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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价之宝 第8章(2)

  “重疾?”倪学柔瞪大眼,“你确定说的是学宝?不是随行人员?”

  他郑重的点头,“我是说真的,信报上说她除了高烧不退,手腕还骨折了。”

  “我妹从小就是健康宝宝,别看她瘦得没几两肉,她很聪明,也很讲求养生,怎么可能高烧还骨折?她根本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

  人吃五谷杂粮会生病,OK,倪学柔能理解,但是骨折呢?学宝的EQ高,又不冲动行事,跟她完全不同啊!

  “我要见学宝,你赶快叫他们不要赶路,让学宝休息,我去找她,我去!”倪学柔攀着男子的手臂,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在。

  “你别急,我们马上起程到巴蜀。”

  笨学宝,你可千万别出事。

  倪学柔慌了心,没注意到自己仍在他的怀里。

  谛听轻轻搂着佳人,嗅闻到的兰香让他无法克制自己,礼教暂时抛诸脑后,男女授受不亲……下次再说吧!

  相府冷清至极,入秋转黄的枫叶,两三片挂在树干上摇曳,阵阵冷风卷过乐仙台,扬起竹卷帘,乍然瞥见的身影十分单薄。相柳对着壶口,饮着美酒。这是学宝从游总管那里赢来的美酒,只花一天,他已经喝掉六坛,偏偏千杯不醉的体质让他越喝越清醒。

  “大爷,游总管回来了。”黑蛛提醒。

  游总管在曲廊的另一头,正朝这方向过来。

  “告诉他,我不想看账册,由他处理就好。”

  “大爷,我不是来跟你谈账册的事。小的刚才去金云阁,收到老朱和其它主事者的消息,特地来向你禀报。”游总管踏入乐仙台,扑鼻而来的是浓烈的酒香。天啊!大爷到底喝了多少?

  这些美酒原本是属于他的,他当然知道后劲惊人,但是相柳爷的双眼依然精铄,没有呈现迷蒙状态,神智十分清醒。

  “不是要说?难道你是专程来盯着我看的?”

  “小姐要求金云阁开粮赈灾,还对观音庙供百寿桃,言明要给凉王添福。另外利用金云阁开粮赈灾之际,原本是想降低凉王对相府的注意力,后来是周显荣登门对小姐说他握有大爷资助唐皇的证据,还威胁要向凉王输诚,逼得小姐只好使出险招,开始散播大爷援助窦氏等人,让流言越传越夸张,才能获得凉王的安心。”

  “对,小姐说过,只要让流言越传越夸张,在战乱之际,凉王担心丧失民心,也害怕找不到粮草支持,所以绝对不敢对相府出手。请大爷相信小的,小的绝对不敢说谎!”尾随在后的小翠,苍白着脸,由小蝶扶持着,仍坚持跪在地上吐实。

  “那么资助唐皇呢?依她聪颖的脑袋,会不晓得我的立场吗?”相柳质问。谛听支持唐皇,他与谛听素来不合,怎么可能同席而坐?

  “小姐对于支持唐皇这件事很坚持,小翠相信小姐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小姐说等大爷回来,会一一向大爷解释。”

  “滚!我不想听!”相柳冷眼瞟过一干人。

  “大爷!”游总管试着再说话。

  “滚!”相柳嗓音冷绝,下着最后通牒。

  黑蛛朝游总管使眼色,要他过一阵子再来,别挑大爷还在气头上的时候。

  游总管叹口气,只好带着小翠和小蝶离开。

  绕过半个园子后,小翠才喘着哭出声,“游总管,怎么办?小姐不知道被谁带走,大爷又不听我们解释,如果小姐有什么万一,那……哇……”她放声大哭。

  “小翠,你不要这样啦!”小蝶也开始哽咽。

  “你们两个丫头就别哭了,我有偷偷让老朱去探听,金云阁里龙蛇混杂,最容易打探消息。对方既然把宝小姐带走,就绝对没有伤人的意思。”

  “小姐明明这么努力的对付周显荣,尤其周显荣带人马霸占相府时,我曾经劝小姐赶快逃,小姐却告诉我,相府是大爷最后的落脚处、避风港,她不能离开。小姐怎么可能背叛大爷?你说,对不对?”小蝶点头附和,游总管只能叹气的跟着点头。砰的一声,乐仙台里的相柳一掌拍碎酒坛,美酒四溢,琼香飘散。

  她刚刚说什么?相府是他最后的落脚处、避风港?

