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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皇帝 第六章

  蜷缩在他强壮的怀抱里,嗅闻著他混合著汗水、马匹的男人气息,倾听著他稳定有力的心跳,仙梅的思绪随著他的体热透过层层叠叠的衣物渗进皮肤里而沸腾。

  无法自欺的当他是今日初识的陌生人,一个早上还没过完,她就被他扛在肩上跑、背在背上赶路、横抱在怀里奔走,再浓烈的陌生感,也被这样的亲昵所驱散,替代的是让人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的暖流。

  她微微喘息,挤在两人身体之间的柔荑情不自禁地移向他心窝。

  虽然隔著一层冰凉的软甲,仍仿佛可以感觉到他衣下结实的肌肉,一股荡人心魂的灼烈自掌心烧进体内,烧去了她的矜持和顾忌。

  她大胆地窥视他的表情,注意到他迷人的嘴唇微微绷紧,下颚处有一束肌肉在抽动,眼睛直视前方,似不将她放在心上。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自己被忽略,反而感到心窝暖暖、甜甜的涌著欢愉。

  如果能待在他怀里,一直看著他就好了!

  愿他的怀抱是她整个世界,愿他的心只为她跳、他的胸膛只让她靠、他的体温只温暖她、他的气息只为她急促,愿他的眼光为她停留,就算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瞧她,都让她满足。

  笑意如花绽放,将一波波的柔情送上她唇间、眉眼盈盈处,除了戴玥外,仙梅感觉不到周遭的变化,无视于穿过的金殿玉阶、铜柱丹墀,越过的画壁流青、重山复湖,眼里心底只有戴玥。

  时间凝住在她痴痴的凝视里,浑然不觉戴玥已经带著她来到龙蟠宫,沿途遇见的卫兵、内侍、宫女纷纷恭敬地行礼、口呼万岁,她听而不闻地沉醉在看著他的愉悦里,直到看见戴玥回来、兴奋地上前迎接的天平出声招呼——

  “戴玥,你总算回来了!”

  迷失在两人亲密世界里的仙梅,登时乍醒般地转动眼眸寻向那声音,毫无防备地与一双惊疑的眼睛对个正著,仙梅“啊”的一声,颊烧如火地把脸埋进戴玥的怀抱。

  “咦?”对仙梅的害羞一头雾水的天平,搔了搔头,发现戴玥连声招呼都懒得回他,大跨步地越过他往里走,门口又没有其他人跟著进来,忍不住追在身后询问:“其他人呢?”

  “待会再说。”戴玥警告地瞪他一眼,要他小心隔墙有耳。

  “又没别人。”天平喃喃埋怨。“福星照你的话,把宫人都遣到外头待命了。”

  他们一回宫,戴玥便召来大内总管福星,要他派人到萱和宫邀请定国公夫人前来,接著将皇帝失踪一事告知,把他推向福星保证,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救回皇帝,只要福星协助他们隐瞒朝中大臣、皇亲国戚,让这条“李代桃僵”之计顺利进行,江山社稷便能万无一失地等待皇帝安全回来接管。

  福星一向忠心,深受皇帝信任、倚赖,只要是为主子好,自然没有二话地点头允诺。

  这时,宫人传来孝亲王夫妇偕同左丞相赵政道进宫的清息,戴玥匆匆交代福星,留下他前去接应花朝他们。

  戴玥前脚走,定国公夫人便赶来了,天平将整件事的经过向她说明。后者听完后,立刻交代福星将医药用品准备齐全,两人前前后后地忙著,而他——闲人一名,便坐在外厅跷脚、喝茶、吃点心,无聊得快要发疯,才盼到戴玥回来,却是快步疾赶地抱著「冒牌皇帝”往里冲去。

  跟在他身后穿过数道格扇、悬挂帐帘的飞罩、落地罩,来到皇帝的寝床所在,天平见戴玥连自个儿的义母都没出声招呼,便越过福星把仙梅放上床,不由得摇头。

  “戴哥,你这样很不对喔。”

  不对什么呀!

