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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你当赌注 第五章

  「两百……」

  如果后头加上的单位是「元」的话,多好。

  两百块,她把钱包里的零钱凑一凑就能解决,两百万的话,她无能为力。

  陶家妈妈和大姊还在哭,淅沥哗啦,看到陶乐善回来,雨人一左一右抱着她,哭得更凄厉,陶乐善冷静地拍拍左边的妈妈,要妈妈别哭,再拍拍右边的姊姊,要她顺顺气,记得呼吸。

  前不久在他怀里哭到岔气的小女人,摇身一变,成为别人的支柱,火燎原一点都不因为这样的发现而替她觉得骄傲,相反的,她表现得让他好想再将她抱回胸前,任由她哭泣或撒娇,任由她把他当成大树在攀。

  原来是这样的家庭环境造就出陶乐善不哭又强韧的个性,她并不是这个家里最强壮的人,却撑起太重的担子,小小的双肩,负担着母姊的伤心难过及害怕恐惧。

  「两百万,我有。」火燎原站出来,不是为了充当英雄让她们崇拜,只是不想看见陶乐善的脸上写满苦恼。

  两百万对他而言是小钱,在他名下的财产里连零头都算不上,虽然不想误导社会风气,但违法的赌场生意确实比正正当当的上下班好赚几千万倍。

  陶家母姊水汪汪的眼睛全感动地望向前债主,上回他上门讨八十万时,她们也是闪着类似的晶眸,只不过那回是指控他像黑道讨债集团。他不在乎这两个女人的感激涕零,那对他不重要,他只想帮助陶乐善,可是他并没有在陶乐善脸上看到如释重负的表情,相反的,她瞪大了双眼,接着又抿紧嘴唇,明显看得出来在生气。

  「不要。」她握拳,忍住激动的颤抖,呼吸声越来越重,加重语气重申一次,「我不要你的两百万!」

  说完,她气愤地转身跑回她的小房间,关上门,可惜她的房门锁坏掉的时间已经长达十五年,那个毫无用途的喇叭锁提供不了任何阻隔。

  摔门的重响,像在小屋子里落下的巨大雷声,轰隆隆的。

  火燎原叹口气,后脚跟上,大掌不用太出力就能推开门板,陶乐善坐在梳妆台前背对他,镜子照出一张忿忿小脸。

  他迳自在她床沿坐下,房间小小几坪,一张单人床、一座梳妆台和几个三门组合柜就塞得快满了,他一踏进来,将最后一块空间都占满,木质床板因为他的重量而发出咿呀声。

  「为什么不要我的两百万?」请解答他的疑惑,那是救命钱,可以解燃眉之急。

  「不要就是不要!」

  「就当我借你也不行?」

  「不行!」她就不信「借」了之后,他会逼她还!

  「不拿这两百万,你还有其他办法篑钱?」明明就没得选择,倔什么呀?

  没有。陶乐善心知肚明,可是她不想向他伸手,感觉好像在拖累他,不知羞耻地像只吸血虫赖着他啜吮养分,她会嫌恶起自己来的。

  「先拿钱把陶谨慎赎回来,之后的事再慢慢思考,我又不会对你放高利贷,重点是先解决两百万这个麻烦,不是吗?」火燎原试着说服她。

  真奇怪,想借钱给人还得软言相劝,他不懂她在别扭什么,向他求助、要他帮忙,对他来说都是她应该要有的正常反应,她只要点个头,钱的问题迎刃而解,她就可以不用烦恼,不用让她妈妈和姊姊巴着她哭,何乐而不为呢?为什么对着他露出一脸不苟同的神情?

