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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药娘 第十二章 护妻大丈夫(1)

  因为是皇帝唯一的长姊,同母所出,又自幼受她照顾,因此长公主府建得又大又宏伟,占据一整条街,里头有湖,还有一条溪流。

  一进长公主府直到正厅最少要走上两刻钟,腹地之大相当惊人,因而公主府中备有一辆驴车接送客人,坐在驴车上速度快多了,没多久就到了厅堂。

  温明韫前世看过不少宫廷剧,去过电影城,也曾到名胜古蹟游玩,还爬过最有名的雁门关城墙,可她怎么也想像不到长公主府是如此奢华,放眼望去,屋瓦尽是琉璃瓦,每间廊下挂的不是放了蜡烛的灯笼,而是镶上夜明珠的六角宫灯。

  所谓的荷花宴不只有女宾,也有男宾,以湖为界分成两边,通常是一对夫妻带着儿女赴宴,母亲和女儿归女眷那边,父亲和儿子则留在男宾这边,各自有各自的活动。

  像雷霆风和温明韫这样的小夫妻单独前来比较少见,原本要同行的雷大夫人临行前忽然腹痛如绞,便让两人先行,言明若依然不适就不去了,让他们好好玩,别冲撞到贵人。

  小俩口一到湖边就被分别带开了,放不下心的雷霆风想跟着妻子走,他不相信双月郡主办这宴会别无居心,祖父在他临行前交代一定要提防长公主母女,藏得深的毒蛇不会轻易现形。

  可是他一跟过去,十来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拿着比人高的长棍,排成一排将他拦住,制止他上前,表明男宾止步。

  气到想抡拳头的雷霆风沉着脸走开,有些不安地频频回首,就怕妻子遭到暗算。

  而他的担忧没多久就成真了。

  虽然他俩花了一夜的功夫去设想会发生什么事,譬如赏荷要乘小舟,舟翻了,或舟底被凿了洞渗水,也有可能被人推进湖里,丫头故意把热汤倒在她身上,衣服脏了要换衣,在更衣的处所埋伏歹人……

  他们心想,最糟的状况也就毁容受伤、名誉被抹黑,还不敢要人命吧?但他们错了。

  看到二十多名身形壮硕的黑衣人走过来,手中拿着冷光闪闪的三尺青锋,温明韫便知他们是来取她性命。

  她的脸色微白,手心在冒汗,心跳比往常快了一些。

  面对生死,人还是比较想活下来。

  “段凝雪,你还真看得起我,对付我一个小女人居然派了这么多人来送我最后一程!”

  她故意朝着四周喊话,她是在赌,赌幕后主使者会现身。

  果然,女人的细细嗓从树林中传来—“段凝雪是你能叫的吗,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只能尊称我双月郡主。”

  哈哈……这女人就要死了,再也没人能跟她抢霆风哥哥,说出的话是要实践的,当年他说当她变美就要娶她就该娶她。

  “我不是东西,你才是东西。”她好好的当着人。何必当东西。

  “不要跟我耍嘴皮子,不管是不是东西你都得死。”

  一棵结满果子的石揺树后面,走出一名比仙子还美的女子,眉儿弯弯杏仁眼,点绦唇色艳如火,一口贝齿洁白如玉,透着酡红的双颊宛若吹弹可破。

  但那双眼比毒蛇还阴冷,黑黝黝地,没有亮光,只有一丝恶意在游动。

  “既然我只有死路一条,那么我在死前问一句,我的丫头在哪里,她还活着吗?”这是她唯一在意的。

  在众人围成圈玩击鼓传花时,有人递了春草的随身物品给她,让她出来,她看到上头有着血迹,担忧春草遇上危险,便找了藉口跟随那人离去。

  她猜想过这是陷阱,可她还是大意了。

  在园子里一个转弯后,那人不见了,接着她发现自己进了迷魂阵,花草树木似乎以五行八卦排列,她左弯右拐就是走不出去,生生被困住,四处望去皆是相仿的景物,看得她目眩眼花。

  这个阵会令人丧失心智,头晕脑胀,她差一点要陷入迷茫中,不知何去何从,后来她想到怀里有一颗清心丸,赶忙吞下,人才稍微清醒些,也才有机会思索该如何自救。

  阵,她破不了,但可以找人来帮她。

  因为迷魂阵布置在圜子里,因此四周有不少干叶子和湿草,她曾告诉雷霆风盐、匕首、打火石,野外求生不可少,她自己为防万一,今日也都带在身上,她取出打火石点火,点燃了生平第一道狼烟。

