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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枕边人 第8章(1)

  户外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扉射入,刺痛夏雪的眸。她缓缓睁眼,有片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一会儿才真正醒神。

  她猛然从沙发床上坐起身,环顾周遭,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她形单影只。

  魏如冬人呢?怎么不见了?

  她忆起昨夜,她唱着儿歌,哄他入睡,初次发现他睡的时候,嘴角微微扬起,像极了天真的孩子。

  她记得自己看着他的睡颜,竟忍不住悸动,偷偷摸他的脸,亲亲他微笑的唇。

  他不是永玄,可那一刻,她真的觉得他就是,芳心怦然急跳,血流沸滚,身子酥麻了,脸颊烧烫。

  他是永玄,是她好爱好恨也好对不起的永玄,她痴痴地凝睇他,明眸蕴泪。

  然后,也不知他是否在梦里有所感应,他匆地翻过身来,展臂揽拥她,她没有抗拒,偎在他胸怀,倾听他稳定的心音。

  她与他,相拥而眠……

  一念及此,夏雪蓦地脸红,她做了什么?怎能如此毫不羞耻地睡在一个男人怀里?

  天哪!好丢脸!

  她用双手捧着微烫的双颊,克制着纷乱的心跳,悄悄下床,在屋内绕了一圈,不见他的踪影。

  他去哪儿了?该不会丢下她了吧?

  她莫名地有点慌,不受欢迎的记忆如黑暗的潮水,在她脑海翻滚,她想起和丈夫初次同床共枕的隔天,他也是迳自丢下她,过了好几天才回家,还有他失踪那天……

  “魏如冬、魏如冬!你在哪里?”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忆起这样的片段,也不懂自己因何惊慌,她只想快点找到那个男人,她必须马上见到他,确定他还在。

  她推开大门,步出户外惶然四顾,青翠的田野、明透的湖面,以及一间彷佛遗世独立的农舍。

  没有他。

  难道,他真的不见了?就像永玄那样,有一天早上醒来,忽然就失踪了?

  不要!不可以……

  “魏如冬!”她嗓音开始破碎。

  “怎么了?我在这儿。”清朗的声嗓由身后传来。

  她震住,良久,才旁徨地回眸。

  他果然站在她身后,身材一如往常地高大挺拔,宛如古代英伟的骑士雕像。

  “你……去哪儿了?”她困难地开口。

  察觉她直盯着他,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视线。“我弄早餐去了。”

  “早餐?”

  “要吃吗?我马上烤来吃。”

  她眨眨眼,这才发现他手中提着一篓活蹦乱跳的鲜鱼,显然是他刚刚才钓上来的。

  原来他只是去钓鱼了。

  不是躲避,不是失踪,只是去钓鱼。

  她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倏地虚软。

  奇怪了,她方才干么这么紧张?彷佛一个担心自己被抛弃的小女孩。

  “你肚子饿了吧?先去梳洗一下,马上就有得吃了。”他说道,一面忙碌地架烤肉炉,目光一直不敢往她身上瞟。

  她理解他的困窘,因为她自己也是,毕竟昨夜两人实在太过亲密了,亲密得就像真正的夫妻。

  她同样不敢多看他,飞也似地逃回小屋内。

  盥洗、理妆,她费心将外表修饰整齐了,才慢慢走出来,一股焦酥的鱼香扑鼻而来,她不禁食指大动。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她赞叹。

  “保证好吃。”

  一壶煮好的咖啡摆在餐桌上,她为两人各倒一杯,嗅了嗅咖啡的浓香。

  不久,他将鱼烤好了,搁在盘里送上餐桌。“尝尝看。”

  “嗯。”她依言拿起一条鱼,吹了吹颜色烤得恰到好处的表皮,咬了一口,鱼肉软嫩,口齿留香。“好好吃喔!”

  她的反应令他颇为满意,笑笑,在她对面落坐,也拿起一条鱼。

  阳光暖暖的,微风凉凉的,四周景致如诗如画,夏雪忽然觉得人生幸福,不过如此。

  魏如冬窥探她甜美的表情,她察觉了,疑问地望向他,他连忙收回视线。“吃完了要做什么?想划船吗?”

