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内传来高亢清亮的歌声,在一片令人屏息的静谧后乍然爆开热烈的掌声,满堂叫好声让刚经过门外的学子们愣了下,接着都情不自禁将步伐转往正在进行歌唱比赛的体育馆,这其中也包括了行经体育馆前,正吃着棒冰的言上邪。
唱一段思想起,唱一段唐山谣。
走不尽的坎坷路,恰如袓先的步履。
抱一支老月琴,三两声不成调。
老歌手琴音犹在,独不见恒春的传奇。
落山风,向海洋。
感伤,会消逝,
接续你的休止符。
再唱一段唐山谣,再唱一段思想起。
(作词:赖西安/作曲:苏来)
踏入馆内,音乐声再度响起,台上的女同学手执麦克风微闭着眸,那神情十分认真,她的歌声时而像在耳边柔软倾诉,时而像是要将人带入那一段传奇故事般清脆飞扬。
言上邪眯起双眼仔细凝视着台上唱歌的女同学,就像全场观赏的人一般,魂魄彷佛被她的歌声给震慑,无法动弹,直到她演唱完毕,全馆再次静默一秒后随即掌声如雷。
掌声唤醒了投入听歌的言上邪,他失笑发现自己满手棒冰融化后的黏腻,他慢条斯理地将冰棍丢入垃圾筒,再往体育馆后的洗手台走去,发现刚才那位在台上演唱的女同学也正巧来到洗手台那里。
好奇心驱使,他走了过去,打开水龙头清洗着掌中黏腻,身旁的女孩对于空间里有着新的加入者不为所动,而向来有话直说的他最终忍不住主动开口对她说了第一句话,“你刚才唱歌非常好听,肯定会得第一名。”
女孩停下了不断往脸上泼水的举动,头也没抬地硬声答了声谢谢,便默默直起身要离开。
就这样?他错愕一秒后再度不死心的攀谈,“嗳,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歌声,下次我看到什么歌唱比赛再跟你说,依你这样的歌喉被埋没实在太可惜了。”
女孩闻言,终于正视身旁的男同学,在瞧清他的面孔后冷淡地嗯了一声,又要转身离开。
“同学!”好奇心一旦开始,再也无法随意罢休,他再度提脚尾随。“同学,我最近刚才从国外转学回来,不太清楚你是谁,也许你已经在学校里很有名了而我慧眼不识英雄,可以请教一下你是读哪一系哪一班吗?”
她缓缓转过头瞟他一眼,似乎对于他的说话内容有所意见。
“嗯?你这眼神是……知道我是谁?”
“你们家很有名。”她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却也没有对他的穷追猛打感到不耐。
“喔,我以为我已经很低调了。”他搔搔头。
“但是你长得一点都不低调。”
“哈哈!”对于她的响应他只觉得有趣,甚至将其当做是赞美,接着不死心继续问:“既然你都知道我是谁了,那可不可以也告诉我你是谁?这样我好向我家里人推荐你啊!有人告诉过你你很适合舞台吗?我可以帮你喔。”
“言同学。”她停下步伐,与他正视。“谢谢你的抬举,但是我一点都不想要进入演艺圈,今天我会参加歌唱比赛只是因为比赛的奖品我很想要,所以就参加了,至于以后如果有其他的歌唱比赛奖金奖品很不错的,也欢迎你通知我就是。”她大方地朝他伸出手。
而他一愣。“嗯?”下意识也伸出自己的手,握住那柔荑。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音乐系的方诺亚。”
没有任何女生与他正视时所展露的腼腆羞涩或是娇怯别扭,她举止自然坦率得令他眼睛为之一亮,甚至有些舍不得放开掌中的柔软。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戏剧系的言上邪。”
那是他们的初次见面,而她永远难忘他唇畔的那抹笑一一自信、潇洒。
“唱完了!叔叔你觉得如何?”
