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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君改命 第三章 离家出走被逮到(1)

  店幌在风中飞扬,一家客栈就开在人来车往的官道旁。

  近午时分,一支车队远远而来。

  到得近前,就能看到那是三辆马车,车旁有护卫随行,那些护卫看着就透着肃杀之意,普通百姓看一眼都下意识就不再去看。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位锦衣贵公子,眉目俊朗,神采飞扬。

  他下车后便走向第二辆马车,只见两个青衣小婢先下车,然后摆好脚凳,大家便知道车上的是位女子。

  一只纤细的玉手扶住门边,一只绣花鞋先一步踏出,水色裙袜随即覆上,丝条垂玉环。

  车里的人还没露出上半身,锦衣公子已经欢快地开口伸手,“九妹,下车了。”

  温玲珑的身子终于整个露了出来,虽然她完全不需要脚凳,可以自己直接跳下去,但是顾及到身分,她还是将手交到八哥手中,由他扶着下了车。

  今天的风有点儿大,吹得她鬓角那步摇的装饰扑棱乱飞。

  留了人看顾车马,其他人便都进了店。

  因为雅间已满,他们只能在大堂坐了,温子厚就吩咐小厮沏茶,水是店家的,茶具却是他们自带的,雨过天青色看着就名贵。

  温玲珑有些头疼,八哥这人实在龟毛,出门在外比她这个女人还讲究,这样一比显得她很糙,但不是令她头疼的主要原因,主要是因为他的龟毛,他们一路走得很慢。

  若是以往,经过几天的时间他们早就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了,但目前下来,他们也就走了六、七百里地,从京城出来的人快马加鞭一天就能追上。

  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对,她虽然是顺利离京了,可心里莫名的不踏实,总觉得那个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男人可能会加戏。      

  偏偏这事还不能宣之于口,就更让人郁闷了。

  温玲珑无奈地看着八哥婆婆妈妈地跟伙计吩咐了一句又一句,最后她实在忍不下去了,不耐烦地伸指在桌上敲了敲,吸引了他们的视线后,开口说:“随便上些酒菜,我们吃了还要赶路呢。”

  她对小二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八哥,“还有你,要是实在不适应,现在就掉头回京去,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温子厚立时就噤声了,什么要求都不提了。

  小二赶紧抹着汗下去了。

  温玲珑目光不友好,“是我常年不在京里,所以不知道八哥你现在这么难伺候了吗?”

  咱们就算是公费旅游,你这么铺张浪费的也不太好吧。

  “哪有哪有。”温子厚的冷汗也下来了。

  “出门终归比不得在家锦衣玉食,你如果不愿意陪我出来,大可不必勉强,何必如此一再拖延行程呢?”

  她真的忍他很久了,再忍下去她觉得自己都能成圣了。

  要是能提前启程,她也不至于被那人堵到七哥书房威胁。

  没错,在温玲珑看来,龙昭琰那番话算不上是告白,chi/luo/luo的就是威胁。

  天下哪有你喜欢别人,想追,却不允许别人拒绝的?那你还问个头啊,直接请旨赐婚不就得了,反正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结果一点儿区别都没有。

  温玲珑闭了下眼,让自己平静下来,懒得再理八哥了。

  饭菜上来后,温玲珑草草吃了几口就说自己吃饱了,出了客栈,径直往自己的马车而去,小蛮和小婵本要跟上的,但被她制止了,让她们吃饱了再出来。

  走到马车前的温玲珑却没有第一时间上车,而是举目远眺,神情有些莫测。

  “姑娘。”

  温玲珑回头看到来人,笑了下,“是你呀,李叔。”

  李叔是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是这次随行的管事,他其实并不是温家人,是几年前她在外面意外救下的人,从那以后他就留在她身边,但凡她外出都陪着,替她打理一切。

  李叔真名叫什么他没说,她也就没问,甚至他到底是不是姓李她也不确定。别人问他,他只说自己叫李四,一听就是个很敷衍的名字。

  “有心事?”

  温玲珑笑了,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心情,点了下头。

  “在担心什么?”

  温玲珑没有回答,只道:“李叔,今晚动手。”

  李四神色平静地点头,“好。”

  她不说为什么,他也不问,她说动手,他就会照做。

  温玲珑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便上马车歇着去了。

  小蛮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只食盒。

  “姑娘,您中午也没吃几口,我让店家给您做了您爱吃的肉卷饼,好歹再吃几口。”

  “好。”

  跟着上车的小婵嘟哝了句,“八少爷也是的,惹得姑娘不高兴。”

  温玲珑扫了一眼过去,小婵就噤声了。

  小蛮正把一盘卷饼从食盒里拿出来,小婵赶紧过去帮忙摆放。

  食盒里不但有肉卷饼,还有一盅汤,温玲珑吃了一个肉卷饼,又喝了一碗汤便不再吃了,马车也终于缓缓启动,向着远方而去。

  因为今天九姑娘不高兴了,接下来路赶得就比较急,以至于晚上错过了宿头,只能露营,好在跟出来的护卫们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安营扎寨十分熟练。

