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喜桃伸长脖子努力在后花园里左瞧右瞧,就是找不着调皮公主的身影,害她紧张地直冒汗,找不到公主的人,等等又要挨骂了。“公主,您快出来,别吓奴婢,奴婢经不起吓的。”
“喜桃,我在这儿。”
耳旁忽然听见刻意压低的清甜嗓音,喜桃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回头。“公主?您在哪里?”
“喜桃,这边!”躲在假山石洞里,允乐探出藕臂招手,笑颜灿灿。
“公主,您又躲起来了,被何奶娘知道的话……”瞪大眼,喜桃剩下的话说不出来,她结巴,“公主,您为、为什么又换男装?您想做啥?”
都换男装了,她还想做啥?喜桃这句话摆明白问。
“出宫啰!”允乐掩唇轻笑,眸光慧黠。
宛如白玉精雕细琢的清艳脸庞,清澈透亮的翦水秋瞳,细如白瓷的肌肤吹弹可破,即使身着男装,允乐公主仍美得教人无法逼视,像仙山清雪?成的冰娃娃。
“又出宫?”喜桃快被允乐吓出心脏病。
“当然,身为公主得探访民情嘛!”允乐眨眨眸,一副本当如此的表情。
“公主,您上个月偷溜出宫……不!十天前才偷溜出宫,您现在又出去不好吧?”喜桃顿时苦下脸。
允乐皱皱小巧鼻尖,噘嘴。
“不然整天关在这里都快闷死了。妳想想客栈说书的多好玩?每天都有不同的新鲜事儿可以听。”
“公主想听故事不难,奴婢立刻说故事给您听?”喜桃眼睛一亮。
“免,我才不想听同样的故事,听都听腻了。”允乐扬手阻止她妄想,轻拉喜桃衣袖。“喜桃,妳快换衣服陪我出宫去玩。”她撒娇。
“公主,这样不好。”
“当然好,哪里不好。”允乐美眸灿灿的催促。“快去、快去!”
“不行哪!公主,若被何奶娘知道了,奴婢会被骂惨的。”喜桃拚命摇头。
说得也是,何奶娘如果知道她偷溜出宫,肯定被念到耳朵长茧。
“有了。”脑中灵光乍现,灿灿眸光从允乐眼底一闪而逝。“我有法子了。”
“公主想到什么办法?”其实她很不想、很不想问,因为公主每次说出来都会吓死人。
“妳和喜苹商量,假扮成我躺在床上装病,这样一来何奶娘就不会发觉我偷溜出宫。”允乐粉唇微扬,绽出甜甜笑窝。
果然是很可怕的方法。
“假扮公主是重罪,要被杀头的。”喜桃急得跳脚。
谁来告诉她为何公主的小脑袋瓜里老有这些古灵精怪的想法?!
“依奶娘的个性不会硬要进房,妳不说我不说谁会发现?”允乐小嘴噘得更高了。
“可是──”喜桃犹豫。
“喜桃,只此一次啰!今天让我出宫去玩儿,我保证这个月、下个月,我都会乖乖待在宫里不吵闹。”允乐拉着她的衣袖拜托,表情楚楚可怜。
“公主──”喜桃一脸为难。
每回陪公主出宫都胆战心惊,万一公主遇到危险,她可担待不起呀!
“喜桃,拜托!我保证以后会安分守己,嗯?”允乐拉着她的手轻摇。
回望她清灵水亮的大眼睛,喜桃怀疑谁能狠下心拒绝她?不过话又说回来,公主今年才十七岁,正是花样般的年纪,成天待在沉闷冷清的晋寮行宫,大半天小猫不见一只,难怪公主会向往宫外的多采多姿。
“公主,话是您说的喔!奴婢今儿个陪您出宫,以后您会乖乖待在宫里。”喜桃心软了。
“我保证。”允乐双掌合十笑得好甜。
“好吧!那公主到西墙破洞老地方等奴婢,奴婢先去知会喜苹一声,随后就到。”就算被何奶娘念到发疯也得认了,喜桃无奈道。
“行,我现在就去。”用力点头,允乐笑弯明眸。
*
黄昏,金橘余晖斜映满地,夕阳映照下,矗立山头的晋寮行宫显得宏伟而寂寥。
允乐咬着半根糖葫芦慢慢走上山,身旁跟着同样一身男装的喜桃,凝望眼前距离越来越近的富丽堂皇宫殿,绝美脸庞浮现落寞之色。
要回宫了……那种感觉,就像走回牢笼一样。
自从母后去世后,她就好孤单,皇兄虽疼她,但却将她送到晋寮行宫,从此不曾来探望过她,行宫里尽是些面无表情的侍卫,真正陪伴她身边的除了情同姊妹的喜桃、喜苹外,只剩下不茍言笑的何奶娘。
面对华丽空冷的行宫,允乐像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永远不知道哪天才能得到自由。
她想,或许她会一辈子老死在这里吧!
“公主,好端端的您怎么苦着张脸呢?”发觉她的不对劲,喜桃关心问道。
摇摇头,允乐咬掉最后一颗糖葫芦。
“公主,皇上不会忘记您的,从每年皇宫送来大批丝绸珠宝就可以确定。”毕竟比允乐大两岁,私心里把公主当成妹妹疼爱,她微小的心思喜桃都能猜到八九分。
“我不需要那些锦衣华服珍珠玉器。”允乐别开脸,闷闷出声。
她要的是关心和陪伴!
