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只敢看着地面,前方有一张红桧木做的太师椅,有个穿着黑色靴子的人坐在椅子上,可想而知这人便是腾王。
江恩璃虽然畏怯,却也对传说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腾王感到好奇,想知道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有着三头六臂。
于是她鼓起勇气,缓缓将目光往上移,靴子上方是一片的白,看来腾王是穿着白色锦袍,腰间还系着一块青色玉佩。
视线再往上移,她顿时觉得脑袋轰隆一声,眼前是一张前所未见的绝美脸孔,比女人还美,如雕刻般完美无瑕,可是他身上又散发着一股冰寒的气息,俊美无俦的脸上充斥着乖张的戾气,令她匆匆一瞥便惊惧的马上低下头,用力咽了口口水,心跳得好快好快。
“还不快行礼。”刘叔小声提醒道。
江恩璃马上跪下磕头道:“王爷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命令道。
意外的,这男人有着浑厚低沉的嗓音,相当好听,似能轻易的敲响她的心房,锵的回荡一声。
江恩璃颤巍巍的抬起头来,不期然地望进他那一双绝美又冰寒的瞳眸里,她的心猛地一揪,随即发现他正细细打量着她,该不会是在确认她是不是细作吧?
只是,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他那双眸子里带着热烈和急切,好似在她脸上寻找什么。
江恩璃再仔细一看,他的眼里只剩下冷漠,彷佛刚刚仅是她的错觉,她也察觉到自己与他对视太久了,别说盯着男人看有多不适宜,他可是腾王啊,不是她可以恣意盯着的人,她赶紧敛下目光。
“叫什么名字?”朱琰玉问道。
江恩璃一时太紧张地僵愣住,还是刘叔小声喊了她,她才想到要回话,“回王爷,我叫……不,奴婢叫江恩璃,江水的江,恩惠的恩,琉璃的璃,奴婢爹娘都叫奴婢阿璃。”
“阿璃……”朱琰玉低声喃念她的名字,似是带着思念。
江恩璃听得都快起鸡皮疙瘩了,并不是感到厌恶或害怕,而是他浑沉的嗓音彷佛撼动了她的心魂,让她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她这是怎么了?
“家里是做什么的?”朱琰玉又问道。
“回王爷,阿璃家里是开米店的,奴才和阿璃的爹娘很熟……”刘叔回道。
“没要你说话。”朱琰玉不悦的瞪了刘叔一眼。
刘叔马上闭上嘴,再不敢吭声。
江恩璃真怕惹怒王爷,马上道:“奴、奴婢家是开米店的,因为奴婢的爹为朋友作保,所以……”她老实又仔细的说出她来王府干活儿的前因后果,连她家米店在哪儿都说了。“刘叔这才安排奴婢进王府当粗使丫鬟,好把欠的两百两银子给还了……”
朱琰玉蹙眉紧盯着她瘦弱的身子骨,似有意见的拉高声嗓音道:“你要当粗使丫鬟?”
是不满意她吗?嫌她太瘦做不了活吗?
江恩璃在心里直喊糟糕,她怎么没想到,别说腾王会当她是细作,要是不满意她,要她直接打道回府怎么办?
她可是需要银子、需要这份工作啊,没有比在腾王府当丫鬟更好的差事了!
“王爷,别看奴婢这样,奴婢力气很大的,真的!”
江恩璃见他仍紧皱着眉,真怕他下一句话就要她走,她看了看四周,从地上跳了起来,扛起墙角的一只花瓶,花瓶出乎她意料地重,但比起米袋,她还可以,她勉强扛起了,又放下来。
“王爷,奴婢搬得动,请王爷不要嫌弃奴婢,奴婢会认真工作的,绝不会让王爷白花银子的!”