  晚饭的时候,温玲珑并没有出来吃,温子厚也没胆去自找没趣。

  营地的篝火在夜幕下显得温暖而又迷离,四下静悄悄的。

  银月斜挂时分,温玲珑从自己的帐篷中走了出来。

  此时她已经换了一身男装,青衫布袍,布巾木簪,朴素而低调,却仍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出身不凡。

  两条身影从另一边走了过来,是管事李四和车夫刘八。

  “营地你照看好了,别出事。”她嘱咐。

  刘八领命,“小的遵命,少爷也一路保重。”

  温玲珑点点头,“之后你便回父亲那里去吧,将我的信交给他们。”

  刘八点头,“小的会亲手把信交给老爷夫人的。”

  温玲珑转向李四,“李叔,咱们走吧。”

  李四当先而行,牵了两匹马过来,扶她上了一匹,然后自己飞身上了另一匹马,两个人在马上朝刘八拱手告辞,然后扬鞭催马而去。

  夜幕下,安静的营地上,刘八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姑娘总是要走的,她说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想过些真正清静自在的日子。

  他是看着姑娘长大的,从她牙牙学语便一直跟着,懂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是不想跟着继续伺候,只是姑娘说他太过显眼,容易被人循线寻来。

  好在李管事总是护着姑娘的,他也不是很担心。

  妙空大师说过,姑娘活不过二十岁,其实大家都知道她有极大的可能活不到二十岁,今年姑娘已经十八了,真是没剩多少日子了,就让她按自己的想法走最后一程吧。

  风有点儿大啊,刘八抬袖在眼上抹了抹,把自己的泪擦掉。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才终于动了,慢慢走回篝火旁,地上倒着几个护卫。

  晚饭里掺了迷药,药是李管事准备的,效果很好,把人全部放倒了,现在整个营地都静悄悄的。

  刘八没有丝毫睡意,就这么一直坐到了天明。

  太阳慢慢升起来的时候,大家终于渐渐醒转,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全都慌了,紧接着他们发现少了两个人,最要紧的那个人不见了!

  温子厚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淌下来了,整个人不知所措地走来走去,这可怎么办啊,他怎么跟府里人交代,陪着出来,结果竟然把人看丢了。

  最后,还是小蛮拿着一封没有封口的信跑了过来。

  温子厚拿出信笺飞快地看下去,最后用力闭了下眼,将信笺装回信封,吩咐道:“收拾收拾,回京。”

  事情太大,他做不了主儿,得回去请示老祖宗。

  花厅里很安静,只有温子初灌酒的声音。

  他喝酒,坐在他对面的龙昭琰却是在品茶。

  “长生就这么自己走了。”一边说,温子初又灌了一杯酒下去。

  “她还没死。”

  “王爷您别乱理解我的话,我才不会诅咒自己的妹妹呢。”

  龙昭琰闭嘴了,喝自己的茶。

  温子初又灌了几杯酒下肚,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只扁平狭长的盒子,放到桌上朝他那边推过去,“她叫我还给您的。”

  龙昭琰拿起盒子打开,紫玉簪静静地躺在盒子里,他随手盖上,又将盒子推了回去。

  “什么意思,王爷?”

  龙昭琰继续给自己斟茶,云淡风轻地说:“确定她死讯后,本王娶冥妻时算在嫁妆里。”

  温子初被吓得酒都醒了一半,张口结舌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过于吃惊,声音都有点破了。

  龙昭琰抬眼看他。

  他好半晌才震惊地说:“我妹妹死了你都不放过啊!”

  “我只是要个虚名罢了,难道你想我现在派人去找她回来吗?”

  温子初立刻说:“我不想。”停了一会儿,他迟疑地小声开口,“长生不喜欢您啊。”

  龙昭琰扫了一眼过去。

  温子初鼓起勇气说:“她都被您吓跑了。”

  “冯剑。”

  温子初飞速认输,“我错了。”

  闪现的冯剑在看到主子摆手后又退了出去。

  温子初丧气地趴到桌子上,自言自语地说:“我这个哥哥做得很失败啊,长生还给我留了钱,说反正她也花不了那么多,让我对她嫂子好一点儿,别学二伯花心,生一堆庶子,也就二伯娘好性儿,换她早和离了。”

  龙昭琰看了自说自话的人一眼,若有所思。

  “长生总说,其实她这样挺好的,在最好的年华离去,不嫁人也不用担心所嫁非人,丈夫变心什么的,一辈子都舒心畅意的,比这世上绝大多数女人都幸福。

  “我妹妹可聪明了,就她刚会说话那会儿,就能指着我的课业纠正我,王爷您能想像得到那么小那么软绵绵又可爱的小团子,奶声奶气地……”