小女孩讨喜的面孔映入眼帘,神情恍惚的言上邪陡地回神,面上仍有几分错愕。“好听……”
“就这样?”败败神色失望,一张小脸瞬间黯淡。
一旁的方诺亚见言上邪神情异常,不禁出声询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见问话,他抬头望向她,看见她一脸忧心忡忡,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见她担心,于是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回道:“我没有不舒服,就是觉得刚才你们唱的那一首歌很熟悉,我听了很喜欢。”
“原来叔叔也喜欢这首歌啊?最近我们学校要举办歌唱大赛,我也打算用这首歌来参加比赛喔,叔叔要来听我唱歌吗?”谈到自己喜欢的唱歌,败败眉飞色舞了起来。
歌唱比赛……这四个字宛若一颗大石沉入他心底,让他胸口顿觉室闷,他同时揉了揉跟着发疼的额角,故作镇定地问:“什么时候比赛啊?我现在渡假中都很有空,绝对是可以去听你唱歌拿冠军的。”
“就在下礼拜三的下午一点喔。”
方诺亚始终注意着言上邪的一举一动,心也跟着纠结着,她想再开口追问他的状况,但方才他已经响应过了,她也实在不方便再多说些什么,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严季伦感受到她明显过于关注言上邪,不禁心生气恼,他走到她身前刻意挡住了她的视线,面无表情地说:“败败,天色晚了,我们送亚亚阿姨回民宿,老师再送你回家好吗?”
“嗯。”败败用力点头,却是主动牵起了言上邪的大手。“叔叔,你虽然唱歌很难听,但是长得很帅很帅喔!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帅!”
“谢谢,我也一直觉得我很帅。”对于自己在异性面前无往不利的外貌,他总是非常有自信,因此大方地对小女孩眨了眨眼,故作万人迷的姿态再问:“这样有没有更帅,把你电晕了?”
“哈哈哈,叔叔你好好笑喔!我才没有被电晕,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男生T。”败败开怀大笑,早已忘记十几分钟前自己还伤心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严季伦看着败败牵着言上邪往前走去,这才回身看方诺亚,却见她低头像在寻思什么,那深陷思绪中的模样,让严季伦直觉地认为她的思绪还绕着言上邪打转。严季伦心情直往下坠,沉声提醒,“诺亚,我们该回去了。”
她震了一下,与严季伦关切的眸光对上后又迅速往前瞧,没看见言上邪的身影后顿感心慌,忙问:“他们呢?”
严季伦抿了抿嘴,回道:“哝哝和他先回民宿去了,天色渐渐暗了,我们也回去吧。”
“欸,好。”她随口应着,越过他身旁往前寻人,步伐显得急促。
他蹙眉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懊恼的收回伸在半空中的手,紧接着跟上她的脚步低声叮咛,“走慢点,你的脚禁不起这样折腾。”
他是知道她的脚疾,只是很不能理解以往走路总是慢条斯理的她,今天竟会如此失常,难不成一切的改变全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明知道方诺亚并非是个只注重外貌的人,但她对于那男人的在意,却是出乎意料地令他十分讶异,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方诺亚听见了他的叮咛,因而缓下步伐,也察觉到自己的失常。
“严老师,谢谢你的提醒。”
走慢点,对,她都忘记了。
视线慢慢凝聚在遥远前方那个男人的背影,她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不能心急一毕竟她对他而言还是个陌生人啊。
果然关心则乱,言上邪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她就跟着慌张了起来。
“你的脚痛不痛?”见她不再将视线置放前方,严季伦紧绷的神经总算稍稍放松,只是她仅仅回以他一记心事重重的笑容,让他想要再贴近她半步都觉得自己很多余。
两人一前一后各怀心事的走着,直到他们快走到民宿门前,被门口驻足了许多村民的景象给吓回神,她与严季伦疑惑的对看I眼,方诺亚脑海忽然闪过刚才言上邪不舒服的模样,该不会是一一她呼吸一室,以为是言上邪发生了什么事,迈开脚步往围观人群跑去。
“亚亚,你总算回来了啊!你看你看,我们村里来了大明星欸。”阿甘伯朝着民宿门内指去,此时天色微暗,庭园里的景观灯尚未开启,只能勉强看见两男一女加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正在其中谈话。
方诺亚一听见阿甘伯的话松了口气,她抚着胸口,试图安稳下那颗因紧张还在疾速跳动的心。
“诺亚,你不进去看看吗?”紧跟上的严季伦见她停在门口前闭眼微喘,以为她不舒服,再也不管任何顾忌,直接扶着她的肩,搀着她走入民宿内。
方诺亚本是想要与他保持距离,正想退开之际,在走入庭园瞧清来人是谁后竟忍不住软了脚,人也跟着偎入严季伦的怀里。
严季伦实时扶住她软下的身子,并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嗯?言厉风和唐明明?他没看错吧?