  戴玥投给他一个著恼的白眼,俊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避开他探究的眼光,转向义母。

  “宝亲王都跟娘说了吧?”

  “嗯。”定国公夫人颜绫轻颔螓首,好奇的眼光投向床上的人儿,看清楚那张与皇帝像从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容时,不由得胸口微震,轻呼出声,“真像……”

  “容貌虽然神似,但要瞒过勇亲王和赵相的眼睛,还需要娘配合。”戴玥瞥了一眼仙梅,压低嗓音说。

  “我明白。”颜绫再次点头,雍容华贵地走到床边,对那张微显迷惘的可爱娇容绽出亲切的安抚笑容,“别怕,孩子。”

  “我不怕……”仙梅低下眼睫,娇脸红红地摇头,感觉到众人的眼光,她抬起头想说什么时,却是一阵头晕眼花。

  “怎么了?”颜绫的大夫本能驱使她伸手按住仙梅的脉搏,后者脸上的红晕更炽,尤其当一阵奇异的咕噜声从她腹中传出,就更不好意思了。

  “我饿了。”她困窘地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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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桌的精馁美食叫人口水直流。

  早餐没吃,又忙和了一个早上,仙梅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其他人虽然也是自清晨奔波到现在,但因为忧心皇帝,胃口不像她那么好,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停下筷子,看她一口接一口的尝著干贝饺子、鱼翅烧卖、鳕鱼蒸饭、紫鲍冬笋、葱烧银鱼、百合虾仁、一品刺参、蒜苗腊肉、烟熏玉排、人参鸡汤……等等宫廷御厨精心烹煮的美味,暗暗对她的好胃口啧啧称奇。

  “咳咳。”见她将满嘴的食物咽下,还来不及选用另一道佳肴,天平把握机会开口,“表妹怎会在这时候上京?”

  “唔,你们不是贴了张告示,希望我娘来吗?”她朝众人粲然一笑。

  “没错。”天平点头。

  “所以我就来了呀。”

  “啊?”

  看到天平等人对她太过简要的结论面露疑惑,仙梅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逼。

  话说一个月前,负责采买神农谷日常用品的钱叔带回了一张天朝皇帝委托酉里国代为张贴的寻人启示。

  谷主神留夷看了后,表情凝重,虽然想要帮忙,自己的身体状况却不宜远行。

  她有了快八个月的身孕。

  神留夷的身体并不适合怀孕,十八年前好不容易怀了女儿,之后试过无数法子,就是无法让自己再次怀孕。好不容易在十八年后,她又怀了身孕,可就像前次怀孕一样,必须躺在床上安胎。

  仙梅于是自告奋勇地替娘亲走这趟。

  神留夷与夫婿商议过后,委派霍启同行,扶桑身为仙梅的贴身侍女,自然也跟随。

  “你是在一个月前,从神农谷出发的吗?”戴玥听完后,低眉沉吟。

  “嗯。”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那低慢柔和的语音让仙梅回想起不久前在他怀里的甜蜜,曼颊没来由地发烫,却不知同伴们都暗暗为她捏一把冷汗。

  “从酉里国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至吾国京都,只需五日吧。”

  还是那么轻柔好听的声音,还是一样闲话家常的语气,尽管不确定五日可不可以赶到,也不清楚他这话的用意,但脱离了轨道的心跳、因某种情感浪潮而眩晕的理智,在在让仙梅失了提防,绋丽的红唇傻呼呼地娇憨回应,“是吗?”

  这句漫不经心的回答,像点燃了蓄积满腹的火药般炸掉了戴玥最后一丝的自制,浓浓的硝烟从他猛然抬起的眼睫里烧出,随著男性的咆哮晴天打雷似的轰落。

  “为什么五日的行程,你走了一个月才到?!”

  仙梅怔愕在当场,戴玥的表情显得好狰狞,非但寻不到一丝先前的情意,还像要吃了她般的凶恶。

  她做错了什么?

