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卷发化妆,考量到许锐从事的行业,从衣橱里挑出一件黑色的OL套装,希望到“归真生命集团”露脸的第一天,就能让所有人留下完美的好印象。
毕竟她并非“归真生命集团”的正式员工,只是许锐聘雇的“维安人员”,身分上已经很特殊,若是再穿着不合时宜的服装,恐怕会惹人非议。
她从镜子里打量自己,直到确定装扮和妆容完全挑不出一丝毛病后,才信心满满的走出房门。
此时许锐正巧慢跑回来。
原本他正打算敲门邀请她一起出来享用刚买回来的早餐,才刚伸出手,眼前的门板就忽然被人拉开。
没料到许锐就站在门前,梁媛湘先是一愣,接着立刻绽笑招呼。“早安!”
早晨的金色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帘洒入,在她身上裹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晕,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凝着朝露盛锭的月季,迷人耀眼,娇艳芬芳。
许锐屏气凝神,再也移不开目光。
随着那头飘逸的栗色波浪长发往下看,她的肩颈雪白优美,剪裁合身的套装下难掩饱满性感的事业线,纤腰不盈一握,黑色窄裙下的俏臀及修长笔直的美腿更是让他惊艳。
这并非他第一次看到她这种性感优雅的装扮,但眼前这套黑色的贴身套装让她优雅中多了丝妩媚,端庄中多了丝妖娆,简直秒杀了他的自制力。
只是他随即发现到不对劲。
这股不对劲来自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更来自他和陆久照相交多年,对陆久照的品味认知。
这种服装风格根本就是陆久照对女伴的基本要求……
“锵锵——我这样穿还可以吧?”梁媛湘像个讨好大老板的小员工,拿着搭配好的深灰色包包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等待他的赞美。“这套黑色套装应该符合你公司的服装规定吧?”
“换掉。”许锐抿嘴,压下心中的不悦,二话不说就想消去陆久照在她身上留下的影子。
他简直不^敢相信她到现在还忘不了陆久照。
从以前开始,她的打扮和妆容都是为了迎合陆久照对女人的偏好,他还以为在经过失恋的打击后,她多少会试着改变,没想到她仍然追逐着陆久照的喜好——究竟什么时候她才能彻底找回自我,不再绕着陆久照打转?
梁媛湘的笑容瞬间僵住。“什么?”
“我说换掉。”他的脸色很难看。
“为什么?”她难掩心中的失落,难得她特地一早起来梳妆打扮,就怕哪里不得体丢了他的面子,他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连脸色也那么糟,她是哪里惹到他了?“不适合。”他一言以蔽之,不想再和她聊到陆久照,免得又让她误会他专戳她的伤口。
“哪里不适合?”好心被雷亲,她决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是不适合。”他微微皱眉,实在难以启齿心中那不该有的忌妒和烦躁。昨天他才发现自己对她怀有情愫,当然无法对她实话实说,何况他也并非完全针对陆久照——他的头衔虽是副总,但工作内容并不轻松,除了得坐镇办公室外,还得陪同丧家上山下海,举办各种仪式,应酬到三更半夜更是家常便饭,因此不论是她那身窄裙,还是脚下那鞋跟细到不能再细的高跟鞋,都不适合和他一起出外工作。
“到底是哪里不适合?”梁媛湘双手环胸,因为他独裁的行为也跟着生起气来。
亏她还以为以后都可以和他相处愉快呢,看来她放心得太早了!
“从头到脚都不适合。”许锐实话实说。
闻言,梁媛湘更加愤怒。开玩笑,什么叫做从头到脚都不适合?
她从头到脚都是为了他精心打扮的好吗?!
为了他,她的衣服选了最保守的黑色,化上最素雅自然的裸妆,手上拿的是最低调的深灰色包包,就连脚上穿的高跟鞋都找不到任何一个BUNGBLING的亮片,而他竟然说她从头到脚都不适合?
“凭什么你说不适合就不适合,难道我这样穿违反了你公司的规定吗?”她才不信他的鬼话,只想跟他争辩道理。
许锐顿时哑口无言。
“有吗?”她眯着丽眸,咄咄逼人,被他气到连淑女的优雅形象都忘了顾。
“……的确是没有,但你这样真的——”
“哈,所以你根本就是独裁主义者!”她愤怒断话,直觉他根本是故意找碴。“既然我没有触犯你公司的规定,你凭什么挑剔我的穿着?我觉得我穿这样很好,我不想换!”她跟他卯上了!
“你不懂,你这样穿会——”
“我不管!”
他深吸一口气,实在觉得她很有气死人的天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那么容易产生磨擦,每一次他愈是真心为她着想,就愈是容易惹恼她,难道他们之间永远只能水火不容?
