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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妃好毒 第6章(2)

  青楼酒肆,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一片糜烂,多少豪客一掷千金,却不知大难就要来临。

  “王爷,大旱之后真有大涝吗?”一直守在门边,面色清冷的清风难得露出一抹忧色,两眉间郁结成山。

  顿了顿,他冷眉低笑。

  “也许吧!若你还有亲友住在南方,赶在这日子前把他们接出来,宁可多此一举也不要抱憾终身,有些事若不去做就来不及了,人不会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重来的机会……

  陆定渊低低的笑了,笑中有一抹苦涩和……泪光。

  “哎呀!你这丫头是怎么做的,手真巧,三两下就翻出一个花样,看得本宫两眼都花了……不行,不行,老了,不中用了,也就你们这些孩子才有精力倒腾,本宫累出一身汗了,要歇歇……”

  番红花、果子狸、小白兔、打瞌睡的小胖猫、站着敲花鼓的鲤鱼精、大耳朵的小猪……琳琅满目湖缎缝制的玩偶,花有花形,鱼有鱼样,小猪小狗满地爬,四只脚的站,两条腿的坐。

  仿造海外来的绒布娃娃,自个裁剪再绣上精巧丝线,墨香染绣出眼睛,银丝卷是鼻子,剥细的赤金丝线是粼粼发亮的鱼鳞,毛茸茸的兔耳朵用的是雪蚕吐的丝,一根一根刮出毛绒。

  所不同的是外地的商人在布娃娃里塞的是棉花、软软膨膨的,一压就沉下去,而周盈瑞采用的是香料,一样柔软好揉却不易变形,不论抱多久都有一股清雅的香味。

  “不准喊累,母妃还像花一般的年轻美丽,你看你的十指修长柔美,白嫩嫩的比我还好看,我才是笨手笨脚,连朵花也捏不好。”真丧气,明明别人指尖一翻就成朵,她捏来捏去还是一坨看不出形状的碎花布。

  提议做绢花的陆明贞也是第一个放弃的,她看好姐妹头上簪的头花和真的没两样,知晓是亲手扎的,一时兴起也要扎两朵,好一显她也有精巧的好手艺。

  只是有些事要靠天分,不是想做就一定做得到,在被针扎到手三次后,她恨恨地甩下剪成碎布的细绢,发誓再也不自找苦吃。

  “知道自个儿笨还不用心,你瞧瑞丫头那双手多灵巧呀!能缝、能绣,还会调香,本宫闻了她送来的熏香后,这几日好睡得很,一沾床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隔日醒来精神特别好。”往年因失眠引起的头疼也减轻了不少。

  “不许赞她、不许赞她,她是我发现的,母妃要称赞女儿聪慧有眼力,从皇兄府里捡到个宝。”陆明贞骄傲的仰起线条优美的玉颚,得意洋洋的自夸。

  无惊人美貌的谨妃笑笑地以纤白食指戳向女儿额头。“这不要脸的性子是跟谁学的,本宫怎么生出个脸皮厚的,要不是宫里只有你一位公主,本宫都要怀疑抱错孩儿了,你是哪里来的小妖精。”

  在后宫里,美丽有心计的女子才有机会活得很好,像谨妃这般只能算寻常姿色的,照理不该怎么得宠。

  幸好本身的个性八面玲珑,和谁都处得来,也不会去得罪人,跟皇后更是亲近,加上娘家父兄有出息,皆是国家栋梁,她竟稳居四妃之首,被皇上视为解语花。

  “谁是小妖精,母妃乱说,父皇明明说我是他的心肝宝贝儿,一日不见我就心肝犯疼……”

  忽地一声噗哧笑声,说得眉飞色舞的陆明贞雪颜顿然一皱,娇蛮地一嗔目,骂道——

  “笑,再给我笑,好你个周小瑞,当着母妃的面也敢取笑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呀!我……我让你笑不出来……”

  她要报复,堂堂公主怎能任人笑话。她举起双手,朝周盈瑞袭去。

  “啊!咯咯咯……我错了,我认错了还不行,公主……咯咯……别再搔我痒了,停……好公主,咯……姑奶奶……我怕了你……”

  周盈瑞边笑边闪避公主毫不客气的“招呼”,她越笑越大声,笑声清悦动人,整座寝宫布满令人愉悦的欢笑声,连一向端敬秀雅的谨妃也忍不住以绢帕捂着嘴笑。

  笑睨着两个孩子追逐嬉闹,谨妃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不时以帕子按按眼角,化去渗出的泪花。

  但是笑着笑着,心里难免感慨,曾几何时她也有道样的无忧岁月,爹娘宠着、兄长惯着,她撒泼闹脾气也有人哄着,家里人只当她是宝贝,舍不得她受一丝委屈,有好吃的、好玩的全往她面前搁。