  惶惑无依的心在颤动,潮浪般汹涌的热气直往眼睫冲,瞬间遮住了她的视线。

  “你凶我……”她小嘴一扁,眼中汪洋一片。

  气她到这时候还不知轻重,戴玥越发地愤慨,咄咄逼人地吼道:“如果你早点赶到,皇上母需为了替太皇太后祈福而有报恩寺之行,也不会给人机会行刺!”

  “我……”这是她害的吗?仙梅心虚地低下头。

  “都是你的错!”

  她的错?

  泪水满溢而出,委屈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滚落,但仙梅咬住下唇,不让涌上喉头的哽咽逸出口。

  这副可怜的模样平白惹痛了天平怜香惜玉的柔软心肠,管不了戴玥的脸色有多难看,鼓起勇气捍卫表妹,“仙梅不像你是军人,对路况也不熟,就算可以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路,也不可能像你说的,五天就到这里呀!”

  “是吗?”

  森冷的一瞥瞧得天平暗暗胆怯,但为了表妹,他不敢退缩地点头如捣蒜,“当然是!除非骑的是识途的骏马,自己又是铁打的硬汉,不然哪能不眠不休地赶五天的路!”

  “好!”戴玥冷冷地点头微笑,那笑容却让天平头皮直发麻,虽然他接下来的声音已经没有先前的愤慨,但依然冷得让人打颤。

  “她不是军人,也不是铁打的汉子,那我不苛求她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路,让她轻车缓辔的旅行,十天半个月总够了吧?”他顿了一下,锐利而冰冷的眼神瞪得天平头儿直低、不敢应声,语气再度激烈激狂起来,“况且救人之事,本就是急如星火,她如果有心,大可求助酉里国官方护送,而不是迟了一个月才到!”

  你捅的漏子太大了,表哥我帮不了你了!

  天平朝表妹递去一个爱莫能助的苦笑,但后者好像没看见似的,淌泪的眸子在退缩了一下后,随即兴起浓浓的委屈和不满,娇唇一撇,气恼地反驳,“神农谷一向不跟官方打交道,人家哪里知道可以求助酉里国嘛!”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

  戴玥紧紧握住双拳贴在大腿上,免得自己冲过去掐死她,语气更加地冷冽,“就算你不知道要求助酉里国,要自己走,也没道理把五天可以到的路程,走了一个月才到!”

  “人家在路上遇到急症患者,总不能不管……”她诚心诚意地解释,怎奈另一声落雷仍毫不留情地落下——

  “究竟是太皇太后和皇上重要,还是那些不相干的人重要?!”

  “你怎么可以这样讲!”她登时觉得受到冒犯。“对大夫而言,病人怎么会是不相干的人?他们跟太皇太后一样,都是需要我救命的人!何况太皇太后没有我,还不是撑到现在都没事。我若是放著那些急症病患不管,他们就要去阎王殿报到了,我当然不可以见死不救嘛!”

  “你以为天下间就你一个大夫吗?他们自然有别的大夫医。”

  “现场又没有别的大夫,只有我,难道要我见死不救吗?”

  “你放著太皇太后的病情不管,就不叫见死不救?”

  “她又没死!”

  戴玥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么可恶的话,眼里满满的失望让仙梅羞得无地自容,脸色发白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嘶哑的气音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挤出,饱满的额头上青筋跳动,眼里的火焰逼向她,“就因为太皇太后还活著,就表示你没有耽误她的病情吗?”

  她紧了紧拳头,被他毫不留情的质问痛击良心。

  是,她的确是在路上耽搁,没有考虑到太皇太后的病情,这是她的疏忽,但当时情况危急,一整村人的人都为不明的疫病所苦,命在旦夕,她当然要救。

  但后来……她不是也日夜兼程地赶路吗?

  她并没有故意不管太皇太后。

  为什么他要这么无情地责怪她?

  如果今天犯错的人是天韵,他也会这样严厉地怪她吗?

