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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舞伶 第7章(1)

  两名守卫带着上官萝儿来到幽暗阴寒的水牢,看着那方水池,他们的脸上都不禁掠过一抹犹豫。

  此刻正值深秋,天候已凉,到了夜晚更是寒意刺骨。

  刚才他们进房时瞥见上官萝儿的嘴角渗着血丝,显然已被门主给打伤了,若是再将她囚入水牢之中,她怎么挺得住?

  说不定……她连一个晚上都撑不过去啊!

  看出守卫的不忍,上官萝儿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像是根本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没关系,你们就依门主之令行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可是……”

  两名守卫见她不挣不扎,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替自己求情半句,那让他们的心里反而更加不忍了。

  他们实在不懂,门主不是一向很在意她吗?怎么会将她打伤,还要将她囚入水牢呢?门主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做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呀!

  “萝儿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其中一名守卫忍不住开口询问。

  上官萝儿低垂着眼睫,没让他们瞧见自己眼底深深的哀伤。

  “是不是误会,并不重要。”

  “但妳可能会没命呀!怎么会不重要呢?”

  上官萝儿勉强牵起嘴角,笑容透着深深的疲惫。

  “因为……我累了……所以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叹息般地低语。

  “累了?”

  守卫们不懂她的意思,只是上官萝儿也无意多做解释。

  “对了,有件事情,要请你们帮忙。”

  “萝儿姑娘请说。”

  “在我……在我撑不过去之后,请务必帮我转告你们门主一件事,好吗?”

  她那慎重其事的语气和神情,彷佛是在交代最后的遗言似的,让守卫忍不住一阵鼻酸。

  “什么事?”他们心情沉重地问。

  “到时候,请帮我转告你们门主——我最喜欢的一套衣裳,就是初次与他见面时,为他献舞所穿的那套,就搁在他的寝房里。”

  “啊?”守卫闻言讶异地愣住了。

  她一脸认真,要他们在她香消玉损之后转告的话,竟然只是一件听起来无关痛痒的小事?这是为什么?

  两名守卫互望一眼,心里都有着同样的困惑。

  “就这样,千万别忘了。”

  “好,我们记住了。”

  “谢谢。”

  上官萝儿说着,主动步入那方水池,冰冷的水立刻带来阵阵寒意,然而她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早在忆起喜鹊夫人其实是她的杀父、杀母仇人,早在意外地发现段劲遥其实心里还爱着苏红袖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就已经彻底寒透了,此刻身体上的冰冷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之所以盗走门主玉符,还刻意不闪不避地让人瞧见她的举动,为的就是故意要激怒段劲遥。

  她知道自己所编出的那套谎言,必定能彻底激怒他,而她果然没料错。

  一抹凄楚的光芒自上官萝儿的眼底掠过,她在心底幽幽地深叹口气。

  她累了,真的好累……

  既然她的一切全都分崩离析了,既然她的存在根本没有半点价值,那么……能够死在自己最爱的男人手中,对她而言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反正,天地虽大,却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既然如此,她不如就到阴曹地府去,与爹娘团聚吧……

  上官萝儿淡淡地瞥了头顶上方的架子一眼,就见架子上头有一副手铐,而它的作用再明显不过了。

  “来,替我铐上双手吧!”

  守卫虽然不忍,却也别无选择地将她的双手上铐,就见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已脸色发白,红唇迅速失了血色。

  他们欲言又止的,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毕竟下令将她囚禁在此的是他们的主子啊!

  “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可以出去吗?”

  “这……好吧!”

  临去前,守卫们担忧地望了她一眼后,语气沉重地叹道:“萝儿姑娘,妳自己……多保重哪!”

  听见“保重”二字,她的红唇不禁自嘲地扬起。

  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保重”这两个字……

  段劲遥骑上快马,拚了命地赶路。

  由于“白虎门”和京城隔了一段距离,即使是快马加鞭,也得花上两个时辰才抵达得了。

  但事关“白虎门”众弟子的性命,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就怕来不及阻止大事的发生。

  用最快的速度赶抵京城之后,段劲遥没给自己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就宛如一阵旋风似地来到周宇祈的住所。

  这周宇祈年近四十,是“白虎门”中的一名重要大将,负责管理与调度京城一带的“白虎门”弟子。

  见段劲遥突然来访,周宇祈惊讶极了。

  “门主深夜前来,是不是‘白虎门’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看见周宇祈,段劲遥不禁松了一口气。

  既然周宇祈还待在自家屋中,甚至对他的出现感到惊讶,那么应该就表示还没有接到门主玉符的调动命令。

  不过,这情况让他不禁暗暗疑惑了起来。

  如果上官萝儿的主子真已取得了门主玉符,应该会立即展开行动,免得他发现玉符失窃之后立刻赶来阻止呀!

  “你没有接获门主玉符的调动令吗?”他开口问道。

  周宇祈一愣,摇头说道:“属下没有接获任何的动员命令,门主有事需要调动京城的‘白虎门’弟子吗?”

  “不,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

  段劲遥的脸色一沉,突然觉得事情不对劲极了!

  他眉头紧皱,心绪紊乱,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地思索。

  刚才他一直处于盛怒的情绪之中,又一心担忧“白虎门”的弟子会枉送性命,所以这一路上他除了赶路之外,根本没有心思多想些什么。

  然而此刻静下来一想,他赫然发现整件事情的疑点重重!