  可笑,他在中原一共有四座宅邸,更别提其它用来招待宾客的行馆。

  该死!他怎么可能只有这里可以落脚?

  砰砰砰……他连三掌,击碎大理石桌。

  她居然蠢到以为他只会回到有她的地方吗?

  砰!再一掌,他毁了乐仙台的雕龙柱,也让屋顶倾斜一角。

  黑蛛不动如山的伫立原地,等相柳发泄完了,才缓缓的说:“小的多嘴,小的认为大爷应该要静下心,答案其实就在你的心里。”

  相柳微敛眼睑,遮住无法揣测的黝黑双眸,仿佛一切不曾发生,缓步走出乐仙台。

  若非亲眼所见,倪学柔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美丽、自信的妹妹,如今居然槁木死灰的躺在床上。

  “你是假的,你不是学宝,对不对?”双颊凹陷,唇色惨白,唯一的红润竟是高烧不退所造成的。倪学柔轻轻抚过妹妹的脸颊,这么真实的躯体,她怎么有办法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学宝一直把古代行当成一趟充实知识的游学之旅,现在竟然变成这样?

  她无法接受,抓住谛听的手臂,“医生呢?医生说什么?”

  “医生?”谛听顿悟,随即转身,询问身后负责照料的女仆,“大夫怎么说?”

  “小姐邪寒入身,大夫交代药帖必须两个时辰就服用一次。另外,大夫还说……”女仆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听说这位倪小姐曾经是水云阁的当家,这水云阁可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说什么?”倪学柔紧张的追问。

  “大夫说小姐有孕……”

  “什么?”倪学柔瞠大眼,怒不可遏,“妈的,那个蒙古大夫有没有问题?我妹今年才十六岁,怎么可能有孕?你马上给我换另一名大夫来诊察。还有,告诉我那个蒙古大夫在哪里,我要去拆掉他的招牌。”

  说到后来,她甚至指着谛听的鼻子开始暴走。谛听搂住她,怒气勃发的她好美,他很清楚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却无法克制自己不受她迷惑,唉。“你先冷静下来,我会再找几名大夫来做诊察。十六岁在我们这里算适婚年龄,一般女孩十五岁及弄,所以十四岁至十六岁出阁,很正常。”

  他×  的,以古代人的眼光来看很正常,但她们不是啊!学宝才十六岁,如果在二十一世纪,她保证告死那个王八蛋,最好告到他蹲苦牢,蹲到头长虱虫、脚生脓疮。

  等三位大夫分别诊疗过后,对病况的说法不谋而合,有孕在身,而且已经月余,倪学柔已经从最初的愤怒,到开始思索该怎么解决这道难题。

  再怎么说她也是姊姊,应该要保护妹妹才对。

  “你别再伤神,不管要怎么做,还是应该让你妹妹自己决定。”谛听柔声劝说。

  “你刚刚没有听见吗?”学宝是被相柳那个王八蛋关进地牢里,我能把妹妹交给一个不信任她的混蛋吗?”