  想到这里,一颗心好像在油里煎般难受,仙梅倔强地咬紧牙关,不肯向他低头认错,僵白著小脸,语音清冷地回答,“你不是说天下间不是只有我一个大夫吗?难道没有别的大夫先替她治疗?再说,有没有耽误她的病情,还得等我诊断过后才能评断。”

  “如果其他大夫可以治好她,皇上有必要请酉里国贴告示,拜托令堂吗?你分明是强诃夺理!”戴玥对她的死不认错,又是愤怒,又感挫折。

  “我说的是事实。”她抬高下巴,眼中有著毫不退让的固执。

  “你的事实就是强词夺理!”他黑眸冒火。

  “你又不讲理地乱怪人了!”之前在梅林里的小屋也是这样,她好心救了皇帝,他不感激就算了,还强要她为皇帝失踪负责,她真的好可怜。

  “谁乱怪你?”戴玥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又是一阵怒吼,“本来就是你的错!”

  “我才……”

  见两人吵到后来,像对不认输的孩子般互瞪彼此,一副非要争个输赢不可,在座的其他人不是摇头叹气,便是面面相觑,全都不晓得要怎么劝架,幸好这时候门外传来福星的清嗓子声音。

  “咳咳……启禀花统领,殿外轮值侍卫来报,花统领要找的霍启已经入宫了。”

  “啊!”仙梅闻言,立刻中止跟戴玥大眼瞪小眼,急匆匆地站起,就要往外冲。

  “你给我坐好!”戴玥一个箭步拦在她面前。

  “你让……”

  “听戴玥的。”花朝急急投来警告的一瞥,仙梅只好忿忿然地坐回原处,前者才转向外头道:“请他进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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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霍启觐见……”

  听著那一道又一道的传令声,霍启眉头微皱,心里一阵嘀咕。

  他最不喜欢跟官打交道了,繁文褥节一堆,光想著要向一堆官磕头,就让一把老骨头喊救命。可是为了打探小姐和孙女的下落,他只好硬著头皮跟著花朝派的人进宫。

  和仙梅、扶桑分散后,他摆脱黑衣人的追杀,料定仙梅主仆会去找花朝,一入京城,便打探花朝的住所。

  花府门前的卫士却告诉他,花朝不在府中,仙梅主仆也尚未到府。后来,花朝的夫人是个什么公主之类的,留他在府内等候,由于她完全没有公主的架子,亲切可人,他便接受她的盛情款待。

  本以为仙梅和扶桑很快会来跟他会合,但霍启吃饱喝足,又等足一个时辰,两人连个影儿都没有。正当他焦心如焚,要出去找人时,花朝却遣人来寻他入宫。

  霍启也曾向来人打探,是不是小姐找到花朝,直接进宫去了。那人却是一问三不知,还强调花朝要他立刻随他入宫。

  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霍启跟著那人走过一道道宫门,终于来到一座宏伟壮阔、比庙还要华丽的建筑,在门外等候通传,听那一声一声的传报去,一声一声的传报回,心头的疑惑更盛。

  花朝虽然是驸马、侯爵、御林军统领,但见他要用“觐见”吗?

  虽然他书读的不多,也觉得不对劲……

  他边想,边在宫人的带领下走过重重的门户,最后才在一名相貌福泰、笑容可亲、穿著打扮更加称头的宫人引导下跨进门槛。

  “小人……草民……”见到官到底要自称什么?是鞠个躬?单膝下跪?还是要双膝落地?霍启正觉伤脑筋时,花朝已经来到面前,阻止他行礼。

  “霍前辈,多年不见了。”

  “是呀。”听出他的声音,霍启松了口气,和那对灼灼有神的眼睛相视一笑,正待问个明白,便听见一声娇呼,一道黄色的丽影冲进他怀中。

  “霍爷爷!”

  “小姐?!”霍启一双老眼瞪得快凸出来。怀抱里的人明明是小姐的脸,可小姐怎会头戴帝冠、身穿帝袍?

  “呜……霍爷爷,我好可怜喔!”仙梅一见到家人,满腹的委屈忍不住爆发,两串泪水随即滴下。

  霍启灰眉一耸,护主心切地环住仙梅,铜铃大眼迸出锐利的寒芒扫向屋内每一张脸孔,沉声怒喝道:“是谁欺负小姐?!”

