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柳帆!」略微将视线移开一下,然後再望向体育馆门口的宋旭杰,没想到短短数秒间便差点错过他等待的人,忙对著那走开的背影出声唤她。
听到他的声音,叶柳帆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回过身,宋旭杰已来到她面前,但只是沉默的看她一会,又掉头走开。
叶柳帆定在原地。不相信自己在他心中的价值就是如此——毋需开口,他肯定她一定会跟在他背後?
没错,若是从前的她,的确会著急的追上去,并仓皇的暗忖自己是否又做错了什么事;但如今的她看著他渐远的背影,发觉自己释然多於伤感……
察觉她未跟著,宋旭杰回头望她;她这才缓缓走向他。
两人走至一棵榕树底下,不远处街灯亮著;自路口望过去,似一对月下谈情的男女。但事实却非如此。
「你好像……很迫不及待的想告诉所有人——我那幅画画的是你,且我从一开始就想把画送给你。」宋旭杰一开口便不甚友善。
「谁说的……」虽不清楚他的来意,但听他这么说,心底也有了个底——又有人在他面前制造是非——一道姓名随即出现:「尤筱媛?」
她的立即言中,使宋旭杰确信她真的对尤筱媛说过那些话。「看来,她那天并没有骗我。」
叶柳帆颦眉,「她跟你说了什么?」
宋旭杰看她绷紧神经的模样,原先存在心中对她的好感,及对尤筱媛那番话的怀疑渐渐消失。「为什么会紧张?担心她告诉我所有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不论尤筱媛说了什么,一定不利於她吧!至於宋旭杰……大概毫不质疑的接受了尤筱媛的说词。挺可悲的……就算认识他的这段时间她不曾为他做过什么,至少也付出不少真诚的关心;然而却换不来一些基本的情谊以及信任!
迎向他等待回答的视线,她平缓地说:「我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包括你认为我会喜欢尤筱媛,全是因为她和段廷宜是亲戚?即使我追求她,也只是想向段家报复?」
「我怎么会这么认为?」她是想过以尤筱媛和段廷宜的关系,宋旭杰怎么还会喜欢上对方;但她绝对不曾以为那是他报复的方法。
而尤筱媛究竟在想什么?在已经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之间搬弄是非,真那么有趣?「这也是尤筱媛说的?」
「她只是转述你的话。」
「你相信?」
「我来求证。」
相信尤筱媛的说词以及前来求证那些话的真假……两者似乎差别不大。叶柳帆在心中暗叹口气,然後说:「也就是说,你对我抱持怀疑的态度就对了。」
她话语中蕴涵的感伤使他不禁缓和语气,道:「我无法全盘否定她的话。」
「是啊……因为她是……」叶柳帆涩涩一笑,不再强调尤筱媛是他所欣赏的女孩;因为那使得自己像个幽怨的弃妇似的。
「什么?」宋旭杰没听清楚,也没能意会她未完成的语句有何含义。
「没什么。那天我的确在校园里遇见她,但所谈的话绝对和她告诉你的不一样。」
「你们谈了什么?」
「她……算了,谈这些都没必要了。」向他叙说当时的情况?免了!这和挑拨离间的尤筱媛有何不同?
「如果你们所谈的话和她告诉我的不一样,为什么没必要让我明白?」宋旭杰问。
「真的没必要了。反正我已经……」惊觉险些透露自己将赴美的消息,叶柳帆猛然住了口。刻意不让他知道这事,主要是不想以此方法与他释开误会;而且也不愿印证他并不在乎她将从此离开这个地方……
「已经怎么样?」对方连著两次末把话说完所制造出的奇异气氛,使他皱拢双眉。
叶柳帆摇头,不想多说。「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了,可以吗?」
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包括那晚她在社区球场里的告白也就此撤销?
