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诡异的梦境往往结束在他与她四目相对的同时。
那透过视线交缠而窜过他灵魂的震动惊醒了他,让他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真可笑,他周遭的女人并不少,为何独独会梦到她?而且还是个他曾经害怕耽误她而拒绝的女孩。
这算不算是婚前忧郁症?
嗤,他倒觉得这该是婚前恐惧症吧。
危世淮自嘲的扯扯唇,深吸了口烟,又吐出一口长长的白雾。
这阵子他烟瘾变重了,烟不离手算是平常的事,似乎藉由抽烟可以获得短暂的解脱。
“董事长,夏小姐到了。”秘书的声音在他沉思的同时自对讲机中传出。
“请她进来。”又点燃一根烟,他朝对讲机指示道。
紧盯着门扉,他发现自己第一次因为等候门外人影现身而紧张着。
每次她的出现都会让他有一种新奇的感受,而今天的她,又会带给他什么不同的感觉呢?他期待着。
门缓缓的打了开来,看着她走进来的身影,他微笑了。
今天的夏水漾穿着简单的T恤跟休闲七分裤,长发轻松的东在脑后,脸上脂粉末施,斜背的包包装得鼓鼓的,像极了准备远足的小朋友。
“你刚刚出游回来?”
“不,是我们要出游。”她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靥道。
那笑容是如此的天真,爽朗舒适得叫危世淮有瞬间的心悸。
危险,他发现自己似乎有点脱轨了,竟然会享受起跟她相处的时间。
可虽然内心发出警语,他还是忍不住问:“我们?我以为我们是要谈婚宴的事情。”昨天他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还有点意外。
“嗯。”她点点头。
“去哪里?”
“跟我走就知道了。”她走上前,拿过他手上的烟捻熄,“烟抽多了不好,你该戒烟了。”
他耸耸肩,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敢从他的手上抢下烟捻熄,而没有被他轰走。
“你不讨厌我了。”看她不再对他恶言相向,他发现自己竟然感到很愉悦。
这个直述句让她马上红了双颊,“对不起,我不该打你那一巴掌,而且还骂你无耻。”
“或许你骂得对呢?”他自嘲的苦笑,对自己的婚姻一点都没有认同感,也算是无耻的一种吧。
“不,我知道你不是。”她趋前凝视着他,认真的道。
危世淮又心悸了一次,因为她的接近,因为她的注视,因为她的认真。
“你还不够认识我。”他用嘲谑的笑容掩饰自己的异状,抓起外套,“走吧,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半个小时?那已经足够了。”夏水漾微微一笑,率先走了出去。
足够认识他吗?有趣,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半晌,他努力解释自己心底莫名的骚动只是因为新鲜。
因为除此之外,他再也没资格拥有什么。
*
蜿蜒的山路上,一辆重型机车呼啸而过,几个惊险的过弯,连职业选手都会忍不住鼓掌叫好。
几辆尾随其后的汽车驾驶被激起战斗心,踩紧油门想要跟那个奔驰在山路上的“怪物”一拚高下,可没几下就被远远的甩开,望尘兴叹。
一身劲装的骑士帅气十足,纤细的身影让众人莫不惊叹的瞪圆了眼,纷纷用羡慕的眼光射向后座那个高壮的男人。
“你还习惯吗?”夏水漾翻开安全帽的护罩,扯开喉咙喊问。
可危世淮却没有回应。
“危世淮?你还好吧?”她又扬高声音问了一遍。
“……”还是一阵沉默。
她调皮的弯起唇瓣,油门一催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停……停车——”虚弱的声音自后头的安全帽下飘了出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她放慢速度,故意没听懂的问。
“我说……停车。”他快要心脏衰竭了。
夏水漾的唇线弯得更高了,突然向左压低车身,又过了一个超大的弯度,车子发出唧唧的声音,膝盖几乎都要磨到路面。
她可以感觉身后的男人全身紧绷,厚实的双手牢牢的圈在她的腰际,在过弯时收得更紧,让两副身躯密合的贴在一起,他的温度隔着衣服透了过来,暖和她的心窝。
机车在过弯后放慢速度,缓缓的停靠在建在山崖边的凉亭旁。
夏水漾脱下安全帽,甩了甩秀发,朝身后的他微笑道:“到了。”
危世淮早已经跳下车,将安全帽脱下深呼吸了几口。
“我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小耶。”她打趣道,这个新发现让她觉得自己跟他更贴近了些。