  “跟我没关系。”天平被他宝剑出鞘般的怒气扫中,俊俏的嘴角不由得可怜兮兮地抖了一下,嘴里咕哝。

  “平表哥没有欺负我啦。”仙梅赶紧收拾伤心,很有义气地为一再相挺的天平讲话,并将一双含泪的眸子幽怨地飘向依然对她横眉竖眼的戴玥。

  呜……他还在怪她!

  “那是他吗?!”察觉到小主人的眼光去向,霍启立即朝戴玥怒目而视。

  “霍前辈暂勿发怒,不过是一场误会,眼前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您相助。”花朝不愿事态扩大,赶在仙梅开口前,把话导入正题。

  这些达官贵人会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

  霍启朝他掷去一个疑惑的眼神,目光转了转,没看到应该随侍在小姐身边的宝贝孙女,浓眉蹙得更紧,喃喃道:“怎么不见扶桑?”

  “扶桑她……”仙梅悲从中来,花瓣般的柔唇抖了抖,泪水再次涌出,哇的一声哭道:“跟皇帝表哥一块不见了!”

  “怎么回事?”霍启大惊失色。

  仙梅吸了吸鼻子,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我本来还在想,会不会霍爷爷找到那里,把他们带走。现在看来……呜,他们不是霍爷爷带走的,他们……真的不见了!”

  她悲痛地说完,直到这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才顿悟到事态的严重,难怪戴玥要怪她了……忍不住朝他偷偷递去一眼,那压得低低的眉,故意撇开不看她的眼睛,还有紧抿的嘴巴,都反射出一个事实——他怨她、责她,不肯原谅她!

  胸口像被重重打了一下般的难受,她承认自己或许有考虑不周全的地方,但把所有的错都怪到她头上公平吗?

  为什么他不肯站在她的立场想?为什么只一味地责怪她?

  偏偏她在意他的怒气和怨责,所以也觉得自己不对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把他们留在那里,当时情况危急,我我……”她试著为自己辩白,祈求他的原谅,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软化,显得更无情,顿时让仙梅觉得无论她说得再多,都是徒然的,索性自暴自弃了起来。

  “都是我的错,可以吧?”她一把挥去眼睫间的模糊,对著他吼道。“我不该在路上救人,耽误了太皇太后的病情,害得你的皇帝要去祈福!不该救了你的皇帝后,自己跑去找救兵,把他交给扶桑照顾。反正……都是我的错,你满意了吧!”

  她越说越伤心,泪水扑簌簌直落。

  “小姐?!”霍启半是心疼、半是困惑地扶著她颤抖得厉害的娇躯,虽然不知道小姐跟那名青年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害小姐哭成这样,对方却一句安慰都没有,实在是太可恶了,目光不由得谴责地瞪向对方。

  “梅儿,你不要怪自己啦。”最是见不得姑娘家伤心落泪的天平忍不住出言安慰,“真要怪,就怪皇兄自己!”

  故意忽略好几道愤怒的目光——不满于他竟敢指称皇帝有错——他一迳倾吐闷了一个早上的苦恼,“明晓得逢九难过十的恶咒有多可怕,却不肯听我们的劝,一意孤行。如果他肯多等一天,而不是坚持要在今天去报恩寺为太皇太后祈福,不就等到你进宫,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

  “呜……可是其他人不像你这么想……”感激他的仗义执言,但她最想得到的支持、体谅,并不是来自他呀。

  “那是他们不懂事,你别理!”急著安慰她,天平口不择言,话一出口,猛然发觉这话可几乎把在场的同伴全得罪了,连忙挤出笑容,亡羊补牢地道:“这件事归根究柢就是百黎人太可恶了,竟然对天朝皇帝下这种恶咒!害了我曾爷爷、爷爷,又害了我父皇,现在还要害皇兄……呜……我们真是可怜,皇兄一定不要有事,不然下一个倒楣鬼就轮到我了……”

  “百黎人?!”霍启眼神复杂地瞅著天平。

  “前辈知道百黎人?”戴玥机警地追问,目光灼灼的望来。

  他可以察觉出霍启对神秘的百黎族并不陌生,眼下情况危急,为了寻回皇帝,即使再微不足道的线索也要把握,急忙进一步道:“天韵曾提起,国师在现场发现百黎族的巫师,足以证明皇上遇刺一事,百黎族脱不了干系。我甚至怀疑皇上失踪,可能是百黎人搞的鬼!”