  圜子烧不掉,可远远升起的狼烟一定会有人瞧见,如此她就有机会可以逃出生天。

  只是黑衣人来得太快了,一下子便把火灭掉了,她也不得不面对凶恶的歹徒。

  “死了。”

  “死了?”她讶然。

  担心陪了自己十来年的丫头,春草不聪明,但忠心,是个只要吃饱就觉天下无难事的傻姑娘,她不该遭难。

  “哈哈,你竟然会为一个丫头难过,太可笑了,你都自顾不下了还在意别人的死活,你实在是愚蠢丫!”段凝雪笑声如孩童,清脆而干净,但是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白莲染墨,再无原色。

  “都要死了总要问清楚,只是不向欠下一条人命而已。”温明韫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并不看重生死。

  “呵!我不会告诉你的,等下了阴曹地府再去问阎王爷把!也许她还能再伺候你一回。”

  故弄玄虚的段凝雪往后退了一步,似要从迷魂阵离去。

  “你太不了解霆风了,今日我丧命长公主府,明日他血洗长公主府,你看过满天的红花在风中飞舞吗?那是你的血,你亲人的血,你府中所有人的血……”

  “住口、住口,霆风哥哥不可能这么做,你少在那妖言惑众,他怎么可能杀我们公主府的人。”段凝雪嘴上说着不信,身子却还是回转,面带怒色的冲向出言恐吓的女人,脸上有着惊恐,深怕一语成真。

  她是郡主,她娘是长公主,她们有皇家侍卫保护着,不会有事,她不能把别人的危言耸听听当真。

  “不然你以为他如何从西南回来,他是杀光挡路者,踩着血走回来的。”

  每每看见雷霆风身上的伤疤,温明韫都能相像他浴血奋战的身影,在生与死之间勇往直前,那总令她落泪,他身上刻画了战争的残酷。

  她也庆幸自己会做药,而且会做好药,一次又一次将丈夫从死亡深渊拉回来。

  “你……你这话吓不到我,等你死后,霆风哥哥就会娶我,他回把你忘掉,不会再记得,我们会住在郡主府,他会是我的丈夫。”她眼露笑意,做着无比欢愉的美梦。

  “你作梦。”温明韫冷冷讥讽。

  “你是死人了,死人不会跟我争,你就去死吧!我给你造个坟,叫你生生世世不得超生。”她要困住她,不管人或魂魄,锁在阴暗的地底里,日日夜夜与冰冷为伍。

  “错了,死人才永远不死,活在他的心里,他的亏欠是至死方休,他会记得是谁害死他的妻子,十年、二十年……他都会折磨杀妻凶手,让她痛苦的活着。”这个郡主可恶又可恨。

  “不……不会的,我做得很隐密,霆风哥哥不会知道是我下的手,你……你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扰乱我,我只是想要我要的人。”段凝雪尖叫道,她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娘说她是天家宠儿,理应得到最好的。

  “隐密?”温明韫冷笑,眉宇轻抬走向剑锋。“他身上还挂着四皇子府令牌,这么大的破绽谁没瞧见。”

  “不可能,我向四表哥借人时就让他……”不许留下任何象徵身分的物件。

  “郡主!”一名黑衣人大喝。

  蓦地一惊的段凝雪怒不可遏,“你套我话?”

  “长公主府和四皇子府有所勾结,你们想干什么,是谋反还是逼宫?”温明韫仔细看了众人反应,在说到“逼宫”两个字时,有人眼神闪了一下,对她的杀意更重。

  “你知道的太多,该去死了。”死人才不会喋喋不休,让她心里慌乱,段凝雪厉声道:“动手!”

