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骑这辆可爱的车去哪?LADY?”娃娃脸男孩问。
单天恩从来没听过有人用这个单字形容她,大伯母常常叫她淑女一点,同学们则常对她说calm down,这个男生叫她lady,害她笑得很心虚。
“征服洛矶山脉。”她期待他听见她的回答会露出什么表情。
果然,可爱娃娃脸僵掉,吓呆了。
“一个人?”那个笑起来很爽朗的男人哼了一声。“这是个很愚蠢的决定。”
“没错。”她未生气,甚至认同。“所以计划必须中断。”她没有办法一个人完成这项壮举,她需要后援,如果有人开车跟着她,适时的补充资源,她一定可以办到。“算了,寒假再来!”她决定冬天再来挑战。
被挖苦还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的计划在寒冬再跑一趟洛矾山脉,这样的女人,章彧还是头一次遇到。
“疯女人。”他低声用中文啐了句。女人真是难懂的生物,她做的事情很危险,她不知道一个人无法办到吗?还没结伴同行,蠢呆了。
“你才是疯子!”单天恩大声回答以中文,两人在后视镜四目相对,互瞪对方。
气氛顿时变得很僵,连红发男孩都感觉得到 ,因为握住方向盘的男人猛踩油门,他只好跳出来打圆场。
“停!不要说我听不懂的语言,说英文,谢谢!”
“他说我是疯女人。”
“她说我才是疯子。”
两人同时向无辜的杰瑞米告状。
杰瑞料无奈的看了看身旁的好友。他会在这里,是因为敬爱的司机大人说想要露营,没等他同意就抓了他上车,他是无辜的,为什么必须安抚两个同样火爆的人?
再看看后座那个说要骑自行车横越洛矶山脉,结果半路车子就爆胎的女人,他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们可以成为很好朋友,互相自我介绍一下吧。”这两人外表看起来还算正常,但做的事情都很疯狂,应该合得来。
“屁啦!”当时,两人都对杰瑞米的话嗤之以鼻,然后大吵了一架。
他指控她做事未深思熟虑,一个女孩只身妄想挑战艰巨任务,又是东方面孔,太危险了。
她承认错误,不过很不满他瞧不起人的态度,对他的性别歧视更是深感不满。
“我承认计划未尽周详,但你不可以轻蔑鄙视我,就算我是女人,可没有试过,怎知我办不到?”
章彧原本还在气头上,想了想,的确是他有了刻板印象,马上道歉。“你说的没错,抱歉。”
“算了。”她大方不计较,反正对方都道歉了。
在后来的旅程中,他们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知道他叫章彧,是台湾人,刚拿到硕士学位,即将回台湾经营喜爱的运动事业——在这次露营结束之后。
“女人,反正你是不可能征服洛矾山脉了,就跟我们一起去露营吧。”他向她提出邀约,还加了激将法。“怎么,不敢吗?”
她哼了哼,“我单天恩的字典里没有不敢这个字!”
于是,她就跟着这两个大男生展开了旅程,一玩就是一个月,她本来就活泼外向,喜欢户外活动,任何极限活动都跃跃欲试,只是家人不准,因为危险。
然而跟章彧在一起,他不会制止她尝试,所以她就像脱了缰的野马,玩疯了。
后来他们至一小镇补给时,正好碰上小镇的圆游会,单天恩开心的去挑战斗牛机,屡次从机上被甩下来跌进泥巴晨,但她只是哈哈大笑,就又继续挑战。
“你过来。”章彧也是个疯子,自然也在泥巴堆里摔得乱七八糟,可看见她那种玩法,却板着脸把她扯了下来。
“什么?我快赢了耶!”她气急败坏地瞪他,再维持两秒钟,就两秒钟,她就可以拿到奖品。
奖品是一箱啤酒,不过她为的不是奖品,而是为了赢。
“你够了!”章彧瞪着她脏兮兮的脸,沉声恐吓,但单天恩只给了他倔强不认输的表情,任性回瞪。“你想死吗?”被那挑兴的眼神激怒,他的大掌往她肩膀一握。
她这才觉得痛,又倔强的不喊疼,只有苍白的唇色泄露出她的不适。
“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你活着!白痴!”章彧对她吼。“疯也要有个程度,你的生命很珍贵,挑战极限不是叫你挑战死神!”