  龙昭琰手拿着一杯茶,半天没动。

  每个人喝多了反应都不一样,温七只要喝多了开口闭口都是他妹妹,这些年他就这么听下来了,估计他比温家其他房的人知道的温九的事都多。

  温子初絮絮叨叨地说,龙昭琰就淡定地听。

  有长大的做对照,他现在都能想像得出小不点时代的温九会是怎样可爱的模样了,难怪温七整天总抱怨小时候家里人多自己都抢不到妹妹。

  小奶娃跳起来构不着,就让人抱自己起来,然后匡匡地拿书砸人脑袋,抱的人还不敢松手,这就是仗着受宠无法无天啊。

  温九就是这么被温家的一票男人们宠着长大的,她要星星不给月亮,要上天就给架梯子,所以她这一次药倒一片,自己跑了,温家也什么动静都没有。

  既然她想自己走剩下的路,那就随她吧——温家人应该是这么想的,不过,听温七说最近温家男人酒喝得比较多。

  他们家的小祖宗离家出走了,不带他们玩了,伤心。

  龙昭琰被自己的想像寒到了,摇了摇头,拿起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压了压惊,这个时候,冯剑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爷。”

  他递过来一只信封,龙昭琰抬头接过拆开,一行行看下去,眉头渐渐蹙起,最后他将看完的信拍到桌上,朝着温子初推了过去。

  “看看吧。”

  不明所以的温子初拿过信看,脸色也渐渐变了,变得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咬牙切齿地道:“这帮人——王爷,我先告辞了。”

  龙昭琰点了下头。

  温子初拱手告辞,匆匆离去。

  龙昭琰的手在桌上轻叩,冯剑肃立一旁,不敢出声。

  高门大户里的阴私勾当,那丫头不是不懂,就是太懂了,所以能躲就躲了,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她走得干脆利索,浑不管身后洪水滔天。

  “本王都没舍得硬来,他们倒是好大的胆子。”龙昭琰的话说得很轻,神色却很是冷冽。

  冯剑头垂得更低。

  “去,把曹家的一些消息送到御史台去,给他们长长记性。”

  “是。”冯剑领命匆匆而去。

  另一边,回到平远侯府的温子初直接找到三房去,在书房揪住温子厚就打。

  “七哥、七哥……你为什么打我啊……”温子厚被打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敢还手。

  因为还手估计会被打得更狠,如果事后七哥冤枉了他,自然会有老祖宗做主,可一旦还手,问题可能就会更严重。

  “我为什么打你,你心里难道就真没点儿数吗?”温子初越打越气,“长生为什么会突然离家出走,你外祖家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我说你怎么老拖着不肯动身呢……看我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温子厚抱头蹲身,连躲都不敢躲了。

  这事要是老祖宗知道了,他母亲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他当初就说了,这事不成的,九妹那性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说了不嫁,那就是不想嫁,硬要给她安排,那肯定炸啊。

  看吧,现在后患就来了。

  事情最后到底还是闹到了老侯爷夫妻面前去。

  三夫人和八少爷都老老实实跪在堂下,头都不敢抬一下,毕竟满屋子都对他们怒目而视啊,幸亏三老爷人在任上,要是在家,头一个饶不了妻子的恐怕就是他。

  “你曹家门第高?有定国公府的门第高吗?”平远侯老夫人把身边的高几拍得震天响,“我们长生连国公府都不去,要去你们家做个嫡次子媳妇?你那侄子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不过是个白身,文不成武不就的,哪点配我们长生?”

  老侯爷更是吼声如雷,“你是觉得老子拎不动刀了吗?你们不作怪,我家乖宝至于离家出走吗?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儿风餐露宿呢!”

  平远侯也说:“这丫头从小身边就一堆服侍的,现在就跟着一个管事,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啊。”

  平远侯世子跟着说:“还不敢找,怕她藏,那不定过得更辛苦。”

  其他人跟着叽哩呱啦,你一句我一句的,骂得三夫人大气不敢出。

  最后,老侯爷直接动了家法,儿媳妇他不好动,便拿军棍打了孙子四十棍,然后扔到祠堂去反省了。

  三儿子和二孙子都在任上,且这事也不知情,但斥责的书信还是会给他们寄过去的。

  三夫人则被老夫人罚去小佛堂念经,至于什么时候出来,再议。

  接着没过几天,工部曹侍郎因事免官,拔出萝卜带出泥,朝堂之上一时风起云涌。

  跪在祠堂反省的温子厚收到消息,那个让他一再拖延时间的表哥回来了,而他之所以迟迟不归的原因竟然是——在外地迷恋上了一个花魁。

  这一下,温子厚差点儿气得跳起来。

  怎么着?合着他们家九妹还配不上他姓曹的,为了个花魁在那儿拖时间,亏得母亲当初说得情真意切的,结果呢?

  不过是贪图他家妹妹的丰厚身家,这可去他妈的吧,等他养好伤了,肯定得打上门去。

  在祠堂的温子厚怒了,其他温家老少爷们也恼了,消息他们也收到了,有人特别体贴地把消息递到他们家,人手一份,谁都没落下。

  就连被关在小佛堂的三夫人也气得不行,娘家人就是这么办事的?这回可把她坑死了。

  而做了好事的小皇叔,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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