许锐疲惫的揉揉额角,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他可以轻松地处理工作上的疑难杂症,也可以游刃有余地安抚每一个伤心的丧礼家属,但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无法找到与她和平共处的诀窍。
“你冷静一下,你误会我了,我并不是在挑剔你,而是我工作真的很忙,经常得在外面奔波,你穿这样真的不适合。”
“就算再忙再奔波,我也有自信能穿着高跟鞋陪你跑一整天!”哼,不管现在他说什么,她都觉得是借口!
“你……就这么坚持?”她对陆久照的喜好竟这么执着?
“没错!”
“……好吧。”他深吸一口气,举手投降,心情一路惨跌到谷底。这是他生平头一次觉得陆久照就像个挥之不去的魔鬼,让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随便你吧,我……认输!”他自嘲一笑,反正多说多错,只会让她更讨厌他。
梁媛湘抿着小嘴,一点也没有胜利后的喜悦。
虽然她很讨厌他的专断独裁,但为何在他这样说之后,她发现自己似乎更讨厌和他吵架的感觉?
明明昨天他们相处得还算融洽,为什么眨眼间他们的距离却变得更远,甚至还多出一条鸿沟?
她闷闷不乐的低下头,突然很想对他示好,偏偏与生俱来的骄傲个性让她放不下身段,只能轻轻咬着唇和他冷战。
她原本很期待今天和他一起去上班的,甚至期望他能像昨天那样给她一句小小的赞美,可没_想到现在……
一切都毁了。
梁媛湘一直认为一早的冲突全是来自许锐的不可理喻,直到她照着王特助安排好的一日行程,跟着许锐上山安葬死者、下海海葬死者、出殡仪馆安慰丧家、入纳骨塔安放骨灰,都没能歇上一口气、累到几乎站都站不稳后,她才发现自己当初的坚持有多愚蠢。
她终于明白许锐当初那句“从头到脚都不适合”是怎么一回事。
碍于面子,她无法主动低头认错,况且她都和许锐冷战了半天,又怎么可能主动开口跟他说话……
可是……可是她真的觉得又累又饿,脚还隐隐作痛,她的脚一定磨破皮了!安葬仪式正在进行着,现场气氛哀戚肃穆,堪舆师拿着罗庚在坟前祈祷诵念,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哀伤,让她就算脚痛到快抽筋也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脚痛,现在她似乎也开始有些头晕眼花,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就在梁媛湘全身不舒服到想偷哭时,站在许锐身旁的王特助突然点开手上的手机,低声向一旁的许锐提醒接下来的行程——
“副总,待会儿安葬仪式结束后,赵老关想和您谈一笔私人墓地的买卖,相关文件等等上车后我再拿给您过目,这场仪式的堪舆师会和我们一起去看那块墓地的风水。”
梁媛湘倒抽一口气,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不敢相信许锐在跑了那么多行程后还不打算结束工作,难道他都不用休息吗?!
重点是那块私人墓地在哪里?
该不会也像这块私人墓地一样建在某座山头,不只要开车绕着山路转N遍,还得下车徒步走上一段崎岖不平的爬坡路才能抵达——
不是的吧?不是的吧?不是的吧!
“今天的行程好像特别多?”许锐听到身边那道惊恐的抽气声后,不忍心的向特助再次确定行程。
“抱歉副总,因为今天是难得的‘好日子’,所以行程上难免紧凑了些。”王特助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眼角余光顺着副总担忧的目光望去,其实也很不忍心继续折磨脸色已经非常惨澹的梁小姐。
只是……梁小姐不是被副总聘雇来当“保镳”的吗?怎么体力会那么差?
话又说回来,梁小姐穿成这样难怪会累坏。
副总也真是的,就算要以携带保镳之名行追人之实,好歹也该事前跟梁小姐提醒要轻装简行,现在把梁小姐累成这样,岂不是弄巧成拙?
“那块墓地有多远?”许锐压低声音问。
“不远,刚好也在这座山上,只不过开车过去需要一段时间。”王特肋连忙收拾心神回答。
许锐皱眉,看着身边那摇摇欲坠的小女人,语气有些犹豫不定。“这件事待会儿再说,我再考虑看看。”
“……好的。”王特助挑眉,很讶异自己听到的答案。向来行事雷厉风行的副总,竟然也有犹豫摇摆的时候?
嗯,英雄果然难过美人关哪??
既然副总有不再“续摊”的打算,他是不是应该先想好待会儿该怎么向赵老板道歉?他究竟是该向赵老板说副总行程延迟,赶不过去呢?还是该说副总另有“要事”急着要办?或是该说副总(的暗恋对象)忽然身体不适?
