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的擦擦洗洗,罗娜妲再次下了如此结论。
「喂,女人。」以豪迈的姿势跨在木梯上的雷焰朝她喊道:「帮我拿那一包铁钉。」
瞧瞧那副站姿、瞧瞧那身打扮,再瞧瞧他拿着榔头跟木板的自在模样,之豪迈粗犷的,简直像是西部牛仔片里面走出来的人。
而且那不单只是样子像而已,他对店内修缮的工作,还真是如鱼得水到一种让人感到错乱的地步,以那种熟练度,再加上那副打扮跟自在模样,要说他是赖此为生的工头绝不会有人怀疑半分。
「钉子,我要那包钉子。」忘了拿钉子上梯的他再喊了一次。
她听话的去拿了钉子,俏颜上的问号却是愈来愈大。
她不懂啊!
他这富家少爷怎么会沦为修缮工头?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卖命啊?
明明看起来是养尊处优的酷面少爷啊!可瞧瞧他做的事,不但把熏黑的木头都刷亮了,发现因为漏雨而有所损坏的部分,他还设法要修补起来。
并不是找人来修补,而是他,他自己来。
找人订木头到木头送来后,他少爷工具拿着一切自己来,挖掉因为渗水而腐化的朽木,比对尺寸跟裁大小,事事样样自己来而且做得很熟练,一副有练过的样子,看得她心头疑问愈来愈大。
好难懂,有钱人都像他一样吗?十项全能到连修房子的技术也要学会?
交出他要的铁钉,忍了好几天,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你没必要那么认真吧?」
「什么?」雷焰一下没听懂。
「你没必要修那个的。」指指被他挖空的那一段。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雷焰不以为意。
「是吗?」她一脸狐疑,看着他拆开铁钉的小袋子,很顺手的把所有钉子倒进腰间的工作腰带上。
这人,专业到还会配带那种工作用的腰带,好配放随时要用的各式小对象,只是因为闲着也是闲着?
她不信!
「我看你做得很高兴的样子。」她想不通为什么,但能肯定,他真的很乐在其中。
雷焰耸耸肩,什么话也没说。
出身雷家,身为惊雷集团的二少爷、闻名上流社会的贵公子,人人只知道他玩车、品酒,用一流手段出入各式各样的社交宴会,摆平各路的名缓仕绅,为自己博得一个性格贵公子的名号。
但除了这些事之外,并没有人知道其实私底下的他,从小就喜欢这样敲敲打打,做这种修修补补的工作。
这不为人知的喜好,名列他喜好名单中的第二位,至于那第一顺序喜好,也同样的不为人知。
一直都没人发现,他很喜欢把玩雕刻刀,对着木头钻钻凿凿出各式各样不同的小东西总能带给他极大的成就感,让他多想埋在成堆成堆的木头当中,不受人打扰,不参与什么见鬼的宴会,就这样抱着木头雕到地老天荒。
只可惜,他最喜欢做的两件事都跟他的身分、形象不相符……他无法想象,要让人知道,他这个贵公子的兴趣会是如此平凡,不是拿着榔头锯斧敲敲打打,就是拿着器具对着木头钻钻凿凿,这话传出去对他的形象会有多伤……不得已,这些寻常到不起眼的兴趣只得地下化,变成他不为人知的私人兴趣。
一直没跟人提过他的这些喜好,习惯成自然,他也没想过要对她说点什么,即使名义上,她现在是他的「女朋友」也一样。
女朋友,多么奇怪的一件事,可是,罗娜妲现在被赋予的最新身分就是他的「女朋友」。
只因为大家后知后觉,慢了好几拍才想到罗娜妲的疑虑,一个有偏执症的人,看见她出入雷园,确实有可能加重误会,误会她跟雷焰的关系匪浅。
一发现这一点,一伙人开了个临时会议,最后决定将错就错,来个绝地大反攻。
正如会议中元官熹说的,对方有些偏执症,是个不讲理的人,要不然,怎么会有丢汽油弹这种事情发生?