  “划船?”她惊喜,眸光乍亮。“这里有船吗?”

  “后面泊了一艘独木舟。”他说。

  “你会划吗?”

  “嗯。”

  “那你教我!我一直很想划划看——”她蓦地顿住,脑海意念顿闪。“现在几点了?”

  他瞥一眼手表。“快十点了。”

  “糟糕!”她猛然站起身。“我今天中午得去台北参加一场募款餐会。”

  他扬眉。“募款餐会?”

  “是我高中学姊邀请的,我答应了一定会去。”她解释,秀眉蹙拢,双眸可惜地望向湖面。

  他猜透她的心意。“改天吧!改天我们再来,我教你划船。”

  他愿意教她?她灿笑,像个提早拿到圣诞礼物的小女孩。为何会如此开心呢?她也不明白。

  “嗯,说定了喔!”她与他约定。

  “说定了。”他许下承诺。

  此时,两人都没想到,这约定,或许永远没有实现的一天——

  五星级饭店宴客厅,席开上百桌,这是一场总统联合立委候选人的募款餐会,一张餐券万元起跳,不便宜,但仍吸引了爆满的支持者。

  夏雪以个人及公司名义认了数十张餐券,主要是为了表达对高中学姊殷海棠的支持,她是现任国会立委,也在本次大选竞选连任,声势夺人,当选机率极高。

  “学姊,我听说你民调遥遥领先,恭喜!”夏雪与学姊亲昵地握手、拥抱,满面笑容。“这次肯定当选的,对吧?”

  “还不一定呢!不到最后关头,谁都不敢有百分百把握。”殷海棠笑道,打量她一袭桃红色小礼服裹出的窈窕身段,不免惊艳。“几年没见,你变了好多啊,学妹,愈来愈有女人味了。”

  “哪有啊?”夏雪微微羞赧,不好意思。“学姊才不愧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又漂亮又聪明又有气质。”

  “呵,你这张嘴也变甜了!”殷海棠笑着捏捏她脸颊。“对了,你不是说你老公会陪你一起来吗?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都没通知我一声?”

  “那时候学姊刚好出国访问,联络不上嘛。”夏雪解释。“反正我今天把他带来了,你们现在认识也不迟。”语落,她顿了顿,往身后张望,魏如冬被人潮挤在几步之遥,她朝他挥挥手。

  他会意,排开人群,从容地走过来。

  “学姊,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丈夫——”

  “永玄!”惊呼声打断了夏雪。

  她愣了愣,看看学姊,又看看身旁的男人,他们俩四目交接,似乎早就熟悉彼此。

  “你们……认识吗?”

  “嗯。”殷海棠颔首,正欲解释,一道声嗓突兀地闯入。

  “小雪!原来你在这儿,我一直在找你。”

  是江庭翰,他也代表公司前来参加这场募款餐会。

  “怎么了?有什么事?”

  “小雨喝太多了,你过来看看,我怕她在大庭广众下失态。”

  妹妹怎么了?夏雪左右为难,既担心魏如冬无法以严永玄的身分面对学姊,又牵挂行为古怪的妹妹,但江庭翰不停以眼神暗示她,她只得向学姊致歉,暂且离开。

  她离去后,殷海棠率先打招呼。“好久不见,永玄。”

  魏如冬深吸口气,俊唇一勾,似笑非笑。“抱歉,请问小姐哪位?”

  她愣了楞。“你不记得我了?”

  “我半年前出了车祸,失去记忆。”他约略简迤。

  “有这种事?”她愕然,好片刻,幽幽叹息。“抱歉,我这一年来……过得有点混乱,连你跟我学妹结婚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他默然不语。

  她振作精神微笑,主动自我介绍。“我是海棠,殷海棠。我们……该怎么说呢?以前见过好几次面,你跟我前夫是学生时代的朋友。”

  “前夫?”他挑眉。

  “嗯。”她收敛唇畔的笑意,明眸的光彩亦稍稍黯淡。“不知道你有没跟他联络过?他如果知道你发生了这种事,一定会很担心。”

  “他是谁?”

