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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包小福星 第七章 举家返京城(1)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把人送回房中,蒋三闲倏地问道。

  乍然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从头顶扔下,星眸迷蒙的陆青瑄有些迷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看她一副神魂云游在外的娇憨样,蒋三闲好笑又无奈地又问了一遍,低头在她唇上一啄。

  “啊!你干什么,登徒子。”她倏地脸红,纤柔小手飞快的捂嘴,美目倩兮的瞪人。“登徒子是你的未婚夫。”他眼泛柔意,笑着轻抚她桃腮,爱不释手的来回抚摸。“还没成亲前不许动手动脚,我娘说了,男女有别,你得离我远一点。”她挣扎地要离开他的怀抱,却被抱得更紧,反而感觉他身体传来的热气,使得自己的身子也跟着发烫。

  “姨娘。”他纠正。

  “你怎么跟我娘一样死板,她和我爹订亲在先,她才是元配。”是谢皎月抢在前头,夺了正室之位。

  “你怎么晓得你爹娘订亲在先,这件事知情的人并不多。”他也是很久很久以后才查出两人的关系,一直以来,没人知晓顾九娘是谁,她在抵京之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看过婚书。”她脱口而出。

  “有婚书?”蒋三闲讶异。

  “嗯!放在我爹的书房,有一回我回府省……呃!看我爹时,无意间在两本书的夹缝间看见一张发黄的婚书,上面是我爹娘的名字和他们的生辰八字,以及双方立具的父母……”猛然乍见时,她愕然不已。

  陆青瑄想说的是回府省亲,那时她已嫁做人妇了,因发现丈夫心有所属的对象竟是男子,她悲愤不已的想找亲爹诉苦,陆敬之不在,她便在书房等他,一边抽泣一边想着她的丈夫为何好男色,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骗她。

  哭累了,她便站起来在书房内走动,看到书柜上有本她找了好久却没找到的书册正在触手可及之处,于是伸手抽书。

  书塞得太紧,她抽了几回没抽出,不甘心地用椅子垫脚,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书取出,谁知此时一张折得四方的纸从头顶飘落,她也没多想的打开一看,泛黄的纸张竟是婚书。

  其实乍见“顾九娘”三个字的时候,她根本不晓得那是她娘的名字,事隔多年,她对娘亲的面容早就淡忘,记名在谢皎月名下她就是嫡女,哪还记得庶女的出身。

  她一直认贼作母,把害死亲娘的谢皎月当母亲看待。

  后来她爹回来了,她顺口一问,两鬓已斑白的爹亲竟然红了眼眶,悲伤而怀念的说着:“顾九娘是你娘,爹自幼定了亲的青梅竹马。”

  闻言,她震惊得不能动弹。

  错了、都错了,原来她喊的顾姨娘不应该是姨娘,而是爹的元配,只是尚未拜堂便成为别的女人的夫君。

  那一段日子她浑浑噩噩的,不知道用什么心态来接受这个事实,加上婚姻的不顺遂,有了厌世的念头。

  也许是忽然觉得身边最亲的人都在骗她,没一个可以信任,因此她对活下去感到怀疑,一个没有孩子的女人,益发严厉的公婆,不足以依赖终身的丈夫,以及需索无度又落井下石的姊妹,她越来越痛苦,感觉生不如死。

  不过在她死后的那几年,她以鬼魂的形态在人间游荡,很多以前她不明白的事一下子了然了,大姊令人作呕的白莲花嘴脸,三妹见不得人好、恶毒的心性,还有谢皎月做了婊子还要牌坊的伪善。

  她的娘亲是被人害死的,而凶手始终逍遥法外,背地里嘲笑母女俩都傻,傻得犹不自知被玩弄在鼓掌之间。

  当鬼的她想报复,如同话本上的索命,可是她发现自己办不到,即使少了身躯的她还是有着良善之心,她没法置人于死地,为自己和娘亲报仇。

  只是她重生前的最后两年,她恨着的几个人都得到报应,谢皎月病魔缠身、面容枯槁,一被新纳的姨娘折磨得死去活来,那名姨娘竟与顾九娘长得十分神似,对谢皎月的加害不遗余力。

  一瞬间,她都要以为是她娘重新投胎,再世为人。

  大姊陆青黛被小妾毁容,主母之位也被取代,所生的一对儿女抱养在婆婆屋里,始终与她不亲,另一朵比她更会作的白莲花成为她孩子的娘,她被关在小屋子里不见天日。

  陆青瑾倒是好一点,腿断了,成了残疾,不过有一对孝顺的双生女,在她不快的破口大骂时还愿意照顾她,帮她喂饭、擦身翻身,一人一头用着竹椅抬她到外面晒太阳。

  只是等两女都嫁了,她的下场又会是如何……

  陆青瑄没再看下去,因为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往后拉,再有知觉时已经重生了。

  “我娘不是姨娘,她只是被抢去丈夫的女人。”所以她坚持不喊姨娘,因为她娘才是最受委屈的那个人。

  面色一柔的蒋三闲轻揉她头顶。“即便如此,你还是得依照世俗的规矩走,在世人的认同下,谢皎月才是你的嫡母,毕竟你爹和你姨娘并未拜过天地,也没拜祭过祖先。”

  名分取决于明媒正娶,一纸婚书做不得数,最多是陆父背信忘义,有了新人忘旧人,是名负心人。

  闻言的陆青瑄有些难过。“难道我娘的一生就这样了吗?为了我爹只能屈居为妾。”

  看她面有惆怅,他失笑地一弹她白玉耳垂。“也不尽然。”

  她骤然抬头。“什么意思?”