  「我知道两百万对你来说没什么,但是我要考虑到后续的还钱问题,几分利息?一个月最少还多少?如果一、两个月还不出来要怎么计算?」

  她锱铢必较的认真算着,听得火燎原皱起眉头,打断她的话。

  「那些都不用考虑。」因为他根本没准备要她还。

  「为什么不用?借钱之前就必须想这么多,我不想借了却没本事还。」她别开头,不去看镜中映出来的自己有多讨厌。

  火燎原望着她深思,想弄明白她在坚持什么。他缓缓咀嚼她的语意,观察她的表情,她还在说着话,神情黯淡下来。

  「两百万很多,我根本还不出来,你拿钱出来等于是肉包子打狗,你又为什么要借我呢?两百万可以做很多事,你可以买几十套名牌西装,可以环游世界好几趟,可以吃好的,住好的,穿好的,把钱留在身边不是更好吗?」她要他改变心意。

  火燎原双臂一环。「你当初接受盐酥鸡老板的帮助时,也是这么龟龟毛毛的?」

  「……才没有。」盐酥鸡伯伯开口要帮她时,她马上点头,高高兴兴地看着盐酥鸡伯伯开支票给酒店替她还债。

  那时她并没有像对待火燎原这样罗唆,只想赶快从酒店那种鬼地方离开,或许是盐酥鸡伯伯面容和善不像坏人,或许她认为再怎么坏也坏不过当酒女,她知道火燎原比盐酥鸡伯伯更教她信任,但也因为如此,她不能将他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

  「那么为什么刁难我?」他想借钱给人,还要看人脸色,岂有此理?

  她沉默好久,久到火燎原想拍拍枕头,先睡个觉,等睡醒刚好能听见她的回覆,幸好在他付诸行动之前,她蠕蠕唇,嗓音是那么的无力:

  「我不要变成一种交易……如果拿了你的钱,好像一切都会走样,好像我是因为你有钱才会一看到你就忍不住脸红心跳,才会想抱着你,才会喜欢你亲我,才会……」

  才会想从他口中听见家人式的叫法,才会放心在他面前不顾形象嚎啕大哭,才会……迷恋他。

  她不要因为两百万让两人的关系变成相欠,她宁愿就像现在,逐步的、慢慢的,从相处中去发掘彼此的好,进而或许她会爱上他,最好他也能爱上她,但是这当中绝对不可以扯上金钱,否则她的喜欢在旁人眼中一定会被扭曲,不再是单纯的心动。

  「你爸先前已经欠过八十万,现在只不过再加上去,怎么会是交易?」了不起继续在赌场工作个十几二十年——这个念头,让火燎原无声地笑了。对,最好是多留她几年,待在他看得见、听得到的地方,他可以光明正大仗着老板的身分偶尔放她偷懒,偶尔和她两个人窝在休息室斗斗嘴、拚抢酒,偶尔在她难过受伤时,他也能第一个察觉……光是想,他都开始期待了。

  「那不一样!八十万是欠你们四个人,不单单是你的,可是两百万不一样,那么大笔的债……我不想被人说巴着你是因为你替我还债!如果你一定要拿钱帮我,那么我从接过你给的支票那天开始,就不会再跟你说半句话,不会再跟你单独相处,把你当成债主,除了还钱之外,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也不会对你笑,不会——」

  「避嫌?」避得这么彻底?

  「我真的会这么做!」她的神情好认真,绝对会付诸行动。

  而他,竟然被她恫喝,还真的会怕,怕她把那几招用在他身上。

  「但两百万你要从哪里生出来?」

  「……我会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两天内要筹到两百万,除非你去抢银行。」凭她的身手,恐怕钱还没沾到,就已经被保全压制在地上,然后他就会在头条抢先快报的新闻画面中看见她狼狈的身影。

  「我才不会去做犯法的事!」

  「我以老板的身分提醒你,不准兼差。」赌场已经是夜晚的工作,若连唯一能好好休息的凌晨到下午这一段时间还拿去兼职,他保证她在四十岁之前就会爆肝过劳死!