  “你连他也不记得了?”她眸光更暗了。“他叫莫传森,以前你们在国外念书时还挺要好的。”

  错了,严永玄不会跟任何人“要好”,当时他们只是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魏如冬冷诮地想,同样以冷诮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位风姿清丽,又带着几分英气飒爽的女子。

  他的沉默令她误解了。“你果然忘了。能这样干脆地忘记一个人……好像也不是坏事。”

  他听出她话里隐藏的惆怅。她想忘了谁吗?

  他半嘲讽地歪歪唇。“我听夏雪说,你是个很优秀的立委,在国会很活跃,还结合十几个跨党派的青年菁英成立了‘北极星连线’,以关怀弱势、理性问政、强力监督为号召。”

  “身为民意代表,总得为人民做一点事。”对他的称赞,殷海棠既无得意之情,也不故作蛰态地‘味谦逊,淡淡的回应,显得落落大方。

  他深思地注视她。

  她是个美女,绝对是,而且美得很出奇,明明在污秽的政坛打滚,身上却有股剥离不了的冰封气质,是高傲吗?也不尽然,但的确教人不敢放肆亲近。

  怪不得连他那个我行我素的朋友也拿她没辙,虽然他总觉得那份从青少年时代便执着至今的迷恋很愚蠢。

  可喜的是,对这愚昧的迷恋,Black似乎终于可以放下了,这几个月来还常反过来嘲弄他放不下。

  一念及此,魏如冬不觉涩涩苦笑。绝色美人当前,他的心神却漫游了千里远,不知所之。

  小雨果然喝醉了,醉得很夸张,赖在女用化妆室的沙发上不走,经过的路人都好奇地望她。

  妹妹不该是这般不知节制之人,她从小就期许自己做个淑女,在家里或许会撒娇吵闹,但在外头必定是规规矩矩,绝不落人话柄。

  这是夏雪第一次看妹妹喝得这么醉,脸红得像颗熟透的苹果,身上酒气冲天,一迳吃吃傻笑着,嘴里叨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小雨,你怎么了?这是募款餐会啊,你怎么会喝成这样?”夏雪坐在妹妹身旁,关切地问。

  “啊,姊你来了!”夏雨看到她,又叫又笑,双臂亲昵地搂抱她。“我最亲爱的姊姊,最聪明灵慧的姊姊!”

  “你怎么了?”夏雪担忧地蹙眉。“庭翰说你来餐会以前,就已经喝了不少,你该不会从昨天晚上喝到现在吧?”

  “对啊!就是这样,姐姐,你怎么会知道?你真是太聪明了!”夏雨笑着用力拍姊姊的肩。

  夏雪秀眉揽得更紧。“发生什么事了?你如果心情不好,可以不用来参加这个餐会啊!在家好好休息不就好了?”

  “姊,我让你丢脸了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一夏雨笑容可掬地道歉,想想,匆地摇摇头。“不对,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跟着庭翰哥来的,他不要我跟,我就偏要跟,偏要缠着他不放……”

  “所以你昨天晚上是跟庭翰在一起?”

  “没有,我没跟他在一起,他不理我,我在门外等他好久,他就是不理我……姊姊,我真的就这么讨人厌吗?他老说我年纪太小,可是我已经不小了,我二十一岁了,是大人了,我长大了……”

  说着,夏雨忽然呜咽地哭了。

  望着妹妹泪涟涟的容颜,夏雪蓦地懂了。可怜的丫头,深陷在情网里不可自拔,这件事她其实早知道了,只是她想不到妹妹用情如此之深。

  果然,不是个孩子了啊……

  “乖,听话。”她展袖为妹妹拭泪。“你瞧瞧你哭成这样多难看,别在这儿哭了,姊姊带你去房间休息好吗?”

  “我不要!我要庭翰哥!我要他来看我,他人在哪儿?他不理我了对不对?”

