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浓云渐渐绽开,金阳洒下,撩开薄雾。天亮了!
房间露台外,一个高挑女子靠坐在藤椅上,身著厚棉浴袍,眺望远方。
早晨的空气凉凉的,很新鲜,婉转鸟鸣围绕整座宅邸。对照朝气蓬勃的自然景象,早起的她却有些慵懒。短发凌乱,素颜洁净,未加遮掩的颈侧散布著吻痕,赤裸的脚丫将室内鞋踢到一边,舒服地跷在脚凳上。
捧著一杯黑咖啡,热度在微寒中飘著白白烟气,她握著杯身的纤手扣得有点紧,泄露出几许心思不宁。
从这里看日出的好时光,该是进入“倒数计时”的阶段了吧?
唇抵著咖啡杯,一口一口轻啜,她想起了藏在更衣室里的两只大皮隋。
“呵……”身后的落地窗被推开,男人裸著上半身,边伸懒腰边走了出来。“早安”
随著他的动作,那身肌肉紧紧绷住,线条阳刚而有力,让人忍不住想冒著崩断牙的危险,咬他一口。
她微微一颤,深呼吸又深呼吸后,才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早安。”天知道她得费多少的力气,才能如此“平常心”地对待他。
不过,不管多难,这些年来她都伪装成精了,不是吗?她自嘲地一笑。
“我以为你会在床上。”他坐在她身边,光裸长臂揽住她肩头,抱怨。
“我一向醒得早。”她轻声道,不著痕迹地脱出他的掌控。
“你就不能多赖床一会儿吗”.我明明是睡双人床,但每天早上旁边的床位都是空的,连点余温都没有,真叫人沮丧。”呵……再打哈欠。
他像野生动物般,自豪一身精壮的肌肉,毫不吝啬地展现给她看。
一早就溜掉,这是洁丝的坏习惯,每晨起身,总让他到处寻找她的身影。他多想在睡意朦胧间,趁她憨态可掬的时候发动突袭,用最亲密的方式让她醒来,但目前战绩……挂零。
她放下咖啡杯。“醒了就是醒了,我不喜欢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无所事事?这句话对男性自尊心来说,有点过分喔!
“你可以看我睡觉啊。”他有一具让女人流口水的身体。
她打了个哈欠,一脸无趣。“说实话,你打呼的样子不太好看。”
“我会打呼?”这下,可真的是用力撞击到他的自尊心了。
“对,你已经到了脑满肠肥,一昏睡就鼾声如雷的三十好几了。”
赛巴斯丁低头看看自己。不必刻意使力,腹间六块肌便完美呈现,精壮的身躯向来是他的骄傲。说他脑满肠肥?有没有搞错?还鼾声如雷哩!
“等等,我是三十来岁,不是三十‘好几’。”他斜眼睨她。
见她拉紧襟口,直挺挺地坐著,正经的像在做礼拜,他不禁莞尔。
“我们缠绵了一晚,这个时候多浪漫,你应该把头靠在我肩上才对。”他揉揉它的法,然后轻轻将它按下。
赫!就像反射动作一样,她一下子就直起身子,正经八百地坐好。
他不死心,再试一次。她还是像超强弹簧,马上就弹回沉稳的坐姿。
赛巴斯丁不禁恼了。“你为什么不肯靠在我肩上?”
“你侬我侬,那是恋爱中的傻瓜才会做的事。”她拨弄浴袍的衣带,垂眼问:“我们再谈恋爱吗?”