  他笑道:“嫁个好相公,日后官居高位,给你姨娘请个诰命,到时便能与你嫡母平起平坐,甚至她品级一高,谢皎月还得起身向她行礼,以前受的罪都能讨得回来。”

  “是你吗?”陆青瑄两眼发亮。

  “你说呢?”他但笑不语。

  “一定可以的,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天下事不就你一句话。”她太兴奋了,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

  “首辅大人吗?”目光一闪的蒋三闲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是的,首辅大……呃!呵呵……我是说以三闲表哥的才智,要爬上高位并不难。”发觉说错话的陆青瑄一连忙改口,脸色微微白了些,想笑却笑得十分艰涩。

  “瑄儿。”他语气一轻。

  “嗯。”她一应。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冷不防一问,话中却带着笃定。

  她一怔,眼神有些迷惑。“什么什么时候回来,我哪儿也没去呀。”

  “我是指……”他顿了顿,盯着巴掌大的小脸目不转睛。“重生。”

  陆青瑄先是困惑,继而僵住,而后全身发冷,接着是……“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不想被活活烧死。

  “我也是。”重生之人。

  “咦?”她惊讶的睁大双眼。

  “三年多前。”

  “什么?”怎么可能比她早。

  她死时他还活着,虽不知他几时死的,可是在她重生前他还在朝廷中翻云覆雨,权势滔天。

  “你大概在落水后回来的吧。”一向畏畏缩缩的人忽然变得胆大,敢直言对人,若无一番遭遇哪说的通。

  她讶然。“你怎么晓得?”

  蒋三闲眼带笑意地吻吻她玉额。“我比你聪明。”

  “哼!”反正她就是草包美人嘛。

  “我回来的那一天正好是我娘过世的第二天,那时我便知道有人要放火烧我娘的棺木,因此我提早一天将她下葬。”说到此,他目光一冷,隐约感觉到大火逼近的灼热。

  那一天,他将值钱的细软收拾好,用油布一层一层包得死紧,事先将水缸的水装得半满。

  大火一起时,他便跳进水缸里躲好,上面再用石盖子盖住,仅留一条透气的缝隙,他曲着身抱住油布,没发出半点声音,静静地等着火越烧越旺。

  为了瞒过放火的人,正厅中央仍摆放一具装了一截树干的棺木,来者在棺木上泼油,火折子一丢便走人。

  少年的蒋三闲一见人走了,于是赶紧从水缸里爬出来,从容指挥救火,最后才从后门离开,然后投奔身为刺史夫人的姨母。

  虽然他有足够的银两自立,可以买屋置地,做个小地主重新开始,可他知道他没死的事一旦被指使放火的幕后之人知晓,他的小命有可能不保。

  他想活着,查清楚爹娘与谁结仇,他们的死是否单纯,或是另有内情。

  而剌史府是他最好的躲藏之地,一来有侍卫保护,想害他的人不易得手,二来他可以利用剌史府做为掩护,暗中探查父母的过往,以及可疑的仇家。

  重生前的他一直不明白左相皇甫世清为何刻意刁难他,让他的升迁之路险阻重重,而福安公主又为什么一见到他的脸便神色大变,拔出发上的簪子想要划花他的脸孔。

  斗了一世终于将人斗倒,他还是不解其中缘故,直到重生后他追查一番,这才查出端倪。

  原来皇甫世清曾与他娘亲订亲,在成亲前生变,他因爱生妒而恨上父亲,不时地派人刺伤他泄恨,却没想到最后一次真的把人杀死了,这才引发山洪爆发掩埋所有证据。

  而福安公主是因赐婚被拒而心生恼怒,她不见得对父亲有多深的情意、非君不嫁,只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身为皇室中人必须讨回颜面,她的骄傲不容有一丝冒犯,所以有了烧棺一事。

  “啊!失火不是烛台倒了的意外?”对外的说法是野猫跑进了灵堂,不小心踢倒了烛台,烛油滴在棺木上起火燃烧,等发现时已来不及了,火势蔓延极快,一下子笼罩整个宅子,逃生困难。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是有人暗中使坏。

  听到那些人连死人都不放过,鼻头一酸的陆青瑄眼眶热热的,他们两人是同病相怜,只不过她回来的正是时候,还能护住娘亲,而他却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后仍不得安宁。