  更别提他们的生长背景不同,在隋朝……就算唐朝的民风开放,但是再怎么开放,也不容许女人有太多自我,学宝是受二十一世纪的教育成长的独立自主女人,在五光十色的演艺圈如鱼得水,也沾染不少世故,聪明和优雅让她博得天生名媛的封号,这些全都促使她更有自信。如果失去活跃的舞台,她还能保有自信吗?学宝现在缠绵病榻,就像枯萎的玫瑰,倪学柔不敢再赌,也不愿赌,不管孩子要怎么处理,她都无法再相信这里是安全的。

  唯一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回到二十一世纪,虽然还没到她们约定回去的时间,但是可以了。

  谛听心慌,看着倪学柔越来越坚定的表情,清楚的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不行!他不能让她这么做。

  “谛听,你有找到古凤玉的下落吗?”面对温柔的谛听,她硬压下心底的热潮,深深的看着他,期盼将他的身影印在心版上。

  “没有,还没有任何信报回复。”他说谎。

  这谎言他说得理直气壮,心安无碍。

  唐朝历史从公元六一八年五月开始,当隋王朝西京政府杨恫禅位与李渊时,就已经拉开未来李唐王朝的序幕,就算之后的隋东都政府试图力挽狂澜,证明自己帝位的正当性,大势已去,之后的内乱要平定只是时间问题。

  倪学宝玩着汤匙,无心再喝这些苦得恼人的中药,虽然骨折的右手腕还需要缠着布巾,但无损她的日常生活能力,有了小翠的前车之鉴,她不希望再跟人亲近,所以婉拒佣仆的服侍。这样很好,她有更多的时间花在看书这件事上。

  以前,她静不下来,外向的个性让她无法朝学术上发展,但是处事待物的圆滑手段比姊姊好上数倍,所以她在演艺圈如鱼得水。现在能静下心,她却发现更怀念以前的自己,无忧无虑,对所有的事情都抱持着无比的热情,勇往直前,多美好!

  “我听袖云说,你又不吃药了?”

  袖云是负责帮她准备膳食的婢女。

  倪学宝吐了吐舌头,“我觉得身体好多了,可以扛大石、打老虎,可不可以别再喝这种乌漆抹黑的药?好苦。”

  “你还敢说呢!也不想想一个月前,我的三魂让你吓掉两魂!你给我乖乖的喝,喝到大夫说不用为止。”倪学柔瞪着妹妹,“丑话说在前头,这药还热着,容易入口,等凉了,你再不愿意,也得给我吞下去。”

  倪学柔在太师椅上坐下,摆明了就是要盯着倪学宝吃完药才罢休。

  倪学宝蹙起眉头。下回等大夫来诊疗,她非得让大夫停止开药虐待她的胃不可。“我觉得我的胃已经变成黑色的,再喝下去,连心都变黑了。”她边抱怨,边喝药。嗯!凉了真的更难入口。

  “你有发现自己的身体状况吗?”倪学柔知道不能再拖下去,谛听一直找不到凤玉,但是学宝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

  倪学宝微笑。她还在想,学柔要忍耐到何时才肯开口问?

  “有,我怀孕了!这年代没有保险套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

  “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妹妹眼中的坚强,倪学柔明白,“孩子是活生生的责任,你才几岁?小孩养小孩?你还有灿烂的未来,不能让孩子拖住你前进的脚步。”

  “姊姊,”倪学宝柔声开口,握住姊姊的手,贴在自己的腹部上,“这有可能是你的外甥或外甥女,你真的忍心要我扼杀孩子的小生命?”

  “学宝,你有没有想过?回到二十一世纪,你要面对怎样的环境?无孔不入的狗仔会颠覆你的生活。”

  “如果我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呢?带着孩子回到二十一世纪,我们可以帮孩子捏造一个假身份。”倪学宝全身散发出奇异的光彩,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这就是母性的光辉吗?

  “你都想过了,是吗?”

  “我已经是个母亲,应该为孩子的未来做最完整的规划。”

  “孩子的父亲呢?”

  “相柳?等我们回二十一世纪,我会告诉孩子,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真好!倪学宝很高兴自己不用对孩子说谎,对西元二○○九年的孩子而言,西元六百多年的父亲确实就是“死亡”

  “你恨他吗?”

  “说不恨是骗人的,但是时间会治愈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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