一语道破两人的现况;他们是一对“既固定又安全且投契的性伴侣。”
他们分享同一张床,常在晚上尽情愉悦对方,就算正牌夫妻都没这么“恩爱”,但他们就是没再谈恋爱。
因为……王子与公主并没有从“那一夜”起,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难道你就不能假装一下吗?”看她正襟危坐的模样,他不禁懊恼。
“不能。”她直接拒绝。
好冷淡的回答啊!但一冷二酷三毒四辣,就是洁丝逐渐显露的性格。
逐渐,代表“渐进式”,以前,他们根本不是这样相处的。
她曾经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女孩,也曾是最乖巧、最无声的存在,那时,他是她眼里的唯一。她还曾是让他最头痛的叛逆女孩,让他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她说翻脸就翻脸,说消失说就消失,让他想念,直到——
那一夜,她突然出现了,然后……就像电视机故障一样,他的记忆成了一片雪花白……接著,鸟啼虫鸣,天光大亮,她就裸著身子躺在他身边了。
她蜷缩在他身边的模样,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以为自己又一夜风流了,直至见到是她,他……傻了。
他很确定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她醒来后,瞅了他一眼,比他还冷静,俐落地围起被单,走进浴室。
而他则惊恐地盯著床上童贞的血迹,和自己荒唐的证明。
当时,他并没针对此事“谈谈”,有鉴于“对不起”的威力不下于一颗原子炸弹,爆炸机制不明,他也不敢再说这三个宇。
他只告诫自己,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但结论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整整十个年头,他们都如此这般睡在一起。
洁丝跟别的女人很不同,尤其是对他的意义。
她在他最需要左右手时回来,虽然有康诺坐镇,但她在内掌理家大权;虽然他有幕僚好几打,可她陪他闯荡,搞定事业危机。他们有著非同一般的革命情感,几乎什么话都可以聊,就像一对超合拍的“哥儿们”。
或许是这样,她的态度一点一点地转变了。现在独处,她对他说话都不加修饰,直、狠、毒、绝样样来,就没一句是温柔的。
“我大概像你说的,三十好几了,真想定下来,找个女人依偎著我,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看太阳。”他拿起咖啡杯,喝一口,有感而发。
“像快从台湾回来的克里斯和大嫂就很好,冥冥中,像有一条线牵著他们。虽然克里斯出任务受伤,让他们分开十年,但最后还是找回彼此,且真心未改,这才是真命天女与真命天子的完美爱情啊!”他神往地道。
像这种不够MAN的内心话,只有在洁丝面前,他才能侃侃而谈.
她的眉心几不可见的拧了一下。“那就去找你的真命天女啊,你不是很像找到命定的佳人吗?”她知道,他有多羡慕克里斯在爱情方面的“好运”。
“在那之前,请你客串一下,不行吗?”他拍拍自己的肩头。
她支著额头,靠向另一边。“真命天女是谁也客串不了的。”
即使她洞悉了他的所有需求,竭力替他满足,但不是她就不是她。
所谓“命定的佳人”究竟是什么?是否意味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神魂颠倒的女人?正因为是“命中注定”,占尽优势,所以不用像她这样耗尽心神,只为了能守在他身边?
老天何其不公!
她心一狠。
“再说,我们只是基于生理健康的理由,而凑在一起的男女,没必要耍那套风花雪月的把戏。”
他听了简直无言。话干嘛说得那么白?把他营造的气氛都破坏掉了。
他转了个话题。“你出来多久了?”
“不知道。”
他拉过她的手,指尖冰凉。“你出来很久了。”他呵气,替她取暖。
她任他揉搓。虽然手还没暖,但,心暖了,他毕竟还是体贴的男人。
洁丝当然晓得自己出来很久了。她一起床就去煮咖啡,不去看他微带孩子气的睡颜,那会让她愈陷愈深。
老天,她已经为这个男人疯狂了十几年,她不能再给自己多爱他一点的机会,以免离去的时候太凄凉……
“你该准备上班了。”心口一抽,她猛地抽回手。“我也要上工了。”
“那些都可以等,但有件事等不了。”他意有所指地往下瞄。
早晨的他,格外“活力充沛”,但洁丝却特别难打动,非得要他又哄又拐,不计形象地色诱,让她不能自已,他才可能得逞。
她眼中闪过一丝欲望,但随即被抑下。“你可以去洗冷水澡。”
“我看见你的眼神了,你也想要。”他抚著她的脸颊,柔柔诱引。
“我想‘要’。”她刻意看一眼腕表。“但‘不会’要。”
她从不费心遮掩已被撩动的欲望,因为她动情与否,他廖若指掌,掩饰只是白费力气。
她拿起保温咖啡壶,微微摇动,为自己的杯子注满咖啡。
“黑咖啡的用意就在这里,属于夜晚的纵欲都该在它出现之前结束。”
他啃咬她颈边的肌肤。“可是,我真的很想要。”
要什么?要“做爱”,还是要“她”?为什么自从那一夜之后,他开口索取的每一次欢爱,都是“我很想要”,而不再是“我想要你”?
思及此,一颗悸动的心不禁全然冷了下来,她一口将咖啡饮尽。
“别失望,就算没有我这个‘对手’,你还有万能的‘双手’。”她俐落翻身,打开落地窗,迅速闪回房间去。
“洁丝”他叫嚷著跟进去。“站住!我们讲清楚,用手‘办事’可不是什么健康的发泄方式。”
她往浴室跑去,他紧追在后,明明知道他就快追上她,她还是在冲进浴室的瞬间,向后蹭脚,把门用力踢上。
他猛然定住身,不敢置信地瞪著近在眼前的门板。
仅仅只差一秒,他的鼻子、右脚趾就要跟他分家了。
他眼一瞪,还没来得及翻脸,喀一声,她还落下了锁。
“喂!”本来气氛还可以,炒一炒就热了,但不知她哪根筋不对劲,一下子就翻脸了?这可不是欲拒还迎的调情。“你不必对我如此无情吧?”
