啰?「那么你阿玛和额娘呢?」

  他没回话,两人就这么直勾勾的对视,像是要看穿彼此心底最深处一样。

  「先进我书房、又准直呼我名字,难道妳认为我会继续让妳予取予求吗?」

  「只不过是聊天嘛,我又不是跟你要钱,别小器嘛!」伊澪眼瞳直盯这个诸多规矩的男人,怂恿着。「你也很想跟我聊聊的,对不对?」她也很想多知道一点关于他的事情。

  「假若妳要试,那也无妨,」他站起来。「给我跪下!」

  「你!」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但慑于他的权威,不情愿地扁着嘴跪下来。

  「看在妳无知,我已经对妳额外宽容,很多事都不跟妳计较,可妳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涉我?」

  「我没有干涉你!人家……」她努力想出一个不泄露心情的借口。「我只不过觉得你那位情人的香水很香,想问问在哪里买的,我又不是要干涉你的私生活!」她委屈地红了眼,有点承受不住他突来的变脸。

  亏她刚才还在心里夸赞他的容貌及善心,现在他却欺负她!

  「买香水?」惟经狐疑地盯住地上红了眼的伊澪,敛目想解读她的心思。「就那么简单?」

  「就那么简单而已!」她抬眼瞪他。

  他见她眼泪快掉了,便不得不缓下表情,收回那道凌厉的目光,伸手把她扶起来。他皱了皱眉,抱怨似地道:「才说妳一句就哭。」

  「人家做什么都不对,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她擦了擦眼泪,看都不看他。

  当真被他讨厌的人,绝对不会好好的站在他面前。不过这些他是不会说的。他脑中思绪一转,问:「妳及笄了没有?」

  「什么?」伊澪不解地看向突然转了个话题、若无其事的他。

  「妳多大了?许了夫家没有?」

  「小女子年仅十九,尚未婚配,你问这干嘛?」他现在才开始要对落难的人表示关心了吗?

  「十九了?」他没料到样子可爱的她,已经过了一般女子嫁人生子的年纪,不过想来亦是;她有纯真的一面,却颇懂事理,没有一定的年岁,恐怕没这么镇定。

  「怎样,又不信吗?」拜托,难道她不像吗?

  「虽然是嫁人的年纪了,但妳并不需要用香水点缀自己。」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根本无须再涂香水。

  「我不配用那些香水吗?是不是很名贵,所以我不能涂?」贝勒爷的女人,想必用的都是最好的吧?

  「要真想用,改天我进宫去问问看,再叫妳的丫头来映日阁拿。」那种青楼妓女用的东西,绝对不适合她,因为她是他所救的女人,而不是那些送往迎来的低下女子。他绝不许常在他身边出现的她,身上带有此种气味!她要用,就只能用他亲自选择的香水。

  「皇宫?老天,你太夸张了吧,香水也要进宫去拿?」伊澪吃惊地看向言行常吓到她的男人。「说起来,我连现在的皇帝是谁也不知道呢!」

  「妳从深山蛮地来的啊?现今年号为雍正,世宗皇帝已继承大统。」莫非她住的乡野地方,连发诏书公告换了年号的地方官还没到达?

  「真可惜,难得来了,我原想去看看顺治帝和董鄂妃的!他俩可是我最向往的人物呢!」

  「妳这是哪门子的鬼话?竟想见早就过世的顺治爷和董鄂妃娘娘?」他瞪眼,不可思议地看她。

  「他们的经历,我可背得滚瓜烂熟呢!顺治十七年董鄂妃病逝,使顺治万念俱灰,大为哀痛,竟致寻死觅活,不顾一切,声称要出家为侩,终日郁郁寡欢,精神不振,愈下每况,不到半年又染上了天花,于半夜死在养心殿,时年廿四岁。」

  「这是民间说书所传的吧?我告诉妳,纵然这是事实,宫廷也绝不会承认。」

  「什么啊,痴情的天子配上幸运的妃子,这是多浪漫的经典之作!」

  「幸运的妃子?我可不敢苟同。」只有小女孩才做这种梦,不知世间的残酷及险峻。「董鄂妃娘娘虽宠极一时,但在顺治爷死后,她的地位急转直下,死后牌位既不能进太庙,不系世祖谧,祭祀时遭降格,宫人们也不敢再多提当年的事儿。这样的结果,就是其它嫔妃对她生前所受的独宠不满所致,这也是幸运吗?」

  「那又怎样?我宁愿死后被不相干的人错待,也不愿生前被所爱的人冷落。」仰望着他盯双眼,多期望他能了解女人那种只在乎被情人宠爱的渴望,而不是在乎其它人的眼光和后代的评价。

  「这世上不光只有相爱的两个人而已,周遭还有更多的人事物,难道他们相爱就可以枉顾四周的人事物吗?」他的好友扶桑,就是因为爱一个女人,令优秀的他被圣上怀疑办事能力!这样做值得吗?

  「爱情和人生是属于自己的,为什么要被其它人左右?为什么不可以单纯的爱一个人就好?」

  「满口的情啊爱的,还能做啥大事?妳们这些守在闺房的娘儿们就是这样不切实际!」只是他非常意外这看来什么都不会的女孩,能说出这番头头是道的话来。

  「可是你们的顺治帝不就是如此吗?他不能做大事吗?最少他没有把你们大清的江山败掉!」他怎么都没有这样想过?她差点就想告诉他大清帝国是怎样亡的,告诉他爱情不会让一个强国腐败!「如果换过来,先死的是顺治帝,我是董鄂妃,我也会到黄泉陪他,正如你额娘要去陪你阿玛一样。惟经,你懂不懂?」

  他被这样的话给震慑了!额娘原来是因为爱阿玛,才抛下年幼的他离去?

  「你们这个时代的女人,不能有自己的意见,婚姻也必须听父母及媒妁之言,连自己嫁了什么样的丈夫都不知道,所以一旦遇上爱自己的人,就要好好珍惜。我相信你额娘也是深爱你阿玛,才会留下你跟着他去的!」

  「妳这个小女孩懂些什么?又怎会了解我额娘和阿玛的事情?」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对,我真的不懂你们的世界,也知道你这种高高在上的贵族公子爷不会懂爱情是什么!」说着说着,伊澪眼圈一红,站起来想逃离这个不懂情爱的男人;正要跨过书房的门坎时,忍不住抬头道:「我只想告诉你,我很羡慕你话中所不屑的董鄂妃娘娘,因为有个男人这样爱她……」说完,她转头离开。

  惟经失神地凝视走远的她,久久不能自己。

  今晚与她的一席话,带给他莫大的震撼和悸动!她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教育中长大的?又是怎样养成的奇特女子,竟将男女之爱,看得比地位权势还重要?

  宫闱中向来不兴谈情说爱,从小到大他们这些贝勒格格都知道婚姻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卧是多由宫中长辈指婚,董鄂妃娘娘也因为爱情沦为后宫众妃所攻击的对象……这样,还值得去爱吗?

  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掠过他心头。甜美的外表下竟有着自由不拘的灵魂,这么特别的她,他真想抓住,牢牢地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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