  不过她心里有小小庆幸,回得早不如回得巧,像他这般刚好错过救母时机,平白又难受一回,那才是遭罪。

  还好还好,她娘还活得好好的,同胞弟弟有机会出生。

  蒋三闲嘴角一勾,笑得极冷。“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意外,只不过未被揭露而已。”

  也是他有心隐瞒,不让爹娘的敌人将目光转向他,连他一并除掉,一家子于黄泉团聚。

  “三闲表哥,节哀顺变。”陆青喧双手一环,轻轻抱住他,她承认自己不聪明,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慰他。

  他很享受小丫头的投怀送抱,微微的体香令人心猿意马。“我早就不伤心了,我活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忘了最初的棒动,直到死时才后悔自己太早放手。

  “你什么时候死……啊!呸!呸!呸!我是说你死时几岁?”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比她还多。

  “五十八。”发已白,满身沧桑。

  “哇!你活得好长,是我的两倍多。”她一脸羡慕。

  “活得长真的好吗?”他自问。

  当一个人什么都有了,权势、财富、高不可攀的地位,手握大权呼风唤雨,他的确有着不可一世的得意。

  可是在夜深人静时,漫天的孤寂一涌而上,拥有半边天下的他感到特别凄凉,无妻无子、无人关心,他这一生到底做了什么,年过半百才惊觉自己是真的一无所有。

  蓦地,他想起有张羞怯笑脸的小姑娘,她眼睛干净得如澄澈的湖水,闪着宝石光泽,一口贝齿轻露,非常爱笑,不知忧愁,不知背后人家如何笑话,她的心始终保持着孩子般的纯真。

  草包美人,他们用这四个字嘲笑她。

  但他知道她不是真傻,而是心大,不与人计较,在嫡母、嫡姊故作良善的嘴脸下,她真的相信这世上没有坏人,只有不小心做错事的人,抱持着原谅胜过责备,给人一条活着走的路,也是为世间多建一片净土。

  已经老迈的蒋三闲后侮了,他想找回曾经的美好,但逝去的回不来,他只能黯然神伤。“三闲表哥,你是怎么死的?”陆青瑄心里一堆阴谋论,譬如被政敌买凶杀死的,功高震主为帝忌惮,皇上暗下毒手,坏事做尽被仇家找上门,甚至于挡了底下人的路,他不死别人无法上位……

  但是,她猜来猜去却猜不着这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让人搬了软榻在树下乘凉,画了一会儿画作困了便往榻上一躺,等我睡醒时已重回在母亲的棺木旁,手里还有刚烧完的纸钱……”

  他错愕极了,以为在梦中,还刻意在街上走了一圈又回来,把手放在火盆上一烤。

  会痛。

  静坐了大半天他才相信自己回到十三岁那年,活过一世的他想了很多,最后接受老天的安排。

  而他离成为首辅之路还太远,这段时日正好用来习武,顺便查查爹娘的死因,解开心底的谜团。

  一听,她妒恨得眼红了。“这么好死?”

  “不然你想怎么死,头破血流、身中数十刀、手上插箭、断手断脚的死法?”气笑的蒋三闲往她额上轻拍。

  “别打人,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她想到重生前两人都不是孩子了,连忙一喊。

  看到年轻娇嫩的面容,他失笑地覆上去,深深吻住红艳欲滴的樱唇,还刻意轻咬了一下。“一把年纪?小瑄儿,你说的是谁,在下今年一十七,正是年少好颜色的朗小郎君。”

  “你……”真不要脸,有这么捧自己的吗?“三闲表哥,你为什么向嫡母求娶我,你不是被皇上指婚南巢公主,世人皆言你对她情深义重,难以忘怀才未再娶妻?”

  因为再无人匹配,故而首辅大人终身未娶。

  他一僵。“你信这种荒诞无稽的传闻?”

  “无风不起浪。”没有的事怎会传得绘声绘影,连她都感慨南巢公主死得太早,辜负了一段深情。

  “她的死与我有关。”他直言不讳。

  “咦!”为什么?

  “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整日痴缠不休。”轩辕虹就如一般的皇室公主,骄矜高傲,蛮横无理,不管对谁都颐使气指,把人当太监宫女使唤,且需不分日夜随传随到。

  那时的他还是个新科状元,无权无势,无任何依靠,在朝中地位尚未站稳,正打算施展手脚有番作为。

  偏偏皇上的赐婚他摆脱不了,南巢公主像道影子一样跟前跟后,让他很多想做的事做不了,甚至性子一来就无理取闹,一下子要他陪她去郊外骑马,一下子又要摘花赏花,一下子要游湖吟诗,还和画舫妓子争风吃醋,把人推入湖里淹死。

  此类恶行不胜枚举。

  当时他和五皇子暗有往来,不晓得五皇子有凌云之志,因此小小的抱怨了几句,希望轩辕虹别再缠着他。

  没几日便传来公主跌落宫中御花园旁的莲花池里,捞起时已身亡,身上并无伤痕,因此众人认定她是失足落水,但他知晓是五皇子为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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