  “你是说……”霍启表情丕变,虽然对眼前的年轻人说的话不是全然了解,但事关百黎人和孙女扶桑,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这虽然只是在下的臆测,却是极有可能。眼下情况危急,我们对百黎族却所知有限,尽管心忧皇上和令孙女的安危,却不知从何下手追查,前辈若能提供线索,必能有助于寻回皇上和令孙女。”

  “这……”霍启神情为难,但一想到扶桑,他很快有了决定,毅然开口,“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那一年,霍启离开神农谷外出办事,被仇家砍成重伤,跌入深谷,恰巧被百黎族族长夫人所救。

  伤愈之后,他原本想尽速离开,不过百黎族一向不允许外人自由进出,加上当时形势紧张——据说,巫师占卜出九命天女即将降生,为了不让能解天朝皇帝逢九难过十诅咒的九命天女出生,凡是在那段期间生下的女婴一律得处死。

  当时身怀六甲的族长夫人极力驳斥巫师,因为三年前,巫师也曾做过这样的占卜,使得在三年前元月诞生的女婴全数被处死。既然九命天女已经在三年前出生,断不可能现在又出生,眼见这种惨剧又将发生,族长夫人当然要阻止。

  然而,巫师在百黎族内的权力很大,而且巫师很会狡辩,说什么九命天女三年前是死了,现在又来投胎,为了阻止她降生,这一月生下的女婴不能留,否则百黎族有覆族之祸。

  偏巧,族长夫人在这时候临盆,为了不让爱女为此而枉死,才会拜托霍启把甫出生的女婴带走。

  那名婴儿就是他的孙女扶桑,这些年来他视如己出,从未对外泄漏只言片语,要不是担心扶桑落到百黎族手中会有性命之忧,他也不想重提旧事。

  “扶桑是九命天女?!”花朝诧异极了,印象里的扶桑是个聪明伶俐、娇嫩稚气的小丫头,跟他想像中的九命天女形象完全不同。

  其他人亦暗暗称奇,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天朝倾国寻找的九命天女,恰巧在皇帝危急的情况下出现了。

  是上苍垂怜,护佑皇帝吗?

  “老夫没这么说。”霍启矍亮有神的眼眸掠过一抹谨慎,“不过,扶桑的确是百黎族的公主。”

  “百黎族的公主?”花捷兴奋地击掌,“这就是了!百黎族对吾朝皇帝下了逢九难过十的恶咒,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九命天女降生在百黎族一点都不奇怪。事实上,国师就是从一名自我放逐的百黎人那里听闻到九命天女的传说,加以验证,算出其可能。”

  “照这么说来,皇上有九命天女在身边护佑,定然没事。”定国公夫人颜绫合掌暗念佛号。

  但问题是——扶桑真是九命天女吗?

  不仅戴玥要疑惑,自幼跟扶桑一块长大的仙梅也很怀疑,她丝毫回想不起来扶桑有哪一点像天女,而且从没看过她展现什么异能。

  但人家都在兴头上,她也不好浇他们冷水,反正……目光幽幽投向戴玥,终于在那张英俊的脸容上不再看见对她的责难和厌恶,仙梅紧窒的胸房霍然舒畅了起来。

  好希望扶桑是九命天女,这样就能护佑皇帝周全,这样……戴玥就不会再怪她了……

  “霍前辈跟百黎族人接触过,扶桑又是您养大的孙女,在下想请霍前辈加入搜寻皇上和扶桑的行动,不知霍前辈以为如何?”戴玥根本没注意到仙梅的心情,直瞅著霍启寻求他的帮助。

  “老夫当然愿意。”忧心扶桑的安危,霍启马上道:“不如现在就动身!”