在她不死心的一试再试下,机主烦了,厌了,斗牛机被调到极限,想刁难她,挫挫她锐气,但她就是死不放手,结果让自己受伤。
她的肩膀八成脱臼了,为了一箱啤酒,值得吗?
单天恩瞪着对自己咆哮的章彧,这个认识一个月的男人,总是像风一样,随心所欲,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看他笑的样子就能感觉生命的美好,因为他是那么认真享受当下的事物,并乐在其中。
她也想像他一样,拥有恣意的快乐,所以拼了命的追赶,不自觉的把自己逼到极点。
眼中看见他的怒容,耳中听见的他责备,肩膀的痛开始加剧,锁骨也隐隐作疼。
生命很可贵,但也很脆弱,否则不会只剩下她一个人,爸爸和妈妈……以生命为代价,换求她生命的延续,如果不是父母的牺牲,现在哪里还有单天恩?
所以,她真的是做错了。
看着他的怒容,思及家人担忧的心,尤其是大堂哥,她就更加明白自己错得彻底。
每一个人都在担心她,其实她不是一个人,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她活着。
“对不起……”泪水忽地涌出眼眶,她哭着道歉,不只是对眼前的男人,还有担心她多年的家人。
章彧不知她为何情绪忽然溃堤,但他把一个女生弄哭,身为男人,他还是会对这种事情不知所措。
“知道错了就好了。”他别扭的摸摸她的头。“你很乖。”
覆在头顶上的大掌,温暖的融化单天恩心中的枷锁。
“那……还可以继续跟你们玩吗?”她问,怕他有好玩的事情不找她一起了。
章彧没辙的翻白眼。“先找医院处理你脱臼的肩膀吧!不会痛吗?”他恶劣的戳她肿起来的肩,她却不喊疼,只是用杀气腾腾的苍白脸色,狠狠瞪他。
实在忍不住了,他喷笑。“比男人还爱面子,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你?”
“你吵死了!”她痛得直冒汗,但还是可以踢人。
在那一次争执之后,他们的友情更深了,殊不知因为单天恩未回家,又长达两周没有发电子邮件给亲人报平安,把单家上下搞得人心惶惶,甚至惊动了单天齐亲自出马到美国,探听堂妹下落。
当她被送到邻近医院处理伤势,所有检查、包扎都结束了后,单天齐也搭乘直升机赶到医院了。
看见躺在病床上鼻青脸肿的堂妹,以及她刚接回来的脱臼的肩膀,他满脸肃杀之气。
“哥?”单天恩暗叫不妙,对堂哥的背影伸长了手。
单天齐走出病房,在护理站看见一身泥泞的章彧正一脸莫名其妙的告诉突然冒出的警方,是他开车带着单天恩从美西打算到美东。
“所以,就是你绑架我妹妹,害她现在躺在病床上?”
“绑架?”来不及解释,章彧就被一拳打飞。
“哥,不是啦……”单天恩阻止不及,害章彧被堂兄狠揍,费了好大的心力才阻堂哥没把章彧揍死。“其实,是我……一个人骑自行车横越洛矾山脉,车子半路爆胎,求助无门才认识了他……”
“单天恩!”单天齐闻言瞪眼,对她咆哮怒吼。
她自觉理亏,缩了缩肩,以堂哥现下抓狂的情况来看,会揍她一点也不意外。
但是她没有被责备,反而被搅进兄长怀里,有力的双臂将她环在胸前,她这才清楚的感觉到,单家人眼中优秀卓越的继承人,其实也会害怕的。
她顿时热泪盈眶,心中充满对兄长的歉意。“哥,对不起……”
往后,她会收敛,她不是一个人,章彧说得对,她的生命很珍贵,她会为了爱她的家人好好珍惜。
无辜被揍的章彧,没有跳起来对单天齐叫嚣,只是揉着被打肿的眼睛深深望了他们一眼,便转身离开。
就是那样的体贴,让单天恩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