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想吃,却有人见不得她不吃。
房门被推开,食物香气传来,勾得她肚子里馋虫叫得更响,她从薄被里探出头来,看见让她一身酸痛青紫的始作俑者,端着一盘食物在床边大剌剌的坐下,脸上满是笑容。
「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来吃饭。」他的嘴角跟眼里满是纯男性的骄傲,心情也好得很。「你肯定饿了。」
看他精神奕奕的模样,她反倒嘟起红唇,故意缩进薄被里,就是要跟他唱反调,不理会他的殷勤。「走开,我不饿!」
偏偏肚子里的馋虫不配合,在这时咕噜噜的响起。惹得他哈哈大笑,耐心再度催促。
「还说不饿,肚子响得那么太声。」他很不给面子的拆穿她的谎言,朝薄被下的浑圆曲线轻拍一下。「别躲在被子里,起来自己拿着吃。」
「啊!」粉臀遭遇袭击,她疼得喊出声,这才不甘愿的拉着薄被遮到胸上,慢慢坐起身来,大眼里满是哀怨,从他手里接过餐盘,连拿筷子都很勉强,纤细双臂处处吻痕,手腕处还泛着青紫,是昨晚被他举高箝住时留下的痕迹。
「看你把我弄得什么样子。」她埋怨着,吃着甜脆的竹笋,察觉盘里的食物大多是凉拌,除了鲜笋之外,还有醉鸡,以及一盘芝麻柴鱼绿蕨菜,每样都可口精致,不难猜想是他小妈体恤她怕烫,所以特别做的菜肴。
「你自找的。」他淡淡说道,黑眸巡视过她身上的痕印,彷佛在审视勋章。「我已经忍耐太久,而你还故意挑衅。」他的确失控,在她身上留下不少痕迹。
「那你也不需要那么用力,这样我要怎么出去见人?」她抱怨着,吃下一口嫩嫩蕨菜,咀嚼咽下后又说道:「现在是夏天,穿的都是短袖,这些吻痕根本就没办法用衣服遮住。」
「那就不要遮。」他的脸皮厚如铜墙铁壁,故意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不遮也好,谁看了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这些是吻痕,又不是刺青,上头可没有你的名字。」她瞪了他一眼,瞧他骄傲得像是开屏的孔雀,一副乐于炫耀的模样。她这身吻痕,更助长他的男性占有欲。
要不是他上有父母,还要顾及脸面,小镇民风又较为纯朴,他八成会把她抱出去示众,宣告她已经名花有主,别人都休想沾惹。
她一边忿忿想着,粗糙的大手却突然探来,在她手腕上轻轻一触,姿态无限珍爱怜惜,她意外的抬起头来,猝不及防的望见他温柔的神情。
「对不起,弄痛你了。」他轻声说道,低沉嗓音如能醉人,黑眸饱含暖意,比炙热激情更让人难以抵挡。
「你……你太用力了……」她一时呐呐,抱怨说得像是撒娇。
「我太想念你了,所以无法控制。」他坦承,举起她空着的那只手,凑上薄唇轻怜蜜爱的吻着,因为让她受伤而自责不已,彷佛她是最珍贵的瓷器般轻柔,舍不得稍稍用力。
这毫不掩饰的温柔,实在太过卑鄙,她反倒无法再责怪他,纵然还是全身酸痛不已,但看着他黑眸中的自责,就觉得也不是不能忍受,只能无奈的叹息。
恨着他冷淡时的漠然,又无力招驾他的热情,她的心才会牢牢被握在他手里,即使想要逃避,却也无能为力。
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拥有这样的魔力,让她尽力想遗忘,却还是忘不了,把身心都遗失在他怀抱中。再加上,她在心中设下的关卡,他虽然不自知,却已经闯过八成……就因为他不自知,所以所作所为都是真实的,没有虚假与欺骗,她才更难以自拔……