  「你——」她本来的打算就是赶快去多找几份工作来赚钱。

  「还有,不准涉及不良场所。举凡酒店、宾馆、色情摸摸茶、老色鬼最常聚集的速食店、援交聊天室等等。」严禁卖身赚钱。

  开非法赌场的人竟然还有脸指控其他地方是不良场所?!陶乐善傻眼。

  「以上两点要求不过分,你做得到的话,我就不逼你收下两百万,否则就算你这辈子都不打算理我,我还是会硬塞支票给你。」可悲的债主,两百万想借还借不出去,必须和人谈条件,要是让孟虎他们知道,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子耻笑他。

  「我做得到!」

  「我会将两百万支票开好,只要你改变心意,随时来找我。」

  「我不会改变心意!」

  她的眼神,让他好眼熟,曾经有个人,也拥有这么任性坚毅的眼,以为不靠任何人的帮助也能活下去,拒绝旁人伸出的援手,跌得满身是伤,好痛苦,好绝望,觉得活着真是难受的折磨,不懂未来是什么,吃东西喝水,只是为了延续这份痛苦,恨着生命,更恨必须求生的自己。

  就在那时,有只援手伸了过来,拉着他,告诉他:人,不可能在没有任何人帮助之下好好活着,吃的饭、喝的水、穿的衣服,都不是平空而来,不要抗拒人,不要觉得可耻,真觉得自己回馈不了的时候,说声「谢谢」就好了。

  真希望他也可以成为她的援手,别让她尝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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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办法用钱帮助陶乐善,不代表火燎原会冷静地等到她走投无路才采取行动,陶乐善四处筹钱,他知道成效并不大,恐怕连几万块都还凑不到,她那头有事忙,他这边也开始动作。

  火燎原难得和亲大哥火灿仲同桌吃晚餐,平时两人一块吃早餐的机会多,毕竟火燎原经营赌场,夜里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没办法和家人团聚用餐,早上他下班,火灿仲也差不多醒了,准备上班,火灿仲是朝九晚五的公务人员,生活作息规律,那时火灿仲会做好早餐和弟弟一起吃,顺便聊些家务事,吃完后,火灿伸出门工作,火燎原就回房间补眠。

  今晚,火灿伸亲自下厨煮了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家常小菜,但不挑食的火燎原可是一碗白饭接一碗白饭,扫光桌上的菜肴。直到七分饱左右,火燎原才将话题从「今天竹笋很甜」、「鱼很鲜」这一类的闲话家常跳到重点:

  「大哥,你和义仔不是一直有联络吗?」

  火灿仲有些吃惊。「怎么会问这个?」

  他记得燎原相当排斥和义仔那挂的人扯上关系,自从「他」过世之后,燎原便不再接触「他」以前养的弟兄们,断了所有连系,像是不愿意再碰触那一段记忆,关上锁,尘封。

  「我有些事想请他帮我查。」

  「什么事?」什么事让燎原不得不和他们牵扯?

  「我要找一个名叫陶谨慎的赌鬼,听说他到私寮去豪赌,输掉两百万,目前还被押着,我想知道是谁的场子,人在哪里。」

  「陶谨慎?」很陌生的名字。这人和燎原熟吗?值得他向义仔打探消息?

  陶……

  「八十万小姐?!」火灿仲脑子里闪出这个名称。

  他记得八十万小姐就姓陶没错,这号人物是他很难得从燎原口中听来的女性生物,燎原一提及她,连眉眼都有笑容,而且他也是第一次看到燎原偷偷摸摸藏了双小尺寸的女性凉鞋,躲在书桌旁不断把凉鞋拿出来看,还喃喃自语说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嗯。她爸。」

  「我知道了。」火灿仲拿出手机,起身到阳台玻璃前拨打,通话:「义仔,是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他将要找的人名大略报出。「我等你回电。」

  结束通话,火灿仲走回餐桌,替自己舀汤,才喝了两口,手机响起,他接起来,沉默地听着,脸上表情微微变了。

  「好,谢谢你,没什么,帮人问的而己,那有什么问题,下次我请客,再见。」他看向弟弟。「燎原,陶谨慎去的是……鬼仔的场子,算是被诈的,带他去赌的朋友是鬼仔同一挂,存心设计他。」

