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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仆役 第10章

  是梦的话,总会有清醒的一天。她等待梦醒后的面对现实,看自己是窝在哪层地狱里等待被推进血池里受苦受难,或是看自己飘飘飞扬的无主孤魂,随风吹拂,漫无目的地游荡缥缈!一切,仍维持原样。

  闻人沧浪依旧面容慈善地在她面前招摇晃荡,糖葫芦依旧是一天一枝陪伴她灌苦药,眼前阻碍视觉的白纱越来越淡薄,耳朵里教她听不清楚的混沌感也终于消失,她已能分辨出现实与梦境的差别。

  至少,她狠咬自己手背时的疼痛,强烈得骗不了人。

  她不是在作梦,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

  包括闻人沧浪赶至天魔教,救下她,那情景八成和黑熊大闹圣殿的惨况如出一辙吧?她猜。不,应该更惨,找机会应该问问闻人沧浪,他有没有很失礼地吓坏教中长辈?

  包括闻人沧浪一路上不眠不休地稳住她的心跳,在不确定她是否有机会被救活之下,仍坚持不放弃救她―难怪她的肋骨会严重断裂,几乎没剩几根完好,内伤比外伤更吓人,还痛到连呼吸都很想死。包括闻人沧浪在她身旁守着,伴她熬过每一次的痛苦折磨,她耳畔所有听见的安慰,全是他哄着骗着。

  包括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前嫌尽释,胡里胡涂的和好如初。

  包括,闻人沧浪后头做了一件教她傻眼的大事,一件她不敢相信闻人沧浪……

  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闻人沧浪耶,竟然会去做的事!

  这一天,风高气爽,天,湛蓝如碧海,云,白哲若初雪,暖风中送来淡淡花香味,勾引在通铺大床里躺到快生锈的梦,像只刚学会飞的雏鸟,在窗边探头探脑,急于想奔进那片美景之中。

  最近她恢复情况良好,进步神速,视物愈发明白,手脚已能活动自如,就连食欲也变得不错,小口小口吃掉半碗粥没问题,老妈子闻人沧浪却仍是顾她像在母鸟顾一窝鸟蛋似的寸步不离,盯她吃、盯她喝、盯她睡,几天前她趁他去端药,偷偷溜出房,到花园去晒晒暖阳,想将自己一脸吓死人的惨白脸色给晒个红嫩一些,她不想让自己这张脸深深烙印在闻人沧浪心里,因为病了很久,她削瘦得惊人,脸颊都凹陷下去,眼下好大一轮黑影,占去全脸一半,她揽镜自照后,险些要放声大哭,四处寻找假人皮想要易容,好丑好丑好丑,她变得好丑,以前的双颊润粉、神采奕奕、婀娜多姿,全跑哪里去了?她很爱漂亮的……她不想被闻人沧浪看见这样的她――就算、就算他老早就看光光了,她还是想挽救一眯眯的尊严。可惜她才踏出房不到二十步,便被闻人沧浪发现,扛回肩上,打包带回通铺,逼她躺着休息,继续在通铺大床上生锈发霉。

  好不容易直到今天,她再度逮到机会出门,老妈子有事外出,没空和她绑在一块儿,外头太阳暖烘烘,她决定挑战老妈子的忍耐度第二次,反正,老妈子近来任她予取予求,不会翻脸、不会吼人,甚至连瞪她也不会,她就像倍受溺爱的孩子,爬到老妈子头顶上撒野。

  她披好外褂,套好鞋袜,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外头气候虽暖,但她仍是觉得冷冷的,手脚冻得像冰,每晚都要靠闻人沧浪以内力煨暖她,她才能好好睡一觉。

  这段时日,她发现闻人沧浪真的很会照顾人,而且,充满耐心,包容她的小小任性,原来他并不是一个独善其身的男人,对于他所珍惜的人,亦能那般小心翼翼。

  梦踩进严家精致园景里,小步悠哉踩着石阶,柔荚攀扶栏杆,龟行走着。

  呀,久违的清新空气!久违的风光明媚!久违的鸟语花香。还有,久违的!

