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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房战争 第十章

  尹三鼎夫妇回到台湾,家还没回,便先到医院看儿子。

  陈香兰见儿子一只眼睛因为受伤将永久看不见,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天爱见她真情流露,心想,要说尹墨的生母另有其人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真的治不好了吗?」陈香兰问那天爱。

  「妈,能治早治了。」尹墨替她回答。

  「那些歹徒实在太狠心,他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开枪?如果不是你尽力抢救的话,孩子母亲的命恐怕也不保,他没感激你,反而对你施加报复,天理何在?」她哭着说。

  「妈,别哭,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天爱,妳带妈出去透透气,她一见我就会哭,所以我说别说出去的,都怪鹏程多嘴,」尹墨心疼母亲的泪。

  「怎么可以不跟我们说,事情发生了这么久才告诉我们已经太晚了,你妈难受得睡不着也吃不下东西。」尹三鼎说。

  尹墨是幸福的,生母和养母都为了他吃不下、睡不着,那天爱心想。

  「就是怕你们担心,所以才不想让你们知道。」尹墨说道。

  「怎么可能不担心?妈就你一个儿子。」陈香兰的泪没停止过。

  「好了,天爱,带妈出去走走,她在这里哭得没完没了,要淹大水了。」尹墨摇摇头。

  那天爱扶着陈香兰去公园走走,留下尹墨和父亲单独在病房里。

  「什么时候出院?」尹三鼎问。

  「随时都可以出院,我已经躺得不耐烦了。」

  「心理建设做好了吗?从此少一只眼睛,能不能适应?」他务实的问。

  「爸,我想离婚。」有的时候男人之间比较能够彼此理解。

  「天爱同意吗?」

  「她不同意我也要离,婚姻不是人生的必需品。」尹墨认为有外遇的父亲应该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尹三鼎并不直接回答儿子的问题,「还是老问题吗?因为你不喜欢天爱,所以要跟她离婚?」

  尹墨避重就轻的回答:「我们的婚姻本来就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合,今天正好是一个说再见的好时机。」

  「现在先不谈离婚的事,至少不要在你妈还留在台湾时谈,她会伤心,我不希望看到她伤心,她年纪大了,不能常常哭。」

  尹墨犹豫着该不该问,「爸,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问吧。」

  「既然爸这么怕妈会伤心,那么爸爸有没有做过让妈伤心的事呢?」

  尹三鼎答得巧妙,「你知道妳妈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我尽可能的避免让那种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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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墨出院了,除了一只眼睛看不见,其他地方和他受伤前并无二致。

  出院的那一天,碰巧何驭把欠那天爱的尾款送到尹宅。

  因为男主人的眼神让他如坐针毡,何驭坐了一下即离开,不敢久留。

  尹墨不信任的看着那天爱,她也没多作解释,因为事情太复杂,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清楚。

  由于父母住在家里,尹墨和那天爱不得不同房而居,同榻而眠。

  晚上,洗澡后的她拘谨的钻进被褥里,她轻咬着下唇,慢慢调整自己的身心去适应他躺在她身边的事实。

  半夜,一道阴影狂压下来,她惊慌莫名,尹墨的舌尖不客气的探入她幽甜的小嘴内,逗引着她的欲望。

  这是两人之间的第二吻,她从来不曾如此敏锐的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的手指撩拨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迷人而具有弹性。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所有的感觉全停顿在他触及的每一面上,灼烈的占据她的心:他狂暴的吮咬着每一寸可以到达的地方,留下一处处的红痕。

  她被他撩拨得嘤咛出声,似是痛苦又似欢愉,娇软无力的她任由他开启蛰伏二十三年的女性柔情。

  两具赤裸的躯体缠绵的拥滚着弄乱才铺好的床铺,也弄乱她被拘禁已久的心。她的雪白肌肤在月色与激情之激荡下泛出粉色的光,灵魂也不设防的被入侵……

  结婚三年多的夫妻直到今夜才被彼此所拥有,激越的进行着属于男与女的交流仪式,痛苦也快乐。

  一个自称不爱处女的男人,在这个绮丽的夜里终结了他妻子的纯真。

  不论是那天爱也好,尹墨也罢,他们并未预期会在今夜……

  尹墨出院的重生日,成为尹墨占有她的日子,一切皆因何驭的出现。

  没错,尹墨吃醋了,那天爱很快的这样下结论。

  自己的灵魂正进入另一个人的灵魂里,生命不再孤冷,她成为他的,他也成为她的,互相依属。

  许久之后,粗喘的声音渐渐平息,夜也恢复了静与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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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之后,有些事好像改变了,有些事好像还是没变。