宋旭杰不觉动了气,「你制造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一句没发生过就行了?」
「所有风风雨雨的事都是我制造的?」叶柳帆觉得好荒谬!「你找我似乎不是来求证我是否对她出言不逊,而是为了替她讨回公道而来的。」
「你认为我站在她那方?」
叶柳帆别开脸。「你不是已经站在她那方了?」
见她终於表露出异於往常的表情和口气,宋旭杰点点头,「本来我实在无法想像她描述你咄咄逼人的模样,现在一看,发觉那也不是不可能。」
「是吗?」叶柳帆觉得好伤心……「你心里都已经如此认定,我还能说什么?我能为自己辩解吗?你会相信吗?会不会相信?」她闭起眼,缓和流泪的冲动。「我真傻……居然还想请
你为我打一场篮球赛……」
「然後再叫我为了你而回去篮球队?」表面上讽刺地的发问,心中却盼望她提出这份要求——他没有把握自己会断然拒绝……
而叶柳帆只是自嘲的一笑。「我怎么还敢如此奢望?刚才不是已说过你心属於哪一方了吗?即使那还说得不够清楚,你也表现得够明显了……」
「什么意思?」宋旭杰眯起眼。不知怎地,所有事情在他的眼前竟变得模糊了……
叶柳帆抬起眼睫看他,「你不用请她来告诉我,我的告白使你多么心烦,我也会明白的。」
「你……气我告诉她那件事?」宋旭杰不禁有些自责。且已忘了尤筱媛所说的——当时是叶柳帆主动提起告白的事。
「我哪还有资格生气?你说的并没有错呀!只是,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
「我并不是刻意告诉她……」当时他著实心烦,恰巧尤筱媛又提到她,他才……
「算了。我错在先,以前我也自作主张跑去告诉她你欣赏她……」她望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瞳盛满惆怅。「现在扯平了……」
她勉强扯出的微笑同时扯得他心头略疼。「你……」
「还是别多说了吧。」她转身看著发亮的路灯,「再说下去的话,又会被认为我刻意摆低姿态、刻意弄得自己像是受害人……」
「你到底……」
「看吧!我又来了……」回眸看他,眸中微荡著水波,「但是……我还是为我从认识你以後所多管的闲事向你说声抱歉。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我想,从此在你面前消失,应该可以了吧引」
「你……」宋旭杰诧异不已。她在说些什么?而自己不正希望别太常遇见她,为何当她提到不再出现他眼前时,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愿……
叶柳帆以为他听出了什么,急忙又说:「没什么呀!学校这么大,社团也不一样,本来就不容易碰到面的……」
她的加以解释反而使宋旭杰心生怀疑。他直盯著她的眼,试图探出她不想透露的讯息。
叶柳帆只得闪避他的目光,「你说过,现在的我们都还这么年轻,心思犹不需放在感情上;所以……」心想此後不再有碰面的机会,遂祝福他:「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在设计界里功成名就,然後想谈感情的时候,也能遇见一个理想对象……」她末说再见,掉头跑开。
宋旭杰步出树荫,看她离开的背影。
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什么从此消失?又说些长期分别时才会说的话……
她是故意让他以为她将要离开?
而单是假想她可能离开这里……为什么自己便觉得难受呢?