现在,只要对方认定了这个误会,误以为她是雷焰的新欢女友,就算她冲到对方的面前,当着面大喊一百次「误会,有误会」,恐怕对方也不会信她一字半句。
既然没用,而且还要承担遭受不测的风险,那么,还不如直接将错就错,让她直接假扮他的女友,逼得对方面对现实,对雷焰死心。
虽然元官熹提出的这个建议是以看热闹的成分居多,但是仔细想想,不得不承认,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画确实也是个办法。
更何况,她要是假扮雷焰的女友的话,他们雷家自然要肩负起所有的保护责任,可以明确的确保她跟米米的安全。
为了米米、为了她,顺便也能帮雷焰了结一桩烦人的爱慕纠缠,就为了这种种的原因,即使有点莫名其妙,又即使两造当事人明明都不适应这样的角色定位,但没得选择,在命运的作弄下,现实让他们不得不妥协。
只不过……
「喂喂,你说,我们这个男女朋友要演多久啊?」罗娜妲想知道,这种跟前跟后、形影不离的生活要过多久?
「干嘛?」咬着一截铁钉,他比对木头的尺寸,随口问:「妳反悔啦?」
「反悔来得及吗?」她嘟囔,还是觉得这主意很烂,只是苦于也没有其它的好办法。
「对珍纳那人来说,被她认定的事,除非让她对我死心了,不然妳是没办法抽身的。」压着木头,吐出嘴里的钉子,对准之后,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我知道,这我已经认命了。」她问的不是这个,逮着他敲钉子的空档,说道:「我只是想,等你补到那里,帮我把柜子放一放,也只差进货跟摆饰了,那之后呢?」
「之后?」他愣了愣,「之后什么?」
「之后我们就没事做,要怎么演这个『男女朋友』?」她的想法很简单,现在是因为要清理修缮店面的损坏,两人同进同出可以装男女朋友,可是之后呢?
更何况,对「女朋友」这个身分,就算是假装的,她同样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她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而他,除了沉默,竟是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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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焰被问倒,而罗娜妲发现到了。
「你都没想过喔!」她吃惊。
雷焰当然不承认,「兵来将挡,总是要珍纳再出手,她那边先做了什么,我们才好响应吧?」
「但已经几天了,那个女人一直没动静耶!」她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不得不问:「你说,会不会是你们搞错啦?」
「搞错?」
「就汽油弹啊!」罗娜妲至今都还在怀疑,这世上真有那样为爱痴狂的人,「说不定是警察讲的那样,只是路过的飙车族,临时起意的恶心,所以乱丢汽油弹,而不是你讲的什么疯女人对付情敌的手段。」
「行韬说她已经来台湾了,而且行隐已经证实这件事。」雷焰相信他们,也相信珍纳。埃维里这女人没什么事做不出来,丢汽油弹对她来说只是小意思。
「那她要一直不上门来找麻烦,怎么办?我怎么『呛声』回去?」她想到。
「『呛声』?」雷焰听不懂她使用的方言,「什么意思?」
「你连『呛声』是什么都不知道喔?」她看他,那目光说是同情也不为过。
「妳要不要说?」那同情的目光惹毛了雷焰。
「就撂狠话那一类的啦!」她乖觉的立即回答,并说道:「她总要上门,我才好撂狠话叫她对你死心嘛!」
他看她,看她带着稚气的面容及似水柔情的带水目光,想象她跟人耍狠撂狠话的样子,只能摇摇头。
「实话说,妳只有被她『呛声』的份。」现学现卖,雷焰也来上这么一句。
「喂喂。」她抗议,觉得他一定是忘记了,「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耶!多少也要对我有一点信心,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我的威风?」
好吧!为了她的抗议,他又多看了她两眼……
「这不是我要灭妳的威风。」他慢吞吞的开了金口,「妳知不知道,有一回,某个不长眼的路人在街上不小心撞了她大小姐一下,道歉的话还滚在嘴里,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珍纳·埃维里这女人是怎么对待他的吗?」