  尹墨对那天爱不再漠不关心,可是他还是不肯告诉她,她是不是已经得到他的爱。

  她越想知道,越是不得而知,他把自己的心保护得很好,她想靠近却又不得其门而入。

  她知道他还没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所以她也不逼他。

  性爱之于她是美好的,他是个中高手,在这一方面她还有许多要学习,每一回当他进入她体时,她都得到很大的满足,一种欲仙欲死的感觉。

  只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从她的身上得到满足,她不敢问,生怕他并不满意。

  一个习惯于和欢场女子在一起的男人,对她会是什么感觉呢?

  有时候,她仿佛感觉到爱就在不远的地方,可是当她要捕捉时却又一无所获。

  尹家夫妇一早就出门访友,并未在家吃早餐,胡嫂将早餐准备好即开始打扫,留下两人坐在餐桌旁用餐。

  「何驭那天拿给妳的东西是什么?」

  她以为他已不在意那件事,不意他还没释怀。

  「一些旧书。」她说。

  她因为说谎而惴惴不安,可是不说谎她又该如何解释?还有茉莉女士一直问她何时可以和尹墨见面,尹墨是一个机敏的人,如果茉莉女士坚持一定要和尹墨说上几句话的话,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这场母子会。

  「什么旧书?」

  她迟疑着并没有马上回答,「一些何驭用不到的旧书。」

  「会有什么旧书是他用不到妳却用得到的?再说,我看那袋子里的东西体积并不大,何驭只为一本旧书跑一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何驭是一个热心的人。」她怕他起疑心。

  「什么旧书?」他又问一遍。

  「是……一本小书。」

  「一派胡言!」尹墨大咆。

  那天爱吓了一大跳。

  尹墨挑挑眉,震怒的问:「为什么要说谎?根本不是什么书对不对?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能说。」那天爱喃语。

  「为什么不能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的怒气彻底的被挑起。

  「墨,请不要逼我,我有不说的苦衷。」

  他站起身往饭厅外走去,怒不可遏的说:「妳不说是吗?我去问何驭,由他亲口告诉我。」

  她起身追上他,抓住他的手臂。「不要,不要这样,墨……请不要去找何驭,我跟你说就是了,里面是……一笔钱,是四十万现金。」

  他倏地转身,立刻往不好的方向臆测,「四十万现金?姓何的为什么给妳四十万现金?是他付给妳的包养费吗?」

  她看着他,用一种冰冷的声音说:「何驭给我的包养费?用四十万包养我?你把我看得太廉价了。」原来她在他的心里是那样的不堪?

  「难道不是?不然他为什么给妳四十万?」

  她松开他的手臂,微愠地道:「我不想说,你要去问何驭就去问吧。」

  「我会去问,虽然我们就快离婚了,可是在此之前,妳还是我尹墨的妻子。」

  她转身上楼,眼神呆滞的看向前方,他还是要离婚,不管她与他之间的关系是否改变,他要离婚的决心还是没变,他再一次的伤了她的心。

  他说要去找何驭,那么他的身世不就纸包不住火了?不,她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局面,不论他如何伤她,她都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

  她奔下楼,急如星火的拦住正要出门的尹墨,「墨,不要去找何驭,我先跟你说一个故事,等你听完故事后,我再带你去找一个人。」她知道不能瞒下去了,尹墨迟早会知道的。

  「我不要听故事,我要听真相,妳就说真相,不要拐弯抹角。」

  两人在起居室面光的地方坐下,那天爱抿了抿唇。

  「说吧,不管妳和何驭是不是准备双宿双飞,我都要知道真相。」

  她不理会尹墨的胡言乱语,径自道:「这件事要从二十八年前说起,有一个不到二十岁的舞小姐因为未婚怀孕而生下一个男婴,而孩子的父亲被他的妻子由爱生恨给杀了,刚好孩子才满月就生了病,可孩子的母亲身无分文,没钱给孩子治病;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遇到一对好心的医生夫妇,他们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所以想要收养她的孩子,因此她便把孩子送给好心的医生夫妇。」她说到这不再往下说,星眸定定的审视他。