「魔镜啊魔镜——」
「是!我们商设科里最受欢迎的是尤筱媛小姐——」
尤筱媛透过镜子,瞟了和她一起来洗手间的同学一眼,「我又不是要问这个。」
女孩一边洗手,一边开玩笑道:「若是想要求我将你变成商设科里的科花,那么恕难从命;因为最受欢迎或最为美丽,你只能选择一……」
「别闹了。」尤筱媛合起双手,「我是来『告解』的。」
她的同学瞠眼!「来厕所告解?」
「嗯,」尤筱媛很想扮出忏悔的模样,却隐不住唇边的笑容。「因为我是坏女人。」
「坏女人?你当人家第三者啦?」她的同学随口猜道。
尤筱媛侧头看她,「你答对了!」
对方摇著手不肯相信,「你少来!」
「是真的。我狠狠地欺负女方,再向男方告状成是女方欺负我……现在害得人家劳燕分飞,唉,我这个坏女人还真有点过意不去。」事实上她并不清楚那两人现在情况如何;告诉同学这事也不是刻意宣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这等有趣的事实在不该只搁在自己的心里。
「你在说谁?」女孩想了一下,「不会是宋旭杰吧?」
尤筱媛又是摇头、又是咋舌,「又被你猜对了!」
女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追问道:「那个女的又是谁?」
「这个嘛——说了你也不知道。」
丢给尤筱媛一个不该吊人胃口的斜眼,女孩想了一下,推论道:「算起来宋旭杰喜欢的是你,你们俩情投意合,你怎么会成为第三者?」
尤筱媛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脑勺,「别傻了!我会和他情投意合?」
「商设科高材生,排球队里最有前途、最有希望的球员——你还嫌啊?」
尤筱媛食指直立在嘴前,眼珠子左右挪了一下,暗示对方这里是公共场合,小心隔墙有耳。而她自己也压低声音道:「我就是嫌他太好了,不行吗?」
「那……」对方凑近她耳边问道:「你是喜欢段廷宜这种强势作风的男人罗?」
「别傻了!」尤筱媛用力拍她的前额,「我和他算起来没有四分之一也有八分之一的血缘相同!」
女孩抚著额,「哦,那这就复杂了……」
「小姐——别瞎扯了!」
尤筱媛对著镜子整理仪容,她的同学斜靠著墙看她,「你真的不喜欢宋旭杰?前阵子看你好像对他还满有意思的。」
「一边欺负喜欢他的女人,一边把他抢过来再甩掉——好玩嘛!」说完俏皮的吐吐舌。
「真可怕,名副其实的坏女人喔!」
「所以我才来告解,而且决定去向他们说明一切。」
「你不怕挨揍?」
「我太坏了嘛!光挨揍还不够,请老天爷惩罚我吧!」语毕,她推开洗手间的门;大步跨出的同时,一个不慎,险些跌倒。「啊——」
「看吧!」跟在她後头的同学笑她,「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可是没有跌成啊!可见我还不够坏……」
「还不够啊……」
两个人嘻笑著走开。
待洗手间内不再有人声後,突然又有两个女孩同时自其中两间厕所走出来。
两人对望一眼,短发的简易安率先说道:「段家的人……」
扭水笼头洗手的夏辛恋也缩起双肩,「好可怕!」
「没关系,这时候的我就派上用场。」简易安一手拍胸脯,一手探进外套的口袋内。
夏辛恋看她拿出掌中小型录音机。「你……你把她刚才说的话全录起来了?」
「当然。不然随时带著录音机是带好看的?」
「最可怕的人是你。」夏辛恋翻白眼。跟这种人在一起绝不能乱说话。
「不,」简易安纠正她的说词:「我是最关键的人。」
「是哦!」夏辛恋用鼻子哼她,「在最关键的时候拉著我来商设科找人,在最关键的时候进来这层楼的洗手间,又在最关键的时候录下那一段话——」
「接著还要把这难得的证据交给其他两位当事人!」扬扬手上的机器後,才放回口袋。
「你可以去当小报记者!」
「至少我还没打算公开这段谈话,让其他人唾弃她的作为。」
「她说她要去向另外两人说明一切……一
「你相信吗?」简易安挑眉问。
夏辛恋未置是否地耸肩,「段家的血缘里含有严重的病态细胞,他们会怎么做,令人难以预测……对了,前天不是才听你说小叶要移民了?」
「嗯……篮球队那几个差点去围殴宋旭杰。」
「即使让他们两人和好,她也非走不可?」
「嗯。」
「那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干预的好。」夏聿恋认为,「抱著讨厌的心情和对方分手,会比依依不舍还好受。」
「但是这一分开,未来也许不能见面了。我不希望他们两个心底留著误会。」简易安有不同的想法。
夏辛恋点点头,「也好。他们的情形我不清楚,你做你该做的吧!」
放学後,宋旭杰来到排球的练习场地,心里却觉得他该来的地方不是这里——这种感觉在以前偶尔会有,但都不似今日如此强烈。
悠将书包放在墙边,并在地板上坐下。
是因为挂记著今天是篮球队进入决赛的第一场球赛吗?