「怎样?」
「她一肘子过去,捅伤对方的胃;紧接着一个过肩摔,踩着对方的身体而去。」
「啊!」傻眼。
「还有一次,她大小姐出门,回程要取车时,发现前方的车子没停好,贴着她的车头,二话不说,油门一踩,先是向后移动了一下,然后是狠狠的撞向前方的那辆车。」
罗娜妲瞪大了眼,怀疑耳朵的功能是不是出了问题。
「妳没听错。」雷焰微笑,享受她吃惊的模样,「她开车去撞前面的车,而且不止一次。」
「啊?」
「她来回的重复,倒车,往前撞;倒车,再往前撞,直到前面那辆车的车屁股让她撞得稀巴烂,她才甘心,开着同样受损的车子离开。」
罗娜妲已经讲不出话来了。
在今天以前,她还不知道,这世上竟会有如此杀伤力的人存在。
「有鉴于这些事迹,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人能对珍纳·埃维里小姐『呛声』,即使是妳也一样,我的『女朋友』。」他加重音,更显出嘲弄之意。
「我抗议、我反对,我不要当这个『女朋友』了!」她哇哇大叫,觉得自己被骗了,「你们这些大骗子,之前居然都没提到这个女人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小姐,都说了她有偏执症,再加上,她汽油弹都让人丢过一颗了,妳还以为她会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妳乖乖训话的无助小绵羊吗?」雷焰翻了个白眼,「别开玩笑了!」
清俏甜润的娇颜紧皱了一下,因为知道不能反悔,也不好意思在这关头反悔,只能露出好苦恼、好苦恼的表情。
「雷焰……」她叫他,迟疑了半天还是叫了他。
「干嘛?」
「你要保护我喔!」她直接,而且慎而重之的要求。
面对这样理所当然的说词,雷焰应该要嗤之以鼻,假装没听见的。
可是当他回头,对上她水汪汪的眼……
在那一刻,他看着她一脸认真的俏模样,心中的某一部分不自觉的变得柔软。
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不论平常再怎么样的脱线没神经,但她毕竟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在这之前一向过的就是恬淡平静的生活,才能保有她的坦白率性,近乎天真的无伪与真诚。
这样的她,面对珍纳·埃维里这样一颗反复无常,不知何时要发作的不定时炸弹,也难怪她要怕了。
「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点头允诺。
「是真的喔!」她不放心,叮咛道:「你住下来之后,要保护我,也要好好的保护米米喔!」
「知道了。」对她的重复发问,他难得好耐性,不但二度响应,还进一步的主动说道:「别担心,行韬跟行隐都在追查她的落脚处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事情也很快会解决的。」
「解决什么?」拖着一箱行李,领着两个小孩入门的元官熹正好听见最后一句。
「姑姑、姑姑。」一进门,米米兴高采烈的喊着,就连凤儿也乖巧的跟着唤了声姑姑。
当场忘了雷焰的存在,罗娜妲迎了上去,摸摸小侄子可爱的脸蛋,「下课啦?」
「今天早上的课提早结束。」提着行李,元官熹笑咪咪的解释,「小家伙们见我要过来,吵着要一起过来玩,我就带他们来了。」
木梯上的雷焰瞬间被人遗忘在木梯上,对于她注意力如此快速的转移,心底有些的不是滋味,浑然不觉木梯底下好奇的打量。
「焰叔叔。」甜润润的小女娃娃扬声呼唤,看着木梯上居高临下的人,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好奇,「你在做什么?」
「叔叔修房子。」米米兴匆匆的朝小玩伴靠了过来,一脸敬畏的说道:「他很厉害的喔!」
「修修,焰叔叔好厉害喔!」经由小玩伴的介绍,软嫩嫩的嗓音也出现同样敬畏的语气。
「对啊!叔叔好棒、好棒。」赞叹,圆滚滚的大眼睛中堆满了星星般的光芒。
面对两个小毛头毫无掩饰,而且明显过度的崇拜之意,雷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都让他苦恼。
他对这种未及腰身的幼小生物很没辙,让已经结束工作的他一阵的犹豫。
他不知道该不该下梯子跟这两个迷你尺寸的小生物们做近距离的接触,尤其在两个小家伙都一兴期待,一副很多问题要问的模样。
但话说回来,他手边的工作都做完了,不下去的话,他杵在木梯上是要干嘛?