没人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突兀又好笑的举动,刘总管极力憋着笑,表情都扭曲了,小厮则忍不住笑出了声。
朱琰玉冷目一瞪,两人立即表情一敛,捂住了嘴。
江恩璃为了能顺利留在王府里干活,鼓起勇气又道:“王爷,奴婢虽然三年前曾出过意外,失去了记忆,但身体一直很健朗,什么活都能做的……”
“失去记忆?”朱琰玉紧瞅着她,声音带有一丝异样。
江恩璃老实说道:“奴婢在三年前被马车撞伤头,醒来后,奴婢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对任何事都没有印象?”朱琰玉直勾勾的望着她,锐利的问道。
江恩璃心头一颤,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可是她看得出来他的眸光渗着一丝渴望,那强劲的眼神像是要穿透她的魂魄,撞进她的心坎深处,而且被他幽黑深邃的眼眸这般紧盯着,她不由得感到心慌意乱,双颊莫名发热。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镇定的道:“是的,奴婢在十三岁之前的记忆是空白的,也一直想不起来十三岁前发生什么事……”
她愈说愈小声,眼睫不自觉微微低垂,以致于没有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苦涩与落寞。
朱琰玉依旧凝睇着她,把她的五官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朝刘叔问道:“你让她签几年的约?”
“十年。”刘叔禀报道。
“签好字后,就到帐房领取她需要的银两吧。”
江恩璃听到两人的对话,眼睛一亮,随即眉开眼笑的道:“感谢王爷大恩大德!”
她总算可以放心了,她没有被当成细作,也没有被赶出去,她可以待下来工作了,太好了!
朱琰玉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灿烂的笑容。
江恩璃被他这么看着,马上惶恐的变了脸色,为什么又盯着她看了?
她真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好古怪,像是要看穿她,让她有着被豹子当成猎物的错觉。
视线在她脸上停驻了一会儿,朱琰玉才又吩咐刘叔道:“带她出去吧,你负责安排她的工作。”
“是。”刘叔恭敬的回道,便退了下去。
江恩璃等待这句话等太久了,忙不迭跟在刘叔身后,可说是拔腿逃了出去。
当厅门阖上时,厅内一度静到有点吓人,连小厮元宝都觉得身子微微发冷。
终于,面无表情的朱琰玉启口道:“本王有那么可怕吗?”
元宝硬着头皮,回得委婉,“阿璃大概是听多了外头人乱说,才会对王爷有误解……加上她现在不记得王爷了,王爷从方才就一直紧盯着她看,小姑娘当然会害怕。”
闻言,朱琰玉阴着脸,陷入痛楚。
这三年来,他无数次的幻想着他们重逢的情景,期待着她见到他能想起什么,但……终究幻灭了,她确实忘了所有的记忆,甚至把他也给忘了。
现在的她只当他是个陌生人,她甚至害怕他,他不会再从她口中听到她喊他一声琰哥哥了……
元宝知道王爷心里肯定苦闷极了,安慰道:“王爷,您别急,反正人都弄进府里来了,以后多得是机会亲近她,您就先让她习惯府里的生活吧。您放心,这粗使丫鬟只是名义上的,毕竟一进府就将她调来您身边做事,会被底下的人说话,也会让她心生怀疑,等过一阵子,再找理由让她升职吧。”
朱琰玉没有说话,撇过脸看向窗外。
元宝朝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可以看到江恩璃和刘叔走在对面的回廊上。
朱琰玉就这么注视着那一抹娇俏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刘叔带着江恩璃先四处逛逛府邸,接着说要帮她向帐房请款,找了个丫鬟来带她,丫鬟知道她是刘叔的熟人,自然不敢怠慢。
“我叫徐月,叫我阿月就好了,我在王府内做事四年了。”阿月客气地道。
“我叫江恩璃,叫我阿璃就好了,璃是琉璃的璃。”江恩璃也笑笑地道。外出做事,和人打好关系是必要的。
“阿璃?”阿月的表情明显一惊。
“怎么了吗?”江恩璃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不……不,没什么。”阿月摇了摇头,含笑道:“阿璃,我先带你到下人房,拿套衣服给你换上,府里会发衣裳给下人。”热心的她又嘱咐道:“在腾王府做事,最重要的就是安分守己,认真做好工作,还有,府里有几个规矩务必要遵守……”
江恩璃并没有很仔细的听,她仍然对于阿月方才的反应感到疑惑,她叫阿璃很奇怪吗?而且这个地方也好怪,刘叔只带着她逛了一圈,她居然就能记得各院落方位,彷佛她曾经来过似的。
最奇怪的就是腾王了,他那直勾勾盯着她的双眸,在她心湖里掀起波浪,让她心慌、浮躁,甚至让她感到危险。
待在这里做事真的好吗?
这样的念头一起,马上又被她自己压了下去,她在担心什么?而且她都签下十年的合同了,不能反悔了。
江恩璃最后决定什么都不要多想,只要努力做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