  “嘘,他在外面等着,这里是女用化妆室,他不方便进来,我们去房间里好好谈,好吗?我会让庭翰陪着你。”

  “真的吗?”

  “真的,你听话,站起来让姊姊扶你……”

  经过一番劝慰,夏雪总算将妹妹哄得不哭,她让江庭翰向饭店柜台订了间房间,将妹妹安置在房里。

  夏雨早醉得不省人事,一躺上床,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夏雪要江庭翰陪着妹妹,自己则赶回募款餐会现场。

  没想到江庭翰却执拗地跟着她,在她走进电梯后,匆匆奔过来,以双手撑开电梯门。

  她吓一跳,懊恼地斥责他。“你干么跟过来啊?小雨需要你。”

  “我有话跟你说,小雪。”他神情急切。“这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她大概猜得到他想说什么,而她并不想听。“我要下楼了,他……我老公还在等我。”

  听她提起丈夫,江庭翰面色一变,身子一旋,闪进电梯里,趁电梯下楼时,用力按下暂停键。

  “你做什么?”她抗议。

  “我要你今天跟我说清楚!”他转身面对她,双手擒握她纤肩。“小雪,你对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装傻。

  “你懂的,你明明就懂!”他咬牙。“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别说了!”她阻止他。

  “不,我要说,我今天一定要说清楚!”江庭翰铁了心,英俊的眉宇纠结。“小雪,你还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她咬唇,怒视他。

  “你跟严永玄……你们根本一点都不幸福!他是个自私的混蛋,只顾搜集他的古董名画,一点都不关心你!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坚持跟那种男人在一起?”

  “你不懂……”

  “我是不懂!”他嘶吼,字字句句都像落雷,重重地劈落她心房。“看看他对你做了什么?跟你结婚当天就出门去找别的女人,在外头养情妇,一点都不尊重你,你怀孕的时候,他有对你说过一句好话吗?有稍微关心你照顾你吗?没有!他一样自私冷漠,看着你在那边痛苦地孕吐,还冷嘲热讽——”

  “别说了!”

  “我要说!我不懂你还对他期待什么?他都摆明了跟你结婚只是想要你的DNA,你只是他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说得难听点,你跟代理孕母又有什么分别?小雪,从小你就是个有骨气的女孩,你不准谁来看轻你,在造船这个传统认为是属于男人的世界里,你力争一席之地,你这么傲气、这么倔强,为什么面对严永玄时,你整个人就变了?他到底是对你下了什么魔咒?你爱上他哪一点?”

  “江庭翰,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说了……”

  “你以为他失去记忆,你们就能重新开始吗?你把他带回台湾做什么?让他回到你身边做什么?你不要再作梦了!就算他失去记忆,严永玄永远是严永玄,就是那么自私冷血。那天晚上的事你忘了吗?他失踪那晚,你跟他吵架,然后我们一起出海——”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击碎了江庭翰激愤的语言,他愣住,怔望夏雪。

  而她瞪着他,目光锐利如刀,正如他所言,她是个傲气的女孩,挺直背脊,抿着唇,不让他看出芳心的动摇。

  “不要再说了,我说过别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你没资格对我说这些。”她冷淡地警告他。

  他受伤了,为何她对他就能这般冷傲自持,对严永玄却偏偏不能?

  “我当然有资格!你明知道我爱你——”

  “住口!”她厉声截断他。“以后不准你再说这样的话,尤其在小雨面前。”

  她说不准?她不准?

  江庭翰伤更重了。“是因为小雨对吗?因为你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欢我,所以才总是躲着我,对我若即若离,对吗?否则你早该接受我了……”他拚命寻觅理由,为两人停滞不前的关系找一个借口。

  但她坚定地以一盆冷水浇灭他的痴心。“我没有对你若即若离,庭翰,你一向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在公司的得力助手。”

  “只是好朋友?”他惘然,疼痛地笑。“你结婚后,三番两次拉着我喝酒买醉,对我吐露心事,只是把我当成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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