「来,再吃几口,把午餐吃完后,坐一会儿之后再睡。」就算瞧出她心思纷乱,忠国也没有说破,黑眸盯着餐盘里剩下的食物,哄她再多吃一些,接过筷子一口口喂她。「我跟家里的人说了,你有点不舒服,所以晩餐时你也不必下楼,今天就在床上好好休息。」
可能是因为体力透支,也可能是因为他的温柔,她吃得比平常多了一些,凉笋跟蕨菜都吃得见底,剩下的醉鸡则是被他两三口就消灭,空下的餐盘就往书桌上去。
「没规矩。」她说,指责他没有把餐盘拿回楼下。
他像只大猫似的伸懒腰,凑到床上来,一点也不在乎。「你还在床上吃饭呢,谁比较没规矩?」五十步笑百步,他们真是半斤八两,天生的一对。
「是被你带坏的。」她瞅着他,非要把错赖在他身上。
「好好好,都是我,可以了吧?」他半点都不介意,背靠着床头把她抱在怀里,只要佳人在怀一切好说。「把手伸出来。」
「做什么?」她一边问着,一功乖乖伸手,乖驯得毫无防备。
「擦药。」他从床头拿起一罐药膏,打开瓶盖时,浓烈的薄荷味飘散出来。大手挖出药膏,在手中搓得暖了,才在她肌肤上薄薄擦了一层。「这药膏能化血散瘀,对吻痕很有效。」
「你怎么会知道对吻痕很有效?」酸溜溜的妒意,逆涌到她喉间,灼得她轻柔的语音变得有些尖锐。
「别吃醋。」他乐得心花朵朵开。
「谁吃醋了?」她可不认。
「你啊。」他毫不留情的指出,稳稳抓住她的手,不允许她缩回,笑着在她闹别扭的脸上硬是印下一吻。「就说别吃醋了,这药膏我家里平时拿来舒筋活血,小胖结婚得最早,不想让老爸跟小妈看见身上的吻痕,用了这药膏最有效,我几个弟弟结婚后,她都大力推荐,我刚刚端午餐上来时,她还一直对我挤眉弄眼,拼命指着脖子,暗示我不要忘了替你擦。」
僵硬的娇躯慢慢软下,好不容易又软贴回他怀中,倒没想到先前对她敌意最重的杨小胖,这时反倒最是细心。
「她不讨厌我了?」她没有忘记刚到杨家时,小胖盛大「欢迎」的方式,的确是别出心裁,换做是其他女人肯定哭着掉头就走。
「她其实心肠最软,容不下女生被欺负,先前会演上那一出,是因为不知道来龙去脉,以为我受了你的蛊惑,把祸水往家里带。」他又取了一些药膏,抹在她粉润的双肩,没有错过细腻处的红痕。「现在,知道是我辜负你跟小愚,她老早就偏心到你那边去了,只差没有痛扁我一顿给你看。」
她靠在他宽阔温暖的胸怀里,听着他聊着家人的事,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她也有家人,总无私的提供支持,对她万般宠爱,而他身为长子,处境截然不同,侃侃而谈的言语中没有半点隐瞒,兄妹间的吵闹,一桩桩一件件都被他说得精采有趣。
他说,小妹以前是邻里间赫赫有名的黑社会明日之星,为了初恋情人才拼命减肥,有了这能骗人的娇滴滴假象,其实手脚还是狠得让意图不轨的人都要痛哭求饶。
他说,小弟爱国是业务高手,笑得最灿烂时,其实正是气到最想杀人。
他说,三弟仁国爱上保护对象时,他因为过度关心,还故意去勾引湘悦做测试,结果好心被雷劈,惨遭一顿痛揍。
他说,二弟爱财如命,江湖人称铁算盘,接近婉丽时别有居心,但是爱得无法自拔,却险些失去挚爱,好不容易才获得原谅,顺利抱得美人归。
他说,父亲刚毅木讷,一直以来正气凛然,是他们兄妹们的榜样。
他说,是因为小妈,他们一家才能这么幸福。
他说了又说,轻柔的为她把身上所有吻痕,都薄薄的擦上一层药,再将她捧护在心口,只差没把祖宗八代都交代清楚。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他低靠在她耳边问,沙哑语音无限疼宠深情。
她趴卧着没有说话,呼吸很均匀。
「庆庆?」
「嗯?」
「我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她轻声说。
