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二公主霁月以谋反乱国之罪被捉拿入狱,与之相关人等或被关押,或被软禁,成为轰动血月的一件大案。
当夜,当君月暂时处理完这件案子的一些事务之后,闭上眼,沉默许久。
赫连爵走到她身侧,为她按揉着太阳穴,「是觉得累,还是伤心?」
「都有。」她叹息道:「这件事你我心里明白,和二姊并无关系,她明显是被人陷害。」
「但是她有今日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不,她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罪,过往的那些事情不宜和这件事混为一谈,这一次她本是误以为要赴你的约,才掉进这场阴谋的。」
赫连爵问:「你有没有想过,那封信也许真的是我写的?为的是诱骗她上当,好陷害她之后,甩掉她这个包袱。」
「这个念头我从未有过。」她的语气轻缓而坚定,「若这点信任都没有,我就不会将自己交给你了。」
「真让我感动。」他俯下身,轻吻了一下她的脖颈。「所以我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这份厚爱。」
「那你现在决定怎么办?」
「二公主的事情一定很让大公主高兴,你只要在她面前表现出对二公主的后悔和伤心就好。」
「演戏的事情我来,但是你也要小心。大姊很有心机的,未必会相信我们表现的这些假象,毕竟她只是想借我们的手除去二姊。」
「我知道,所以像她这样有心机的人,我们更要好好地陪她玩一玩啊。」噙着笑,他笑得无声。
*
深夜,大公主府中静悄悄的,但是在一间斗室中,有三个人面对面而坐,其中一人就是大公主望月,另一个则是丞相。
丞相不无担心地说:「殿下,现在看陛下的态度倒是和我们预期的一样,但是那辆马车……」
「马车你尽快毁掉,不要留下把柄。」望月稳稳的交代,「我让你派你的马车去,就是让他们开始怀疑是我主使你绑架司空明,所以当他们发现最后的凶手其实是霁月的时候,就会惊讶,同时也会降低对我们的注意力。」
丞相再问:「殿下,您看陛下和赫连爵真的会相信我们布下的这个局吗?」
望月阴笑。「他们当然不会信,但是要找到我的把柄也没有那么容易,他们万万想不到这次陷害霁月是因为我有一条秘密的内线,是不是啊?曹驸马。」
屋中的第三人竟然是霁月的驸马曹贤德,他本来是待罪之人,应该关在公主府或者入狱,但是君月体恤他是家中独子,一直以来也没有证据指证他参与霁月的阴谋,又因为上次霁月逼宫时,他曾经劝告过她,所以特意释放了他。
是的,谁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胆小怕事的曹贤德,竟然会是大公主这边的内奸,出卖了自己的妻子。
「他们应该想到啊。」他向来软弱无能的外表在此刻看起来,却是阴险狡诈,「虽然我们血月是女皇执政,但是有几个男人受得了妻子一再的羞辱?霁月也是自取灭亡。」
「霁月平时真的不该小看你。」望月笑道,「我劝过她对你好点,但是她不肯听。」
「她的眼里只有赫连爵那样的美男子,但是她那个笨脑子却根本想不到,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先出卖她的。」
「低估了别人的人当然是会最先死的,所以我绝不会低估君月,只怕她会低估了我。」望月幽冷地笑着,彷佛在她的笑容背后还有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君月下旨命赫连爵连同刑部李智,一起会审霁月绑架司空国皇子司空明事件,就在此时海防边境传来消息,百年来一直骚扰血月海防的海盗又重新出没,抢劫杀伤多艘商旅船。
于是她在朝堂上发问:「往年是谁负责和这些海盗的作战事宜?」
「是二公主殿下。」众人沉默许久之后,还是丞相说了话,「不过现在二公主殿下入狱,这些事情暂时无人负责。」
「二公主殿下只是负责调配后方粮草,在前线作战的,并不是她吧?」赫连爵开口,「我记得孙铭高大人的水军一直训练得不错。」
丞相正色回答,「孙大人年事已高,年初就请辞了军职,这件事赫连将军不知道吗?」
「哦?的确不知。」他挑挑眉,「那么丞相大人作为百官之首,是否已经准备好了孙大人的接替者呢?」
「孙大人的儿子孙英据说善于水战,可以一试。」对方如是回答。
「据说?」赫连爵哼哼一笑。「古时趟括据说也是个兵法奇才,结果呢?落了个只会纸上谈兵的笑话,丞相大人这么多年没有暗中考察过他?」