“公主,您别急,皇上初登基,百废待举,说不定再过两、三个月,皇上朝事处理完毕就会接您回宫。”喜桃劝慰。
“说不定他是把我给忘了!”
“不会,皇上啥都有可能忘,就是不可能忘了公主。”
“喜桃,妳真觉得皇兄会接我回去?”允乐扬起美睫,带着期盼问。
“当然,皇上那么疼您,不会一直把您孤伶伶丢在这儿。”
“说得也是。”回想皇兄疼宠的笑颜,允乐有信心多了。
是呀!皇兄不疼她也不会送她来这儿避祸了,所以皇兄不会丢下她不管,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公主,等等回宫后记得尽快把男装换下来,被何奶娘发现奴婢又跟您偷偷出宫去玩,奴婢下场会很惨的。”潜回西墙破洞处,伏下身爬进去的喜桃不忘提醒。
“我明白,妳快进去吧!”允乐抿唇浅笑,要她快趁侍卫交班之际溜回宫里。
一如往常喜桃先潜回宫里探路,不过这回情况似乎有异,喜桃进去之后,发现宫里有种不寻常的氛围……
等了好一会儿,在墙外苦等不到回报的允乐心中冒起狐疑泡泡。
“都过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被何奶娘逮个正着吧?”在围墙外走来走去,允乐咬唇嘀咕。“不行,我得进去瞧瞧。”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不能让喜桃一个人面对奶娘。允乐将长袍一撩,从破洞钻进宫内,不料人才刚起身,冰冷沉重的大刀已横在她的脖子前。
“啊──”允乐震惊地瞠圆美眸,瞪着眼前黑巾蒙面、杀气腾腾的大汉。
刺客?!
喜桃被另一名黑衣人抓住了,她拚命用眼神朝允乐示意,要她千万别开口。
“咦?还有条漏网之鱼呢!”发现允乐的黑衣大汉啧啧出声,凌厉的三角眼精芒乍现。“不过公主行宫怎会有如此俊俏的小伙子出现?”
“你眼睛长到哪里去了?她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装!”另一名黑衣人说道,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允乐苍白绝美的脸庞。“头子刚才说了,宫殿里那个丫头不是允乐公主。”
“杀错人了?”搞不懂这些王公贵族在玩些什么把戏?在宫里穿华服的丫头不是公主,那真正的公主又躲到哪儿去了?
杀错人?!难道喜苹已遭他们毒手?!
听见他们的对话,允乐全身血液凉透差点晕厥,泪水冲进眼眶,小手必须在身侧紧握成拳才能不泄漏她的恐惧与愤怒。
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她贪玩溜出宫,要喜苹假扮成她,喜苹也不会代她赔上一条命。
“该不会这小子才是真正的允乐公主吧?”黑衣人冷笑,直觉猜测。
王公贵族不都爱这样玩吗?假扮平民百姓的模样说要探访民情,这套他看多了。
“不知道,谁管她是谁,反正一个都不能放过。”抓住允乐的黑衣大汉耸肩,在他嘴里要人命彷佛就像?死一只蚂蚁般不足为道。
“公主快走!”眼看刺客打算痛下杀手,喜桃猛然推开抓住她的黑衣人,使尽全力撞开抓住允乐的大汉,要她快逃。
“公主?她果然是允乐公主。”被撞开的黑衣人回头。
“公主快逃!”喜桃大叫。
允乐只犹豫了下便往反方向逃,她会找到人回来救喜桃的。
而那些黑衣人没想到喜桃会不要命,剎那间陷入混乱,为首的黑衣大汉粗鲁地揪住喜桃后领狠狠甩她一巴掌,示意其它黑衣人快追。
绕进宫墙旁的蜿蜒小路,允乐步伐踉踉跄跄地往前逃,树枝勾落便帽披泄一头如瀑青丝,衬得她的娇颜苍白如纸。
宫廷侍卫呢?为什么一个都没看见?他们人都到哪儿去了?原本沉静的宫殿如今静得更教人害怕。
“甭跑了,再跑也逃不出我们手掌心。”黑衣人在她身后桀桀怪笑,故意和她保持三步的距离,很享受这种猎捕猎物的快感。“所有侍卫都被我们解决掉了,妳就算跑遍整座晋寮宫也找不到人来救妳!”
他的笑寒透允乐的心,她更害怕的往前跑,直到脚下不知绊到什么东西摔了出去,地上粗糙的石砾磨破她的手、她的肘,霎时鲜血淋漓。
“哎,好漂亮的小公主,像尊玉雕娃娃似的,本爷有任务在身,不然还真舍不得杀妳!允乐公主,别怨我啊!要怨就只能怨妳生错地方!”黑衣人放缓脚步接近,抽出腰间大刀。
看来她等不到皇兄接她回去了……夕阳反射刀光刺痛允乐的眼,她含泪闭眸等待他手上的刀划下──
锵!兵器相接的清脆声响在允乐头顶响起,没等到刀锋划过肉体的疼痛,允乐睁眸,瞧见漫天血雨中,背她而立的伟岸身影,一时之间她的心像被狠狠撞进了什么。
男人高大的背影不动如山,给人如高山般无法撼动的安全感,彷佛有他在,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怕,在这一剎那,允乐把他和供奉在神殿里的守护神将的影像重迭了。
专属于她的守护神将。
“臣来迟,让公主受惊了。”收剑入鞘,男人转过身。
允乐对上他幽邃如黑夜的深沉眸子,再熟悉不过的感觉窜入心间……