小小迟疑当中,让雷焰发现到罗娜妲跟元官熹同样有着看戏的憋笑表情。
「看什么看啊?」隐隐恼怒,口气有点冲。
罗娜妲笑而不语,元官熹则是很欠揍的表情,佯装无事,「喏,你的行李,我帮你带来了。」
薄怒的俊颜倏地一沉,脸色变得难看,「他就这么迫不及待?」
「你怎这么说?」元官熹皱眉,清俊的面容上满是不以为然。
雷焰不说话,只用臭脸跟沉默以对。
倏地,屋里整个气氛都变了,片刻前那种和谐宁馨的气氛荡然无存。
罗娜妲与两个小娃儿表情动作一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她不懂……
现在是怎样?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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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来临,比起雷园那幢大宅子,罗娜妲的木屋更具风味,富含山林气息……
啪的一声,无比清脆的巴掌声在深夜时分响起,而且不是第一次。
「该死!」低声诅咒,雷焰愤恨的爬起来,顺手按了灯,决定起来拚了。
在他暗自生闷气当中,闷闷的敲门声扬起,而且不等他反应,房门自动打开,敲门的动作压根就是装饰性的。
「怎么了?」见一室的光亮及端坐在床上的他,罗娜妲问得直接,「你睡不着?」
「妳说呢?」他讥嘲的反问回去。
面对如此不合作的态度,让一晚上的巴掌声吵得睡不着的罗娜妲微微皱眉,实在不知道他大少爷是哪里不顺了?
她知他长手长脚,要他这么大个人睡米米的小单人床是委屈他了,但现在是非常时刻,除了米米的房间,她也没其它多的房间可供他做选择,她又能如何呢?
「如果你睡不惯米米的房间,不然我们跟你换好了,你睡我房间,我跟米米过来睡?」想了想之后,也只能想到就由她跟米米来挤单人床好了。
「这是一张单人床。」他如是道。
「我知道。」她点点头。
「让你们两个人来挤这张床……」雷焰瞪她。「我像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吗?」
换房间他也不愿意,那他到底是想怎样啊?
罗娜妲想不明白,但突然灵光一闪——
「你还在生气?」她总算想到了,「气元官帮你拿行李过来的事?」
他一怔,没料到她会扯到白天的事情去。
「你这人,怎这么小心眼啊?」她受不了的翻翻白眼,「元官不是说了,是因为童董看你忙着帮我修房子,为了节省时间,也不想你为打包的事多费心,所以才叫元官帮你整理行李,顺便帮你送过来?」
「是啊!」他并不想多谈,但讥嘲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好一个顺便。」
「不然你想怎样啊?」她一脸稀奇,是真的不明白了,「既然都说好了,你要搬过来住,让人误会我们感情很好,引诱你那个疯狂又富含攻击能力的爱慕者上钩……明明都已经是决定好、已经讲好的事情,人家也只是帮你打包一下行李而已,我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好听的话,人人会说。」回想到这件事,他就火大。
「啊?」她一头雾水。「我说了什么好听的话啦?」
「不是妳。」
「那是谁?」
「是……」蓦地住了口,警觉到差点让她套了话。
「喂,是不是男人啊?讲话不要这样吞吞吐吐的啦!」她不耐烦。
他咬牙,考虑要不要直接掐死她了事。
嗡嗡嗡……
啪!的又一声,雷焰这次报仇成功,扰人清梦的肇事者之一被拍了个稀巴烂。
「咦?」罗娜妲惊奇的看着他。
「干嘛?没看过人打蚊子啊?」他没好气。
「原来你是在打蚊子啊!」她恍然大悟,总算弄清楚为何一个晚上的巴掌声了。
他觉得她又在说废话了,懒得理会,直接抱怨道:「妳这里蚊子这么多,是要人怎么睡?」
「蚊子?有吗?」她并不觉得,想了想,只能提供传闻中的小道消息一则,「听说在一个屋子里,蚊子特别会咬陌生人,因为气味不一样关系,所以你只好忍耐一下,我想等他们习惯你,大概就不会咬你了。」
雷焰一个字也不信,「妳现在是想告诉我,在我这个陌生人人侵之前,整屋子的蚊子都不会咬人,就连晚上睡觉时都不咬?」
她偏头,很认真的想了想,做结论道:「是不太咬啊!特别是晚上。」
见他表情凶恶了起来,赶紧补充一句,「因为我们有蚊帐啊!」
这下不只是表情凶恶,简直就是杀人的目光了。
蚊帐?
这个女人的房间里有蚊帐?
「罗,娜,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