好半晌,浴室里都没有半点动静,他才转身离开。
洁丝靠在门板上,听门外窸窸簌簌的著衣声,身子忍不住滑了下来。
她圈抱住自己,在双膝问埋下脸,低声喃道:
“我是无情,但……赛巴斯丁,无情是我对你……唯一的正当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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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巴斯丁不情不愿地套上上衣,却无法命令自己踏出房门。
不是因为欲望不得抒发,耍赖不走,而是他发现,他摸不清洁丝在想深么。她的脑袋瓜儿看似小小,却装满了让他想不透也看不透的玩完拐拐。
其实,他一直想问,却拖了十年还没问出口的是——
把自己交给他,她后悔过吗?
但,拖著拖著,就变成这样了。
他有些气恼,对她而言,他一点都不特别。
每次想到这件事,他就没来由的一阵不爽。
已经过去十年了,他还惦记着那一夜,如果有梦境解码器,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解码,想办法弄清楚他们的第一夜。
但洁丝不一样,她不往后看,也不提起那晚的事,口风紧得很。
如果不是她想要满足“健康的生理欲望十看她的表现,他会觉得她恨不能把身上关于他的一切褪得干干净净。
所以,每次爱过之后,她一定淋浴;早晨踏出房门前,也一定冲澡。
等到她洗净了,别说“再来一次”,他连偷香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她的高领衬衫就像一堵又厚又高的城墙,不但抵御他的侵袭,还透出冰冷的气息,称她为“冰山美人”绝不虚假。
虽然他们不是一对恋人,但他愈来愈讨厌这种被彻底清掉的感觉……
是男人,就不该被漠视。决定了,他要去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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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赛巴斯丁无情,绝对是她最正当的防卫。
洁丝褪掉浴袍,望著镜中裸著的自己,肌肤上满是他吻吮过的痕迹。
她闻得到他留在她身上的气息,深深贪恋著。她每天都祈祷,如果他能爱她有如她爱他的万分之一,那么在他的怀里,就是最纯粹的幸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使亲密接触,心头依然有著挥之不去的阴影,让她必须用尖锐的言语刺伤他,藉以保护自己。
每次对他说狠话,她的心中有的不是报复后的快感,而是深沉的悲哀。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今天这种状况?为什么她会变得越来越刻薄;明明爱他,又要伤害他,之后又躲起来捶心肝?是不是因为她无法忘记那个早晨?
十年前,把自己交给他,满怀著幸福憧憬醒来的那个早晨?
回想那一天——
向来醒得早的她,发现一夜缱绻后,他们面对面地侧身躺著,她就偎在他的胸前,心里好开心。
虽然他呼出来的气息还有一点酒味,但融合著彼此体息、交欢后的气味,让蜷缩在他怀里的她,有种心贴著心的幸福感。
她小心挪动身子,尽量不吵醒他,痴痴地看著他的睡容。想到自己盼了多久,才盼到水乳交融的这一天,心里的满足几乎要满溢而出。
虽然房门外,还有许多困难等待解决,但这一方小小静谧,已是她的天堂。她睁大眼睛,眸里写满赤裸裸的爱意,好期待他快点醒过来,像昨夜的枕畔细语,告诉她,他需要她、他想要她、他不能没有她……
“呵……”忽然间,他伸了个大懒腰,整个人舒服躺平。
扣著她的手臂松开,她滚出他的怀抱,屁屁被踢一记,她差点掉下床。她起身一嗔,这个坏蛋!他最好改改睡眠习惯,她可不喜欢掉下床的感觉。
“洁丝?”他揉了揉眼睛,朦胧笑著,好似还在梦中。
“我在这里,早安。”她裹著被单,自力救济回到他身边。
下一秒,惊天动地!
“洁洁洁……洁丝?”他魂不附体般的跳起来。看看周围,欢爱气息不容错辨,尤其他们都没穿衣服!“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俏脸沉了下来。
“我是说,我当然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我是说,我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对不……不行,不能说‘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坐起身,一脸懊悔,狠狠拍著后脑勺。“这下可好,喝酒误事了!”