“爸爸!”前方丧家忽然迸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原来是在堪舆师的祈唱之下,落葬的棺木终于全部被黄土埋没。
所有观礼者立刻上前安慰家属,而身为这场丧礼的协办者,同时也是“归真生命集团”代表的许锐也上前致意,一旁的王特助自然也跟了上去,唯有脸色惨白的梁媛湘终于体力不支,乘机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下休息。
若不是基于对死者和丧家的尊重,其实她更想不顾形象的摊坐在草地上!
此时堪舆师继续高唱着吉语,并将准备好的五谷、硬币一一撒在墓上。
“一撒东方甲乙木,代代子孙受天福。二撒西方庚计金,代代子孙出公卿。三撒南方丙丁火,代代子孙发家伙。四撒北方壬癸水,代代子孙富贵随。五撒中央戊己土,代代子孙寿彭祖。现在五谷撒落土,代代子孙出大官虎……”
梁媛湘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脑袋愈来愈晕,双脚也愈来愈痛,幸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堪舆师和丧家身上,让她暂时免除丢脸的危机。
“你没事吧?”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梁媛湘头晕目眩到快要倒下时,额头上突然多了条冰凉凉的手帕,腰上也多了只健壮有力的手臂,支撑着她不让她软倒。
她睁开眼广发现许锐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我……”她愣愣看向眼前的男人,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感动、委屈、羞窘、别扭,当然还有余气未消的愤怒。
他怎么可以一脸若无其事的找她说话,她明明就在跟他冷战!而且他怎么可以没有先经过她的同意就碰她,这根本就违反了他们之前协议好的条件……
“不……不用你管!”她本来还想继续跟他冷战,偏偏声音先脱口而出,她只好难堪又赌气的拿下手帕,却推不开撑在她身后的健壮手臂。
“你再忍一忍,等分完五谷仪式就结束了。”他好声好气的安慰她,一点也不计较她的恶声恶气。
之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只能任由她单方面冷战,可如今她都气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该气消了?
“我、我才不需要你假惺惺,既然你早上不肯把话说清楚,现在又何必放马后炮?看我现在这么悲惨,你心里一定很开心吧?”她恼羞成怒,继续推拒,一点也不稀罕他的慰问。
虽然她正在气头上,但还记得要顾忌周遭情况,不只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就连推拒的动作也不敢太大。
许锐脸色一变,不过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她的无理取闹。
他可不认为他早上没有把话说清楚,是她根本就不听劝,而追究原因,全是因为她对陆久照余情未了!
“我并不认为我没把话说清楚,是你坚持不换衣服。”
她小脸乍红乍白,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对,反正都是我自作自受,所以我现在这么惨也是我的事,你干么还要假惺惺的安慰我!”
他到底是来安慰她还是来嘲笑她的?这心口不一的家伙真是气死她了!
“我并不是……”
“咳咳咳!”一旁的王特助连忙发出轻咳暗示现在场合不对,没想到自家向来敬业的副总也会有如此“失职”的时候。
虽然安葬仪式就快结束了,但死者家属还在,这种时候打情骂俏会被人围殴的!
“你……”因为接收到特助的暗示,纵然许锐心中有再多的话想说,最后也只能长话短说。“你再忍一下,等仪式结束后我们就直接回家。”
闻言,王特助心想他果然还是得打电话向赵老板道歉,既然如此,那他就用副总突然身体不适这个理由好了。
梁媛湘气到根本不想理他,可她偏偏推不开他支撑在后的手臂。
虽然气到不行,但老实说,有了他的手臂撑着她,她的确轻松不少。
幸好真如许锐所言,随着流程结束,观礼者陆续离开,丧家也因为另有仪式流程要进行而没有多作逗留,待人都走光后,许锐便搀着她离开,王特助则是走在后头,拿着手机向赵老板赔不是。
眼看最后一批离去的观礼者渐渐走远,王特助离他们也有一段距离,已经勉强恢复一点体力的梁媛湘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推开许锐。
“够了,接下来的路我会自己走。”
许锐蹙眉。“你的脚不是受伤了?”
她十分意外他竟连这种小事也知道,在他眼中她到底是有多凄惨?“就算这样我也能自己走。”
她就是不想继续丢脸,不想继续接受他的好意,她要继续跟他冷战!
“这段路很陡,你脚痛又穿着高跟鞋是走不动的。”许锐简直拿她的倔强无可奈何。
“我走得动。”
“要是不小心扭到脚怎么办?”
“才不会!”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气呼呼的向前迈步,可惜老天爷似乎决定要跟她作对,才走了几步,她就被一颗藏在野草中的石块绊倒,幸好许锐眼明手快,及时捞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