“如果你指的是因为闪车而几乎摔下山崖,因为超车越线行驶而差点与来车相撞,还有在车阵中东钻西窜,让我很想站到车上以免两脚被夹伤的话,是的,我应该是满胆小的。”他真不敢相信这个小女人竟然有这种冒险的精神,不,应该是不怕死的个性。
他总算又见识到她的另一面了。
“你说的太夸张了,我可是掌控得很精准的,否则你怎么可能毫发无伤的站在这边呢?”夏水漾把安全帽放在车上,走上凉亭,朝他做了个淘气的鬼脸。
危世淮挑起眉,跟着走上前,站在她身旁,一起眺望远方的景致,“下次记得提醒我,不要再坐在你的后座。”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让女人载呢,原来她背袋里装的是骑士服,难怪鼓鼓的一包。
“你以为我是谁都载的吗?你可是第一个有这个荣幸的男人耶。”她朝他皱皱鼻子。
“喔,那我该谢谢你了。”听到她说自己是那“第一个”的男人,让他的唇角不自觉的扬勾起来,突然很希望自己是她所有的“第一次”。
“不客气。”夏水漾笑开了眼。
“好了,我很想听听看,你带我到这里的用意跟计画?”他侧过身,专注的凝视着她。
他有一双深邃迷人的眸子,应该很少女人会在他的凝视之下而不动心的吧?她想。
“呃,我只是觉得要举办一场幸福的婚礼,应该要在精神轻松愉快的状况下完成,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稍微放松一下情绪,才能应付接下来繁琐的细节。”她希望这听起来会是个好理由,毕竟她总不能说只是因为她想要见他、接近他吧。
“你们饭店的婚礼顾问都这么尽职吗?连当事人的情绪跟休闲都要兼顾?”危世淮的眼中似乎闪烁着洞悉的光芒。
“ㄟ,我们必须多接触当事人,才能了解当事人,然后依照当事人的个性规画出最完美的婚宴。”最好是每个人都这样,她心虚的继续尝试将自己的行为合理比。
“所以你也会找一天跟亦雯一起出游?”唇瓣勾起一丝坏坏的笑容,他发现逗弄她颇有趣。
“我、我跟亦雯姐从小就认识,所以已经够了解了。”他干么一定要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害她都快要掰不出来了。
“漾漾。”
他沉默了半晌,突然喊她,这让夏水漾的心跳漏跳了好几拍。
“怎、怎么了?”他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让她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不要喜欢我。”他知道自己这么讲满伤人,可是现在不让她受伤,将来她会更痛。
果然,她的脸上明显的闪过痛苦的表情,不管她有几种样貌,她还是太青涩,青涩到不擅于掩饰自己的情绪。
“你已经告诉过我。”她撇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被他拒绝的难堪。
“或许是我太自以为是,你怎么会喜欢我这种老头子呢。”看她难过,他的心也莫名的揪起,口气缓和的开着玩笑。
可她却没反应,只是凝视着远处。
看着她美丽的侧脸,他也不再开口,静静的跟她并肩站着,凉爽的山风抚过他们的脸庞,一切是这么的宁静舒适。
有一刹那,他甚至还觉得若是时间就此静止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他是怎么了?一方面希望她不要喜欢上他,一方面却又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希望她不要讨厌他。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如此矛盾的情感,而这点让他这个情场浪子感到困惑不安。
“如果……如果那夜跟你发生关系的女人是我,你也会娶我吗?”沉默许久,夏水漾突然问。
危世淮一凛,自嘲的扯扯唇,“你也知道这桩婚姻的由来了。”
“你还没回答我。”她直视着他问。
他回视她,缓缓道:“我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如果这不是假设性的问题呢?”她坚持想得到答案。
如果不是假设性的问题……这让他想起最近那一段段困扰他的梦境。
将那旖旎的画面甩开,他淡淡的说:“不会。”
“为什么?”难道他对亦雯姐是认真的?
“因为这不会是真的。”他微扬唇瓣,转过身朝机车走去,“半小时了,走吧。”
就是真的啊。她忍了忍才把到口的话吞了回去,不甘愿的噘着嘴跟着他走到机车旁。
“上车。”只见他率先跨坐在前座,将安全帽递给她。
“你会骑?”夏水漾露出迟疑的神情。
危世淮伸手将她拉近自己,替她戴上安全帽。
而这突来的举动又让她的心脏卜通卜通的剧烈跳动。
看来这第一条规则唯一发生的效用,就是让自己更加的喜欢他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