  公主是她肚子里滑出来的一块肉,那娇蛮的性子她还不清楚吗?行事乖张容易得罪人,说话太直又缺心眼,老是以为别人唯唯喏喏的恭敬便是对她好,被人算计了还乐呵呵地把人当好姐妹看待,什么心里话全无遮无掩地一古脑说了,让人拿捏住把柄。

  原来她是看不起四儿这新纳的侧妃,觉得既懦弱又安静得不像话,畏畏缩缩地像见不得人似,凡事依赖着嫡母、嫡姐没主见。

  不管是正妃或侧妃,凡是做皇家儿媳的,多少得有担当,不说要有心机,起码要有能力自保,别想靠这靠那的扯四儿后腿,皇宫是吃人的地方,那些个龙子凤孙绝非吃素的善荏,一不小心就成了人家的盘中飧。

  不过多相处了几次下来,她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看走眼了,当初的懦弱是隐忍,审势度时不做出头鸟,先把自己的位置坐稳了才敢露出真性情,而畏首畏尾是本分的不抢王妃锋头,毕竟身为侧妃仍得尊长敬正,若是恃宠而骄反落下乘。

  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她是看这瑞丫头越觉得她是知进退、明事理,懂事又谦虚的好孩子,能真心对待公主的有几人,是不是发自内心的良善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倒是那个王妃就有点令人不喜了,看似端方有礼脾性好,眉目含笑像个菩萨似的人儿,可是那不经意流露的眼神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心术不正又善于借刀杀人,没点小手段的人怕是应付不了,平吃了暗亏。

  “不停,不停,要真怕了我才行,别口头求饶,一回头又笑我孩子气,把我气个七窍生烟。”陆明贞不停手的搔人胳肢窝,看人笑得前翻后仰,她自己也开心得直咧嘴。

  “真怕,真怕了,公主英明神武,力拔山河,一肩能顶九个鼎,小女子身娇体弱,弱不胜衣,哪能不怕公主,真是怕了,好怕好怕,怕死了……”她故意抖了两抖,好似小猴遇到虎,不惊也腿软。

  “你还有心剌我两句,哪是怕了,什么英明神武,力拔山河,我又不带兵,你当我是六皇兄只会闷头打仗呀!我看不让你笑到没气你不会乖,你根本是个坏的。”

  被公主追得无处可躲,还有宫女帮着挡人,势不如人的周盈瑞只好开口求饶,“真怕了你,公主,我自罚给你绣十二条香巾,以十二生肖为图样,让你连拭的汗都是香的。”

  “香巾?”她一听,两眼发亮。

  “一绣小老鼠偷灯油,二绣懒牛翻身,三绣河东狮吼,四绣咧嘴兔,五绣小龙簪牡丹,六绣双蛇抢珠,七绣马儿抽水烟,八绣……”她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捂嘴轻笑声。

  一见谨妃笑得眼角有泪花了,后知后觉的陆明贞才觉出一丝不对味,她将周盈瑞念过的绣花图样重新回味一遍,顿时气恼得想打人。

  “你说谁河东狮吼,十二生肖排名三是老虎,哪来的狮子,母妃,她欺负人,你打她手心。”

  周盈瑞也有点皮的一眨眼,高举起莹白双手。“把手打肿了就不能帮公主做香巾、香帕,唉!我委屈点,用包子手缝缝补补,若做丑了,盼公主别介意,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哼!母妃,你瞧瞧她,才三天不打就学会了威胁人,咱们不打她手板了,改敲她大腿肉,让她站着给本公主绣香巾。”陆明贞嘟着嘴找谨妃撒娇,弯弯月眉都竖起来了。

  “公主好狠的心,妾身可怜又无辜的脚……”周盈瑞自怨自怜的喃喃自语,清婉的嗓音不轻不重的让周遭的人全听清了,一个个捂着嘴巴窃笑,暗道她真逗。

  “又阴我,又阴我,周小瑞你真是个小人,我哪里心狠了,还不是被你吃得死死地,我才是要喊冤的人好不好。”陆明资气着气着又笑了,挽起好姐妹的手啐她一口没良心的。

  她是十足的孩子心性,说风就是雨,个性直率,不需对她耍心机,只要对她好她就感受得到,热呼呼地掏心掏肺。

  “你喊冤,那被你欺负过的名门小姐、世家公子岂不是冤死了,瑞丫头呀!是本宫对不住你,没能把公主教好,往后得劳烦你多费心了。”

  谨妃揶揄心直口快的公主,她不求公主行不摇裙、笑不露齿,只盼能让她少操心点,平平顺顺地找个好驸马生儿育女,夫妻举案齐眉。

  “是的,儿媳谨遵娘娘的教导,定会帮着娘娘盯住公主,不让她当街策马,扬鞭伤人,无法无天的胡作非为。”她说得一本正经。

  “当街策马,扬鞭伤人?”笑容变淡的谨妃一睨脸色涨红的公主,眼底的笑意渐渐凝结。

  “周小瑞,你出卖我——”陆明贞气得大吼。

  周盈瑞一脸无知的眨眨脸。“难道公主没做过?”