  「这和何驭给妳的四十万有什么关系?」他盯着她看。

  她吞了吞唾液,困难的道:「这个被收养的男孩,不是别人,就是你。」

  空气在一瞬间完全凝滞,他不相信她,完全不信,「妳说谎对不对?妳刚刚说这是一个故事,所以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是真的,何驭的母亲何敏女士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她伪装成你的生母向我借了九十万,后来她承认自己不是你的生母,何驭拿给我的四十万正是他替他母亲还给我的钱。」

  「说来说去就是没有这件事对不对?」他感到震惊。

  「不对,这件事是真的,你的生母其实是茉莉女士,还记得你跟我说过关于你发现爸有外遇的事吗?」

  「那又怎样?」他防卫的问。

  「那个住在花莲的女人不是爸的外遇,她是你的生母,爸送钱给她是因为接济可怜的她,她千真万确是你的生母。她现在就在台北,因为知道你受伤,她很担心,所以想看看你,只是我没骗你,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就怕你受不了。」她说完,突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这个秘密她背得好累,说出来舒畅多了。

  「妳开什么玩笑?我的父母是尹三鼎和陈香兰!」他一时不能接受,拿起客厅茶几上的车钥匙冲向车库。

  她追上去拉住他的手,忧心仲忡地道:「墨,不要在不够冷静的情况下开车,你现在不能开车……」

  他转身推开她,目光锐利的看着她,「为什么不能开车?因为我只剩下一只眼睛吗?妳不是告诉我,失去一只眼睛的我和一般人没有不同,我还是那个擅于控制全局的尹墨,原来妳只是安慰我。」

  她放下阻止他的手,看着他开车从她眼前疾速离去。

  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抬起眼,一片光明刺痛她含泪的眼眸。

  「为什么会这样……」她低低的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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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论那天爱拨了多少通尹墨的手机,话筒另一端传来的答案一径足收不到讯号,处于失联状态的尹墨到底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那天爱像行尸走肉般,对安亲班学生的吵闹视若无睹。

  「妳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妳的气色好差。」杜拉拉关心地问。

  「我跟尹墨说了,他还是不能接受。」她蹙眉,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杜拉拉吓住,「茉莉女士的事?妳真的说了?」

  「嗯,何驭正好到我家还他母亲欠我的钱,尹墨怀疑我和何驭之间有什么暧昧,我见瞒不下去,只好说出真相。」

  「妳公婆也知道了吗?」

  那天爱摇摇头,「还不知道,他们一早便出门访友去了。尹墨开车不知上哪儿去了,我很担心,怕他会出事。」

  「难怪妳今天一整天魂不守舍,要不要先回家看看?或许和妳公婆说一声,我想他们会有办法开导尹墨。这也难怪他会不能接受,要是我也不能接受,本以为自己是一个出生世家的天之骄子,谁会料到自己的生母竟是一个在欢场讨生活的舞小姐,生父还不知道是谁呢,这不是很闷的事吗?」杜拉拉完全能理解。

  「我怕他会一蹶不振,先是失去一只眼睛,现在又失去自己认定二十多年的身世,墨大概一辈子都没料想到会遇上这一连串的打击。」

  她太爱他了,爱到恨不得替他承受一切苦难。

  「是啊,命运真是会捉弄人,如果没有茉莉女士的这件事该有多好,那么失去一只眼睛的痛兴许可以很快过去。」

  那天爱又拨了一次尹墨的手机号码,急得快要哭出来,「还是没开机,墨到底到哪里去了?」

  「我记得尹墨曾经说过他不喜欢良家妇女,喜欢风尘女子,结果他的生母却是一个舞小姐,这世间的事老天安排的真是巧妙。」

  「拉拉,以后别在墨的面前提起这件事,我不希望他听了不舒服。」

  杜拉拉一笑,「知道了,我知道妳心疼尹墨。对了,冯之建中午打了一通电话来安亲班找妳,我想妳一定不愿意再跟他纠缠不清,所以我没叫妳听电话,只说妳今天请假在家伺候老公。妳要不要回个电话给他?听声音,他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我在电话里也顺便劝了他两句,要他不要再来烦妳。」