  “在下的同伴已经根据扶桑留下的暗记追踪下去,并约好酉时回报。但在接到回报前,还是委请霍前辈带一队人从皇上失踪的梅林处查起,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说到这里,戴玥停顿下来,朝外头的福星询问:“福总管,雷焕英进宫了吗?”

  “他刚到。不过,勇亲王也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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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手忙脚乱,仙梅头上缠著厚重的布条,脸上被施予适当的化妆,身上盖著热烘烘的金龙丝被,被安置在御床上。

  她的脉搏仍跳得很快,担心会穿帮,连忙运起父亲传授的内功心法,几番吐纳之后,血流逐渐趋缓,她把双耳竖得高高,捕捉床帐外的动静。

  “勇亲王请留步。”花捷沉稳的声音里有股不容人冒犯的权威力量,使得勇亲王在几步距离外停下,没再靠近床帐。

  “皇上情况如何?”宏亮的声音里饱含焦虑,显然声音的主人是担心皇帝的。

  “经妾身诊治、施药后,皇上暂时无性命之忧,已经睡去了。”回答的声音属于定国公夫人颜绫。

  据说她医术精湛,堪称京城第一,卧病在床的太皇太后便是由她诊治,夫婿又是人称“不败战神”的定国公叶智阳,天平先前便悄悄向她透露,即使位高权重如勇亲王、左丞相赵政道,见到她也要礼让三分,难怪那个勇亲王说话不但不敢大声,还显得很有礼貌。

  “请问夫人,本王能探视皇上吗?众亲王、大臣一得知皇上遇刺受伤,全都进宫关心,但都被挡在外头……”

  “妾身当然不能放他们进来。”颜绫语音清冷地打断勇亲王,“皇上需要的是静心修养,可不是那些闲杂人的打扰,王爷应该体谅。”

  “这……”

  仙梅险些失笑,脑中想像著勇亲王一脸尴尬地怔在原处,恐怕正在纳闷自己算不算闲杂人吧。

  “皇叔和赵丞相当然跟那些闲杂人不一样,所以才让两位进来探视皇兄呀。”天平故作天真地插嘴,“颜姨,您就让皇叔和赵丞相探视皇兄的情况,好让他们待会出去时,可以给那些闲杂人交代。”

  “宝亲王既然这么说,我就没意见了。”颜绫语气一缓,“王爷、赵丞相,请两位轻一些,万万不能扰了圣驾。”

  两人连忙唯唯诺诺地答应,花捷让开一步,福星为两人掀开床帐,一见龙床中央躺著的苍白人儿,勇亲王随即忧心如焚地想冲上前。

  “王爷万万不可,您也看到皇上的伤势了。”颜绫及时劝阻,眼光扫向福星,后者立即会意的放下床帐。

  “可是……”

  “王爷,皇上有份圣旨要给您和左相大人,不如先听旨吧。”戴玥技巧性地转移话题,将两人带离内室。

  没隔多久,仙梅便听见戴玥的声音再度传来。

  “勇亲王,赵丞相,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朕因病不能视事,为免朝政荒废,特御令宝亲王为摄政亲王,勇亲王和左相赵政道为辅政大臣,钦此。”

  “臣领旨……”两道一文一武的声嗓随即回应。

  “王爷,赵大人,皇上对两位倚重甚深,还望两位尽心辅佐宝亲王。”

  “就算宁国公不说,我等也会谨遵圣命。”不卑不亢的儒雅声嗓连忙回答。

  “其他王公大臣也要劳烦两位安抚。为免圣驾受到惊扰,除王爷和丞相外,若无传召,其他人都别进宫了。”

  “宁国公说的是,本王会传令下去。”

  “有劳王爷了。”

  “对了,皇上遇刺的事……”

  “御林军会协同刑部严加追查……”

  “目前可有任何线索?”

  “只知道蛇王门牵涉其中……”

  随著意识涣散,众人的交谈声越发遥远,仙梅困倦地将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一大早就饱受惊吓的身心再也禁不住折腾,跌进了黑暗的甜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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