  “是。”

  黑衣人一起向前,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人,要她的命太容易了,一剑便能刺穿她的心窝,可是……

  剑尚未举起,黑衣人们忽然像喝醉似的左摇右晃,没一个人站得稳地跌坐在地,呵呵地开始傻笑,手里的剑拿都拿不稳,纷纷落地,眼神开始涣散,就连段凝雪也站不穏……

  段凝雪眯着眼看向温明韫,“发……发生什么事……”头好晕,是地动了吗?为什么站不稳,摇摇晃晃,眼前出现叠影。

  “有没有人告诉你我会做药?”温明韫轻拍手指,将指上的药粉拍散,微细的粉末带着一点浅褐。

  “做药?”什么意思。

  “我会做很多很多种的药,防风寒的、去骨头酸痛的,补中益气的,益心费血的,消食去腻的……最近我做了一种药,能使人全身酥软无力,我叫它软骨丸,今儿个刚试用过。”

  “你……你是说……”段凝雪小鹿般湿漉的双眼突地睁大,想起身又晕眩在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没错,我刚才故意和你说话便是为了拖延时间,我把软骨丸捏散了,它便会散发一股淡淡的清香,你没发觉我站在上风处吗?捏成粉状的软骨丸便会随风四散。”

  她又不是傻的,没有一点准备就来赴宴,尤其对方是蛇蝎女,有备无患好过事后诸葛,被人当傻子宰了。

  她身上随时带了一个香囊大小的药袋子,里面林林总总三十几种药,外观相似却药性不同,但她闭着眼睛一闻味道便知是何种药丸,从未拿错。

  随着那个传递消息的人过来时她便做了防备,除了软骨丸、还有见风倒的迷药,手一洒粉倒一地,点了狼烟时她二话不说的捏碎药丸,宁可先小人后君子,也不要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你想干什么?”段凝雪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多了一种颜色,发青。

  “咦!这句话我刚才好像问过,你是怎么回我的?”她居高临下,俯视想逃又逃不了的小鸽子们。

  段凝雪又气又急,“你想杀了我?”因为她只想她死,尸骨无存。

  “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把你的肉剔了做人肉包子吗?太费劲了,剩下的骨头我往哪里扔?”她轻描淡写的说着,却给人阴风阵阵的感觉,似乎屠夫在身旁磨刀霍霍,等把刀磨利了便能宰。

  “我是双月郡主,你不能动我一丝一毫,皇上是我舅舅,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你敢动我,我诛你九族。”段凝露使面色乍青乍白,仍不知死活的威胁人,以为皇室血缘便是护身符,动了她之后只有一种下场——死。

  “你说的有道理,我还真怕,不过有些事比死更可怕,宁愿求死也不肯赖活着。”比如把他们抓起来试药。

  听她一说,段凝雪真的怕了,娇弱似柳的身子抖个不停。“你……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放……放过我……”

  “放过你……”温明韫轻笑,眼中无波澜。“你有想过放过我吗?为了得到一个男人就杀掉他的妻子,还摆出这么大阵仗等我入网,郡主好算计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是郡主,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一个贱民凭什么夺我所爱,我要你死是为了你好,免得日后被迫让位痛苦一生。”她是在帮她解脱,她该感谢她的大仁大义。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看来你不懂。”温明韫看着段凝雪,心里的怒火腾腾升起。

  若不是她会做药,段凝雪是不是得手了,为一己之私残害人命,“皇家”这块金字招牌真的这么好用?她是不能杀郡主,可是能令她身败名裂,从此皇家以她为耻,连她身为长公主的娘也救不了,眼睁睁地看她永沉炼狱。

  “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千里必诛。”她取出一粒药丸,令人一见不由自主的颤抖。

  “你不要过来,不……不要……”为什么她动不了……

  段凝雪第一次后悔,她太大意了,不该以身涉险。

  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万无一失,以她高高在上的郡主身分捏死一只蝼蚁何其容易,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谁知她把长牙的长虫看成无害的虫子,在她得意忘形之际被反咬一口,痛得她无法忘记这一口有多痛。

  “我不过去,因为帮手来了。”她才不弄脏自己的手。

  “帮手?”段凝雪低喃。

  段凝雪正想着她口中的帮手是谁,纷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道高大的身影现身。

  “明韫、明韫,你没事吧!别吓我,人吓一回少活一岁,本来能活一百二十岁,如今只剩下一百一十九了。”握着妻子的肩膀上下打量,看她完好无缺,没掉一块肉,雷霆风大大松了口气。

  是他?双眼瞪大的段凝雪恨意凝眸,大喊道:“杀了她,快杀了她,本郡主命令你立即杀了她,她犯了滔天大罪,谨谋害长公主之女,震你将她碎尸万段……”

