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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游戏 第9章(1)

  离开饭店,滕洛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市区绕了一圈,非但没有达到沉淀紊乱心情的效果,思绪反倒像尖峰时段的台北交通,呈现混乱与瘫痪状态。

  他最后终于放弃抵制连日来不断萌生的念头,顺从心意的驶往位于天母的高级洋房。

  抵达目的地,停好车,他却又犹豫起来。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男人,因为没什么人事物能够撩拨他的情绪、左右他的心绪,足以令他感到为难。

  可是这样的绝对发生了动摇,不再坚定。

  他开始有了挂念。

  那个知悉他过去一切的昔日邻家小女孩,像一抹惊叹号般赫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再者,若她不那么珍惜着那条他赠予的蛋白石天使项炼,不让他知道,她还在拚命寻找已不存在的唐子骐的下落,将他挂在嘴上、放在心上,他也不会变得如此放不开她。

  遇见她以后,他那如同死去的各种知觉不经意被触动,缓缓苏醒,许久没有过的喜怒哀乐、担心不安都为她而起。

  滕洛坐在驾驶座上看向主屋的方向,只亮着一盏夜灯,里面的人该是睡了吧。

  考虑了一会,他终于下车,走进屋内。

  他就着昏黄的光线,环视室内的景象,每样物品都安静的陈列着,仿佛不曾被使用过,像是他表现得平静不在乎,凡事无动于衷,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滕洛移步走向卧室,轻开启门扉,一阵属于女性的淡雅馨香钻进他的鼻腔,竟让他的胸口一紧。

  他定睛一看,床铺上空无一人,进而发现整个房里都不见人影。

  外出了?还是……

  滕欣扬言要对梦娣不利的威胁言犹在耳,逼使他不由得往坏处想。

  想到她因为他的缘故遭受到伤害,一股强烈的慌乱猛地袭击他的心头,滕洛连忙打开房间的灯,走了进去。

  他看见摆放在桌上的一叠信,他知道是那些查无此人而被退回的信函,不禁勾起他的好奇心,兴起窥视的冲动。

  他伸手准备拿起信封——

  蓦地,一道黑影迅速从他身畔落下,多亏他平素练习泰拳锻炼出绝佳的运动神经,利落闪躲攻击,否则,金属球棒便会狠狠击中他的手指,造成骨头断裂。

  第一个掠过脑海的念头,是滕欣花钱雇来的人要对梦娣下手,滕洛皱起眉,握紧拳头,转身要给对方奋力一击。

  双方一对上眼,突然都怔住了,两人的眼神也从愤怒转化成诧异,然后忍不住互相深深凝望,目光胶着。

  “你进来我房间做什么?!”梦娣率先从惊讶中回神,吁出一口气后,板起娇颜,没好气的问。

  她刚买东西回来,发现她的房间透出光,进门时她并没有看见其它人的鞋,于是提高警觉,找出之前舞剧团里向男同事借来的金属球棒,用来防身退敌!

  她尽量不发出声响,战战兢兢、蹑手蹑脚的靠近,果不其然看见一名男子的身影,由于事出突然,她只想着自我防卫,绝不能屈居下风。

  看清睽违多目的他,她的心跳失控加速,情绪复杂——既欣喜又气恼,还有更多庆幸。

  万一真的击中他,导致他受伤,她会感到无比自责歉疚,回想起来,梦娣仍心有余悸。

  即使他把她当作玩弄于股掌中的棋子,她虽然生他的气,可是若害他受伤,她心里不会比较得意畅快,因为她从未有过报复的念头,一丁点也没有。

  滕洛敛眸,不答反问:“你去哪里了?”严肃低沉的嗓音中,蕴含着不易察觉的关心。

  梦娣噘了噘唇,仿效他的语气,又把问题丢还给他。“我才要问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胆小到连回来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

  滕洛听着她不悦的说话口吻,睇着她依旧充满活力的晶灿眸子及微愠的脸庞,安然无恙的样子,让他心中的大石得以落下,安心不少。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和道歉。之前你说我只是赌注游戏里的一颗棋子,是什么意思?”她开门见山的直指问题核心,和他迂回隐讳的作法大相迳庭。

  “我以为我朋友都告诉你了。”滕洛缓缓的说。

  “把我当棋子耍得团团转的是你,所以我要听你亲口说明。”梦娣直视他幽深的黑眸,理所当然道。

  滕洛把好友间订下的赌约如实告知,语气淡然,仿佛花说一则故事。

  梦娣的美眸越瞠越大,却又忍不住好奇,呐呐地问:“那……你……你抽到的签,内容是什么?”

  滕洛瞅着她,意外她没有大发雷霆。“忘了。”他打马虎眼。

  一开始他就没把游戏放在心上,当时只瞥了一眼就把纸条扔弃,隐约记得大概是他必须装得很穷,和选中的“目标”分租同一间房子,同住一个屋檐下。

  巧合的是,后来的进展倒也颇符合签中的规定,好像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只是两人的立场恰好相反。

  梦娣露出狐疑的表情,语带调侃。“为什么临时反悔?不让游戏继续下去?忽然良心发现?”

  同时,她不禁揣想着:若他不说破,一直把她蒙在鼓里,她是否会如他所愿,在三个月内爱上他吗?

