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不是对面坐的是闻东方,而是这菜实在太难吃了!
“人说御膳天厨,皇宫内厨艺炊金馔玉,可为什么做出的食物竟然令人食不下;我已经好奇很久了,这御膳房是怎么回事呀?”她受不了的问闻东方。
她等着闻东方给她个答案,但他没说话仅是静默的吃食,但看得出来他吃得极少,同样胃口不佳,只是没像她一样抱怨。见他没回答她的意思,正想再追问,这时外头走进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人。
来人气愤的道:“那是因为御膳房的人个个势利眼,扒高踩低,专送一些次品跟剩菜来,真正的美食珍馔都给其他有势力的主子了!”
“小骆子?”涂白阳很吃惊李骆竟会出现在南宫。
“奴才拜见三皇子以及三皇子妃。”李骆立即朝两人行跪礼。
闻东方的神情并不讶异,只淡淡的朝李骆道:“来了就好,起来吧。”
“多谢三皇子收留,奴才以后会尽力伺候两位主子的。”李骆起身后认真的说。
涂白阳一脸惊愕模样。“你、你说什么?”
“三皇子妃可能还不知道吧,宋公公将奴才撵出凤宫了,奴才无处可去,三皇子见奴才可怜便请太后做主让奴才到南宫来,太后答应了,所以奴才以后就留在南宫当差,请三皇子妃多关照奴才了。”李骆笑嘻嘻的说。
“你没说错吧,以后要在南宫当差,这……没事吧?!”首先,她没想到闻东方会为了一名太监去向董太后要人,再来,李骆这形同背叛了马凤芝,那女人心眼极小,能容这事吗?
李骆苦笑,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奴才要过来南宫虽有太后首肯,但奴才也付出了代价,原本一个月前就该离开凤宫的,可皇后娘娘令宋公公好好“盘查”奴才为何能到南宫来,这一查,奴才因为小红之死被鞭打,本来快痊愈的伤势又更加严重,足足又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因此才延后向您两位报到的时间。”
她一聪,马上就明白他定是被打得凄凄惨惨,遍体鳞伤了,更想起他刚进门时,脚好像还有点跛……
想来为了离开凤宫他付出的代价挺惨的。“不过,你为什么想到南宫来?”这没道理,马凤芝与闻见月正得势,待在凤宫绝对比在南宫有前途,他却甘于得罪马凤芝,宁可被打得半死也要到南宫,这行为令人无法理解。
李骆看了面无表情继续用膳的闻东方一眼后,立即低下头道:“奴才认为三皇子为人有情有义,待下宽厚又菩萨心肠让奴才万分景仰,所以想近身伺候……”
他话还没说完,正因口渴喝水的涂白阳便当场将水喷出来,这一喷,满桌子的菜全均匀洒上了。
可她没空管这菜被自己污染的问题,瞠目瞪着李骆对他摇头再摇头,好啊,这小子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这样的浑话都说得出来!有前途,当真有前途!
转头再瞧当事人闻东方的反应,他只是嫌恶的瞥着沾了她口水的菜,将碗筷丢得远远的。
“奴才瞧这饭菜是不能吃了,还是让人再送来新的吧。”李骆说。
“不必了,反正再送来的也是剩菜,不会干净到哪里去,不吃了。”闻东方起身走人了。
眼见闻东方不悦的离开,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她一起用膳,虽然对脾气古怪的他没好感,但这样不欢而散,涂白阳觉得有点可惜,瞧着难吃又被自己污染的菜,她的双眉也是深深拢起。
“皇子妃,这御膳房长期让三皇子吃这种次等剩菜,当真欺人太甚!”李骆忿忿的说。
“如果真是剩菜,就实在让人忍无可忍。”她本以为只是御厨煮得不好吃,怎么也没料到堂堂一个皇子会被人欺成这样,连剩菜也敢端上来。
在南宫待得越久,她越替闻东方不平!“哼,御膳房有意欺人难道咱们就随便他们欺辱吗?小骆子,你说说,如果咱们在南宫自己盖一间小厨房煮三餐,这成不成?”她突然问。
“自己盖小厨房?那谁煮呢?”对她的想法,他一脸惊讶。
“当然是三皇子妃掌厨,咱们主子手艺可好了,将来若真的弄出小厨房来,你有幸吃到就知道厉害了。”之前有闻东方在,小君站在角落不敢多言,可闻东方一走,她就恢复大剌剌的个性,扯开嗓门了。
闻东方平日阴阴冷冷,对人爱理不理的,偏偏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莫名胆颤,连粗线条的小君都吃不消,在他面前能保持隐形就保持隐形,深怕接收到他扫来的一记冷眼。
“让三皇子妃煮三餐给咱们吃,那怎么行,这事三皇子也不会答应的!”李骆猛摇头。
“我煮三餐也是为了他,他有什么好不答应的,这会你只管回答我能不能在南宫弄出个小厨房来即可。”涂白阳道。
“这……这倒不难,只要在南宫里辟间屋子再起个炉灶,御膳房那我有熟人,向他们要一些锅碗瓢盆极容易,就是食材……若未经过膳食局同意,咱们是拿不到新鲜的食材的,但若要经过膳食局同意必会惊动到皇后娘娘……”
“咱们不用多好的食材,只要平日御膳房配给南宫什么东西,咱们就要那些,这也不行吗?”