喝酒误事?这么说来,他被他做过的事吓到了。
洁丝的心立刻结成冰霜。原来一夜缠绵是他“喝酒误事”的结果,那双懊恼的眼神说明了他的后悔,昨晚的甜言蜜语只是一时失误。
她力持冷静,快步走进浴室,打点好自己,出来后,看他仍坐在床边,一脸茫然无措。
她知道,他正面临兄长生死交关的痛苦、家族企业庞大的压力,如果昨晚的欢情也是他今天想要的,那就很美满,但它偏偏不是。
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增加他一分一毫的压力。
“其实,昨晚我也是一时‘性’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疏离、遥远。“我回来看你,刚好你有欲望,我很快就决定,我们都是成年人,都有生理需求,再说你现在也不方便找人寻欢,我们何不凑合一下?”
他慢慢抬起头,眼底满足松了口气的释然。
她却觉得,心口像被扎了根刺,又深又疼。
他们的初夜就像一个梦,他说的每句甜言蜜语都满足了她的渴望,但时效却只有短短一夜,太阳升起,幸福就像人鱼化成的海中泡沫,不见了……
她恍然回过神,踏人淋浴间。
打开花洒,她闭紧双目,任水流从头顶冲下,感觉热水取代了他的体温,同样暖和,却显得微薄;感受他腻在她身上的汗水随著水流,流出排水孔。总有一天,他也会像这样,一点、一点离开她……
她霍地关上水,拿起浴球,倒上沐浴乳,刷过身子。泡沫洗去他的体息,淡雅香气取代一切,将那双大掌留在她身上的抚触一并抹灭。
每次从他身边起身,沐浴,就像一种不见血的酷刑。
她冲水,回到镜前,看著穿过的浴袍,上头都是赛巴斯丁的味道。她抓起来扔进洗衣篮里,重新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浴袍,穿上。
打开通往更衣室的门,她伸手拿衣服,旁边人影一晃,将她打横抱起。
“赛巴斯丁!”她惊呼,慌乱地圈住他的颈后。“你要做什么?”
他眸色深浓,燃著一簇火光。“我还想要。”他坚定地走回浴室。
“我说过,我不要了。”她用力踢动双腿。
他把她抱到大理石洗手台上,对她摇著食指。“口是心非。”
“才没有。”她忙把松松的浴袍扯紧,两颊却晕红,眼神亮得出奇。
“每次你想要,眼睛就变得水汪汪。”
“才怪……”她迷茫地看著他,虽然理智想抗拒,但身心都抗拒不了。“放开我,我已经洗好澡了。”
“等一下我会帮你洗。”他不怀好意地扯松她浴袍的腰带,最娇艳诱人的女性风景,从他往两旁推开的浴袍中显现出来。
“不行,早上你……太久……这样我很难做事,会……一直想。”他可恶的手指正在她身上施展邪恶的魔法,掏出她的真心话。
太久?事后还会一直想?这给他非常大的男性满足。
他忽然抬起头,绿色眼眸深深地凝视著她。“你真的不要吗?”
她抗拒不了这样的眼神,尤其他的大掌还在她身上作弊,挑惹情思。
十年,够他摸清她所有的性感带,他知道怎样有效而迅速地攻下她的城池。洁丝舒服又空虚地叹了一口气,那就……不要再坚持了吧?
他们之间的“变数”愈来愈多,也许,再过不久,就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她何不放纵自己,享受这所剩不多的欢愉?
她忍不住后仰,双掌撑著洗手台,稳住自己。“你……卑鄙。”
“卑鄙就卑鄙,至少我诚实。”
“快点做完,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她言不由衷,希望他没听出来。
“既然我们是基于健康的理由做爱,就绝不能马虎,一定要做得淋漓尽致才行。”
这个上午,他们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缺席了。但,谁也没敢来扰。
直到赛巴斯丁放过她,洁丝感到满足又疲惫,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掉了。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我想睡觉……”
“那就睡啊。”他亲了亲她可爱的肚脐眼。只有在欢爱之后,她还情思朦胧的时候,会变得像只可爱娇腻的小猫,偎在他身边磨呀蹭的。
“可是……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晚一点再做,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是当家的,他说了算。
“又不是你的事,你当然不急。”她咕哝著,努了努鼻子,双手主动环住他,黑甜乡在跟她招手耶,真想就此困去。
“睡吧,我陪你。”他柔柔诱引。
但……“你不上班啊?”睡前的最后呢喃。
“当龙头老大的好处,就是没有人能因为迟到而开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