  「鬼仔……真久没听见的名字。谢啦,大哥。」火燎原将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收拾碗筷往厨房走,打湿菜瓜布,将碗筷洗起来。

  火灿仲跟着进来。「你要去鬼仔的场子?」

  「是呀。」吃饱了好办事,活动活动筋骨,帮助消化。他将湿碗盖在架子上,继续搓筷子。

  「我跟你去。」火灿仲做了几个深呼吸,坚定地说道。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他又不是小女生,上厕所还要拉伴作陪。

  「燎原,你不喜欢和他们扯上关系我知道,我可以代替你出面,你是希望把陶谨慎带回来吧?我去,保证把人安安全全带到你面前。」

  「大哥,不用紧张,我已经过了火爆小子的年纪,不会再毛毛躁躁,我会好声好气和鬼仔攀兄弟,请他高抬贵手放人。」火燎原洗完筷子,看见火灿仲手里的空碗,顺便接过来继续洗,火灿仲要抢菜瓜布自己来,火燎原轻松闪过他的手,三两下就将碗洗干净。「饭是你煮的,碗我来洗。」

  火燎原吹着口哨,心情看起来很轻松,反倒是火灿仲不安地想再说服他:

  「脱离了那里,我不希望你再踩进去。」火灿仲有些后悔帮他打电话给义仔,即使他知道就算他不帮这个忙,火燎原也有其他管道去查,只不过多费一点工夫罢了。

  「我踩进去,总比她踩进去好吧。」火燎原笑道,眼神里有一抹坚定,而罕见的温柔光芒,将坚定衬托得更明显。

  句子里的「她」,火灿仲一开始不知道是谁,直到看见熟悉的笑容——提到八十万小姐才会有的笑,让他确定了「她」是指谁。

  「为什么这么帮她?你喜欢她?」

  「大哥,你也问得太直接了,我招架不住。」火燎原苦笑。

  「喜欢就喜欢,一句话而已,哪有什么招架不住,我们兄弟之间还有不能明说的话吗?」

  也是,他的个性直,对大哥向来有话直说,一家人嘛,说话还要拐弯抹角的,多累。

  「喜欢吧。」火燎原黝黑的脸微微红了。「她总是让我觉得很有活力,不像那种一捏就死的娇娇女,她是在一个不好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小孩,可是她很积极,不爱哭哭啼啼那套,明明个头很娇小,却不知道从哪塞进那么大的勇气和力量,我还真担心有一天她会被撑破了。每次这样想的时候,我就会有点怕怕的,就会很想……」他停顿,思索用词。

  很想「帮助」她?不,帮助这两个字太浅显,不适合用在他的情绪上。

  很想「鼓励」她?呿,他都觉得她冲过头了,替她捏把冷汗,还鼓励她咧?

  很想「分担」?好像也不是单纯这两个字可以涵盖。

  「很想干脆把她绑在身边,她跑的时候跟着她跑,在她精力用尽之前让她尽情去跑去跳,要是她跌倒了,可以第一个接住她?」火灿仲提供说法。

  「对对对!就是那种不想限制她去闯去奔跑,但她要是遇到麻烦,我一定会是站在她身边的人。」火燎原咧嘴大笑,很高兴终于找到最贴切的形容。

  他和火灿仲一人晃着一根食指,兄弟俩的默契好到没话说,直到看见火灿仲眼里的取笑之后,他才别扭又僵硬地弯弯食指,想粉饰太平地将它收回来。

  「原来,我弟弟在恋爱了。」火灿仲好感动,盼呀盼了那么多年,燎原终于肯去爱人,这是好现象,他这个当大哥的感到无比欣慰。

  「算是恋爱吗?」火燎原茫然。「恋爱不是应该像老虎那样,满脑子小花,开口闭口都是我老婆我老婆,恶烂得不管有没有其他人在场、大家看了会不会反胃想吐?我才没像老虎那样,而且乐乐更不像虎嫂温驯有女人味,我可没忘记是谁在上过床之后还一脸正经地说只是一夜情。」呿。