  那天爱没注意杜拉拉说了什么,她现在只在乎她的丈夫是不是平安。

  「拉拉,我先回去了,妳帮我代班好吗?」

  那天爱拿了皮包就往外走,她不能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再等下去她一定会发疯,不管人海茫茫,她一定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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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那天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家。

  公婆一向早睡,为了怕吵醒入睡的公婆,她轻手轻脚的走上楼,有些事在没有得到尹墨的同意前,她选择先不惊动公婆。

  打开房门,她看见了他,她看见他了,他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她瞬间转忧为喜,几乎流下喜极而泣的泪,担心了一天,整颗心悬浮着,几乎要崩溃,在见到他的当下,同时安定下来。

  她脚步很轻的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握住他的手,温柔的说:「不管你是谁的儿子,我爱你!」

  他抬眼看她,凝视她良久良久,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接着把她揽进怀里,沙哑的说:「妳真傻。」

  她的眼角是湿的,「不,我不傻,只是在爱情面前我是卑微的……」

  「妳哭了?」他将她拉向自己,用唇吻去她如珍珠般的泪,感性的说:「我不要妳这么卑微,我才是应该卑微的人,现在的我不只瞎了一只眼,还是一个舞女的儿子,我有什么好值得妳爱。」

  「你这么出色,是我遥不可及的一个梦,怎么说你不值得我爱?如果不是公婆逼你一定要娶我,我知道这一辈子根本不可能跟你有交集。结婚那天,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想我这一生都不可能那样开心,可同时你也不会知道我有多伤心,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要娶我的。」她还是一径的哭。

  「这些泪是为了我而落的吗?我不要妳为我落泪。」

  「你不知道我在你面前有多么小心翼翼,生怕你一不高兴就要跟我离婚,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一定是一个缺点很多的人,不然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我不讨厌妳,是我被自己的骄傲给蒙蔽了,我太自以为是,不喜欢受人支配,当年爸妈非要我娶妳不可,说什么是两家人说好的,我偏不做乖乖牌,从来只有我挑女人,哪有我让女人左右的,所以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能爱上妳,爱上妳就是我的失败,我是死也不想尝败绩的,都怪我的自尊心太强,害我们浪费好多时间。」

  「爱情使我变成一个脆弱的女人,我不是一个爱哭包,我真的不是……可是你让我……」她边哭边说。

  尹墨一把堵住她的唇,死死的抱紧她,心里叹着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对不起,我只会不断的伤害妳、误解妳,我真不是普通的混蛋,根本不值得妳爱,妳一定觉得我是世上最不识好歹的人。」

  她摇摇头,情不自禁的喃语:「不,墨,爱我不必说抱歉,我只要知道你是爱我的,其他都不重要。你知道吗?我今天担心了一整天,你到哪里去了?」

  「我开着车到处乱逛,心里六神无主,我不相信妳告诉我的事,因为二十八年来我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世,我没有理由怀疑的,我的父母没有任何能让我怀疑的地方,所以我去了图书馆,想把一些事弄清楚,我查阅了我出生那一年所有报纸的社会新闻……确实有一个男子因为外遇被发妻所杀,只是,那个男人真是我的生父吗?天爱,我是一个舞女的孩子,妳会不会看不起我?」他在意的又问一次。

  「墨,我爱你,不论你是谁的孩子,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最好的,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另一个人这样触动我的心。」她重申,能这样开诚布公:心里不知多开心。

  「时间一久妳就会后悔了,我说过,妳不可以只用爱来营造一个终生的关系,妳需要更多其他的附加价值。」换他开始悲观,毕竟单眼失明的他已不是原来的翩翩公子,而他的妻子却是许多男人倾恋的对象。