  她喊得声嘶力竭也没人在意,人家小俩口照样在那你侬我侬、情意绵绵。

  “你怎么……”这副模样?想笑又不能笑的温明韫忍得辛苦,看着眼前的……美人儿,满肚子的笑意快爆出来了。

  “我美吗?娘子。”他搔首弄姿。

  那些婆子说什么男宾止步,他穿上花裙子,涂脂抹粉,掐着嗓子说话,不就人人以为是个女的,随便一装扮就美若天仙,终究是让他混进女眷这儿。

  “美极了。”她倒没有说假话,光看脸四大美女都得靠边站。

  “那倒是。”他自恋地抚抚娇艳无比的脸,朝看美女看傻眼的黑衣人轻抛媚眼。

  “别犯傻了,快帮我把他们搬进无人的屋子。”

  “好,都听你的。”看着倒了一地的黑衣人,雷霆风挑了个最壮顽的男人扛起,丢沙袋似的往肩上一甩。

  实在很恶寒,看了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瞧瞧他眼儿含春,玉染脂粉的娇颜,身着女装的身影艳丽无双,整个人恍若那盛放月季花,带刺而桥艳,可动作粗暴堪比码头的搬运工,一肩一袋,健步如飞。

  “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这个迷魂阵寻常人进不来。

  “心有灵犀一点通咯!你是不会明白的。”顶着一张美人脸的雷霆朝妻子表爱意,嘲讽段凝雪不懂情。

  “引蝶香,我在点燃狼烟时丢入引蝶的香丸,他的鼻子很灵敏,能嗅到三里内的气味。”真把“蝴蝶”引来了,还好大一只。

  “引蝶香……”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温明韫看了一眼四周后说:“剩下你了,郡主。”她不会以为自己会放过她吧!

  闻言,段凝雪心头一惊,“你敢对我不敬?”

  “走了九十九步,不差这一步,霆风,把她和黑衣人放一起,自己种下的果子自己收。”就算她不做这位蛇蠍心肠的郡主也不会放过她,她为什么要给人断她生路的机会?“你敢——”她真的感到害怕了。

  然而她的叫嚣没有用,夫妻俩一个发话、一个行动,妇唱夫随配合得天衣无缝,很快地,园子里打扫干净了,只剩他们两个。

  两人走进段凝雪等人待着的屋里,温明韫拿出一颗药,“把这个丢进熏炉中。”

  “这是什么?”雷霆风刚要拿到鼻下一嗅,纤纤素手将他拦下。

  “迷情丸。”不是好东西,她不慎用错药材配出来的。

  “迷情丸……”他想了一下忽地了悟,嘴角一弯,“明韫,你想色诱我呀!”

  “想多了,快去。”她需要色诱他吗?她根本什么也不用做,色中饿狼便扑过来,把她吃得一干二净了。

  “是。”

  不一会,清香缭绕、盈盈扑鼻,不一会儿,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由那郡主口中溢出,她面色潮红、眼神迷离,不断的拉扯身上的衣物。

  迷情丸顾名思义是意乱情迷,一旦吸入迷情丸散发的香味便会不由自主的全身发热、产生幻觉,以为正在和喜欢的人欢爱,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

  当她被人发现时正衣衫不整的抚摸自身,嘴里高喊着“我还要,别走……再给我,我不能没有你”……

  虽然没有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但段凝雪衣不蔽体的情况被那么多人看见,太丢脸了,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喊冤吗?众人都知道段凝雪这下是完了。

  而出了这种事,宴会也就结束了,雷霆风夫妻俩回到府里,小小声地商议之后的事。

  “长公主宠女,不能留。”为了替女儿报仇,她会毁掉害了爱女的人,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四皇子不能留,他准备逼宫。”他若知晓她知道此事,必定赶尽杀绝。

  “他要逼宫?”雷霆风一脸错愕的看向妻子。

  “嗯!大概和他母妃联手,里应外合,在皇上的饮食中下点药什么的,趁皇上受制于人时逼迫禅位让贤。”历史上这样的事层出不穷。

  “他得死!”黑眸冷如冰。

  “他不死我们就得死。”她想活着,只好对不起四皇子了。

  “没错。”

  身为臣子的他不可能眼睁睁看四皇子夺位弑君,因此四皇子必败无遗。

  而他爹太想要从龙之功了,是实打实的四皇子党,一旦四皇子谋逆,雷家九族难逃,也许在祖父的全力周旋下能保下几个,但他的父兄肯定只有一死。

  为了他爹和大哥,四皇子必须死。

  “我有一种药,刚做好不久,也许能拿来一用,四皇子和长公主都是尊贵人,这特制的安养丸最适合他们了,会一天天的衰弱下去,缠绵病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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