“这……”
“小骆子,好歹你在宫中也待了好几年了,总有些关系的吧?不试一试,难不成你想每天都吃御膳房送来的猪食吗?”小君问。
李骆瞧瞧桌上的菜色,这些在凤宫连宫女都不吃的,自己来到南宫若天天要吃这些……
他打了个冷颤。“好,这事交给奴才想办法!”不为别人也该为自己,他会使命必达的!
“要鸡?让我去膳食局讨?荒唐!”闻东方脸色极臭,这几个人不要命了竟让他去做这种事。鸡,让他去讨一只母鸡回来?!这像什么话!
“这个……”张嬷嬷被众人推上前去,支支吾吾的不知怎么说好。
李骆果然有一套,小厨房是有了,虽然简陋了些还是能使用,这几日全南宫都对涂白阳的手艺都赞不绝口,个个大开了胃口,可惜的是御膳房给的食材少又寒酸,众人吃不过瘾,想着若有一只炖鸡那该有多好。
但御膳房不肯给,只有向膳食局要,膳食局哪会随便被人说动,幸好闻东方若肯出面,一只鸡膳食局还不至于为难,因此涂白阳才会找上唯一能在闻东方跟前说得上话的张嬷嬷,让她说动闻东方要鸡去。
可张嬷嬷被这一吓,马上打退堂鼓了。
“别说了,不可能!”闻东方板下脸来,立刻拒绝。
“不是讨,是开口让他们送过来。”涂白阳忍不住自己跳出来说话。
“让我干这事,你长脑子了吗?!”他狠瞪她。
她搔搔头。“如果只要一只鸡就让你出马是大材小用了点,那要只牛回来也成,炖牛肉汤或烤牛肉也很好……”
“还不给我住口!你当我是谁,开口去向人要鸡要牛成何体统!你这胆大妄为的女人,见我不干涉你盖厨房,自己煮些吃的出来,就敢不知分寸的对我要求东要求西了吗?!”他又在众人面前对她发脾气了。
眼角瞥见张嬷嬷又朝自己看一眼,这是自己每回被骂张嬷嬷必有的反应,涂白阳实在搞不懂张嬷嬷这是什么意思,幸灾乐祸?
可瞧张嬷嬷平日亲切和善,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自己挨骂她就会露出暗喜的模样呢?
“滚滚滚,你今天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闻东方轰人。自从南宫有了厨房后,她天天做了吃的就往他这送,他天天都能见到她在身边打转,刚开始很烦,但几天后也习惯了。况且,只要肚子稍微有点饿就有点心摆在桌上,茶水也随时供着,每日三餐更是变化多端,也许食材不怎么样,但味道比御膳房送来的要好上太多了,不可否认,这女人确实厨艺高竿,能将御膳房送来的次等食材做得美味可口。
但尽管如此,还是不容她自以为是对他做出过分的要求,非得对她疾言厉色才能令她安分不逾矩。
众人见他发火,一个个早跑得不见踪影,就连小君和李骆都没义气的逃第一,涂白阳只好悻悻然地往外走,但嘴巴还是忍不住喃喃叨念,“人家见你长期食欲不振,身子偏瘦,想炖些营养的给你补身,这也能生气……”
这些话飘进他耳里,他脸色阴晴不定起来,一旁的张嬷嬷见了,嘴角不由上扬,不知在高兴什么。
然而,隔日涂白阳和小君来到小厨房时,登时吃惊极了,因为她们见到桌上居然有兔子、野雁,还有一只山猪!
两人浑然不解这些是打哪来的,这时李骆正好顶着两个黑眼圈疲惫的走进来。
“小骆子,你怎么这副德性,昨夜没睡好吗?”小君问。
“不是没睡好,是根本没睡。”李骆累得找水喝。
“一夜没睡,为什么不睡?这是上哪玩了?”小君笑问。
他瞪她一眼。“玩什么,我和主子狩猎去了。”
“狩猎?”小君讶然。
涂白阳马上看向桌上的野味。“这些该不会是你们猎回来的吧?”她问。
“可不是,要主子拉下脸面去向膳食局要东西是不可能的,出宫买菜又不方便,傅出去也不了,但皇子则是正大光明的,所以昨夜主子带着奴才去打猎好让大家加菜补身。”李骆告诉她。
她这才知原来自己的话闻东方听进去了,他嘴里虽骂她,但还是想办法给她弄来食材了。
这家伙其实外冷内热,人还不错嘛!