  小当家,严尽欢。

  严尽欢坐在大池南侧的长廊石椅,春儿自是跟在身旁,主仆两人剥着菱角吃,有一句没一句闲聊。梦在严家最熟悉的人,勉强算得上是严尽欢,冒充她婢女好一阵子,外人总觉得严尽欢娇蛮,可严尽欢待她不错!一方面她以为她是春儿――与她说起话来轻松自在,毫无主子傲气,就像姊妹一般,她还挺喜欢严尽欢,于是,梦朝主仆两人走过去。

  “小当家,春儿姊。”亲切打招呼,嘴甜笑容甜。

  春儿弹跳起来,直觉大退三步,如白日见鬼的大大惊吓。

  “原来这是你的真面目,算起来,我们是头一次面对面。”严尽欢反应倒是平平,没有特别热络,也没有特别愤怒,美眸扫过梦的浑身上下。上一次看见梦,她正处于昏迷状态,情况又混乱,严尽欢没有心情细细打量她,现在她慢慢看仔细梦。

  “对呀,虽然跟在你身边不长不短的日子,我是头一次没有易容与你见面呢。”梦不请自来地坐到严尽欢身边石椅上,按按自己的脸:“这也不算我的真面目啦,我最近整个人都扁掉了,我平时好看一点。”死都要维持女性爱美的天性。

  “身体好点了吗?”严尽欢问。

  梦用力点头:“嗯,早就好了,是闻人沧浪不让我离开房间,紧张兮兮的。”

  “他当然得小心一点,你这条小命可是他费尽心力才救回来,他哪可能再容许丝毫差错?”严尽欢吩咐春儿替梦倒杯温茶,春儿有些战战兢兢,生怕梦会出小人招式再偷袭她。斟好茶,春儿手伸长长的,确定梦接过茶杯之后,又赶忙缩回来。

  “谢谢春儿姊。”谄媚点总没错。梦很努力表达善意,想洗刷当初带给春儿的小小伤害。

  “……”春儿不理她,头撇得很快。

  “不好意思,又回来给你惹麻烦,谢谢小当家收留我和闻人。”梦除了天魔教之外,无处可去,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严家,心里是挺高兴的,就像回家一般的归属戚。

  “收留?”严尽欢挑起细眉,喃喃重复。

  “对呀,收留。”

  严尽欢薄唇一扯,认为被感谢得非常可笑:“谁收留你了?我哪来这么好心,尤其是……因为你冒充春儿,害得我……”吸口气,停顿,半晌再道:“我巴不得别看到你,你留在这儿,多碍我的眼,我甚至不打算让古初岁救你,教你一命赔一命,但是……我如果真的这样做,又有何意义呢?争赢了一口气,也争不赢现实。你知道吗?闻人沧浪为了你,答应卖身为奴,心甘情愿入我严家,成为长工一只,只求我允许古初岁按三餐贡献药血给你解毒,我那时在想,说不定我要求他跪着求我,他都会照做。”前提是,闻人沧浪在宰掉她与跪下来求她之间决定后者比较省时省事的话……

  梦有泰半句子是有听没有懂的,什么冒充春儿害得她?什么一命赔一命?什么争不赢现实,可最重点的那几句她听见了,而且一清二楚!闻人沧浪答应卖身为奴,心甘情愿成为严家长工,只求能救她!

  “真、真的假的?闻人沧浪他……他怎么可能能容忍自己沦为奴仆?”梦完全无法想象闻人沧浪低头的模样,无法想象他开口请求严尽欢……

  严尽欢“嗯哼”一声,蚝首轻颔:“真教人嫉妒,你遇见一个为了你,什么都可以付出的男人,他可以为你杀人,也可以为你求人,他都做到这种程度了,我再不答应他,倒真变成我禽兽不如。况且,谦哥说,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不必要为了你这一只家伙,赔上全严家性命,你家那只,疯起来谁都打不过他,想想也有道理。喂,你未免也太一脸震惊了吧?不信我呀?那你自己去后园瞧瞧,我刚才命令他去扫地呢。”

  梦的嘴儿还当真闭不上来,张得大大的。

  明明是那么高傲的男人呐……

  竟会心甘情愿将自己卖给严家……

  为了她。

  就是为了她……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狂傲,绝不容许自己屈居人下,别说是为奴为仆,就算是对人低声下气些,都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以前她拐他去扫地,都得连哄带骗才能达成目的,现在却!梦离开了池畔长廊,离开了严尽欢,小碎步往后园挪动脚步,一窥真假。

  在后园里,她看见高顺的优雅身影,持着竹帚,喇喇刚地将步道石阶上所有落叶扫在一块儿。

  那是一幅很诡异的景象。

  他身上没有半丝仆役味道,挺拔的姿态、尊贵的身形,长发微微飞撩,精雕细琢的五官斯文俊朗,当然,她知道那副皮相绝对不像肉眼所见的温和,他是个在兵器拳脚间长大的家伙,他拿剑的模样她见过,非常好看、非常魅人、非常非常的……教人挪不开眼,跟拿竹帚的违和感太强烈。