  「上过床?手脚这么快?」火灿仲眉一挑。

  啊,说溜嘴了……火燎原暗叫声惨,以他对大哥的认识,等一下大哥一定会开始拿老古板的观念对他说教,数落什么男人不能将肉体关系当游戏,性是神圣的事,男人与女人必须在心灵合一时才能享受彼此间最最私密的热情哇啦哇啦哇啦的……

  果然。

  火灿仲认真地叉腰,老是挂在嘴边的那一套又像放录音带一样重新倒带,每一字每一句,在火燎原十七岁摆脱处男身时就一路听到现在——

  「燎原,大哥跟你说过,男人不能将肉体关系当游戏,性是很神圣的事,男人与女人必须在心灵合一时——」

  火燎原急乎乎打断火灿仲的话:「大哥,我要赶快去鬼仔的赌场救人,否则陶谨慎会被活活打死!」闪人先!

  再说,大哥说教的对象错了吧?

  下次,下次他一定要拉着陶乐善一块来听大哥说教,让大哥教训教训那个把他当一夜情、玩弄他肉体的混蛋女孩,替他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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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仔的赌场里同样烟雾弥漫,赌桌上没有赌局,只有天九牌散了满地,桌上几盘豆干海带和高梁酒,以鬼仔为首的四名男人正饮酒作乐,其中一个视线瞟向上了锁的小房间,问道:

  「老大,他们真筹得出两百万来救那老家伙吗?」

  鬼仔嗤笑。「筹不出来有什么关系,老家伙还有两个漂亮的女儿,抓来抵不就好了!」

  从老家伙身上搜出的皮夹里虽然没有现钞,但放了一张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日期是四年前二月十六日拍的,扣除掉老家伙之外,妇人和两个女孩都颇具姿色。他老早就打好主意,上门向陶家母女讨两百万,讨到算她们走运,讨不到的话他们就会直接押人,她们那种货色,酒店和私娼寮可是抢着要呢!

  「说的也是,哈哈哈。」几个男人笑成一团,黄秽的牙咧咧淫笑。

  「打扰了。」火燎原不请自来地打开铁门,吓得几个男人以为是警察上门,一个一个跳起来,发现不是穿制服的,他们才放松下来,怒瞪不速之客。

  「你是谁?!」

  「义仔的朋友。」火燎原轻描淡写。私人赌场多少都有戒心,所以一般只和熟识的人或老手带来的朋友赌,若不报上他们知道的人名,恐怕想多说一句话都困难。

  「原来是义仔的朋友,不过你来得太晚,我们已经赌累了,不赌了。」现在是喝酒时间。

  「我不是来赌的,只是找人。」

  鬼仔与手下小弟互视,彼此眼神都在问:你们认识他吗?也同时得到了不认识的答案。

  「我们这里应该没有你要找的人。」

  「陶谨慎。」火燎原也不拐弯抹角,报上他要找的人名。

  听见人质的名字,鬼仔有了警戒。「你是陶谨慎的什么人?」

  「他女儿的债主。」

  女儿的债主?女儿的债主上门来做什么?!

  「你讨债讨到我们这里来?」想跟他们抢人质去逼陶家母女筹钱吗?!

  「你们有没有痛揍陶谨慎几拳?」火燎原突然问,并且很像熟悉这个寒酸小赌场的地理位置,往关着陶谨慎的房门走去。「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代劳。」为陶乐善的眼泪教训始作俑者,他很乐意在陶谨慎肚子上烙几个拳印。

  「站住!你到底上门来做什么?!」鬼仔左右两边的男人迅速挡住他,不让他靠近房门。

  「我来带走陶谨慎。」火燎原的口气像在聊天气。

  「我有说你可以带他走吗?!」当他鬼仔是死人,不用先打声招呼、拜个码头?!