“亚亚阿姨、严老师,刚才帅叔叔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原来他的爸爸妈妈真的是电视上的大明星耶!”败败兴奋地跳上跳下,等不及两人走近,便急匆匆跑到他们面前分享奇遇。“刚才我和帅叔叔一走回民宿就看见他们在这里等了,他们好像等了好一下子了。”
言上邪眯起双眼,以为自己看错,但当严季伦与方诺亚走近后瞧清了两人亲昵依偎的身影,他没来由地感觉不悦啧了两声,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自己在恼些什么,撇了撇嘴将目光迅速从两人身上拉回。
“小上,你怎么了?”唐明明难得见到儿子憋屈的神情,语气带笑地提问。
“没事。”他烦乱的爬爬发,却又忍不住再睨了眼那过分亲密的两人。
言厉风莞尔,也没多追究儿子的心情变化,当方诺亚走过来后主动朝她点头致意,瞧见方诺亚神情透露出挣扎后,他不免笑意更深,道:“刚才我儿子有说这间民宿的老板娘是个有潜力往演艺圈发展的大美女,我看就是你了吧。”
方诺亚脸红了红,被这么一称赞反而更加不知该如何应对,模模糊糊地嗯了声。
“爸,你有必要把我的话原封不动说出来吗?”言上邪在一旁抗议。
“小上,你什么时候这样在意自己的甜言蜜语被转述了?平常这么爱贫嘴的人。”唐明明疼爱万分地捏了捏儿子的脸颊,却被他闪开,还意外瞧见他别扭的模样,正想再多说两句逗儿子,却被言厉风一把揽入怀里阻止了。
“想请问老板娘目前民宿里是否还有空的房间可以提供住宿?”言厉风问。
“有的,请问两位只有今晚要留宿吗?”方诺亚边点头边往前带路。
“暂定是今明两晚。”言厉风将怀中爱妻放回儿子身边,尾随其后,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了的随口一问,“对了,刚才我儿子也提到你唱歌很好听这件事,他听完你唱歌后有什么反应吗?”
方诺亚刚踏进民宿大厅的脚步一顿,本想故作镇定,却被身后那声叹息给搅乱了一池心湖水,她无奈垮下双肩,缓缓走入室内开启电灯,民宿内刹时灯火通明,却让她觉得自己被照得无所遁形。
真是狼狈。
她犹豫片刻后终于选择转身面对言厉风,嘴角勾起的那弯弧度虽然僵硬,但她却强迫自己不能失礼。
“好久不见,言伯伯,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要唱歌的……”
言厉风笑弯了一双深邃迷人的眼。
方诺亚必须承认,言上邪也有双相同迷人的眼,这让她更显局促。
“唱歌给上邪听是件好事……方小姐,三年不见,没想到上邪能找到你这里,真的很让我感到讶异,我一度以为你己经放弃了呢。”
她是想过要放弃,但她的心却像是被自己狠狠遗弃似的落在言上邪那再也找不回来。
她落寞地将眼神从那双温柔双阵中抽离,心几乎是不堪一击的脆弱。
“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想亲眼看看他好不好。”
“真的不是因为雪铃的关系吗?”言厉风轻声细语却又一针见血。
方诺亚一时语塞,陷入被人揭穿心底事的窘境无法挣脱。
“什么雪铃?爸?我刚才是不是听见了你说出那个不该说出的名字?”刚与母亲一起走入民宿的言上邪,眉头彷佛打了千千万万个结。
“小上,你哈利波特看太多啊!雪铃是佛地魔吗?”唐明明没好气地笑斥。
“你听错了。”言厉风好气又好笑地回首睨了儿子一眼,再出声唤了唤失魂落魄的方诺亚,“方小姐,请帮我们Checkin,谢谢。”
“好。”面对言厉风的客气有礼,方诺亚几乎要以为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但偏偏不是,三年前那时,言厉风就曾见过她了,只是当时的她,懦弱得放弃了。
现在,她还真没有勇气说出她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