  「不会,我不会后悔,墨,我想做你的妻子,这一生只想做你的妻子。」

  他一笑,彻底的放心,「我可以相信妳吗?」

  她认真的点头,「海可枯,石可烂,我心永不变!」

  「原谅我,如果我的无意伤害了妳,造成妳的痛苦,我……」

  她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不,不要说抱歉。」泪珠淌在她的颊上。

  「别哭,我不要妳哭,我以后只会让妳笑,妳给我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超乎我应该得到的。」他低哑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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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收养你之后,从没想过要告诉你真相,因为我们只想把你当作亲生儿子抚养,除了你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之外,我们对你与一般父母并无二致。」尹三鼎有些不知所措,尽可能隐藏自己内心的慌乱。

  「我和你爸一直瞒着你并不是怕你知道后会离开我们,而是你的母亲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曾是酒国名花,我们认识她的时候,她正过着送往迎来的生活,可是赚来的钱左手进右手出,又因为遇人不淑,被逼得走投无路。」陈香兰说出事实。

  她真是舍不得儿子可能不再完全属于她,将有一个生母需要他的关怀,未来的生活肯定会有很大的不同。

  尹三鼎接着说:「当时你发着高烧,我们便想向你母亲提出收养你的想法,你的母亲没多想,只觉得身边带着一个孩子确实不方便,便把你送给我们。」

  「她拿了爸妈多少钱?」他很在意自己是不是被卖掉的,如果他的生母是因为缺钱才把他卖掉,那么他一辈子也不愿意和她相认。

  那天爱紧紧握住他的手,给他力量。

  「这要怎么说,你母亲并没有主动开口向我们拿钱,是我们见她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不应该再回去过那样的生活,所以拿了差不多五十万元给她,要她离开欢场环境,不过,她似乎并没有好好运用那一笔钱。」尹三鼎忍不住叹息。

  「爸后来一直出钱照顾『她』对不对?」他还是不习惯称另一个女人为母亲。

  陈香兰看向丈夫,「有吗?」

  尹三鼎点点头,「没错,大约十年前她联络上我,说日子快过不下去,我想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照顾她也是替你这个做儿子的尽孝道。」

  「她没养过我。」尹墨态度冷然。

  「可是她生下了你。」

  「这几年来我去过花莲几趟,她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老是想与你相认。我不让她与你相认也是出于私心,不过不是为了我们夫妻俩,而是为了你,这么多年过去,我怎么能这么残忍的剥夺你一直相信的事,我不能,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安抚她,没想到你受伤的事还是让她出现了,果然天下父母心。」尹三鼎一叹。

  尹墨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误会了父亲。

  「你要不要见她,我和你妈没有意见,毕竟他是你的生母,你现在都知道真相了,我们也就不会阻拦你。」尹三鼎说出自己的想法。

  「也是,你这么大了,我也不能强留你不能认自己的生母。」陈香兰的口气十分无奈。

  「我的想法和你妈一样,如果要把她接回来同住我们也不会有意见,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我和你妈都会支持你。」尹三鼎十分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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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躺在床上,彼此依偎着;他爱极她的身子,她也爱极他的身子。

  「你会去见你亲生母亲吗?」那天爱轻声问。

  尹墨动了动身子,「妳觉得呢?我想听听妳的意见。」他变得越来越依赖她。

  「我不能给你任何意见,不过不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这么体贴。」他宠溺的吻着她的发丝。

