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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公主(上) 第八章 逼到绝境(1)

  「……雾城?」

  「四弟前年不是带兵去了雾城,当时曾提出可以在雾城一带建高墙,朕想来想去,这事由四弟去做最合适,朕希望四弟驻守雾城,直到所有的高墙建好。」他已经无法再容忍华逸的贤名一再地挑战他的威严。

  华逸垂睫笑得愉悦。最后一步棋就是将他赶到荒烟之地?听来,倒也挺不错的,到那荒烟之地,忘却一切,对他是好事一桩。

  建高墙少说也要费上二三十年,过了二三十年,也许待他回京时,他就能平心静气地和千华话从前。

  「臣弟遵旨。」

  「四弟真是爽快。」

  「臣弟从不拂逆皇上旨意。」

  「如果朕要你杀了千华呢?」

  华逸噙笑抬眼。「千华有何错呢?」那双灿若星子的眸瞬地阗黯慑人,像把冰冷锐刃,无声无息地逼近华透胸口。

  华透微扬起浓眉。「说笑而已,四弟,朕承诺,如果你就此驻守雾城再不回京,这种随口说说的话,朕定然不会再提。」

  华逸失笑。「说笑?」老是拿千华胁逼他,若华透能信守承诺,哪怕要他一退再退,他也无二话,但要是华透背信忘义……

  「四弟,朕可以跟你保证,绝不会动千华一根寒毛,毕竟伤了她之于朕又有什么好处?可朕希望,今日此时,是咱们兄弟相见的最后一面。」

  华逸勾斜唇角,「臣弟相信皇上的誓言,也恳求皇上不负臣弟,如此,今日此时,是咱们兄弟相见的最后一面。」

  他答应过母妃的,他不争不抢,只求千华一世平安,千万别再逼他了。

  华逸离开御书房,才正要回豫王府,先在南天宫外和范恩碰了头。

  「王爷,千华产了男婴,你不过府瞧瞧?」范恩劈头就道。

  「放心,那杯弥月酒不会教你欠着。」

  「那就好,去瞧瞧那孩子吧,那孩子挺像你的。」范恩意有所指地道。

  华逸笑睨着他。「咱兄弟本就有几分相似,像我也不意外。」

  「……也是。」

  华逸拍了拍他的肩,随即快步离去。回到了豫王府,踏进了千华园,银杏叶黄澄的扇叶随风漫舞着,他就坐在屋前的锦榻看着,笑着。

  接下来的日子,他如往常外出交接着手上的事务,压根没让他人知晓他即将赴雾城一事,直到公主府办了弥月宴。

  「主子……」查庆呆愣地看着华逸,只因直到半刻钟前华逸才告诉他,他即将远赴雾城,而且不再回京。

  「这事待我喝过弥月酒回来再告诉王妃,你帮我准备些简单的衣物。」华逸云淡风轻地说完,便往外走去。

  「主子,你这不是驻守雾城,你这是……」简直像是被流放!

  「想哪去了?」许是太懂查庆,华逸轻笑出口。「我是去监督筑墙,你当我是被流放了不成?哪只眼睛瞧见有人押我来着?我那虎前卫的弟兄们还在城外等我会合,你脑袋机伶点,往后这儿就交给你了。」

  「可是……」

  「没有可是,动作快点,挑些轻简的就成,待我喝了弥月酒就要上路了。」这杯酒来得正时候,祝自己一路顺风。

  查庆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知是王爷功高震主,成了皇上的眼中钉,可这当头还有谁能救王爷?

  华逸哪里知晓他的心思,迳自踏进隔壁的公主府,府里的总管随即迎向前来,他环顾四周,发觉公主府里冷清得紧。

  进了主屋的正厅,范恩正候着。

  「今儿个没发帖?」华逸问着,见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

  「没。」

  「范恩,你怎能将弥月宴办得这般寒伧,难道你不知道人多热闹,才能给孩子添点喜气?」华逸略有不满地道,看着桌上摆的碗筷又问:「你连舅舅和舅母都没邀请?」

  「嗯。」

  「你在搞什么?」华逸神色不快,却见范恩的脸色比他还难看,想起他从方才就不发一语。「发生什么事了?」

  「问你啊。」

  「问我?」华逸不解的瞅着他,突地听见脚步声,回头朝通道望去,就见华千华穿着一袭粉嫩杏色走来,朝他灿笑如花,犹如正盛放的花儿,教他看直了眼。

  「四哥。」华千华笑喊着,入厅就坐在他身旁。

  「怎坐这?去那头。」华逸低声催促着。

  「要先给你瞧儿子呀。」华千华将抱在怀里的儿子递给他。

  「等等、等等,我不知道该怎么抱孩子。」华逸吓得往旁退开,可她像是不放过他般,硬是将孩子送到他怀里,逼迫他非得伸手抱着不可,动作一大,襁褓中的孩子突地张开眼,他蓦地屏住气息,心想这下孩子必定是要嚎啕大哭,岂料却是一见他就咧了无牙的小嘴。