  他是为了她,才会变成这样。

  她没有感动,反倒是一种心痛,化为泪水,从眼眶深处难受浮现,她无法在这种时候感到骄傲,让一个心爱的男人,弃下尊严、弃下所有,就为了求严尽欢允诺古初岁救她,她看了好心疼,鼻头酸涩不已,认为是她害了他、他大可以不必如此,不必千里迢迢去天魔教救她、不必向严尽欢低头、不必沦为仆役、不必做这些不该他做的事……她一近他身,他立即便察觉到,抬头看见是她,一张俊颜板起,抛下竹帚,快步奔来:“你怎么下床了?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话尚未说完,他已经要将她打横抱起,送回房里关起来。梦比他更快一步,扑跳到他身上,努力伸展纤臂,把他抱紧,脸蛋深埋在他肩颈,声音像笑像哭,轻轻说着:“我跟你一块儿留在这儿当婢女,咱们一块儿扫地一块儿擦桌子一块儿被小当家使唤……”

  “你在说些什么?没头没尾的。”他变换姿势,改以娃娃抱的方式,单臂托着她的臀,将她抱在膀间。

  她顺势把全身力量倾靠予他:“你当仆役,我当小婢,我们一起在严家住下来,你和小当家签了多久,我也要跟着签多久,等到我们的约期届满,不想留在严家了,我们两个再一块儿离开这儿,那时如果咱们还有体力玩,咱们就去玩遍五湖四海,走到哪儿玩到哪儿,我想去哪个城镇吃碗面,你陪我去;你想去哪个派里找人寻仇,我陪你去,不想被人打扰时,咱们就躲起来,让谁都找不着……”她在勾勒着未来美景,它有许许多多的可能,也许,吃喝玩乐地腐烂过一生;也许,树立的敌人会以倍数增加,下半辈子就在砍砍杀杀中忙碌度过;也许,平平淡淡,净是些柴米油盐的芝麻小事;也许……

  种种可能之间的唯一相同之处,在于“咱们”不再是你,也不再是我,而是两人并称的,咱们。他与她。

  “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卖命,你能置身事外吗?”他哼笑,好似在嘲弄她说了多笨的蠢话,抚摸她长发的大掌却无比温柔,犹如掌心之下的她,是一朵最娇嫩细致的小花,必须要细心呵护:“少天真了,仆役之妻,自然得一块儿在这里出卖劳力尊严、让严尽欢践踏泄愤,接下来的二十年,你跟着的男人,不是武皇,而是一个小仆役,想抱怨也来不及,从我踩破你第一颗糖葫芦,你跳下来与我对峙之时,命运早已注定好。”

  “还说呢,那时你多高傲呀,连瞧我一眼都嫌懒,要不是我一直追上去,你才不会留意我吧?竟然还有脸说得像是对我一见钟情的样子。”她獗嘴取笑他。

  “一见钟情确实是没有。”闻人沧浪倒很坦白。

  “哼哼哼,我对你也没有一见钟情呀!我从没有遇见像你这么坏又这么骄傲的男人!”

  他无视她的插嘴和争胜负的好强心,径自说完:“但,让我瞧进眼里的女人,你是第一个。”虽然当时是拜她“鲁功”之赐而印象深刻。“让我开始记得要低下视线才能看见的矮冬瓜,你也是头一个。”否则,他平视的视线里,很难出现像她这类视线范围之外的生物。他托住她的姿势正好使两人可以四目相交,他不用低头,她不用仰头,眼对眼,鼻对鼻,他肃然的脸上因为笑意而添上一抹温柔:“你更是第一个,让我低头之时,看不到你身影,会开始心慌意乱的家伙。”

  “……”她脸红了,苍白好长时日的花颜上,像涂抹胭脂的漂亮,她不习惯他如此坦白,害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小心眼了,唇儿蠕蠕,不甘不愿却又发自内心地挖出女儿家的芳心秘事,悄悄告诉他:“我第一眼没有喜欢你,我是在第一眼半之后才喜欢你的。”

  补上那半眼,有什么意义呢?第一眼跟第一眼半,就能代表她对他不是一见钟情吗?天真的女孩。

  是不是第一眼,压根不重要,就算她一开始是讨厌他,那也无妨,他知道她是爱着他,至于爱多深,他无法也不想测量,他可以肯定,她心里是有他的,她在严家半昏半醒的数日里,喃喃呓语中,充满了他的名字。

  有时是哭喊着疼痛,要闻人沧浪帮她赶走讨厌的痛楚。

  有时是含糊咕哝,骂臭闻人对她的坏。

  有时是弯唇轻笑,呵呵笑着要阿浪等等她,别走这么快。

  她有时叫他闻人,有时叫他阿浪,有时叫他臭闻人,有时叫他闻人阿浪,有时又连名带姓喊他闻人沧浪,随着她在半昏厥时的心情而订,更随他在梦中出现的形象而定。没有第二个人名,出现在她的梦境里;没有第二个人名,从她口中呼喊出来。只有他。

