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婆娑无奈地道:“你怎么能确定你追去,东伏羲那厮就会要你?”她实在不想再劝这种已经走火入魔的人了,一个女子的嫉妒与执拗是可以毁天灭地的。
欲望和执念有多可怕,她再明白不过,看看舒婆舞,因为爱不到,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那是我的事,我长得不比你差,为什么他不要我?我嫁给他,同样能带给东王府联姻的利益,只要他想通这点,他就会要我。”舒婆舞喊着。
“舒婆舞,你醒醒吧。”
“我的好姊姊,你也恨我对吧?恨得再也不想看见我,只要我离开这里,你就不用再见到我了,那多好。”舒婆舞嘴角带着冷笑。
舒婆娑揺头,“你如今怨恨又有什么用?还是好好活着吧,那些怨恨,等你以后年纪大了再回过头来看,其实也没什么。”
舒婆舞笑得浄狩,“舒婆娑,你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吧?就是这一副冰清玉洁的假模样,好像所有的人在你眼里都是蝼蚁,你那些鬼论调留看自己用吧!”
从小到大她一直站在这个姊姊的阴影里,舒婆娑总是摆出一副施舍的样子,只要她开口说要,舒婆娑就给,呸!为什么她要用人家用过的、人家随便都能送人的玩意?
她要的是独一无二,专属于她自己的舒婆娑对舒婆舞再也无话可说了。
“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我要离开这里,让我走!”舒婆舞仍叫嚣着,声音高得能传出院子。
舒婆娑还没说什么,仆妇们便簇拥着宁馨长公主和舒谈匆匆赶来了。
“孽障、畜生!”舒谈见到屋里的模样,平时温文尔雅的人难得开口骂人。
这些日子他为了这个女儿烦透了,不只族长找他去问话,父母兄弟也一个个紧张得要命,生怕此举会惹怒皇上与太后,家族恐受牵连。而同侪的冷讽热讽,让他在衙门里根本坐不住,好不容易回到府里,屁股还没坐热,小丫头又来报说出事了。
宁馨长公主见到她胸口的血,脸色白得不输小女儿,“让你好好待在屋里反省,你这是在闹什么?就不能安生个几日吗?”说完,准备让身边的嬷嬷去请大夫。
小女儿闹出来那一摊子事,这些日子好不容易看着消停了一些,殊不知她又闹事了。舒婆舞身上的血不断渗出,可她似乎察觉不到疼,直直地看着宁馨长公主,“娘,我要离开这里,您让我走吧。”
“你是嫌脸丢得还不够吗?舒婆舞!”“嫌我给长公主府丢脸,那放我走不正好?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给你丢脸了。”舒婆舞变本加厉,喊得更张狂。
舒婆娑不想留在这里看母亲和妹妹争执,她加快步伐,一步一步很是坚决,快速离开舒婆舞的院子,回到姒水院。
看顾姒水院的春寒发现她袖子上染着一大片的血迹,惊呼出声。
舒婆娑抬手,“只是破了点皮,不碍事,方才玉玦已经用帕子先止了血,你看见的这些是之前沾上的,看着惊人,其实没什么。”
春寒咽下惊诧,转身打水去了。
玉玦和日暧一个去找干净的衣物,个去找纱布、药膏等用品。
舒婆娑见了还有心情赞美自己,这几个丫头在自己的薰陶下,越来越处变不惊了。
经过一阵有条不紊的忙碌,舒婆娑伤口处理好后,躺在靠窗的罗汉床上。
“郡主,这是门子刚送进来的小报,内容怪有趣的,您可要瞧瞧?”玉玦看着自家主子闷闷不乐的表情,拿着新来的小报,想转移舒婆娑的注意力。
“唔,你念给我听吧。”舒婆娑有些恢恢的,声音也没什么活力。
她原先让门子、丫鬟们去帮她收集一些报纸,不论是朝报还是小报都拿回来。
她发现这些报纸分两种,一种是用漂亮的金粟纸,配上赏心悦目的蝇头小楷,另一种用的是最大众的半熟宣,这些报纸没有固定的出版日期,想什么时候出版就什么时候出版,因为每一份报纸靠的都是人工作业,想快也快不来。
这些东西在上京行之有年,以前她不注意,因为和她无关,自打从小屯山回来后,她发现赚钱的重要性,不管去到哪,看见的都是商机,这才注意到这些专门刊登消息的报纸。
你说它捕风捉影,但报纸这种东西,真真假假,没有两分的真实,哪能夸张成五分?这多少是有些可信度的。
这些报纸送过来后,丫鬟们会把它归置整齐,这些日子她一心专注在珍馔居和六陈铺子上面,都没有翻阅,没想到已经一大叠了。
玉玦念的是有关近日大军西征的消息,写得绘声绘影另外还有几则东家正妻到西家抓奸,哪家大爷又纳十二房小妾的琐碎。