  也许,根本不需要三个月。因为,现阶段,他已让她怦然心动。

  “没有玩下去的必要。”滕洛敛眸,避免与她眼神接触,怕从中看见责备,造成他心里沉重的负担。

  梦娣攒紧眉头,情绪更加低落。原来凡事都要求清楚明白,心里并不会比较好受。

  她竟觉得自己像是不及格被中途退货的劣质品,感到有损颜面……

  “喔?所以呢?要把我赶出去了?”梦娣撇撇唇,故作轻快的追问,心口蓦地泛起一阵酸涩,有一种即将要被遗弃的失落,原来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洒脱。

  “不是。”滕洛不假思索的回答。“只要你愿意,可以继续住下去。”

  “既然你不需要再为了赌注费心讨好我,老实说没关系。”梦娣几乎是睹气的说:“跟一个不喜欢的人住在一起,难怪不想回家。”她自我解嘲,为他经常不回来的行径找了合理的解释。

  滕洛绷着嘴角,神情凝重。

  “你说感觉不到快乐,也是欺骗我上勾的手段?”梦娣提高语调,激动起来。不知不觉中,她把他说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

  不能否认,这确实是高段的谎言,轻易就让她彻底卸下防备,成功激起她想亲近他,多关怀他、了解他的念头。

  结果,这只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也许他在背后,很用力的取笑她吧!这个认知,令她难堪。

  滕洛强忍住辩解的冲动,任凭她误解。

  他希望她远离她,却不愿她对他留下负面印象,于是矛盾又在心里兴风作浪,不得安宁。

  “这是这个月的房租。”咽下喉头的硬块,梦娣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发皱的三千元,还有几张信用卡签帐单。

  滕洛没有动手收取的意思。

  “因为我很生气,所以用你给我的信用卡,买了一大堆东西,花了不少钱。”梦娣僵硬地说明签帐单的由来。

  “是吗?”他轻轻牵动嘴角,若有似无的笑了。

  “算是你欺骗我的代价,现在扯平了,互不相欠。”她一副撇清关系的口吻。严格追究起来,她没有丝毫损失,甚至还占了不少便宜,不是吗?

  她为他所做的、付出的一切,他永远都偿还不清。滕洛只能在心里反驳她的说法。

  “拿去。”梦娣硬是把钱和签单收据用力塞到他手里。“你一定要收下来,不要让我觉得接受你的施舍。”她把话说得很重。

  滕洛勉强收下,顾虑她的感受,不想造成她的误会,伤害她并非他接近她的本意。

  梦娣低垂着头,怅然若失。

  悬宕多时的事获得解决,可为什么她非但不觉得浑身轻松,心反而像垮掉的桥一样,沉坠到谷底深处。

  明明实际上跟他相处的日子不多,却像是多年交情决裂的无奈与不舍。是她老是容易投入感情的性格使然吗?

  “晚上不要随便外出。”良久,滕洛放缓语调,给予叮咛。

  梦娣抬头,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搅乱心湖。

  “好好照顾自己。”他诀别似的交代了句。

  梦娣的鼻头一酸,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滕洛迅速别开脸,退出她的卧室。

  “滕洛——”浓烈的离情让她无法思考,梦娣听见自己仓皇的声音,慌张的唤住他。

  他像被拖了定身咒,双脚立刻驻留在原地,背对着她,等待她要说的话。

  她只希望他不要那么快离开,只是这样而已……情急之下,梦娣随意找了个借口,向他提出邀请。“下星期我有个演出,欢迎你来观赏。”

  “我不会去。”滕洛狠下心,断然拒绝。

  当场遭拒,梦娣愀然变色,困窘不已,费了好大的劲,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自嘲道:“我想也是,我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嘛,你怎么还会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眉心纠结,否定她的臆测。

  “我怎么想都无所谓。”梦娣深吸一口气,笑得更开。“事实就是那样。”

  “很抱歉曾经那样利用你,如果需要补偿,你尽管开口,我会做到。”滕洛的嗓音很低沉。

  “补偿?钱吗?”梦娣深觉受辱。“你和你姐姐都一样,该说你们很大方,还是瞧不起人?”她不自觉提高声调。

  “我们能做的,只有这样。”他冷声说,内心有说不出的悲哀。无论是他或滕欣,灵魂都已经扭曲,失去自我,他们给得起的,只剩下金钱。

  梦娣感到可笑至极。“我要这栋房子,还有现金一千万。”她狮子大开口。

  她不认为他会接受她无理的天价“索赔”,而她也不是真心想要这些东西,只是存心刁难,出一口闷气。

  滕洛很清楚她正处于气头上,才故意说出违背心意的话。“如果你真的这么希望,我会答应你。”如果这么做,能改善她的生活,让她专心投注于舞蹈,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完成梦想,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对她是最实质、最实在的帮助,他也不必再担心为她做些什么使她起疑,而且和他切断关系,滕欣也不会想再对付她。

  没想到他答得如此干脆爽快,梦娣的心狠狠揪紧,脑筋倏地一片空白。

  “这几天我会派人把过户手续办好,连同即期支票,一起交给你。”他明快地做出决定。

  梦娣突然觉得有一阵凉意,从脚底窜至脑门。“我真幸运,才被骗了一个月,就赚到几千万的房子和现金。”她的声音卡卡的,言不由衷。

  滕洛咬紧牙根,装作无动于衷。

  他的残酷冷淡,让梦娣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连房子都可以大方赠予,她竟然还小家子气的要他收下三千元的房租……别说他根本不屑一顾,连她自己都觉得蠢得好笑。

  沉默持续了不算短的时间,滕洛终于心一横,疾步离开,仿佛就此走出她的生活。

  虽然不欢而散总是有些遗憾,却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局。

  滕洛走后,梦娣怔在原地好半晌,直到胸口传来闷痛,她才惊觉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憋住了呼吸。

  她始终没有哭泣,用力吸了吸阻塞的鼻子,强迫自己抽离不快乐的情绪。

  她没有失去什么,不必把自己当作受害者,自怜自艾。

  她依然是温梦娣,没有改变,只不过,心境起了一点点变化。

  她只是不小心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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