  瞅着,他的心不禁软了,脱口道:「彷佛时光倒转了,那年你也在襁褓中,我也像这样抱过你。」那年敬妃产下女婴,他随母妃前去祝贺,那时是他头一次见到她。

  多久以前的事了,可他还记得,那时的她也是冲着他笑。

  「是喔。」华千华止不住笑,直瞅着他的笑脸。

  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华逸,虽说早打定主意不再见他,可这事真是桩意外。

  「起名了吗?」

  「嗯,给他起名为羽。」

  「羽?」

  「本是要给他取名为翼,怕冲了四哥的名,所以改为羽,就盼这孩子能够自由自在的。」

  华逸轻点着头,「好名字,能够自由自在实属不易,千华,这孩子像你较多呢……」他喃着,坏心眼地瞅了不发一语的范恩。「幸好不像爹。」

  「真是抱歉,你和我有三分像,你说这话是在打自己的脸。」范恩没好气地道,像是想到什么又补上一句。「况且,这孩子像你比较多。」

  「范恩。」华千华敛笑,语带警告地道。

  「这也没错,千华的孩子像母舅是天经地义的。」仔细瞧瞧,眉眼确实有些像自己,但他压根不意外,毕竟他和范恩是表亲。

  「……最好是。」

  「好了,用膳了。」华千华赶忙接过孩子交给青龄,随口打圆场。

  青龄要外头的丫鬟让厨房将剩余的菜端上桌。

  华千华替华逸布菜,华逸睨了范恩一眼,低声道:「千华,我自个儿来,坐过去那头,冷落了你的驸马,你四哥于心不忍。」

  「你真会于心不忍?」范恩一出口,华千华随即不快地瞪他一记,然而他却不管,又迳自问:「华逸,有没有什么该说的却忘了说的?」

  华千华不禁疑惑地皱起眉。原以为范恩是要毁了和她之间的约定,要将孩子的身世告诉华逸,如今看来不像是如此。

  「说什么?」

  「为何皇上派你去雾城监督筑墙一事,你提都没提?」范恩戳着菜,状似漫不经心地道。

  华逸微扬起眉。「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提的?」

  「去雾城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是你卸了五军营的职又要前往雾城,甚至听说再也不回京了,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

  华千华脸色愀变,道:「四哥,是真的吗?」

  华逸噙着盈盈笑意。「哪的事,别听他胡说,对了,千华,四哥想小酌一杯,你去拿壶小曲来。」话意很明显地是要将她支开。

  「要我找开武当面对质吗?」范恩却很故意地道。

  华逸笑意不变,眸色却冷了。「当爹的人了,行事还这般不经大脑吗?」

  「最好当爹的人是我!」

  华逸闻言,怒不可遏地拍桌站起。「范恩,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没当爹?千华孩子都生了,还说他没当爹,是拐弯说千华不守妇道?!

  「范恩!」华千华厉声喊着,阵色挟怒又带着央求。

  范恩将筷子重按在桌面,随即起身。「这儿留给你俩好好说话,把该说没说的全都说清楚,我已经受够了!」恼火地踹翻了椅子,他走到外头,瞧见围观的下人,不禁怒斥道:「全都给我退下,要是让我在主屋附近瞧见谁逗留,一律逐出府!」

  厅外的下人闻言,一个个离去,谁也不敢多作停留。

  华千华瞪着范恩离去的身影,轻扯着华逸。「四哥,别怪范恩,他近来心情不好。」本都好好的,可谁知道他这一阵子突然阴阳怪气了起来。

  「当爹了,这不应该开心吗?」华逸恼火道:「我找他问清楚。」

  混蛋家伙!能当千华的相公,能让千华为他生下儿子,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四哥,那事不重要,倒是刚刚范恩说的,你……真的要去雾城,永不回京了吗?」华千华抓着他追问着。

  华逸疲惫地闭了闭眼。「没的事,我只是去得比较久而已。」

  「如果只是去得比较久,范恩不会这么说。」她深知范恩的性子,未经证实的话,他不会轻易出口的。

  「你就宁可信他也不肯信我?」华逸恼道,后悔自己为何要来喝这杯弥月酒。

  「因为四哥从不说实话!」华千华也跟着动气。「好久以前,你就被收回兵权,被卸了军务,甚至不让你掌五军营,还要你去抓朝中贪渎官员,那全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再对皇上低头?」

  「你在胡说什么?」华逸烦躁地回过身要走,却见查庆竟然就在厅外。「查庆,你来做什么?」

  岂料,查庆二话不说地跪了下去。「公主,你帮帮王爷吧,皇上竟要王爷留在雾城永远不准回京。」

  「查庆!」华逸怒目瞪去,却见华千华从身旁走过,忙一把揪住她。「你做什么?」

  「我要进宫,我要问问皇上为何要这么做!」华千华怒不可遏地吼道。「欺人也要有个限度,当年要不是我,他建得了功吗?当年他害死华逵,我没到父皇面前参他一本,他倒好,吃定你了!」

  「别去!」

  「我非去不可!我不要再也见不到你,我也不要你独自一人待在那种荒烟之地!」今日华透会坐上皇位,有一部分是她造成的,她当然得担起责任。

  「你以为皇上会听你的?」

  「那好,我就以护国公主之名在朝堂上咬出他的恶行罪状,看看百官会如何看待他!」公主无法干政,但是公主是南朝的吉祥象徵,她开口还是有分量的,端看她愿不愿意。

  「你如此刚好着了他的道,好让他当场拆穿你的身分,要了你的命!」

  华千华直瞅着他,突地笑得凄恻,呜咽了声。「他拿我逼你?」

  「……不是。」他就知道,她早就知道自个儿的身世,否则出阁前的那晚,她不会吻他。

  「是吗?知晓我不是正牌公主的只有你和母妃,还有我母妃的大宫女云织,可是云织在母妃亡逝后,便下落不明,你说你让她出宫了,可真是如此?」

  跪在厅外的查庆蓦地抬眼,终于明白当年主子为何会杀了云织,原来是因为……因为公主不是公主,他俩压根不是兄妹!

  「千华……」

  「你不争不抢便罢,你退让容忍得太过分,你任他胡乱地欺压到你头上,全都是因为他察觉我不是正牌公主,拿我的命威胁你,对不?」当年母妃持家法打他时,她只听到只字片语,可那些话她一直都记在心里,直到这些年发觉华透对他的任意欺压,她才终于明白。

  所以,她乖乖出阁了,她甚至铁了心不见他,如此还不够?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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