  「老大老大,我想起来他是谁了!」唯一一个站最远最沉默的手下跑近鬼仔,急促地嚷道。

  他从火燎原踏进屋子后就觉得他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刚刚火燎原淡然说着要带走陶谨慎时,眉宇唇间浮现出似曾相识的神情,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谁?这小子是很大条的人物吗?!」鬼仔对小弟的紧张模样啐了声。挤什么眉弄什么眼爆什么冷汗呀?!

  「他是以前火老大身边的人!」小弟慌道。

  鬼仔听完也变了脸色,把火燎原当妖怪似地瞪着,从头到脚再看一遍,努力在记忆中寻找属于他的版图。他没有费太多时间去挖,因为一想到当年赫赫有名的火老大,恐怖的丰功伟业一条接一条浮现,连带把那时年少的火燎原从脑海中翻了出来。

  「你是那个——火老大赌赢来抵债的小鬼?!」鬼仔指着火燎原嚷,一察觉自己的动作大大不敬,急忙把抵在他眼前的手指缩回去,结巴起来。「我、我不知道你跟陶谨慎有过节,他在房间里,你要踹要揍都随你便,我们绝不干涉,请便、请便。」开玩笑,当年火燎原做过的事太可怕,就算没亲眼看过至少也听说过,白痴才有胆子惹上火燎原!

  「包括带走他吗?」火燎原维持他进门前的态度,淡淡的,不愠不火。

  「这个就……」有点过分罗……

  「我知道他签下两百万借据,我本来准备自掏腰包拿出两百万了事,不过有某人反对,甚至撂下狠话威胁我不准,她威胁我,我只好威胁你。」这种时候,火燎原竟然还有脸搭配上笑容。「但我也不让你难做人,这样吧,赌一把,你赢我,两百万我付,额外再加五十万给你当利息;我赢你,人,免费带走,前债一笔勾消,别再找陶家人麻烦,如何?」

  「……不会我赢了你之后,你翻脸不认帐,把我们在场四个人——」喀啦。鬼仔做出一个扭断脖子的动作。

  「如果我想这样做——」火燎原重复鬼仔刚刚的动作,扬眉低笑。「我就不用浪费时间陪你们玩,现在直接动手就好,不是吗?」

  「对、对哦……」没错,火燎原说得对,要是火燎原来硬的,根本不用废话那么多,两只手刷刷来回,四条脖子就在他掌间脱节了好不好!看来火燎原很有诚意上门和他们做交易,若他拒绝火燎原的提议,万一火燎原恼羞成怒,他不仅失去两百万,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两百万再赚就有,命却只有一条,同意火燎原的交换条件,还有机会两百五十万入袋,再蠢也知道选哪一个选项。

  「好,我同意跟你赌一局,胜负就按照你说的,你嬴,陶谨慎你带走,我赢,你留下两百五十万,人一样可以让你带回去。」

  「先谢啦,鬼哥。」火燎原难得嘴甜如蜜,脸上写满的就是自信。

  「现在谢太早了吧。」鬼仔暗自咕哝,没胆放大音量。要谢也等赢了再谢,说不定待会儿是他谢谢火燎原的两百五十万咧。「需不需要把赌注的筹码『陶谨慎』带出来,押在墙角比较有赌博的气氛?」这句话,鬼仔恢复正常音量。

  「不用,直接来吧。」火燎原回得意兴阑珊。

  因为,赌注不是陶谨慎,从来都不是。

  他赌的,是陶乐善。

  赌的,是她见到父亲平安归来之后,倔强地装出满不在乎的小脸上,淡淡浮现的那抹微笑,爽朗如最温暖的阳光从乌云里探头,将他的心情也照得发亮,暖烘烘的,因她的笑而笑。

  她才是赌注。

  他绝不会输掉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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