  那天爱如花瓣般的嘴角浮现淡笑,「我是你的妻子当然应该对你体贴啰,而且,我一直都对你很体贴,只是从前的你没注意到罢了。」

  「妳会因此而恨我吗?」他担心的看着她。

  那天爱笑得更灿烂,「你变了。」她不只一次这么说。

  尹墨叹了一口气,老实承认:「是啊,我是变了,变得很在乎妳,在乎到怕妳生我的气,怕妳不理我。」

  在乎,这是多么有力的两个字啊,她喜欢听他这么说。

  她爱他爱得义无反顾,就是为了要得到他的在乎,因为她总觉得在乎这两个字是最接近爱的字眼,就算得不到他的爱,能够得到他的在乎也是不错。

  只是,她现在觉得在乎还是不够,她贪心地想要他的爱。

  「我是这样的人吗?一生气就不理人?」

  「女人不都是这样,一生起气来就是冷战,妳知道,我们男人是不冷战的,我们要嘛就是大吵一架,不然就是好好相处,不会莫名其妙的不理人。」

  「那我们就好好相处啊,不过,我没试过冷战,既然女人都喜欢这一套,也许哪一天我也可以试一试,可能挺有趣呢。」她故意说。

  「妳别吓我,少了一只眼睛的我可受不了惊吓。」他夸张的拍了拍胸膛。

  她被他的动作给逗笑,「你少的是眼睛又不是胆子。」

  他煞有其事的说:「你不知道少了一只眼睛的我有多自卑,这几天我常常想,这样的我是不是配得上妳,是不是会让妳嫌弃,是不是会害了妳,是不是会耽误妳的青春,是不是会让妳受人同情……许许多多的是不是都是我所害怕的。」

  她敛住笑,眼里是浓浓的心疼,「你怎么了?你的骄傲到哪里去了?」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骄傲了。」他一笑。

  「因为你的眼伤吗?」她不要他这样丧气。

  他摇头,「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在乎自己是不是少了一只眼睛,毕竟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失去一只眼睛根本不算什么,老天应该把我的两只眼睛都收回去的。」

  「不,不许这么说,我不要你这么悲观,我宁可你回到从前的模样,一身的自大与傲气,就算对我不理不睬也不要紧。」

  「我很好,真的很好,只是……不想害妳罢了。」他捏了捏她的小鼻头。

  「害我?」那天爱不解。

  「瞎了一只眼的男人是配不上妳的。」他语带苦涩。

  她动情的说:「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人配不上另一个人的话,那个人肯定是我不是你,你不要再妄自菲薄好吗?」

  「我们谁都别再说相不相配的话,妳没有配不上我。」

  「是啊,我们谁也别说这些奇怪的话,其实要不是有这件事,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珍惜彼此,是你的伤把你带来我身边的。」

  他心疼的凝视着她,眸里透出款款深情,「如果没有这个枪伤我也一样会回到妳的身边,现在说来或许妳不会相信,可我一定要让妳知道,与妳互动越来越密切的这段时间,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慢慢的被妳吸引,深深被妳的一颦一笑所著迷。因为我对这样的情绪十分抗拒,所以不断的想逃开,不想与妳靠太近,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违背我的誓言。我曾经大言不惭的发过誓,绝对不会爱上妳,所以我不能让自己失控。」

  她一笑,虽然心里甜甜的,可她还是忍不住小小的抱怨:「你才没有为我着迷呢,迷住你的是大美人鲍安妮。」

  他托起她的小脸,抱歉的说:「安妮已经是过去式,妳还是很气我吗?」

  她故意吓他:「很气!」

  他皱了下眉,真诚的求饶:「对不起,我不该和鲍安妮鬼混,别生气了,怎样做才可以让妳消气?妳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怕妳生气,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知道我做错了……」

  她噗哧一笑,「逗你的啦,我才没有这么小心眼呢。」环住他的腰肢,她满意的笑问:「你会和你生母相认吗?」

  他也笑了,「我还没决定是不是要跟她相认,也不急着跟她见面,我不想矫情的说我多想找回自己的生母,我还没准备好;也许等过一阵子我的生活重新上了轨道之后,我会去花莲把她接来台北住,但不是现在。」

  「我能了解,爸妈明天会先和你生母碰面,我会跟爸妈一起去。」

  「妳把我的话告诉她,不是我心狠,实在是我还需要调适。」

  「墨……」她依偎得更紧密。「你爱我吗?你一直忘了对我说你爱我。」

  他捧起她的小脸,嘴角浮出坏坏的笑,「我忘了说吗?我还以为我每晚的热情已经说明一切,原来我爱得不够啊。」

  她倏地一阵脸红,「你……好讨厌……」

  「我爱妳……尹太太。」他郑重的说。

  她感动的唱着:「当一个女人对你献上爱,要让她感觉彷若置身天堂:她要飞行,要给她飞行所需的翅膀,为他遮风避雨,要永远爱恋她……」

  她好想大哭一场,这一夜将永远隽刻在她的心上,永生不忘。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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