舒婆娑迷迷糊糊地听着,觉得撰写人的文算倒是不坏,把一件小事写得高潮起伏,好像亲眼所见,心想将来要是她想涉及出版业,也许能收归己用。
想来想去,眼皮子很快打架,不消多久,在玉玦的读报声中,舒婆娑在榻上睡着了日暧拿来薄软毯,轻轻给她盖上,又掖了被角,才和玉玦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舒婆娑不知道,自家爹娘暂时安抚住舒婆舞后,回到正房商量了彻夜,纵使舍不得,也决定把舒婆舞远远地嫁出去,让别人伤脑筋去。
女儿大了,留来留去留成仇,还是送出去得好。
决定之后,宁馨长公主很快就放出要相看的消患,但是没想到她中意的人家,一个也不上门,不得已只好退而求其次,然而剩下的那些人,反应可直接了,直说娶妻娶贤,这般心计深沉的搅家精,娶回来还不如不娶。
宁馨长公主气得倒仰,但是又无可奈何,舒婆舞的名声在上京是臭了,短期内想找到门户相当的人家,几乎不可能。
她心情郁郁,连带舒谈也受影响,舒家二嫂孔氏看不过去,介绍了她住在浙江富阳远房的旁支子侄。
她也不藏藏掖掖,直说她那侄子人聪明,洁身自好,后院就两个通房,虽然目前只是九品芝麻官,说到底也算官宦人家,不算辱没了舒婆舞,且只要能得到助益,将来飞黄腾达绝不是问题。
更重要的是,富阳离上京很远,坐船起码要一个月。
那家人听说有贵女愿意下嫁,一通商量后,很快地点了头。
他们在乎的不是那女子在京城的名声如何,女子嘛,娶回来就是放在后院的,后院可还有个老太太在,不听话,慢慢调教就是了。
换言之,他们在乎的是能从下嫁的贵女身上捞到多少好处,能否对自家子弟有所助益?
现实吗?在这时代,所谓的爱情是不存在的,正室的选择除了看门第、血统、阶级,更重要的是看利益,舒婆舞谈的这门婚事,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利益。
其实婚姻在许多时候都是利益和利益的互相交换,只是看对方乐不乐意罢了。
暑天还没过完,舒婆舞的亲事已经说定,两家说好三书六礼以半年的时间走完,明年春天成亲。
宁馨长公主让人把这消息告诉舒婆舞,要她安心在院子里绣嫁妆待嫁,她却气得把屋里的摆设砸光,并咆吼着她不嫁破落户。
这回宁馨长公主动怒了,“瓷器等摆设无须再从库房补进去,她喜欢空旷,就维持她想要的那个样子,直到她出嫁。”
不嫁破落户?难道她以为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她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人家踩破门户也想娶的延平郡主吗?
她不知道的是,自从东伏羲去了西北以后,陛下就下了旨把她的郡主封号给撒了,长公主府的人怕她再闹出什么么蛾子,便全都瞒着她,如今的她只是长公主府的二小姐,出了门和一般的千金小姐没有什么差别,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父母给的嫁妆,其他的日子得看她自己。
陛下说了,欺君之罪看在自己这妹妹的面子上只撤了舒婆舞的郡主封号,可往后要是再发生什么,就别怪他不讲情面了。
她谨小慎微一辈子,好不容易离开皇宫,嫁了个如意郎君,儿女齐全,公婆敬重,她可以笑傲到老,可原来这才是开始。
小女儿的不懂事和骄纵不是今天才开始的,是她这偏心的娘娇惯出来的。
她这为娘的为了小女儿的亲事,只差没有求爷爷告奶奶,烦恼得一头青丝多了多少白发?小女儿却还一迳的耍脾气,挑拣人家。
宁馨长公主对舒婆舞的心真的冷了下来,不论舒婆舞如何吵闹不休,她就是冷着舒婆舞,只吩咐下人好好看顾,不得松懈。
舒婆舞闹了几回都没有得到母亲的关注,再蠢也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地失宠了。
她安静了下来,开始绣嫁妆,和宁馨长公主替她请来的教养嬷嬷学习人情世故往来、如何侍候公婆和夫搪。
她想着,这个家容不下她,凭她的手段,去了别处,能不混个风生水起吗?
舒婆娑听到她这番改变,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如果能想开是最好,再闹下去也讨不了好。”
之后她再也不理会关于舒婆舞的事,迳自忙着珍馔居的开幕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