不,不只如此!这些天来他总是动不动便想起小叶……
想起那天她最後说的那些话;想起她的告白;想起认识她以来,她的善解人意及体贴……
以前她对她发过几次脾气;每次以为她该被他吓跑了,她却又带著笑颜接近他。但这回显然不一样,她竟当著他的面说要就此消失……
真的伤到她了吧!不单是他告诉尤筱媛她的告白;他轻易相信尤筱媛的说词而误解她也使她心冷……
但是,真的是误解吗?该死!宋旭杰暗暗诅咒了声;他怎么还能怀疑她以前的种种关心全是假装出来的?!
至於尤筱媛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话,他已经无暇思索个中原因了!这些天来他的心思全栽进叶柳帆所说遇的话;不断的想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头来发觉,他比自己所想像的还在意她——当她向自己告白後,他一直以现在的自己不适合谈情事而想拒绝,但心中却仍有所动摇;不像是对尤筱媛,真的只是有些欣赏。
很奇怪的感觉……
真的,以前便觉得尤筱媛像是阳光女孩,明朗的气质十分吸引他;但真正让他感觉到热度的却是叶柳帆。
一个突来的念头闪电般地掠过他心头;宋旭杰倏然跳起身!
他……他为什么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还想否认?
提起书包走出馆外,步下馆外的阶梯时他又突然煞住脚步。
他该赶去参加篮球队的比赛吗?而她会乐意见到他,且接受他的道歉?
以前曾想远离她,是觉得两人在一起的话,恐怕只会反覆争吵;但现在……唉!感觉烦乱——既想和她在一起,又怕自己只会不断伤害她……
会後悔吗?就此放弃她的话,会後悔吗?
不!不行!他绷紧肌肉,握紧拳头。
面对段廷宜,他虽然被视为懦弱,但他心里有数,自己毋需与那种人计较。然而若就此放弃她……真的就是怯弱不堪……绝对会後悔的……
终於,他下定决心前去与篮球队会合;但是,这才发觉自己并不知道球队在哪比赛。
抬步离开排球队的地方,一边思忖该向谁询问。
「嗨!你要去哪?该开始练习了。」尤筱媛带笑朝他迎面走来。
莫名,宋旭杰厌恶起她的笑容,不想搭理她。
「等一下!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宋旭杰回头看她。不知她又想说什么?
「其实……」告知宋旭杰真相早在她计画中,因为如此一来,才能造成情势大逆转的场面!「那天晚上在宿舍前跟你说的话,全都是假的。」
见宋旭杰整个人冷酷的一僵,尤筱媛又说:「也不全是假的啦!只是你把所有事都反过来想就对了。」
宋旭杰寒著脸走近她,「也就是说,骂人不要脸的是你,而该生气、该来向我告状的是她?」
「我是过分了一点……但是……」尤筱媛心有畏惧的退後一步——他不会动手揍人吧?她吞口唾液,好心问道:「还来得及吧?」
「但愿!」宋旭杰投给她锐利的一眼,然後快步走开。
他明白,在怪尤筱媛之前,最该咒骂的是他自己。因为他有权决定是否相信她的说词!但是他却选择了误会叶柳帆……这会儿不管球队接不接受受他,以及叶柳帆接不接受他的道歉,他都得尽快见著他们。
「宋旭杰,我正要找你。」
宋旭杰感谢老天让他在这时候遇上简易安。「学姊,篮球队今天在哪比赛?」
「我也是想告诉你这个。但你先听听这一段录音,你就能明白一切都是尤筱媛挑拨离间。」
「我已经知道了。」宋旭杰没有接她递过来的耳机,又问:「赛程在哪举行?」
简易安告诉他位於郊区的一所工专的名字。
宋旭杰道了声谢後立刻跑开。
简易安觉得好无奈。他为什么在这个关头才显得如此在意?小叶在今天凌晨就已搭机离开了呀!