闻言,丞相微怒。「下面的官员何只千百,本相怎么可能一一查实?如今孙大人请辞之后,军中事务多是由他儿子负责,如今领军出征也是应该的。」
君月见赫连爵嘴巴要动,似乎还要斗嘴,忙阻止道:「既然如此,就先让孙英带人马船舰出征,后面的军需粮草之事,就交给丞相大人督办吧。」
此时大公主望月却忽然淡淡地说:「孙英固然好,但到底只闻其名,没有见他立过什么了不起的战功,我们的朝堂之上下就有一位号称百将之首的将军刚刚重返朝廷吗?为何不请他为国立功,将来无论是封什么王侯之位,也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君月赫然看向她,「大姊,你知道赫连爵向来习惯陆战,未曾治理过水军。」
「陛下是心疼他吗?」望月微笑,却笑得讽刺。「被叫做百将之首的人自然是文韬武略一等一的人才咯,还怕区区几个海盗吗?」
赫连爵悠然笑语,「多谢殿下这么看得起在下,一意力荐,看来这个水罩都督的位置我是推卸不掉了。」
「赫连爵!不要意气甩事!」君月急急劝阻,「你没有打过水战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要大姊说了你几句,就一定要冒这个险。」
「我不是和殿下斗气,事实上我也一直很好奇,区区百来僵海盗,为何在擞边境屡次骚扰而一直无法肃清,是边境的将领太无能呢?还是这海盗的来头太厉害?微臣此次的确有意领兵出征,为国效力。」
说完,他大步走出群臣之列,笔直地挺立在殿中,单膝跪地之时,上下铠甲相碰,『当啷啷』的金属撞击之声震撼人心。
「请陛下赐臣必胜之剑,准许微臣出征。」
君月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做出这样大胆而危险的决定,甚至不和她私下商榷。在眼前这个明暗不清的局势面前,大姊力荐他去打仗,明显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为什么心甘情愿中招?
她的眉越蹙越紧,牙齿紧咬住下唇,许久之后,才生冷地吐出三个字,「朕不准!」
君月径直走回后宫,听到身后有尾随而至时脚步声,但她硬是不回头去看,直到走回自己寝宫,反手一关殿门,身后有个巨大的力量将大门顶住,接着后面的人已经从门缝中挺身而入。
她柳眉倒竖,回头怒喝,「你放肆!」
那人猛地托住她的后脑,将她的无数愤怒都封闭在朱唇之后。
她咬紧牙关就是不让他得逞,右手伸出五指,在他的后腰敏感处猛地一掐,迫使他不得不松了手。
「从哪里学来这么厉害的本事?」赫连爵笑着一边揉自己的俊腰,一边又黏了上来。「生气可以,不要气太久,会有损你的美貌的。」
「你管我死活?」她铁青着美颜,甩开他的手,「若是真的在乎我,今天在朝堂上你就不会那样逼我。」
「逼你?你误会我了。」他赔罪似的笑,「我是在帮你解围,否则大公主将话说到那里,你真的要帮我推拒?不是最怕做事落人口舌吗?」
「那也不能拿你的生死去和她赌气啊!」她激动地握紧双手,「你从没有打过水仗,孙英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也许是大姊的人,故意安排在那里陷害你的,你就这样傻乎乎地去送死,留下我在这里怎么办?」
赫连爵的黑瞳中泛起动容的光泽,低低地唤出她的名字,「君月,你的话让我感动,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在乎我的生死。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我可不会傻乎乎地去送死,我这一辈子从来不做傻事。」
「你当初非要和先皇作对,自我流放就是最大的傻事!」她转过身不愿意再看他,「否则你现在早已封侯封王,何必我花这么大的力气去堵别人的嘴?」
「当年的事情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淡淡一笑,「等我击退海盗,会给你再讲一个故事,是关于我的流放,还有杀之旗。」
「现在不能讲吗?」她焦虑地问着,「你是铁了心要去?那司空明的案子怎么办?」
「把二公主关起来,一方面是帮你除掉这个暗地里的反对势力,另一方面对她
也是好事,起码她在天牢里是安全的,我已经命人严防死守,避免大公主杀人灭口。还有,在你这里我也加派了人手。不要让人轻易近你的身,万俟会留下来贴身保护你。」
「别说了。」她一把抱住他的肩膀,有种不安的躁动在心底蔓延,好像他正在交代的不仅仅是眼前的事情,好像他这一去之后就不复返了。
