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忙着测地质、水质,观察环境生态的父亲难得准时回家吃晚饭,首要关心的当然是女儿在校的适应状况。
脑海里浮现安心芷的笑脸,应子菁没什么情绪地回应道:“或许有吧!”
“你这年纪就应该多交些朋友,有机会的话多和朋友出去走走,爸爸不反对的。”应书柏推推眼镜,笑道。
老是搬来搬去怎么教得到新朋友?才刚熟络又要换地方……
不想反驳老爸,应子菁默默啃着炸排骨。
“听说镇长的孙子跟你同年,我有拜托他好好照顾你,不知道你们是否同班?”应妈咬住筷子说道。
“你说住在隔壁的镇长吗?”应书柏表情惊讶。“你见过他了?听说他们是这里的望族,世代都是快乐镇的镇长。”
“我们搬来第一天镇长就来打过招呼了,但是你不在。”
老爸当然不在,他是个标准的工作狂,家具还来不及搬进客厅,他就兴匆匆背起行囊上山去了。
想归想,应子菁没说话,吞下最后一口排骨。
“真的吗?这样我也得去跟对方打声招呼才行,”应书柏频频点头,“记得帮我准备礼物,我明天就去拜访,有人帮忙照顾子菁,我也比较放心一点。”
“我不用人照顾,”一直保持沉默的子菁冒出话,“我能照顾自己。”
“菁菁,你在生爸爸的气吗?因为老爸食言没让你念完高中就搬家……”听到宝贝女儿疑似抗议的话,应书柏哀怨地问。
他就知道不该食言,女儿真的生他的气了。
“……”
“爸爸不该一心只想到工作,应该把你们母女的幸福摆在第一位才对,我太胡涂了,忘记你们的需要。”越说越自责,应书柏放下筷子,食欲全消。
他是专门研究生态环境的教授,对工作的热爱常常让他背起行囊就忘了回家,苦了她们这对母女。
“不!老公,你千万别这么说,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应妈立刻覆住他的手,给心爱的男人打气。
“……”全世界最最肉麻的老夫妻肯定就是她老爸老妈了,这种只有偶像剧才会出现的台词,三天两头就在家里上演。
应子菁按按眉心,懊悔方才冲动的回答,她怎能忘记老爸非常纤细敏感?他如果不当环境生物学家,绝对可以当名多愁善感的诗人。
“爸,我没生你的气……”只是心底抱怨而已。“你知道我很独立的。”她试图解释。
有时候她不禁在想,其实在这个家最独立的人就是她了,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就习惯没有父母的陪伴、习惯自己照顾自己;而像安拓宇那种名门望族出身的家伙,保证跟她合不来,又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去交好?
“菁菁,你真的没生老爸的气?”应书柏可怜兮兮的问,宝贝女儿是他心头的一块肉,她的喜怒最重要。
“没有。”深吸一口气,应子菁挤出笑容回答。
“没有就好,老爸最怕你不开心了,来来来,快吃饭。”听见女儿没生气,应书柏总算释怀,开心地招呼妻女吃饭。“哈妮,你今天晚餐煮得真美味,辛苦你了。”他夹块排骨放入爱妻碗里。
“哈妮,只要你喜欢吃就好,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应妈笑咪咪回答。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这幕夫妻恩爱的画面经常上演,应子菁已看到不想再看,决定回房去。
有没有谁家的女儿像她这么累的?家里有个敏感又爱哭的老爸,还有个彷佛置身童话故事里长不大的老妈;老爸热爱环境研究,到处东奔西跑,而老妈舍不得和老爸分开一天,于是带着她跟着跑……
推开窗,充满夏天气味的晚风迎面扑来,应子菁双手撑在窗边,为自己一点都不值得回忆的十七岁叹息。
忽地,有抹熟悉的黄色影子跳入她眼帘,接着听见小狗的哀号声。
有人在欺负小澎球!
“笨东西,别跑呀!想跑去哪里?”戴棒球帽的少年吃着棒冰,恶劣地踹了小澎球一脚。
“来来,来我这边,让我好好照顾你。”身着嘻哈大T恤的少年挡住小澎球的去路,开心的看着它惊恐的神情。
“汪汪!”球球被三名恶少团团围住,害怕地缩成一团。
“怎么不跑啦?哈哈哈……”少年狂笑出声。
忽地半空伸来一双雪白玉臂抱走小狗,三名少年错愕间迎上一双灿亮喷火的灿眸。
“三个人欺负一只狗,难道不觉得丢脸吗?”应子菁讥诮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响起。
居然有人敢插手他们的闲事,而且还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子!
“女人,不关你的事,劝你最好放下狗识相闪人,别自找麻烦。”头戴棒球帽的少年粗鲁地开口。
“别想!”她绝不会任由他们欺负球球。
“不然你陪我们玩也可以,看你身材还不错,让我先验验货,嘿嘿……”嘻哈T恤少年露出邪恶的嘴脸,一只手胆大包天地偷袭她的胸。
“欠扁的家伙!”