  她这般作态真把陆明贞气出泪了,指着她鼻头大骂,“你……你们都欺负人,我不过是好玩厘,又没真的伤到人。”

  “此话差矣!对公主来说是好玩,但在黎民百姓眼里是灾祸,万一有人被马踏伤,更攸关性命,公主如今有皇上、娘娘护着,自是能肆无忌惮的逞一时之快,可若一朝为人妻、为人母呢!公主的夫家能毫无怨言,由着你率性而为……”

  “你……”谨妃却捏了捏她手心,让她安静地听下去。

  从未被这般教训,陆明贞就要开口反驳。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拿我来说吧!我的生母夏姨娘在周府是个毫无地位可言的小妾,上有嫡妻打压,下有姨娘、通房欺凌她势弱,多有侮辱,可是她为什么要忍受这些罪呢!因为有了我。

  “不论是不是被叫声亲娘,孩子都是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她为了我的安危忍气吞声,为了我的将来受无数白眼,为人父母者可以豁出一切为儿女拚命,而公主你……说句不敬的话,人真的万寿无疆吗?若有一天你失去了依靠,你今日的种种小脾性便成了明日的大恶行,人家想往你身上泼污水你绝对逃不掉。”

  陆明贞咬着下唇,眼眶泛红。

  “……说得真好,肯对你说真话的人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人,贞儿,你要能判断是非,牢记在心,一味吹捧你的只是想藉由公主名头得到好处,记得母妃说过的‘捧杀’吗?”日子过得真快,她都忘了贞儿快十六了,是到了该说亲的年岁,为人媳的道理她还未教给她。

  “嗯!”她点头。

  谨妃笑着一手拉一个,拉起周盈瑞和女儿的手。“瑞儿,你是个好孩子,多提点公主,她性子直,人不坏,虽然有点娇蛮,不过还分辨得出是非,你多念她两句她就懂了。”

  “娘娘,你折煞儿媳了,公主这性子很好,恩怨分明,她是嘴巴坏,心地善良,旁人说她脾气大,儿媳看她是傻大姐,和她在一起,儿媳吃得也香,不怕茶不是茶,汤不是汤。”明面上的刀光剑影何惧之有,就怕暗箭难防。

  茶不是茶,汤不是汤……谨妃目光一闪,了然她话中之意,在宫中待久了,岂会不知那些下作手法。

  “你说谁是傻大姐,说我嘴巴坏,我拧你小嘴儿,看你还坏不坏……”香的都被她说成臭的,太坏心了。

  陆明贞又嗔又恼的追着周盈瑞,要掐她腮帮子,眼看着就要逮到人,准备大肆的蹂躏一番,不料一只男人的大手横空而出,她下手不轻地一掐,疼的反而是她。

  “谁说她心地善良了,分明是个没长大的疯丫头得派人日夜盯着。”明真都及笄了还这么不懂事,瞎胡闹,日后该怎么做好人家的妻子。

  “四皇兄……”头一缩,讪讪一唤。

  长臂一揽,将自己的女人搂入怀里,陆定渊佯怒地一点妹妹鼻头。“都不小了还调皮。”

  她没好气地用鼻子顶开他的手。“就是不小了才要有赤子之心,谁像你少年老成,十二、三岁就顶着一张生人回避的臭脸,周小瑞没被你吓跑是她人好、胆子大。”

  “你的意思是指皇兄的为人差喽!”他抡起拳头,朝空轻挥了两下。

  “知道就好,四皇兄只比六皇兄那根木头好一点点……啊!不要揉我的头,你揉痛我了,莽夫、粗手粗脚……母妃,你快救我,四皇兄要谋害我的头发……”

  兄妹间的玩闹,谨妃看得欣慰一笑。“老四,这瑞丫头母妃看了很喜欢,想留她在宫里住几天。”

  “不行,有明贞这疯丫头在,她尽会折腾人,说不定过两日我来接人只看见一件衣服飘过来,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他不信任的一瞥,把爆竹似的陆明贞气得直跳脚。

  “你胡说,你胡说,我才不会,我跟周小瑞好得很……”四皇兄真讨厌、造谣生事、挑拨她和周小瑞的好感情。

  “叫皇嫂。”陆定渊一记栗爆往她脑门轻敲。陆明贞气哼地一撇头,不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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