  首先,如果上官萝儿的主子要她盗走玉符的目的真是要狙杀太子,她怎么可能会如此爽快地告诉他?

  再者,既然她已顺利盗走了门主玉符,她该做的应是趁他不在的时候远走高飞,为什么却好整似暇地待在房里喝茶,像是在等着他前去兴师问罪呢?

  凭她的聪颖,不会不知道他很有可能会在盛怒中伤害、甚至杀了她呀!

  除此之外,上官萝儿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凭她的身手,在盗取玉符之后,她必定能轻易避开所有人的耳目,但她为什么却被不只一个人瞧见呢?这像是……

  刻意让人发现她做了什么似的……这一连串疑点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将他骗至京城,到底是她调虎离山的计谋,还是另有其它的原因?

  “有消息指出,可能会有人持门主玉符动员京城‘白虎门’的弟子,前去狙杀太子。”段劲遥说道,让周宇祈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什么?真有此事?”周宇祈闻言大为惊愕,连忙问道:“莫非门主玉符已遭奸人窃走了?”

  “关于这件事情,我还得调查清楚。不过听着,倘若近日有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带着门主玉符前来,你就立刻将对方抓起来。”

  “是,属下明白了。”

  段劲遥点了点头,说道:“那京城这儿就交给你了,我还得立即赶回去,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一想到上官萝儿,他的俊脸不禁紧绷,胸口狠狠地揪紧。

  他忍不住心想,如果门主玉符不是上官萝儿偷走的,如果她是另有隐情才说谎骗了他,那……那她……

  焦急的情绪宛如能一熊烈火,狠狠焚烧着段劲遥的心。

  该死!刚才在盛怒之中,他不仅打了她一掌,还命人将她囚入水牢……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她纤弱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了那些折磨?一想到她正身在阴寒冰冷的水牢之中,无助又孤单地等待死亡的降临,他的心就彷佛被狠狠地撕裂着!

  万一她撑不住……万一她有什么意外……万一她……

  这一连串的“万一”,让段劲遥心急如焚、懊悔莫及。

  他跃上马背,火速地赶回“白虎门”,就怕自己铸下大错,误会了上官萝儿,更怕自己会失去此生最爱的女人……

  “驾!”他厉声叱喝,催促马儿加快再加快,而他紧握着缰绳的双手,一路上也因为极度的焦急与担忧而颤抖着。

  萝儿……妳千万要撑住,等我回去!

  段劲遥火速赶回“白虎门”,这一来一往,耗去了他四个时辰。

  他不在乎风尘仆仆的疲累,心里挂念的只有上官萝儿一个人。

  沿路上,他脑中浮现的都是她的形影相貌、她的一颦一笑,还有当初她在危急之际,奋不顾身地替他挡了一刀的情景……

  他愈想愈觉得上官萝儿不可能真的背叛自己,而那让他心急如焚,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立刻乘风飞回她的身边!

  好不容易赶回“白虎门”,那两名奉命将上官萝儿囚入水牢的守卫一听见消息,便立刻匆匆地赶过来。

  他们实在没办法等到上官萝儿香消玉损之后才将她交代的话转告门主,那会让他们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启禀门主,萝儿姑娘有话,要属下转告给门主。”

  “什么话?”段劲遥立刻追问。

  “她要属下转告——她最喜欢的一套衣裳,就是初次与门主见面时,为门主献舞所穿的那套,就搁在门主的寝房里。”

  “什么?”

  段劲遥一愣,疑惑地皱起眉头。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她要手下转告这几句听起来只是琐碎小事的话?为什么会特地提到当初的那袭衣裳……

  等等!

  段劲遥的黑眸一闪,脑中灵光一现。

  他火速冲进寝房,很快地找到了那袭衣裳,而就在他抓起那衣裳想要仔细翻看的时候,一个东西突然掉落,刚好滚至他的脚边。

  段劲遥低头一看,高大的身躯立刻僵住。

  是门主玉符!

  段劲遥捡起那块玉符,浑身发冷、头皮发麻、神情僵硬。

  他果然猜得没错,上官萝儿骗了他!

  她虽然真的盗走了门主玉符,但是却没有交给她真正的主子,反而将它藏在她的衣裳之中。

  她并没有真的背叛了他,可却故意让他那么以为,甚至还编造出狙杀太子的漫天大谎刻意激怒他,这是为什么?

  她到底有什么理由这么做?难道她……故意想寻死吗?

  老天!他会不会发现得太晚了?

  段劲遥转身冲出寝房,直奔水牢!

  该死!都怪他气昏了头,一听她亲口承认盗走了门主玉符,还编了个可能会害死众多无辜“白虎门”弟子的用途后,就被冲天的怒气给影响了判断力。

  他不仅打了她一掌,还命人将她囚禁在水牢之中,此刻天候已冷,水寒如冰,她怎么承受得住?

  无限的懊悔宛如一把烧红的利刃,一刀又一刀地剜刚着段劲遥,痛得他的心彷佛正不断地淌着血。

  他真恨自己不够信任她,更恨自己竟然被怒气冲昏了头,失去了一向引以为傲的判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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