砰一声,嘻哈T恤少年被应子菁一记直拳击中,流出两管鼻血,倒地不起。
其它两人见了都呆住了。
“女人!你太超过啰!”棒球帽少年低头看看受伤的朋友,他难忍怒气的用力推了应子菁一把。
应子菁为了护住怀里的球球,无法空出手抵挡,咬牙任自己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
摔入身后的树丛里,被树枝刮伤的尖锐痛楚让应子菁皱紧眉,可她倔强的不发出声音。
“臭女人,你竟敢打我朋友,你──”棒球帽少年扬起手掌,想再狠狠地赏她一巴掌。
“赵孟数,你们闹够了没有,不是欺负小狗就是欺负女生,难道就不能长进一点?”棒球帽少年的手半路被人抓住了,一道冰冷男音响起。
安拓宇俊雅的面容一反平常出现厉色。
“姓安的,你非得动不动就管我们的闲事不可吗?”见来人是安拓宇,棒球帽少年老大不高兴地抽回手。
“不是我多管闲事,而是你们非得惹是生非不可吗?”完全不怕对方人多,安拓宇冷着俊颜,年轻脸庞有一股迫人的气势。“我不想节外生枝,快走!”
“今天算给你面子,下回最好别再插手!”聪明人都知道别和安家过不去,棒球帽少年知道得罪不起安家,只能悻悻然地撂下狠话,和同伴扶起受伤的友人离开。
见那群恶少走远,安拓宇朝应子菁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你没事吧?”他关心地询问。
“我没事。”应子菁不自在地出声,基本上她很不习惯被英雄救美。
黑眸飞快瞥过她狼狈的模样,安拓宇真心地道:“谢谢你救了球球。”
没想到应子菁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竟会为了一只小狗挺身而出,看来她并非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
无视于他伸来的手,应子菁拍拍裤子起身,四肢立刻传来刺痛,这就是逞强的下场,惨不忍睹。“还你!”
她将球球塞回他怀里。
安拓宇接过手,有些无言。
干嘛每次把球球还他的时候都一副想扁他的表情?
“你流血了。”眼尖瞧见她的手臂受了伤,安拓宇皱眉。
她低头看,只是轻微的擦伤,回家擦药就没事了,再抬起头,她发现安拓宇仍定定看住自己不放。
“看什么?”被那双过度漂亮的眼睛瞧得有些心慌,应子菁口气不佳地道。
明明是人高马大的男生,却生了一双女人才有的漂亮黑眸,睫毛又卷又翘的,摆明是生来放电的。
“我以为你会哭。”安拓宇耸耸肩,很老实的答道。
“我干嘛哭?”应子菁瞪他。
“女孩子见到血都会哭呀!”安拓宇叹气。
上回副班长萧筠真不过被刀片割伤食指,伤口不到一公分,就哭得跟泪人儿似的。
“胡说八道!”又瞪了他一眼,应子菁甩头便走,可腿肚传来的灼热刺痛感让她疼得龇牙咧嘴。
完全冷酷不起来!
她忍痛的表情没逃过他的眼,安拓宇莫名的心情好,长腿一跨走到她身边,大手直接扶住她腰身。
“喂!你──”还来不及骂人,应子菁被安拓宇接下来的话堵得脑袋当机。
“应子菁,你很不一样,这样很好,我很喜欢。”黑眸弯弯,安拓宇的脸庞像会发光,充满无限魅力,让人看了心跳怦怦。
“什么?”忙着安抚乱了拍的心跳,应子菁根本无法思考他到底在说什么。
“应同学,你和我认识的那些女生非常不一样,真的很不一样……”好像发现世上最后的宝藏,安拓宇忽然笑起来,笑得无法克制,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
她那记直拳真经典,又狠又急,很有正义女超人的架势,应该拍下来留念才对。
所以说,这世上果然还是有不一样的女生咩!不会只对着他傻笑、只会用信纸塞爆他的抽屉……
这家伙是疯了吗?大概只有火星人才听懂他的话!
应子菁古怪地瞧他,决定跟他保持距离,尤其这家伙笑起来真的乱好看一把。
“对了,你救了我家球球,你可以许一个愿望,就算再困难我都会帮你办到。”安拓宇笑眸灿灿地道。
这个怪咖,他自以为是阿拉丁神灯吗?那她说要天上的月亮,难道他真可以摘下来给她?!
“你可以放手了,我要回家。”懒得跟他浪费唇舌,手痛脚也痛的应子菁闷闷出声。
“我也要回家,顺便送你。”安拓宇抛开对女生的偏见,决定好好的认识她,跟她做朋友。
“可是我家已经到了,就在这里!”应子菁指着前方的四层楼透天厝,要不是知道他是正人君子,她会怀疑他是要乘机吃她豆腐。
“嗯。”安拓宇点点头。
那声“嗯”是什么意思?是明白还是不明白?重点是,姓安的还不放手!
“我家也到了。”他笑颜粲粲地转头,指向她家隔壁豪华的别墅。
“咦?”下巴掉下来,应子菁表情呆滞,瞬间石化。
搞了半天,原来他就住在她家隔壁,难怪动不动老是碰到他。看这栋价值不菲的别墅,他该不会就是老妈口中镇长的孙子吧?
下一刻,他就证实了她的猜测。
“爷爷有交代,要我好好照顾你。”安拓宇笑得异常灿烂。
应子菁头晕了,她有种预感,这辈子似乎摆脱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