「好,那我就不说。」他微笑着托起她的下巴,辗转温存地吻过她的唇、舌,直达内心深处。
他很少这样温柔地吻她,因为他的温柔,让君月的怒意暂时消退了一些,但是不安的心绪依然躁动,即使紧紧抱住他坚实的腰部,依然不能平复这种感觉。
「赫连爵,你发誓你会平安无事地回来。」她以女皇的身份命令他,以他女人的身份恳求他,必须发下这样的誓言。
「我一定会的,你忘了我是百将之首,常胜将军了吗?」他要在这一个夜里给她最缠绵的回忆,最滚烫的激情,所以他没有急于侵入她的身体,而是一点一点以温存的爱抚化解她僵硬的四肢。
君月始终保持清醒,拥着他的肩膀,许久,在一串呻吟溢出她的朱唇之后,才低柔地启口,「别辜负我,爵。为了你,我才当上这个女皇的。这个秘密,我谁也没有说。」
他的动作一震,停在那里,抬起头看着身下的她,炯炯有神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什么意思?」
「这个位子不是我偶然得到,和大姊二姊一样,我也谋划了许多年,只是我和她们不同的是,她们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你。」
「哦?」他挑着眉,听她继续倾吐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和你说过,当年你曾经救过我,虽然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当时对你满心钦佩崇敬,后来在我十四岁那年,有一次先皇因你又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而在宫内为你召开一场庆功宴,那时的我再见到你……」她的脸颊泛出困脂红,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激情还是因为回忆而害羞。
他立刻了然,笑问:「看上我了?」
「嗯。但我不敢说,你太过张扬,是全场的焦点,我知道那一夜对你锺情的人不只我一个,所以从未说过。」
「然后呢?就这样默默喜欢我?」
「我没有想过要为这段感情争取什么,毕竟那时候我还年幼,只是懵懵懂懂的喜欢,而没有想过占有。直到有一天,你被流放的消息传来,我才乍然意识到,会让我如此焦虑心痛的男人,必然是我要为他付出一切的男人,可我当时只是个无用的公主,什么也帮不了你。」
他的眸光幽邃,柔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我反覆思虑过,能够改变先皇这种想法的,只有下一任女皇,所以我必须开始谋划自己的未来,而大姊和二姊都早就已在朝堂之上争得一席之地,我却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恰恰是你的资本。」他忽然插口。
她笑了笑。「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只是专心读书,在先皇面前尽孝,当先皇偶尔问我为君之道时,不露锋芒的适时表达见解,我知道在先皇心中的感情天秤已经开始倾斜。然后我会在先皇想听的时候,谈起我对两位姊姊明争暗夺皂位对血月未来的忧心,又一再表示这个位子高处不胜寒,愿意尽心尽力辅佐她们。」
「所以先皇越来越觉得你会是贤明仁爱的好君主,然后将皇位傅给了你?」
「想来应该是的,群臣都没有想到先皇会传位于我,我继位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召你回来,不仅仅因为需要你的支持,还因为……这是我做女皇最大的目的。」
「一个对我用情如此之深的女子,我该怎样报答她呢?」赫连爵吻过她耳垂,「该还你一个更加精彩的故事才好。所以,记得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乖乖等我凯旋归来。」
君月含含糊糊地应着,放松了身体,深深呼吸,让自己的身心都迎合着他带来的浪潮,飞舞,跌落,跌落,飞舞。
曾经她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在他的手中才慢慢绽放出美丽的娇颜,她极力抓住这份灿烂所带来的喜悦,除了他之外,大概没人知道藏在她柔弱的外表之下是一颗这样执拗坚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