  她第一眼不喜欢他又如何,现在爱着他就好。

  他第一眼没将她放在眼里又何妨,现在她占满了他的心,那便足够。

  好吧,听见她在第一眼半就喜欢他,他的男性尊严膨胀得很严重,志得意满。

  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他竟会因为一个女孩儿的一句话,心花怒放,见她笑,他觉得至今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以二十年的仆役期约,换得她平安健康,他一点都不惋惜,甚至认为自己占了便宜。

  “好嘛好嘛,有啦,我第一眼就有一点点点点点的喜欢你……”梦看见他深啾着她,眨也不眨,以为他不满她的答案,于是她又坦白了一些。

  还不满意呀?

  “比一点点再多一点点……”她被迫诚实,换来他笑而不答,一径抱她往仆役通铺回去,十人睡的通铺,已经沦为闻人沧浪私人厢房,目前室友仅存一只,就是她。

  “你到底要怎么样呀?!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真难讨好!”她都坦诚心意至此,虽不要求他脸红红响应,但好歹露出开心一点的表情,她才不会如此羞窘嘛!她忍不住恼羞成怒,连声吠他。

  “我非常容易讨好,你只要告诉我,你现在是爱着我,那就够了,以前你是不是第一眼就喜欢我,我不是很在意。”闻人沧浪自认为自己一点也不贪心,哪有她指控的无理取闹?

  她挑眉觎他。这么简单哦?

  “我、我、我当然是爱你的呀。”

  “那三个停顿是什么意思?迟疑?不确定?抑或心虚?”方才才说自己容易讨好的闻人沧浪,明显做着相反的举动,追根究底。

  “才不是!害羞!是害羞!”她脸红回嘴,恼他竟然不知道女孩子的赧意和薄脸皮。

  他当然知道,只纯粹想逗弄她。

  “真稀罕,我还以为你不懂害羞两字怎么写,毕竟曾经有个家伙,见人躺在草皮上,嘟着唇就啾过来,更将‘反正你又没什么损失’大剌刺挂嘴边,让人误以为她有多率性、多随心所欲、多玩得起游戏。”结果只是小嫩娃一只,青青涩涩的,入了口,酸多过甜,却教人忘不掉那样的滋味。

  “我有说错吗?我亲你你又没有损失,干嘛记仇呀。”

  “我倒认为我的损失惨重,被那只家伙给吃干抹净,掏了心挖了肺,做了一些我这辈子都不以为自己会去做的事,还自得其乐,被她笑一笑、抱一抱、吻一吻,便觉得心甘情愿。你说,我真的没什么损失吗?”他深望着她,嘴里抱怨是假,眸里笑意是真。

  “嘿,可是你得到了那只家伙的爱耶,当然没有损失呀!”

  “言之有理。那么,‘那只家伙’,你的爱能不能再具体一些,口说无凭,嘴里胡说八道也可以不打草稿。”

  “具体一些?怎么具体?”爱还能具体?不是多说几句我爱你就算诚意了吗?

  他目光深浓,长指抚过她的脸颊。她仍是太瘦了,几乎是娇弱得一折就断,拈在他怀里的重量,恐怕连一袋米都不到,绝对承受不住太多孟浪……

  “不,还是缓些吧。”他喃喃说道,指腹盘旋在她白哲若玉的腮际,磨踏着她渐渐泛开的彤云:“养丰腴点、健康点……那时,我就不会放过你了。”

  她突然之间,有点明了了。

  明了市集上,一篓一篓的鸡鸭鱼蟹,让人指指点点、让人详细打量,讨论“这只比较肥”、“那只油花较均匀”、“那只有满满蟹膏”、“那条新鲜一点,清蒸正好”……被吃的精神压力,好大。

  它们一定和她一样,有句话,很想大声喊出来!

  老爷夫人!我不好吃的!请不要吃掉我……

  想起了方桌之战,她机伶伶打了哆嗦。想起了那一次的整夜折腾,她攀在他肩上的柔黄僵了僵,不自觉咬住下唇,脸色虽红了,唇却被咬得发白,慌张从他的注视下闪躲目光。他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恐惧及排斥。

  他知道急不得。她的病弱身子与深深烙下的记忆,都还无法接纳他,眼下要务便是养好她的伤势,彻彻底底解净她的余毒,再为她补回这段日子消瘦,最后,才是弥补他犯过的愚蠢错误,改变她对男女之事的坏印象,让她明白,建构在两情相悦之上的颈项缠绵,会是天底下最甜最美的果实、最强最烈的毒瘾,教人迷醉沉沦,欲罢不能。

  他会让她明白,他爱着她,深刻的、镂骨的、铭心的,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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