「已经来不及了呀!」她黯然低语。
「欢迎归队!」球赛结束,雷枫套上外套,一边吱喳地同坐在板凳上的宋旭杰说道:「本来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回来的,不过看你刚才的表现不错……当然不是指失误三次、犯规三次、得分零,这样的表现不错;而是你上场没多久就被换了下来,在听到小叶已经到美国去了以後,居然还敢臭著一张脸,用命令的语气跟铁木真说:『教练,我要上场!』哇塞,有种!」
夸张的语气搭配夸张的动作,没注意到众人皆斜眼睇著他。
这场比赛原先保守预估双方实力相当;但众人为了小叶的离去而相约打场代表作,比赛时果真有超水准的演出;上半场结束时便领先不少分数。
宋旭杰於比赛即将进入下半场时赶到。当时因球队领先颇多分数,教练让众人轮流上场演练。且教练一直为宋旭杰保留名额,他只要更衣後便可参与比赛;但他久未练习,且毫无参赛经验,加上心中挂意小叶怎会不在现场……因而频频失误,随即被换了下来。下来後向队友询问小叶去处,得知她已离开,当下要求教练让他再上场——虽然在最後时刻仍无太大表现,但他显露出的战斗力已受大家认同。
「照这个情形下去,拿回上届失手未得的冠军宝座也不无可能!你们大家说对不对啊?」雷枫继续叼絮著。见没人回应,又问了句:「对不对嘛?」
众人瞟他一眼,知道每次他赢了球赛後总会得意忘形,懒得理他。
唯独提著数瓶饮料出现的简易安同他道:「你少说两句!」
「安安,你也来啦!有没有看到我神勇的表现?」雷枫接过一瓶饮料,大口大口啜饮著。
「有——被人暗拐了两下,就一副要勒死人的样子,难看死了。」当她跟著在宋旭杰之後赶到时,刚好看到雷枫恶著脸与对手对峙的场面。
「那是他们太过分了!」想起刚才情况,脖子立刻又粗了起来。
「是啊,」队长高亦玄说话了。「然後你也被叫下场坐板凳了。」下场後挨铁木真利眼一瞪,乖乖坐下,大气也不敢吭一声;难怪他佩服宋旭杰敢喝令教练让他再上场。
「就是後面几分钟我没有上场,我们才赢得那么少!」雷枫摇著空了的饮料瓶说道。
「是——随便你怎么屁嘛!」简易安擦腰讽刺他。
雷枫大手一举,搭上她的肩。「你知道吗?认识你以後,我就觉得你说话的样子最不像女人!」
「我知道——所有的女人跟你的舒蔷妮一比,全都不是女人了。」
「有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雷枫指头弹出轻脆的一声,随即蹦到宋旭杰身前,「对了,宋旭杰,等联赛一结束,你教我们几个打排球,我们去找排球队那些人渣斗斗!」然後环视众人,询问他们的意见,「你们几个认为怎么样?」
高亦玄看看其他人愈来愈坏的脸色,提醒他:「雷枫,你不要那么快乐好不好?」
「不然该怎么样?」雷枫不快地瞪眼,「像你们这样一副守丧的样子吗?」
「雷枫!」好几个人同时斥令他别乱说话。
「拜托!就算小叶现在还在飞机上,也不会因为我说了『守丧』两个字,飞机就掉下海了吧?」
「你就把嘴闭上吧!」简易安举脚踢他的膝盖。
雷枫无意惹恼大家,且小叶的离开带给他的惆怅也不下於在场所有人;他深呼吸了一下,静下心後,平声问道:「在闭嘴之前,我可以问一下铁木真跑去哪里了吗?」他不解为何比赛完便不见教练人影。
刘立平回答他:「他说他有点事和对方教练聊,要我们回校车等他。还有,司机先生帮我们买了便当,吃完以後还想吃什么东西的话,铁木真说他请客。」
听见平日颇吝啬的教练要花钱请客,雷枫忍不住又大声起来:「你们看,赢这场球铁木真也挺高兴的,不然怎么会要请我们吃东西?」
「走吧——我们现在就寄望那几个便当能堵住你的嘴!」
同时好几个人抢著推他离开。
队员鱼贯走出比赛场地後,简易安看著一直默然坐在椅子上的宋旭杰,说道:「录音带是凑巧录到尤筱媛的一些话。我曾要拿给小叶,但她不想听,也不愿意将录音带交给你,证明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旭杰抬头看著学姊,想知道叶柳帆还曾跟她说过什么。