她眉目带笑,心头乐呵呵,且不知怎地,这颗心还暖呼呼了。
南宫上下近日吃了不少闻东方猎回来的好东西,气氛和谐了不少,但才过没几天,这日涂白阳忽然感受到一股低气压充斥整个南宫,宫女、太监个个神态紧张,做事比平日加倍小心翼翼,似乎在担心害怕什么。
重点是,没人敢靠近书房!
连她送点心过去都被拒于门外,用膳时间闻东方也没出现,问贴身伺候他的李路,他也噤口不敢多言,去找张嬷嬷,她摇头叹气什么也不肯多说,只交代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避开书房。
她不解又得不到答案,昨夜那家伙明明还好端端的吃着她特意炖给他的野雁汤,她瞧他食量比平日多上一倍,怎么转眼又风云变色了?
这家伙为何没事搞自闭?
而自己这又是干什么?老是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高兴就与她说两句,不高兴就当众给她难看,再更不高兴就连理都不理她。
简直阴阳怪气、莫名其妙!
想着想着,她也生起闷气,不禁火大了,就他有脾气,难道她没有?哼,她也不打算理他了!
晚上,涂白曝刻意做了宵夜,将闻东方猎回来的野兔做成三杯兔,找来小君、李骆,三人痛快的喝酒吃兔肉,小君和李骆满足得不得了,吃完她让两人先回去睡,自己则因为喝了点酒决定去散个步,让酒气散去再睡觉。
她在南宫随意走着,夜深众人都已入睡,四周安静得很,她仰望天空,明月高挂,心也渐渐感到宁静。
忽地,不远处传来一阵打翻东西的巨响,她吃惊的朝声音方向望去,那是书房。
自她进宫后就待在闻东方的寝房,而他则是搬到书房去睡了,书房内室里有张床,是供他读书累时小憩用的,如今他就睡在那儿。
她晓得他不满意娶她为妻,马凤芝是出于恶意才让他娶个娘家没势力的“傻妻”,因此他不愿意与她同房,她很能理解他抗拒与不情愿的心态,而她何尝不也因此松口气。她还没做好接受丈夫的心理准备,对目前分房睡的状况是赞同的,可毕竟是夫妻,这时书房传来声响,她不免好奇他发生什么事。
涂白阳疑惑南宫出了这么大声响,李骆与小君喝了酒,醉死了没听见也是有可能,可其他人呢?怎么没半个人赶来查看?
她犹豫要不要去瞧瞧,但又记起白天张嬷嬷的警告,提起的脚跟又悄悄放下了。
蓦然,又一声巨响传出,这回她忍不住拔腿往书房而去,发现房门大开,她走进去看见满地的破碎酒瓶,而闻东方就坐在椅子上,披散着头发浑身酒气,眼睛布满红丝,眼神又悲又恨,神情骇人。
她见了这样的他,一时呆住。“你……”
他猛地抬头朝她望去,似乎不敢相信这时候有人会到此。
“滚!”他一愣后怒吼。
她一窒,立刻转身想跑,但下一秒心思一转又回头了,并且毫无惧意的走向他。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奴婢,为什么你老叫我滚,这回我偏不,你能奈我何?”
她累积的怒气被激起,凭什么他可以这么不尊重人!
他蓦地沉怒,上前揪住她的衣襟,面目狰狞。“你再说一次!”
他的样子真的很恐怖,而她也确实害怕,明知不该惹他但偏偏一口气就是咽不下,她提气怒视着他。“你发什么神经,不得志又如何,难道因此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你不成?”
“你说什么?!”他怒不可遏。
“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人的一生短短,但如果只知自暴自弃的过,那这一生就太长了!而你除了悲观沉沦搞自闭外,都干了些什么事?可有为自己努力过、计量过、争取过,如果都没有,那你凭什么在这吼人,凭什么在这发疯?这样的你恐怕让在地底下的妍贵妃都感到羞愧了!”
提起妍贵妃,闻东方更加怒火攻心了,揪着她一丢。这一丢,涂白阳的背撞上了桌脚,疼得皱眉,而且地上都是尖锐的酒瓶碎块,她手掌划出了不少伤口,还来不及喊疼,身子又被他揪起来,两人平视,她能清楚看见他怒张的瞳孔以及那想要杀了她的疯狂神情。
“你想做什么?”她镇定的问,尽量不让自己的恐惧被瞧出。
他改而掐住她的脖子,她顿时不能呼吸,痛苦的挣扎,此时眼角瞧见角落有一个小小的牌位,地上有坨刚烧过还冒着微烟的纸钱。
她恍然了悟那是妍贵妃的牌位,莫非今日是妍贵妃的忌日?
是了,否则他怎会如此失态以及失控?张嬷嫂才会告诫她不要在今日出现在他面前。
今天是他失去母亲最悲伤的一日,而她刚对他说了什么?骂他不努力谋求强盛只知自暴自弃,连妍贵妃都要羞惭了,她居然在他内心剧痛的时候再拿刀刺他的伤口……
她原来这么残忍,难怪会激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