她又静了下来,像小猫般温驯,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想睡了。」
该要知道的,她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但是听他亲口说出,却又另有一番意义,她知道他有多谨慎,除了她之外,这世界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曾听过他这番毫无保留的坦白。
这时,她太过感动,无法面对他,只能装睡来暂时逃避。
「好。」他背靠床头动也不动,任由她挪了个舒适的姿势,把他这个在世界上名气不小,有的人称为守护神,有的人则视为索命恶鬼的人物当巨型玩具抱枕使用。
只是才过了一会儿,门上就传来轻敲,软脆的声音在外头不确定的喊着:「妈咪,我可以进来吗?」
枕在他怀中的娇小人儿,立刻抓住薄被,想要坐起来,却又被他霸道的抱住,完全动弹不得,更别说是躲了。
「进来。」他扬声喊,语音带笑。
「你……」她想骂又想躲,却两样都做不了,先前的感动,被他的恶意捉弄像流水般流尽。
房门被推开,绑着辫子的小愚探头进来,看见两人窝抱在床上时,惊喜的眨眨双眼,很快的溜进来,跟着往床上挤。
「妈咪,你哪里不舒服?」她好担心喔!虽然大家都说不需要担心,还笑得神秘兮兮的,但是她还是逮着机会,就跑上来敲门。
「我……我只是昨晚没睡好……」书庆尴尬得粉颊红透,因为被困着不能动,也无法阻止女儿的小手掀开薄被,手上吻痕虽然擦过药,却还是显眼得很。
「妈咪,你怎么受伤了?」小愚惊呼出声,看着那些红痕青紫,小嘴一扁差点就要哭出来。
「乖,没事。」她暗自拧了「肇事者」一把,无奈他皮粗肉厚,这一拧倒像是帮他搔痒,让他闷笑不已,巨大的身躯都在震动。「妈咪是被怪兽咬了,只会痛一下下,过不久就没事了。」她挤出笑容。
小愚先是看看她,接着又看看笑得震动不已的忠国,很认真的说:「你怎么不叫爸爸来保护你呢?」昨晚有爸爸保护她,她就睡得很好。「是不是因为昨晚爸爸陪我睡,你一个人睡怪兽就跑来咬你?那以后爸爸都陪你睡,怪兽要是来找我,我就会像娃娃姑姑教的那样,用力踢下去。」
女儿嘴里的称谓,让书庆微微一愣,抬头望进忠国眼里,心里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称谓的改变,代表杨家人的身分,对女儿有了别的含义,不再只是暂时让她俩母女寄住的家庭。
「你说了?」她悄声问。
他揺揺头。
「不,她自己猜出来的。」女儿的聪慧不但让他骑傲,家人们更是惊喜不已。今天早上,小愚靠着改变称呼,就弄哭了小妈跟娃娃。
「好啦,妈咪,有爸爸陪你我就不担心了,小灵姊还在等我一起去玩。」她把薄被重新盖好,还轻轻拍了两下,严肃的对忠国说:「爸爸,你要替妈咪呼呼喔,还要保护她,不要让怪兽再咬她了。」
他忍着笑点头,没有说出,其实自己就是咬得妈咪满身吻痕的「怪兽」,不然这小鬼灵精肯定会问得更多。
确认爸妈相安无事,小小电灯泡主动闪人,急着要下楼去玩耍,离开时不忘大声喊再见,还贴心的记得把门顺手关上。
注视着被关上的房门,书庆过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轻而又轻的问道:「如果我说,这其实不会改变任何事呢?」他拉拢小愚,不论有意还是无心,反倒是扣分,所以她故意这么问。
他嘴角噙着笑,爱极这相互较劲,简直像是在跳一场只有彼此知道舞步的舞。低下头来,他黑眸闪烁笑竟,却也无比坚决。
「那么,亲爱的,你就是在说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