「她希望的是你不曾怀疑她,而不是因为这卷录音带才相信她……」简易安摇摇头,感叹叶柳帆温柔的执著。「她也不希望我找你。她说反正无论如何她都得走,倒不如就依现况离开。但是後来我觉得还是该让你了解事情真相,可是几次都找不到你,等到你知道真相时已经太晚了……」
该说的话说完,简易安想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下;回身欲起步时,宋旭杰却开口了。
「学姊……你知道这种憎恨自己的感觉吗?」
简易安讶异他语中显得极度感伤的怆然,定在原地听他陈述他的悔悟。
「居然在无法挽回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在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後,却已全盘失去……」
简易安终於明白夏辛恋为什么建议她别干预他们两人的事,以及小叶在最後为什么反而不想让他知道真相了……
「我知道小叶为什么不交录音带给你了——她不愿见你这么痛苦——」
「不,她绝对料想不到我现在的感觉——我真的真的不想、也不能失去她……很可笑是吗?在我一次又一次伤害她之後,居然还敢厚颜说出这种话。你也看过几次,我对待她的态度……」
简易安蹲下身,平视他,安慰道:「她并不怪你。」
宋旭杰喑瘂著声音问:「这样我就可以释怀了吗?」
简易安无法回话,只得低头不语。宋旭杰竟然也深深喜欢著叶柳帆……这的确是大家想像不到的;而小叶若早—点知道这事,她会毅然留下吗?
「刚认识她不久,因为被尤大老赶出排球队,我把所有压抑在心中的气愤全往她身上倾倒,她不但没放在心上,在我住进教练家里後,还主动表示善意,并且要我别见外。」他不自觉倾吐与叶柳帆之间的点滴情事。「当我一时心烦对她大嚷,她的态度依然不变,仍执意照顾我——发现我吃泡面,像个唠叼的母亲叮嘱我该注意营养……发现我脚受伤,紧张兮兮地告诉我,若不妥善护理的後果……
「见几个人一起数落我时,她大声为我说话,我不感谢,还要她别多事。好几次因为尤筱媛的事,对她口出恶言……但她一知道我的画有希望入围,仍为我高兴且鼓起勇气通知我,我却泼她冷水……
「种种一切显示她这么好……我竟因为别人的几句话便又误会她……难怪她会死心,难怪地知道我将她告白的事告诉尤筱媛後,会气得对我死心……」
他垮下身子,双肩抵著膝盖,懊悔不已的垂著头,发现椅子下方留有一颗篮球,他拿出球,又道:「那天,她曾说过想请我为她打场球赛,我不但没答应,还出言讽刺她……如今竟寄望一句对不起便能挽回一切……太可笑了,太可笑了……」他笑得像哭一般。
简易安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别再自责了……」
「不是自责……」是不能失去呀!小叶……
「也不是再也见不著面了呀!」
「她有留下联络地址?」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她不忍浇熄那微弱的盼望,却不得不摇头。「等适应环境後,她应该会跟我们联络。」
宋旭杰双手用力地握著捡起的篮球,「她不会了……」她曾说过,将从此消失在他眼前。
「大家都太年轻了……」等时间一久,了解离合的宴席在人生舞台上不断的上演後,彼此大概就会觉得此时的感伤太情绪化了;而且此後各人皆有各人的发展。「小叶说她离开这里後,便要开始她的新生活——适应新的环境、认识新的人、事、物、规画新的未来;而你也有你的未来啊!」
「是吗?」他站起身,运著球。「我和她的未来已经注定不再有交集了,是吗?」
「别想太多了。回校车和大夥儿在一起吧!你会知道,不只你为了她的离开而难过。这球是……」
「大概是这个学校里的球吧!」
「放在原地好了。有人发现的话应该会送回去。」
宋旭杰没有依她所言地放下球,依旧低头控制球的起落。
蓦然,他的神情愤然一凛——是极度的感伤所引起的强烈愤怒。
「小叶——」嘶吼著的同时,他用力丢出球。
馆内响起小叶两字的回声,被掷出的球飞上二楼看台……
看著球在二楼起伏弹跳著,宋旭杰眸中闪著泪,喃喃低语:「已经……不可能再见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